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樹扶桑(七)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樹扶桑(七)

辰兄!”

皺眉喊話的,不是徐放舟,而是趙清萍。

在趙清萍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徐放舟已經拉着趙清萍退到了劉赤亭身後。

曹源也並未阻攔,只是甩干手臂鮮血,笑盈盈望向劉赤亭。

“那等劍光,有本事再用出來一次呀?我還就告訴你了,出去之後我必滅碧游山,也必定要滅了亂硯山!”

劉赤亭瞄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辰翀,神色平淡,反倒是悠哉取下酒葫蘆,抿了一口酒。

“敢不敢再賭一次?就賭我的酒葫蘆之中有無劍光。”

曹源冷笑一聲:“賭了,還是那句話,老子金丹無敵!”

劉赤亭則是以右手大拇指按住酒葫蘆嘴兒,笑盈盈望向他。

其實心湖之中,在於虞曉雪交談。

“半路殺出來個這傢伙,也真夠無語的。水晶宮是假的,那就是說他先前也中招了?這傢伙是怎麼重回巔峰的?這副肉身明顯是與其魂魄不匹配的呀!”

虞曉雪只是嘟囔道:“煩死了。”

劉赤亭疑惑道:“煩什麼?”

虞曉雪幽幽一句:“我趴得好好的,非要我下來。”

曹源也靜靜望着劉赤亭,沒有一絲急切,他似乎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着絕對把握,或許是他知道,這碧海之中,只有他一個金丹修士,還是金丹巔峰的修士。

“怎麼不出劍?”

徐放舟死死皺着眉頭,沉聲道:“劉老弟,九死還魂草就是被他搶去的,這老東西到底是……”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劉赤亭看了曹源一眼,長嘆一聲,呢喃道:“罷了,我一共就三道劍光,用完了,也沒什麼好賭的。事已至此,我就想問問你,你要妖丹作甚?你怎麼知道妖丹在我身上的?”

說著,他也取出了那枚灰濛濛的珠子。

“我要是猜得不錯,這是蜃妖的內丹吧?你要這玩意兒作甚?吃?既然這麼在意,就不要輕舉妄動,捏碎它不過瞬息而已。”

曹源冷笑一聲,“這會兒了,還耍貧嘴?”

他雙眼一眯,“來,我慢慢告訴你!”

話音剛落,一道大陣已然將此地死死籠罩,曹源扭了扭脖子,一步跨出,竟是鬼魅一般到了劉赤亭面前,一隻手已經並指抵在劉赤亭胸前。

“忘了告訴你了,弄死你,用不了一息的。你不過……”

都還沒說出來,曹源猛然發現,劉赤亭雙眼閃過一道綠色光芒,與之前外面那陰火有些相似。

下一刻,一隻拳頭已經抵在曹源小腹,劉赤亭身上貼的五張符籙幾乎同歲粉碎,拳鋒劍罡瞬發!

轟然一聲,曹源便如同箭矢一般倒飛而去,硬生生砸在他自己佈設的大陣之上。

曹源眉頭一皺,這小子,什麼時候到的五境巔峰?

劉赤亭翻手拔出未名,以心聲說道:“老鬼這修為,我只能借用一刻,我爭取動靜鬧大些把別人引來。你是殺手鐧,先不要露出底牌。”

虞曉雪一皺眉,“你頭髮怎麼回事?哪裏學的這等秘法?”

老鬼幾乎在同時破口大罵:“劉赤亭你還真豁得出去,你不要命老子還要命!你此刻用的,是老子的修為!損的不只是你自己的命!”

劉赤亭咧嘴一笑,“你已經是個死鬼了,怕甚?我,反正壽元沒剩多少,就更不怕了。”

拔出未名之時,這方大陣之中,一時間春風肆虐。

劉赤亭一頭黑髮已然白透,手中未名似乎是感覺到了劉赤亭的心意,在此大陣之中,春風乍來,百花齊開。

曹源眉頭終於是皺了皺,但很快他就大笑了起來,一甩衣袖,冷笑道:“鬼上身的修為?試試這天雷地火。”

突然之間,地面烈焰熊熊,天幕之上更是有雷霆涌動。火焰與天雷,前者好似蛇群,不斷朝着劉赤亭涌去,而後者化作一道道箭矢,破空而來!

天雷地火,本就剋制陰邪,老鬼是所謂鬼修之祖,那是陰邪之最啊!

就在這一瞬間,劉赤亭尚未斬出一劍,方才綻放的花卉在那火焰之中相繼枯萎、燃燒。

劉赤亭深吸一口氣,不知不覺,耳畔似乎有周至聖的聲音傳來。

“劍招無非一攻一防,並無定式,胸中意氣多長,劍氣便有多長。”

也有一幅幅畫面,也開始在劉赤亭眼前浮現。

光陰在此刻定格,劉赤亭恍惚中,重新回到了山寨后的那處洞穴。

有個皮膚黝黑的孩子躺在石板上,邊上是個面色煞白的青年。青年人衝著孩子笑了笑,隨後提起長劍,開始舞劍。

“其實也沒什麼好教你的,因為教我的人也不會什麼上乘劍術,或者說,天底下就沒有所謂的上乘劍術。我會教你去抓住風,將來你每次出劍都如抓風一般,那便是上乘劍術。”

“小赤亭,師兄送你一夢。”

光陰恢複流轉,劉赤亭猛然回神,卻無視天雷地火,反倒呢喃一句:“我是什麼時候拿得起這把劍的?是我的血沁入劍中?不,是我第一次見鄧大哥,背他登山之時。”

虞曉雪已經甩出漆黑長槍,她能感覺得到劉赤亭心中細微變化,便輕聲問道:“怎麼啦?”

劉赤亭一笑,伸手挽了劍花。

他猛地朝前一步,手腕翻轉,一劍遞出,有四道氣息,是東南西北風,也是春夏秋冬。

曹源眉頭一皺,立時催化元炁,在身前疊出一道屏障來。可那四道劍光竟是摧枯拉朽一般,將元炁屏障盡數摧毀。

虞曉雪皺了皺眉,“你……”

劉赤亭心念一動,飛劍除夕立時懸浮於其上方。

只見劉赤亭豎劍在身前,並指抹過劍鋒,嘴裏默念:“山鬼、溪魚、晚景、危峰。”

飛劍除夕震顫不已,劍鳴聲中,竟是另有四把飛劍自除夕而出。

一把漆黑如墨,一把赤如烈焰。一把綠似新芽,一把銀光四射。

“曹源,接劍吧。”

話音剛落,一道冒着綠光的虛影湧出劉赤亭身體,懸浮半空中,飛劍除夕暴漲數倍,被那綠色虛影緊握手中。

老鬼破口大罵:“小王八蛋!你拿老子當你黃庭一景嗎?”

這模樣與虞曉雪祭出諸景之神時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劉赤亭並無諸景之神,此時修為都是借取老鬼,故而……只能將老鬼當做是諸景之神祭出。

但下一刻,老鬼提起除夕,咧嘴一笑。

“小東西,看劍!”

一劍斬出,陰風陣陣,綠色劍光摧枯拉朽,曹源眼皮狂跳,也只得飛掠出大陣,卻未曾想那小子竟然一劍破陣,劍光還在襲來。

到此時,曹源終於是笑了起來,近乎狂笑。

“小子,不錯,真不錯,要再給你十餘年,我還真怕你!”

但現在,你不行,借來的修為,能撐多久?

只見曹源扭了扭脖子,一身皮肉瞬間消失,生生變作了一道三丈余高的……稻草人!

五官手腳齊全,但全身上下,都是草扎的!

稻草人猛地朝前揮手,與綠色劍光相撞,元炁碰撞炸碎了劍光,也湧起一道元炁浪潮,使得方圓數十里狂風肆虐。

劉赤亭笑了笑,提劍而上,這次並無別樣劍光,反倒是純粹的劍罡!

而那四柄顏色不一的飛劍就跟在劉赤亭身邊,曹源或許沒察覺到,但虞曉雪分明看見,那四把飛劍分明各有九道劍影,且不知為什麼,她在其中察覺到了星辰之力,四九之數,正是天罡!

劉赤亭首深吸一口氣,呢喃道:“你下來,我要試一件事,否則靠我自己修到五境巔峰,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去。”

虞曉雪死死勒住劉赤亭,搖頭似撥浪鼓。

“我不,你試你的。”

劉赤亭無奈,但還是退回去幾丈,以心念使得除夕飛來此地,又牽動四把飛劍,在東南西北,隨後沉聲道:“列陣。”

除夕劍柄之上,四靈圖案光芒閃爍,其餘四把飛劍與方才幾乎一樣,各自分化為九把飛劍,在四方十二位,每處方位各三把劍。這十二方位,六陰六陽。

劉赤亭猛地拔地而起,曹源眉頭一皺,卻見自己已在劍陣當中,也在劉赤亭腳下。

此時此刻,他有些後悔為何之前沒有立刻殺人?

反觀劉赤亭,天罡劍意匯聚一身,正冷眼望向曹源。

“你運氣不好,有人教了我很多東西我卻不知道,多虧了你,我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曹源呢喃一句:“鄧除夕,教了個好師弟。不過你終究還是要仰仗外力,若非這把靈劍,我不至於如此。”

若非老鬼暫借修為,劉赤亭遠遠用不出未名的本來威能。

若非老鬼暫借修為,劉赤亭不知何時才能知道鄧除夕曾留一夢,更沒法兒知道,劍意從來不是未名自身攜帶的,而是劉赤亭自己的。

待他能真正靠自己把控這天罡劍意,便是劍入四重天時。

劉赤亭面無表情,只冷冷一句:“若是還能活,別這樣了。”

說罷,天罡劍意狂涌而出,幾乎是灌入稻草人頭頂。頃刻之間,稻草四散。可劉赤亭還是皺了皺眉頭,因為曹源的魂魄再次消失,像是被人一把扯走的!

劉赤亭長舒一口氣,呢喃道:“別生氣,我知道你出手就不用這麼麻煩,但你得防備着別的,那藏頭露尾的傢伙,十分謹慎。”

說完之後,劉赤亭猛地墜地,頭髮恢復原樣,做了個吞咽動作。

而虞曉雪,情緒有些低落,以心聲問道:“告訴我會怎樣?我會向師門告發說你是星宮傳人嗎?還是說我虞曉雪在你眼中,就這麼不可信?別問,以星象列陣,十二方位,天罡星辰之力,這些玉京門都有記載的。”

劉赤亭面色一緊,終究還是心中答覆:“以前沒想過,出海之後見了世面,我不得不想。星宮覆滅,能做到這種事情的,除了玉京門只有九源宮。我不是信不過你,是信不過玉京門。此事若被你師門知道,你知情不報,會是什麼下場?”

虞曉雪並未答話,只是閉着眼睛靠在劉赤亭背上。

劉赤亭深吸一口氣,將修為還給老鬼,在這一瞬間,他身子忍不住一顫,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另一隻手想去拿酒葫蘆,卻痛到手臂直打顫。

老鬼冷哼一聲:“說了會很痛,你還敢劍氣逆沖!耗費的是我的本源沒錯,但代價要你去承受。”

劉赤亭硬撐着舉起酒葫蘆,灌下一口酒,本想往徐放舟二人走去,可不知為何,竟是覺得虞曉雪變重了。

只走了三步,劉赤亭再也沒力氣邁步,猛然間一個踉蹌半跪在了地上。

虞曉雪後知後覺睜開眼睛,只覺得心中一緊,趕忙掙開綁在身上的布帶,可還沒有開口詢問,便見劉赤亭頭髮瞬間變得花白。

趙清萍狂奔而來,肉眼可見的擔心。

“虞美人,他……他怎麼啦?”

方才辰翀被殺,趙清萍是唯一一個難過的人,此刻劉赤亭不知為何變成這樣,她是除了虞曉雪外,唯一一個真正關心的人。

而徐放舟,只是在遠處盯着尚在血泊中的辰翀。看了幾眼之後,他眉頭猛地皺起,轉身去往劉赤亭那邊,也是一臉關心。

“這是怎麼回事?”

劉赤亭半蹲在地上,心跳擂鼓一般,只感覺要跳出來了。他的雙眼根本看不清楚眼前光景,他甚至感覺,他的一團火即將熄滅了。

“這是……要死了啊!”

虞曉雪眉頭一皺,“你……”

可才說了一個字,她的頭髮竟是也變得花白,只覺得生命在疾速流逝。

趙清萍連退數步,“你們……你們……”

虞曉雪深吸一口氣,雙目泛起紅血絲。她輕輕背起劉赤亭,“讓你作!混賬蠻人!一打架就瘋了一樣。你給我撐住,這就上樹。”

未名轟鳴不已,似乎是在告訴虞曉雪,它可以載着二人去。

可是此時,徐放舟低着頭,取出了一張符籙。

徐放舟聲音沙啞:“虞姑娘,在懸鏡湖給你的天蠶……我動過手腳。我不想傷害你們,把妖丹給我,然後快帶劉赤亭去活命。”

虞曉雪猛地轉頭,趙清萍瞬間怔在原地,緊接着便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就連虛弱到了極點的劉赤亭,也朝着他望去,雖然看不清,但他還是朝着聲音來處看去了。

劉赤亭聲音沉重:“徐兄!”

徐放舟不敢抬頭,緊握着拳頭,沙啞道:“辰翀是蜃妖化身,水晶宮是他的幻術,我真沒想到他會死的這麼容易。我跟他有約定,但不是跟他一夥的。他死了,約定完不成了,但我徐氏後人,要拿回祖宗丟在碧海的東西。不論你們信不信,這是我的實話。”

劉赤亭深吸一口氣,聲音有氣無力,“徐氏後人,千年前自中土走出的那個徐?”

徐放舟聲音依舊沙啞,“也是懸鏡湖那個徐。”

劉赤亭還想說話,卻被虞曉雪喝止。

虞曉雪摘下劉赤亭的酒葫蘆,將裏面的妖丹取出隨手丟過去,冷聲道:“滾。”

說罷,虞曉雪喊了一聲未名,長劍震顫着拖起二人,緩慢飛向樹冠。

徐放舟接着妖丹,還是沒敢抬頭,卻將手中符籙撕成了碎片。

過去了好幾息,他終於鼓起勇氣轉頭,卻見趙清萍坐在地上,慘笑不已。

“我趙清萍雖然是個女子,卻也知道義氣二字怎麼寫,徐放舟,你拿我的天蠶做過手腳之後才給虞美人,你是人嗎?”

徐放舟嘴唇顫抖,“我是私生子,生下來就養在清水谷,我要拿回徐氏留在碧海的東西,我才能認回那個混賬爹,我才能……”

說著,他瞳孔猛然一縮,抬手指向趙清萍身後,顫聲道:“別,妖丹還你,你別害她!”

有個小白臉不知何時從血泊中爬了起來,此刻一手懸在趙清萍頭頂一手拿着雛燕,吃的津津有味。

辰翀嗤笑一聲:“龍珠都在此地,我要那玩意兒作甚?”

可說話間,他的手掌突然落下,死死扣住趙清萍。

趙清萍冷冷一笑,“你就不怕劉赤亭他們折返回來?”

辰翀撇嘴道:“扶桑樹早就死了,他們活不過幾個時辰的,顧好你們自己。”

他微微收攏手掌,趙清萍面色瞬間煞白,卻冷聲沒出聲。

“想要她活,就帶我去找當年徐君房丟入碧海的東西。”

誰都沒發現,遠處散落一地的稻草在慢慢聚集,但那氣息,再不是曹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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