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樹扶桑(三)
白骨之上附着綠色火焰,黑袍白骨退居兩側,就像是一眾大軍在圍着主將。
隨着綠色火焰越來越旺盛,巨大骨架在火焰包裹之下,竟是像長出了血肉羽毛一般,火焰就是其羽毛。
只見它雙翅一振,無數道火焰便如同羽毛一般散落,而那些披着黑袍的骷髏爭先恐後地去搶奪火焰,一旦被他們奪到,他們便在一瞬間陡然拔高修為,黑袍摘下的白骨骷髏之中立時綠色火焰升騰。
劉赤亭伸手拔出未名,面色變得凝重。
“一瞬間全變成了四境巔峰,如此多的數量,還全都不怕死,金丹修士怕也沒轍。”
虞曉雪輕聲一句:“你有劍罡在身,真罡之氣向來克制陰邪之物,他們的境界暫時在你這邊沒什麼太大用處。還有那個大高個,你手中黑鐧克制元炁,這些陰魂引以為存的,也是元炁。”
秦秉皺了皺眉頭,無奈道:“雖說我當二哥的該聽弟妹的,不過我們三個……怕是連塞牙縫兒就不夠啊!”
劉赤亭皺眉轉身,秦秉被劉赤亭那雙眼睛嚇了一跳,趕忙擺手:“你怎麼這麼不識逗呢?我收回剛才的話。”
陸玄看了許久,突然開口:“那位穿黑袍的道友,你也是劍修吧?”
黑袍人聞言,皺了皺眉頭,卻又點頭:“是。”
陸玄又問:“辰翀道友與李道友,都是陣道宗師吧?”
辰翀與李道各自望向陸玄,都有些詫異,他們從未顯露陣師手段啊,他是如何看出來的?
陸玄一笑,“不瞞諸位,我們兄弟三人,加上我師姐以及成公兄,自保無虞。諸位要是覺得可以在安然度過今夜,現在就可以自行離去,若是不走,那就煩勞接下來聽我號令。”
後方一位女子沉聲道:“我道友號令。”
一個四境,看樣子還是單獨來的,若是走了,必死無疑。
倒是有個黑衣少年,嘁了一聲,隨後疾速飛掠而出,獨自離開了。
成公尚安嘀咕一聲:“怎麼走了,還想着弄死他呢。”
除卻這幾日,剩下的幾位思量片刻,盡數朝着陸玄抱拳:“我等聽道友號令。”
李道與辰翀等人,也笑着說道:“陸兄吩咐便是。”
劉赤亭望着前方,烈焰骷髏已成規模。
“老大,要抓緊了。”
陸玄聞言,雙手掐訣,其兩袖之中各自再出兩道符籙,符籙飛出之後,佔據東南西北各一方。
“李兄辰兄,煩勞各起兩座大陣,護住符籙。。”
李道一步躍出站在陸玄身邊,伸手攤開摺扇,兩道白光立時墜落,如同琉璃盞般罩住西、北兩處的符籙。
辰翀後撤一步,也站在陸玄身邊,揮手而已便是兩座霧蒙蒙的大陣,也各自護住一張符籙。
也是城市,陸玄雙目突然發出白光,眼眶之中獨獨一片白。
他整個人緩緩升騰而起,離地一丈余,四張符籙各有元炁光束射來,匯入旋轉於其身邊的陰陽符籙。
“老三守南邊,師姐守北邊,黑袍道友在東,老二守西門。”
黑袍人一步躍出,淡淡然一句:“我姓姚。”
劉赤亭則是伸手摘下頭頂黑色發簪,自酒葫蘆中取出一截兒布帶子將頭髮紮起。
“你善用長槍,這個你先用着。”
發簪甩出之時,在半空中突然變大,成了一桿古怪長槍,槍尖是降魔杵模樣。
虞曉雪握住長槍,眼中露出一絲詫異,這桿槍,出乎意料的順手。
陸玄又道:“成公道友隨時準備替換秦秉,其餘人對着我輸送自身元炁。”
眾人聞言,各自按照陸玄所說出手,在這極其短暫的時間之內,竟是把一群互不相識的人打造成了一支隊伍。
劉赤亭與秦秉嘴角都掛着笑意,就知道這傢伙不只是個書生,這才短短一年光景,大家進步都不少啊!
眼瞅着那些陰魂已經襲來,陸玄沉聲傳音:“老三,輸送元炁是借給你用的,師姐跟那位姚道友用不着,但你要護好心脈,不要被這麼多人的駁雜元炁影響。”
話音剛落,劉赤亭只覺得有海量元炁可以供自己調用,就沒打過怎麼富裕的架啊!
正在此時,陸玄沉聲道:“諸位,來了!”
正東方向,黑袍人往前跨出一步,豎起長劍在面前,並指劃過劍身,雙指猛地將劍身壓低,一瞬間而已,數百道劍影瞬發,襲來陰魂盡數消散。
反觀劉赤亭,飛劍除夕自行在外收割,手中握着未名,劍氣摧枯拉朽。
而虞曉雪這邊,手握一桿漆黑長槍,並無什麼元炁涌動,襲來多少陰魂僅憑一槍掃除。
可瞬殺幾十陰魂之後,虞曉雪發現了一件奇怪事情,這長槍,好像能吸收這些陰魂。
又試了一下,虞曉雪便以心聲問道:“這長槍好像能吸收陰魂,我剛才沒有動用元炁,只揮舞長槍,就將那些陰魂吸收殆盡了,你知道這回事么?”
劉赤亭答覆道:“你忘了嗎,在那個島上的時候,我手中有一半降魔杵,甘液山的修士手中有一半,當時就能吸人魂魄。我之前在觀海城,被烏羽門主襲殺,有個女子救了我,她當時就告訴我,一旦降魔杵修繕如初,會是個很不錯的靈兵。”
劉赤亭至今都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虞曉雪笑了笑,再次以心聲說道:“這東西很順手,我徵用了。”
劉赤亭只得答應唄,硬往回要的話,也太小家子氣了。
四處門戶,就秦秉最閑。
黑鐧一打一個準,一掃一大片,弄得他都有些無聊了。
他沒忍住問了句:“陸老大,會不會即便沒有你這些玩意兒,我們也不用怕啊?”
陸玄懶得罵他,反倒是成公尚安皺眉望向半空,沉聲道:“秦兄,這些陰魂有數萬之數,我們才殺了多少?況且,他們會互相吞噬的。”
況且,那邊兒還有個幾乎相當於金丹巔峰的大怪物呢!
果不其然,成公尚安話音剛落,那金烏屍骸便發出一陣刺耳鳴叫。漫天亂飛的陰魂在那一聲叫喊之後,竟是開始有了組織,分成了數隊,幾隊圍攻四位守門人,幾隊不要命似的,以自身衝撞四張被大陣包裹的符籙。
接連數道響動,李道眉頭皺了皺,乾脆一步跨出,隨後合住摺扇將其甩飛出去。摺扇在飛出去的一瞬間便化作一張雷霆大網,在大陣之外又加了一層屏障。
辰翀一笑,“李兄這一手雷法,倒像是炎洲雷火宗的手段啊?”
說罷,辰翀又是一揮手,先前出現過的畫卷再次出現,但這次畫卷之中是一面鏡子,就擋在陣法之外,若有陰魂襲來,鏡中便有金光爆射,沾之即死。
陸玄高懸半空,明瞳白光正盛。
他往海里看了一眼,然後倒吸一口涼氣,沉聲道:“諸位,這些陰魂,全是上古之時住在碧海的天真仙人!方才我們已經殺了數百,可事實上……只有我師姐殺的,才算是殺了。其餘陰魂只是消散,在此地,他們是不滅的。”
方才他的明瞳清清楚楚看見,海底幾乎是有一層白骨,懸浮在半空中的這些白骨身影,全是自那些白骨而出。在此斬殺白骨,海底便會有一道白骨重新出現,唯獨虞曉雪長槍所挑的,並未在海底復蘇。
秦秉黑鐧揮舞而出,破口大罵:“這他娘不是作弊嗎?打不死還怎麼打?”
辰翀笑了笑,剛要開口,卻聽見那位姚道友以沙啞聲音說話:“陣結,會不會是那金烏骸骨?你除了瞧見海底白骨之外,還瞧見了什麼?”
陸玄一搖頭,“不是金烏骸骨,那具骸骨只是為這些陰魂提供養分,真正癥結所在,是陰火。但這陰火出處,我沒尋到。”
劉赤亭趁此間隙抿了一口酒,隨後問道:“探靈豹,你呢?”
探靈豹小聲嘀咕:“大老大,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問大大老大手中的長槍。”
劉赤亭眉頭一皺,長槍?什麼意思?
可他還沒看看,心湖之中便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小子,這火焰是此地十萬天真仙人死絕後的怨氣生成,非人力能滅。得虧過去了幾千年了,天道消磨,怨氣消解了九成了。若是在他們怨氣剛剛成形之時來此,別說你們小小四境五境了,在這些古代仙人眼中,煉虛不過是半隻腳踏入了仙途而已。”
這聲音,是那勞什子鬼修之祖!
他……他就躲在發簪之中?這麼久了,我居然一點兒也沒察覺。
想到此處,劉赤亭一陣后怕,心說難不成我一直帶了個老怪物在身上?
也是此時,那道聲音再次傳來:“本王只能儘力去吃他們,消除陰火,我沒那個本事。”
此時顧不上心驚,劉赤亭以心聲問道:“辦法呢?”
鬼修之祖冷哼一聲:“憑什麼告訴你?”
劉赤亭眉頭一皺,“我死在這裏,你也得死!”
正此時,虞曉雪一槍挑起一道陰魂,她皺了皺眉頭,這次那陰魂怎麼沒有瞬間消失?
幾息過後,陰魂消散,劉赤亭心湖之中再次傳來聲音:“扶桑神樹傾倒於上古那場天傾地陷,當時十萬仙人因此入碧海,為拯救扶桑樹。但不知為何,十萬仙人被困此地,之後絕地天通,他們再無法汲取天外之氣,又因一些不清楚的緣故,修為疾速消逝,最終齊齊慘死此地。想破局,辦法有,就是得消除他們的怨念。”
話鋒一轉,“但是這種事情,你要如何做到?”
消除怨念,起碼要知道他們因何而死吧?你他娘都說了因為一些不清楚的緣故,我怎麼去消除怨念?
正此時,金烏再次發出刺耳叫聲,無數火焰天女散花一般落在這些黑袍白骨身上。瞬間而已,黑袍齊齊消失,只剩下一道道冒着綠光的白骨!
而這些白骨,手中竟是憑空多了綠色火焰所制的兵刃!
虞曉雪一皺眉,沉聲道:“又拔高修為了,算了,你們……”
她話未說完,劉赤亭沉聲一句:“先等等。”
秦秉本來就有些招架不住,此刻望着那些陰魂,皺眉道:“你們不是道門嗎?鎮妖符鎮鬼符什麼的,不會畫嗎?”
陸玄沉聲道:“鎮妖鎮鬼,玄都山擅長,我們……更擅長奇門符籙。”
玄都山?劉赤亭眉頭一皺,卻聽見虞曉雪說道:“等什麼?”
劉赤亭並未答覆,只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成公兄,來幫我擋一會兒。陸玄,給些符紙。”
陸玄有些疑惑,疑惑在於劉赤亭要符紙作甚?但即便心中疑惑,還是揮手遞出數十丈符紙。
劉赤亭望着那些符紙,將劍罡匯聚於指尖。顧懷送過一本符籙真解,劉赤亭翻過幾頁,鎮妖鎮鬼,正好瞧見過。
他深吸一口氣,呢喃道:“藉著此刻身有元炁,先死馬當活馬醫,不行你再出手。”
眾人盡數側目而來,只見劉赤亭指尖凝聚劍罡,劃過符紙之時,竟是留下赤紅軌跡。
而此時,秦秉遭受一記重擊,連退數步。東邊兒那位姚道友的劍,也攔不住成群結隊的第五境了。
陸玄忍不住問道:“你想做什麼?”
劉赤亭收回劍罡,符籙已成。
他望着手中符籙,深吸一口氣,並指將符籙甩去高處,按照顧懷所教,並雙指於胸前,呢喃道:“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劉赤亭只覺得腦海之中轟的一聲,口鼻之中各有鮮血溢出,隨後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失去知覺,與在客棧之外第一次畫符,一模一樣。
虞曉雪眉頭緊皺,“劉赤亭!”
她暗罵一句傻子,剛想祭出諸景之神,卻突然察覺到了一陣劇烈罡風!
猛一抬頭,卻見高處符籙之中,數以百計的身穿道袍手持長劍的虛影鑽出,一個個周身都有雷霆環繞。
那些虛影散去四方,舉手投足便斬殺陰魂。
就連陸玄都皺了皺眉頭,沉聲道:“師姐認得這是什麼符籙嗎?”
虞曉雪這才想起,他提過一句,他的鄧大哥教過他畫一些晦澀古怪的圖案,剛開始眼睛跟得上,但畫不出來。後來慢慢地,看一眼就畫得出來了。但他可沒說過,他學過玄都符籙!
“這是玄都山大符,玄都鎮鬼。加之……他以自身罡氣所畫,威力是要大一些。”
這種符籙,如若無人講解,虞曉雪都自覺畫不出來,可他劉赤亭從哪兒學的,他還瞞着我多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