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她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穆惜微笑追問:“我說的不對嗎?”
錦鳶抬眸,看着眼前美貌的主母,才察覺出她藏在美貌下細細的刺,輕輕扎你一下,不見傷口,可仍會讓人嘗到痛。她應了一聲,“正如主母所言,理該如此。”
穆惜頷首,執起茶壺倒茶。
一股濃烈的花茶甜香散開。
隨着茶水注入茶盞的聲音,穆惜的聲音也響起:“那我也該入鄉隨俗。從今日起,你每天都來向我請安。”
錦鳶難掩意外之色。
連身後的竹搖都一時沒有忍住,“主母您有所不知,娘娘——”
穆惜直接略過竹搖,伸手將茶盞推到錦鳶面前,掀起眼瞼,紅唇張合,含笑問道:“你不肯來?”她頓了頓,補了一聲,“錦氏。”
錦鳶望着她的臉,微笑回道:“妾身能來侍奉主母,是妾身的福分,怎會不願呢。”
穆惜聽懂了這一句話,撫掌輕笑,“好極了,怪不得官人對我說你是下人出身的,就是聽話守規矩。”
她便看見眼前溫順似小兔子的錦氏突兀地看來。
那雙溫柔無害的眸子情緒起伏。
讓這張寡淡的畫卷上多了一分顏色。
穆惜優雅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甚至不再看錦鳶一眼,“今日我累了,你回去,明天早點來,我起得早。”
錦鳶起身告辭。
待錦鳶走出院子,侍女開口就道:“我不喜歡這個錦娘子,太柔弱了,看着也不聰明。”
穆惜:“可我喜歡。”
侍女詫異:“為什麼?”
穆惜:“連你也覺得她柔弱,難道不像一隻人畜無害的小兔子,可憐兮兮的,欺負起來肯定很有趣。”
侍女:……
“你把握好分寸,別惹惱了人家。”
“惹惱誰?”
穆惜挑眉,比起在錦鳶面前的端莊、趙非荀面前的溫和,此時的穆惜眼神更顯桀驁,紅唇勾起,笑容多了一份邪性,女子的神態消失不見,一時間竟有幾分雌雄莫辨的恣意狂傲。
她手指支着額角,唇角勾出譏諷的笑:“趙不喜歡她,她就是個給男人用來暖場洩慾的工具。哦不對,她還有個姨母是那個南定王爺的側妃?但也不過是個側妃,怕什麼?我可是‘聖女’——忽律一族的‘聖女’啊!”
侍女:“你高興就好。”
穆惜的視線落在錦鳶那隻未動的茶盞上,“我可是要在大夏待上一年,太無趣了,趙有點恐怖,幫他除毒和應付外人外,我連一刻都不願意和他多呆,就是一個臭男人。可現在不一樣了,欺負這個小兔子就有趣多了!”
她越說越起勁,眼中生出奇異的光,“我在藍月都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你說她弱,可她就敢在大婚的時候故意不回來,可你說她厲害吧,我說什麼,她就答應什麼,實在太有趣了!柏雅,你說如果把她弄哭,她哭起來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更加楚楚可憐?還是會露出兔子皮底下的本性?你看她剛才眼睛紅了一點的樣子,實在太有趣了!”
柏雅一副習以為常的無語:“你真變態。”
穆惜大笑,昂頭笑出聲來,笑得眼角滲出眼淚來,她也不擦,“除了你,再沒人敢這麼說我了,真懷念啊!”
柏雅:……
“總之你悠着點,這一年裏別被他們發現你的身份。”
*
竹搖一進了語云齋,再沒了外面大丫鬟的體面穩重,板着一張臉直衝沖就進了屋子裏去。
錦鳶反倒是跟在後頭,還被竹搖甩下了。
石榴正在院子裏曬被子,立刻擔心地看向錦鳶:“娘子,竹搖姐姐這是……”
錦鳶朝她勾勾手,“走,隨我進去哄哄你竹搖姐姐。”
兩人進了屋子,錦鳶還不忘把門給關上。
竹搖氣得在屋子團團轉,惱怒道:“太過分了!她仗着主母的身份就這麼欺負姑娘,姑娘您可是良妾!還讓您每日都過去請安站規矩——娘娘都沒擺這個譜,她當自己還是在藍月國當什麼聖女不成!姑娘當時就不該攔着我!”
氣得連娘子也不叫了。
石榴進園子裏時,竹搖已跟着錦鳶,自覺收斂了不少本性,導致石榴還不知道竹搖有這麼一面…火爆的性子。
“石榴,你來說!氣不氣人!”
石榴愣了下,下意識點頭:“太生氣了!”
竹搖叉着腰,又去看錦鳶:“姑娘不生氣么?”問完后,她又深呼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時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算了,生氣傷身,姑娘身子不好,讓我們替你生氣就好了。”
錦鳶看着面頰氣鼓鼓的竹搖,心頭微熱。
她已許久不曾見如此本性的竹搖了。
明明該安撫竹搖兩句,可這會兒卻忍不住笑了一聲,她都來不及遮掩住。
竹搖不敢置信:“姑娘還笑得出來?”
錦鳶拉着她的手腕坐下來,又倒了一盞茶塞進她的手中,柔聲道:“今日她一沒讓我下跪叩首,二沒讓我站規矩,就是口頭佔了些便宜,我本來也有些生氣,有你們替我生了氣,我就不生氣了。至於今後讓我過去請安、站規矩,那也是明日過後的事情,咱們且看她明日如何。”
竹搖看着眼前的錦鳶,才覺得姑娘真的變了。
她仍舊溫柔。
但她溫柔變得有一股看不見的底氣與韌性。
自己總以為姑娘過分的溫柔,總擔心姑娘受委屈,所以自己要替姑娘撐起半片天來,甚至連姚嬤嬤都誇自己穩重辦事周全了很多。
可變的不只是自己。
姑娘也在成長。
變得……
更適合在這后宅里生存。
她的溫柔,也生出了柔軟的刺。
本以為姑娘遲遲不回來,是因為側妃真的病重,可現在看來,若是從前的姑娘,哪怕是得了郡主的允許,也會在大公子大婚那日趕回來,或許這也是姑娘刺出的軟刺,讓園子裏的人看清楚,她就是敢遲遲不歸。
竹搖卸下惱怒,點頭應下。
錦鳶微笑着:“多謝姑娘替我生了氣,有你們在,我定不會讓自己一味的只受委屈。不然啊,”她故意拖長了尾調,看向石榴,“你竹搖姐姐怕是先要氣壞了。”
竹搖叉腰、作出氣鼓鼓的樣子。
“那可不就是!”
模樣搞怪,引得兩人笑起來。
竹搖也跟着一起笑着。
白日裏刺繡、練字、看書,囫圇應付一日。
入夜後,錦鳶等着院子裏眾人都歇下后,悄悄從迴廊去了清竹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