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挑一個姓
“那便就此別過,我在城內各處逛逛,碰面再說別的。”
隕火城下,成公尚安對着劉赤亭一抱拳。
劉赤亭抱拳回禮:“好,我看這隕火城,也挺大的。”
其實劉赤亭知道他想去山中逛逛,因為山上機緣,總比城裏多。
抬頭望了一眼城門,隕火城三個大字板板正正。傳聞隕火城夜夜都有天外隕火,故而附近並無山林,黃沙一片。
虞曉雪應該沒到,否則這會兒肯定出來了。
他取出那枚無事牌看了看,又將其收起,隨後大步進城。並沒打算現在就去那處往生堂,而是尋了一處酒樓。
若昨日那黑袍人所言是真的,那手中握有碧海令的本地人,多半是要重塑筋骨,修繕魂魄,還有讓此地玄黃之氣變得充盈。
還有地陷城中的烏雲魚,外界有靈星售賣,那就是說這些本地人與共管湯谷的三山,其實是有聯繫的,那他們為什麼不找朝暈山或是懸鏡湖這些地方,而是放出三個小道消息呢?
除非……除非他們不想讓那三座山頭兒知道。
“客官,吃點兒什麼嗎?”
冷不丁一道聲音,將劉赤亭心神拽了回來。
劉赤亭便要了二兩酒,兩個素菜。
結果小廝乾笑一聲,歉意道:“城主府有限酒令,酒只在逢三日有售,今兒個二十,不敢賣酒。”
限酒令?這詞兒只在書上看過。
他好奇問道:“若是賣了會如何?”
小廝左看右看,見屋裏沒人,便笑着說道:“流放千里,去養燕子,得養一輩子。”
劉赤亭愣了愣,不解道:“養……燕子?”
小廝撓了撓頭,“城主府每年都要成千上萬的燕子,從西南送來的燕子都養在城中一處燕園,送去城主府一批,便又運進來一批。”
劉赤亭一笑,“這還真奇怪,那就不要酒了,隨便上兩個素菜,我坐會兒。”
沒來由地,劉赤亭將那輿圖攤開放在了桌面。
地陷城裏有烏雲魚,傳聞祖先是偷了龍珠,身懷龍氣,故而那處小巷子,就叫藏珠巷。天傾城裏標註的機緣是畫尾樓,說是要在樓上畫龍尾,畫得像的就能得到一份大小不等的機緣。而這隕火城中,是個叫脊背街的地方,說是當中大小鋪子各有隱藏機緣,能否得到,全看眼力、運氣。
抿了一口酒,劉赤亭頭略微抬高了些,此刻正好與桌上輿圖處一條斜線。
乍一看,那條海河自天傾城起,繞過隕火城,入地陷城。地陷城下應該是有通往海里的海眼的,否則這麼多水去哪兒了?
讓劉赤亭奇怪的是,按照海河走向,不該是繞過隕火城的,可事實與輿圖之上,那條海河都是繞過隕火城的。
念頭一起,就越發覺得古怪了,大水哪裏有這近百里的筆直河道?照常理應該是個大灣,而隕火城就在這灣上。
“喲?看圖呢?這玩意兒騙人的,您去脊背街碰運氣的話,問我就行啊!”
劉赤亭笑着收起輿圖,伸手取出一枚銀錠子放在桌上,笑問道:“就是覺得奇怪,海河怎麼沒過隕火城呢?”
小廝雙眼直放光,笑盈盈道:“哎呦!您真是問對人了。老人都說百年前海河是過隕火城的,但有一天夜裏不知怎麼回事,只覺得天崩地裂,第二天海河便改道了。這不,輿圖慢慢就改了嘛!”
劉赤亭點了點頭,拿起劍起身,笑道:“多謝了。”
小廝忙喊道:“您不吃了?”
劉赤亭擺手道:“桌上那個跟菜都送你了,過幾日有酒了幫我留十來斤。”
小廝笑意不止,“好嘞,我一定給您留着!”
劉赤亭往脊背街走去,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海河被截斷,好像是有人為了阻止什麼。看那筆直河道,更像是劍劈的。
劍?
劉赤亭眉頭微微皺起,試探問道:“未名,你……來過這裏?背後長劍微微震顫,像是在回應劉赤亭。”
果然是鄧大哥,他……閑着沒事兒劈河幹什麼?一劍數百里?乖乖!
胸前冷不丁一熱,但熱息一閃而逝,劉赤亭微微眯眼,心說完犢子,又……
“劉老弟!哎呦喂,你怎麼才來啊!虞姑娘呢?”
劉赤亭轉頭望去,果然是徐放舟與趙清萍,身邊還跟着個一身灰色長衫的年輕人,模樣俊俏,劉赤亭一下子想到三個字,小白臉兒……
趙清萍快步走來,一臉期盼:“虞美人呢?”
劉赤亭笑着抱拳:“她有點兒事情,很快便會來。這位是,也不介紹介紹?”
徐放舟一笑,趕忙伸手朝向那白凈青年,開口道:“辰兄,自我介紹一下吧?”
男子笑着抱拳,輕聲道:“在下姓辰名翀。”
劉赤亭也抱拳回禮,“既然是徐兄好友,我就不用化名了,在下劉赤亭。”
辰翀笑道:“徐兄與趙姑娘常提起劉兄,早已如雷貫耳。”
客氣幾句,得知劉赤亭要去脊背街,四人便同行了。
並肩同行,幾人氣息都在,與那辰翀分明是第一次見,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劉赤亭總覺得這股子氣息有些熟悉,但他又很肯定,從前就沒遇到過相同氣息的人。
奇了怪哉,莫非是受此地影響,我感覺不準了?
徐放舟突然問道:“劉兄怎麼來這麼晚?”
劉赤亭痛心疾首道:“落在了地陷城,釣了幾天魚,簡直是血本無歸啊!”
徐放舟哈哈大笑,“萍妹,我就說他會上當,沒說錯吧?”
此刻那辰翀也笑着說道:“若找尋機緣,還是在外面找吧。三城之中的所謂機緣全是騙人的,他們這樣由來已久。”
劉赤亭一臉好奇,問道:“辰兄對湯谷很熟悉?”
辰翀點了點頭:“的確熟悉,不是第一次進來了。”
劉赤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此刻路過一處高閣,其上有露台,鶯聲燕語。
劉赤亭本不想看,結果徐放舟一個乾嘔模樣,劉赤亭便好奇望去。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劉赤亭算是開了眼,只能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了。
是個粉衣男子依偎在個黑衣男子懷裏,粉衣男子正以嘴……喂酒。
徐放舟豎起大拇指,“你,好胃。”
劉赤亭神色古怪,想來想去,只得說道:“人家不懼世人眼光,這才厲害。哎,不是不讓賣酒么?”
辰翀微微一笑,解釋道:“城主府開的。”
劉赤亭恍然大悟,呢喃道:“州官放火。”
辰翀笑道:“劉兄若是想喝,待會兒逛完了咱們上去坐坐便是,這樓上的蒸雛燕是一絕,也是城裏唯一一次賣燕子肉的地方。”
燕子肉?劉赤亭好奇問道:“辰兄還喜歡吃這個呢?”
辰翀點頭道:“味道不錯的。”
都走出去很遠了,劉赤亭又一轉頭,竟是瞧見了個少年人。
第二次見了,上次見,是在海市,他划船上岸。只不過當時他穿着一身白衣,此刻卻是一身墨綠衣裳。
明明只有十六七的模樣,卻一條腿上坐着一個姑娘。
這傢伙八成買了命,也得了真正標註機緣的輿圖。
又走了幾步,劉赤亭猛地雙眼一眯,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少年的肉身與其魂魄是兩股子氣息,尚在融合之中。
那魂魄的氣息……
“不會吧?他娘的!”
徐放舟一愣,“你閑罵街作甚?”
劉赤亭一愣,手抓酒葫蘆伸了個懶腰,笑道:“沒,想到個事兒,氣得慌。我看三位不是太想去逛,不如在酒樓等我?”
徐放舟眼珠子一轉,傳音問道:“有事兒?”
劉赤亭笑道:“不好說,你們跟着肯定就沒事兒了。”
徐放舟一副瞭然神色,轉過頭笑着說道:“辰兄,萍妹,咱們去酒樓等他,這小子估計想買點兒不讓咱們瞧見的物件兒。”
客氣幾句之後,兩撥人便分開了。
此刻探靈豹才傳音問道:“大老大,那個辰翀,我覺得有點兒熟悉……可一下子又說不上來。”
劉赤亭點頭道:“我也是,但這會兒有別的事情。”
來時已經在黃昏了,三逛兩不逛的天已經黑透,劉赤亭也就買了一根發簪,悄咪咪收了起來。
回去路上,他故意走入一處漆黑巷子,瞧着醉醺醺的,走路踉踉蹌蹌。
眼瞅着就到巷子尾了,前方一處院牆邊上,有個少年人靠着。
那少年笑盈盈望着劉赤亭,咋舌道:“喝了多少就這樣了?還認得路么?”
劉赤亭雙眼迷離,硬是眨了幾下,又打了個嗝兒。
“你……你是誰?”
少年一笑,走過去一把摻住劉赤亭,輕聲道:“住哪兒,我送你上路啊?”
劉赤亭輕輕擺手,“不,不用,謝謝了啊!”
可少年死活不鬆手,微微眯眼,笑盈盈道:“別,我是一定要送你上路的,否則,難消老子心頭……”
話未說完,一隻酒葫蘆被劉赤亭的左手舉起,葫蘆口兒正對着少年頭顱。
“敢不敢賭一把?”
少年頓時脊背發涼,可他仍舊死死盯着劉赤亭,沉聲道:“老子就不信了,你有多少劍氣可用!”
劉赤亭瞪大了眼珠子:“我去你大爺的,還真他娘是你!”
少年咧嘴一笑,“看起來我賭贏了,想叫你那幾個同伴是么?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陣法宗師啊!老子今日不把你切成肉片卷餅吃,我就不信曹!”
劉赤亭猛地抬頭,這才發現,一道大陣已然圍困此地。
娘的!沒唬住,拚命吧。
結果此時,一道倩影就那麼邁步輕鬆走入陣中,冷眼望向少年,聲音更冷。
“天下姓氏很多,你挑一個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