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南北史演義(下冊)》(30)

第八十一章《南北史演義(下冊)》(30)

第八十回北周氣數將盡

話說周主宇文贇繼位改元后,立即封皇子宇文衍為魯王,沒多久又立宇文衍為太子。又沒過多久,他竟然想傳位給太子宇文衍。那時宇文贇剛剛二十齣頭,太子宇文衍還不滿七歲,如何受禪登位?真虧他能想出這等出人意料的奇事!其實,宇文贇只是想耽戀酒色,不願早起上朝,所以想將帝位傳給年幼的兒子。諸位王公大臣無人敢忤逆宇文贇的決定,只好請出東宮太子,把他抱到御座上,大家排班朝賀。

太子宇文衍更是莫明其妙,幾乎要號哭出來,當下就草草成禮,仍然把宇文衍送入東宮。宇文贇令宇文衍改名為闡,改大成元年為大象元年,把東宮改稱為正陽宮,下令設置納言、御正、諸衛等官。宇文贇自稱天元皇帝,尊皇太後為天元皇太后,所居住的宮殿全都稱為天台,王冕用二十四旒,車旗章服比通常的朝制要加倍。宇文贇每次與皇后妃嬪等人列坐宴飲時,全用宗廟禮器,罇彝珪瓚是常品。每次面對臣子他都自稱為天,臣子拜見,一定要戒齋三天,沐浴一天,才允許進入。宇文贇又不準臣民有高大的稱呼,他將高祖改稱為長祖,姓高改作姓姜,官名上稱大的全部改為長,並且他命令國內的制車,只准許用整塊木頭作為輪,不得用輻。境內婦人不能擦胭脂水粉,只有宮人能乘坐輻車,用粉黛裝扮。宮中的窗戶都用玻璃,帷帳大多鑲嵌金玉,五光十色,耀眼奪目。宇文贇又下令修復佛、道二像,和自己並列而坐,同時,大演雜戲,令士民觀看。隨後宇文贇又召集百官、宮人,命令他們像妓樂一樣表演乞寒胡戲。(乞寒也叫潑寒,是西域樂名。)大臣們若稍有不情願,宇文贇便下令杖打一百二十下,稱作天杖。就連宮人內職,甚至皇后寵妃也在劫難逃。

楊堅的長女是皇后。其次最得寵的就是朱氏,芳名叫滿月,本來是吳人,因家人犯罪被連坐而充入東宮當奴婢,她當時只有二十多歲,負責整理宇文贇衣服。宇文贇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非常好色,見到朱氏貌美多姿,便把她引進房中同寢,多次交歡后,朱氏懷孕了,生下一個男孩,也就是後來的小皇帝宇文闡。宇文贇的寵妃還有一個元氏,是開府元晟的次女,十五歲就被選入宮,她容貌秀麗,比朱氏更勝一籌。元氏年輕貌美,正如豆蔻梢頭,一經侍寢,便深得宇文贇的寵愛,當即被封為貴妃。只不過宇文贇還不滿足,得隴又望蜀,他又選了大將軍陳山提的第八女。這個小女子輕盈婀娜,比元妃更勝一籌,年齡也不相上下,最妙的地方就在於她柔情善媚,膩骨凝酥,不但朱氏沒有這般溫柔,就連元氏也望塵莫及,一宵受寵后,立即被封為了德妃。

史官又揣摩迎合宇文贇的心思,奏稱日月當蝕不蝕,於是改稱皇后楊氏為天皇太后,冊封朱氏為天元帝后,後來宇文贇又納司馬消難的女兒為正陽宮皇后。於是,宇文贇又尊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改天元帝后朱氏為天皇后,並立妃子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元氏的父親元晟被封為翼國公,陳氏的父親陳山提被封為鄅國公。內史大夫鄭譯本來就不是皇親國戚,因為他執掌權政有功,宇文贇特地榮封他為沛國公。

正在天花亂墜、舉國狂歡的時候,忽然突厥派遣使者前來請和,宇文贇便立即召見。突厥使者請求和親,宇文贇慷慨地答應了,特地下令封趙王宇文招的女兒為千金公主,嫁給突厥。但是宇文贇提出了一個要求,突厥必須把高紹義交還,才能讓公主嫁過去。突厥使者連連答應,但他回去了一個多月仍然沒有回信。宇文贇因為北方太平,便想南征顯示威風,於是任命上柱國韋孝寬為行軍元帥,率同行軍總管杞國公宇文亮、郕國公梁士彥出兵討伐陳。韋孝寬攻佔了壽陽,宇文亮奪佔了黃城,梁士彥佔領了廣陵,陳人望風而逃,江北一帶陸續歸屬周。

從此,周主宇文贇更加奢侈放縱,又命人建造洛陽宮,派使者搜羅京兆以及各個州郡,凡有民家美女一律採選充入宮中。他又擔心新建的宮殿狹窄簡陋,不能符合他的心意,特地帶着四位皇後去巡幸,宇文贇親自騎着駿馬,一天馳騁三百里,命令四位皇后和他並駕齊驅,如果有人落後,便橫加譴責。文武侍衛不下一千人,全都乘馬相隨。等到了洛陽,宮殿還沒建成,規模已經初步成型,非常宏偉壯麗,宇文贇非常高興,只是遊玩了十幾天,他便下令返回京都。京都中所建造的離宮,以天興宮、道會苑為最大,宇文贇隨時駕臨遊玩,晨出夜還,習以為常,侍臣們全都疲憊不堪。

大象二年正月初一,周主宇文贇到道會苑接受朝拜,他命人在御座旁增設兩個屏風,左邊的畫太陽,右邊的畫月亮,他又改稱詔製為天制,詔敕為天敕。過了幾日,周主宇文贇又尊皇太后阿史那氏為天元上皇太后,帝太后李氏為天元聖皇太后,立天元皇后楊氏為天元太皇后,天皇后朱氏為天太皇后,天右皇后元氏為天右太皇后,天左皇后陳氏為天左太皇后,正陽宮皇后司馬氏則直接稱為皇后。宮中大肆慶賀,所有王公大臣的妻室不得不聯袂入朝。這其中有一位杞國公的兒媳婦尉遲氏,是蜀國公尉遲迥的孫女,西陽公宇文溫的妻室,生得花容月貌,玉骨冰姿,這時也入朝參加宴會,被宇文贇瞧見后,他竟然惹動慾念,想和她入帳交歡。但是參加宴會的婦人不下數百人,怎麼才能和她苟合呢?於是他想出一個計策,暗中叮囑宮女,輪番勸尉遲氏進酒,把她灌得爛醉如泥。待宴席結束后,眾人都離散回家,尉遲氏酒醉尚未清醒,不能行走,宮女們把她扶到宮內的床榻上,讓她酣睡。宇文贇見尉遲氏已中計,心中狂喜不已,便迫不及待地趕到尉遲氏睡的卧房中,把她的外衣脫去,任意姦汙。尉遲氏動彈不得,只能任他為所欲為。第二天宇文贇還把她留住宮中,不肯放她回去。轉眼間過了十來天,才准許她回家。

杞國公宇文亮見兒媳在宮中滯留數日,已經料到她被周主給污了身體,他私下囑咐兒子宇文溫仔細盤問。尉遲氏不敢欺瞞,據實說明,宇文溫當然悔恨不已,宇文亮也感到懊惱惆悵。宇文亮對長史杜士峻說道:“主上縱淫一天勝過一天,社稷即將危亡,我身為周室宗親,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國家傾覆。如今我打算襲擊韋公的營寨,兼并他的部下,再另外推舉諸父為主,擊鼓前行,誰敢不從?”杜士峻也非常贊同。於是,宇文亮連夜率領數百騎兵偷襲韋孝寬的軍營。到了營前,駐馬遙望營內,非常安靜,只有數點星火。宇文亮不辨好歹,立即率眾殺入,原來這是一座空營,並無一人。宇文亮當時就情急膽虛,自知不妙,急忙率領眾人往回奔,突聽到一聲吶喊,伏兵從四面湧來,把宇文亮困住。宇文亮拚死衝突,殺透一層,又圍上來一層,好不容易殺開一條血路,慌忙逃走。他手下已經只剩下數人,跑了大約半里路,忽然有大將帶領人馬從斜刺里衝出,截住他的去路。宇文亮抬頭望去,這人正是上柱國鄖國公韋孝寬。此時正是冤家路窄,無處逃生了,不得已只能拚死力爭。但是,宇文亮終究寡不敵眾,被韋軍的亂槍刺中,身受重傷,墜落馬下,隨後被人補上一刀,結果性命。韋孝寬砍下宇文亮的首級報送到京城,宇文贇立即下令宿衛軍查抄宇文亮的家,把宇文亮的兒子宇文溫、宇文明等人全部殺死,唯獨赦免了宇文溫的妻子尉遲氏,下令把她帶回宮中。

從這以後,宇文贇便和尉遲氏夜夜取樂,公然封她為長貴妃。隨後宇文贇又想冊立她為皇后,便召來小宗伯辛彥之詢問。辛彥之答道:“皇后不應該冊立五位。”宇文贇聽后非常不悅,轉而詢問博士何妥,何妥奉承道:“帝嚳立四妃,虞舜立二妃,自古以來冊封皇后並沒有限制。”宇文贇這才轉怒為喜,說道:“究竟是個博士,說到我的心裏去了。”於是,宇文贇撤去辛彥之的官職,特地增設了天中太皇后的位號,由原來的天左太皇后陳氏充任。隨後,宇文贇便冊封尉遲氏為天左太皇后,又令人製作五具玉帳,分賜給五位皇后。每次出宮遊玩時,宇文贇便用御車載着五位皇后一同出行。後來,他又想入非非,招募京城中的少年,令他們喬裝扮成婦人的模樣,到大殿上載歌載舞,自己則和五后以及其他嬪御列坐觀演,恣意笑樂。

天元太皇后楊氏,性情溫柔清婉,一向都是順從旨意,就連和四位皇后同處時,也從未聽說過和楊後有什麼嫌怨,所以她們之間互相敬愛,非常和諧。只不過宇文贇因縱慾過度,漸漸開始陽竭精枯,神昏智亂,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用杖刑處罰人,就連五位皇后也曾受到過杖刑。楊后終究是他的結髮妻子,免不了婉言規勸他,不料竟觸怒了宇文贇,被杖打了一百二十下。楊后仍執意勸諫,宇文贇大怒地說道:“你可以先死,然後我再滅掉你全家!”於是,他命人將楊后關押到其他宮中,逼令她自殺。當時宮中有個太監跑到楊后的娘家去報信,楊后的母親獨孤氏非常驚慌,急忙入宮陳情謝罪,磕得頭破血流才說服周主將楊后釋放出來,仍然回到原來的宮中。

後來,宇文贇又想殺掉楊堅,召他進宮,宇文贇對左右交代說:“楊堅如果臉色有變,你們可以立即動手。”左右領命等待着。等到楊堅入宮后,神色端詳,說話也從容流利,才免掉一場災禍,安然退出。

楊堅和鄭譯是同學,鄭譯見楊堅龍顏鳳表,額頭上有五柱入頂,手中又有“王”字條紋,知道他不是等閑之輩,因此和他結交很深。楊堅擔心在朝中罹禍,曾悄悄對鄭譯說道:“我早就想到外地去就職,你是知道的,希望你能為我留意!”鄭譯答道:“以你的德望,天下歸心,想要求得福地,我一定為你爭取。”楊堅高興地連連道謝。沒多久,鄭譯被召入宮,周主宇文贇和他商議南征事宜,宇文贇令鄭譯舉薦元帥人選,鄭譯立即推薦楊堅。於是,周主宇文贇授封楊堅為揚州總管,令他和鄭譯一起統兵伐陳。恰好那時楊堅患有腳疾,所以沒能率兵前去。

這時正值仲夏,天氣暴熱,宇文贇備法駕前往天興宮避暑,沒想到當晚就病了。第二天,宇文贇又患了喉痛,情況十分危急,便又匆匆回宮,召小御正劉昉、中大夫顏之儀一起到卧室中,準備交代後事。

偏偏宇文贇喉嚨嘶啞,百般掙扎,卻不能出聲,最後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劉昉等人安慰勸解了幾句話,就立即退了出去。顏之儀自己回到家中,劉昉獨自和鄭譯等人商議國事。鄭譯又請來御飾大夫柳裘、內使大夫韋譽、御正下士皇甫績共同議決,請國丈楊堅輔佐朝政。楊堅推辭不敢擔當,劉昉正色說道:“您如果肯做,便應當立即答應;如果想推辭不做,那我就自己做了。”楊堅這才答應。劉昉一直以狡猾諂媚得到寵信,現在他見幼主年幼無知,所以才又轉而奉承楊堅。楊堅同意后,劉昉便帶領楊堅入宮,聲稱應詔入宮侍疾。周主宇文贇此時已支撐不住,沒一會兒就斷氣了。劉昉和鄭譯主持宮禁,他們假傳詔令,命令楊堅總管中外兵馬之事。劉昉等人一一署名,唯獨顏之儀抗聲道:“陛上剛剛升天,嗣子還很年幼,輔佐社稷的重任應該歸由宗親。如今趙王年紀最長,議親議德,他當首推。你們都蒙受朝恩,應該盡忠報國,為什麼要將政權交給別人?我寧做忠義之鬼,也不敢背叛先帝!”劉昉等人知道顏之儀不會屈從,便代替他署名,將詔書頒發出去,宮中衛軍全都遵詔行事,聽命於楊堅調度。楊堅找顏之儀索要符璽,顏之儀又正色道:“符璽是天子之物,自有專屬,宰相為何索要符璽?”楊堅有些憤怒,命令衛士將他拉出去,想要將他處以死刑,轉念一想他民望很高,於是將他黜貶為西邊郡守。隨後眾人為故主宇文贇發喪,迎接幼主宇文闡入居天台,大赦犯人,停止洛陽宮的建造。楊堅讓幼主宇文闡尊阿史那太後為太皇太后,楊後為皇太后,朱後為帝太后,陳后、元后、尉遲后等人全都勒令出宮,削髮為尼。楊堅又讓幼主宇文闡追謚宇文贇為宣皇帝,喪期滿一月後就安葬。宇文贇在位只有一年多,禪位后又過了一年多,總的算起來才三年,死時才二十二歲。

宇文贇有六個弟弟,大弟名贊,封漢王;二弟名贄,封秦王;三弟名允,封曹王;四弟名充,封道王;五弟名兌,封蔡王;六弟名元,封荊王。漢王宇文贊年近二十歲,資質平庸,楊堅推舉他為上柱國右大丞相,表面上以示尊崇,實際上卻沒什麼權柄。楊堅又封自己為左大丞相,兼假黃鉞,封秦王宇文贄為上柱國,此外的皇叔都很年幼,不能入居朝列加封官爵。幼主宇文闡穿喪服居喪,朝中文武百官全都聽命於左大丞相楊堅。楊堅又擔心藩王叛變,便下令徵召他們入朝。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逌五人當時都不在朝中。這時接到詔令,他們才知道宮中大喪,隨後就陸續趕回京都。恰好突厥他缽可汗派遣使者前來弔喪,並準備迎千金公主回突厥。楊堅認為先帝的遺命應當遵守,於是和趙王宇文招相商,令他嫁女出番。楊堅特地派遣建威侯賀若誼等人護往前去,並攜帶了很多金帛饋贈給他缽可汗,並讓他將高紹義押送回國。於是,他缽假意邀請高紹義外出打獵,讓賀若誼暗中埋伏着,趁高紹義沒有防備,將他擒住押回長安。楊堅因大赦的詔文剛剛頒下,便免了高紹義的死罪,把他流放到蜀中。高紹義抑鬱成疾,不久就去世了。

楊堅擅自將正陽宮改為丞相府,任用司武上士鄭賁為護衛,暗中命令他整頓兵仗,隨他一同入相府。鄭賁又召來王公大臣說道:“你們想要求取富貴,就立即跟隨丞相。”大臣們非常驚愕,正想要離開,不料大批衛兵湧來,迫使他們跟隨鄭賁前往相府。眾人不敢違逆,一同來到正陽宮,又被正陽宮的門吏阻攔住,鄭賁瞪大眼怒斥道,眾人才得以進入。鄭賁因此被封為典丞相府宿衛,鄭譯為丞相府長史,劉昉為司馬。御正下大夫李德林從齊入周,曾負責擬寫詔誥,楊堅知道他文學才藝優長,特地召他商議道:“朝廷賜令我總管文武之事,這是非常艱巨的重任,如今想和你一同共事,希望你不要推辭!”李德林答道:“我願意為您效死!”楊堅聽后非常高興,立即任命李德林為府屬。內史大夫高熲,聰明有膽識,通曉兵事,足智多謀,楊堅又任命他為司錄。此後,楊堅開始改革朝政,廢除苛刻制度,刪略舊律,重新制定刑律,並奏請施行。楊堅帶頭節儉勤政,國內政治清明,中外人士都被他籠絡,相繼歸順於他。漢王宇文贊常常住在禁宮中,和幼主宇文闡同帳並坐,所有的國事決定都由他主謀,楊堅有些嫉恨他。相府司馬劉昉替楊堅想了個辦法,特地挑選了數名美妓,親自送給宇文贊。宇文贊少年貪色,看到這麼多秀麗的姑娘頓時心花怒開,便把劉昉視為好友,經常與劉昉往來。劉昉對宇文贊說道:“大王是先帝的二弟,眾望所歸,嗣主年輕難以擔當大任!如今先帝剛駕崩,群情擾動,大王應暫且回自己府宅,待事情逐漸安定后,入朝為天子,這才是萬全之策呢。”宇文贊信以為真,便出宮回到家中,整天與美妓飲酒取樂,不再過問朝政。

於是,內外政權都歸左大丞相楊堅掌控,楊堅便想篡奪周氏江山了。他夜裏召來太史中大夫庾季才問道:“我本是庸才,受命輔佐朝政,你認為現在的天時人事怎麼樣?”庾季才已經知道楊堅的心思,便順口答道:“天道精微,不能臆窺,惟卜占人事,符兆已定。天命所歸,不是人力能夠扭轉的。”楊堅沉思半天才說道:“你說的沒錯。”楊堅的妻子獨孤夫人是前衛公獨孤信的女兒,也悄悄地對楊堅說道:“大事至此,形勢就像騎在虎背不能下來一樣,夫君應該勤勉圖求才是!”楊堅也很是贊同。只是相州總管蜀國公尉遲迥名位和聲望非常隆重,楊堅擔心他不服氣,於是遣派魏安公尉遲惇帶着詔書到相州,命尉遲迥入都參加葬禮。另外,楊堅又任命上柱國韋孝寬為相州總管,命他立即啟程去上任。

尉遲迥接到詔書後,料知楊堅密謀篡逆,不肯應召前去,只是派遣都督賀蘭貴去迎接韋孝寬。韋孝寬行至朝歌,與賀蘭貴相遇,兩人會談多時。韋孝寬見賀蘭貴神色慌張,察覺到其中有變,因此假稱有病緩慢前行,並且派人到相州求取醫藥,暗中觀察動靜。尉遲迥立即命令魏郡太守韋藝送去藥物,並催促韋孝寬儘早趕往相州,交接職務。韋藝是韋孝寬的侄子,和尉遲迥關係很好,他見到韋孝寬后,只傳達了尉遲迥的命令,不肯講出實情。韋孝寬再三追問,他仍然不肯回答。韋孝寬竟然起身拔出佩劍,要斬殺韋藝,韋藝非常恐懼,才說出尉遲迥有預謀,勸其不要前往。韋孝寬立即帶着韋藝往西走,每次經過亭驛,就將驛中的傳馬帶走,並且對驛司說道:“蜀公就快到了,你馬上準備酒食!”驛司依言照辦。過了一天,果然有數百騎兵到來,為首的並不是尉遲迥,而是奉尉遲迥命令前來的將軍梁子康,梁子康表面上是來迎接韋孝寬的,實際是來追擊韋孝寬。梁子康看到驛中已經沒有快馬,只有酒菜備着,他也是個酒肉之徒,樂得飲餐一頓。而韋孝寬叔侄倆早已馳入關中去了。

楊堅得知韋孝寬脫身歸來,再次命令侯正破六韓裒帶詔書去召尉遲迥。楊堅並秘密寫信給相州長史晉昶,令他暗中除掉尉遲迥。誰知尉遲迥已經起了戒心,察覺出隱情,將侯正破六韓裒和晉昶殺死。隨後尉遲迥又召集文武官民,登上城樓對眾人說道:“楊堅仗着自己是國丈,挾持幼主,擅自作威作福,叛逆行跡昭然若揭。我是周室勛親,兼任將相,先帝委命我鎮守此地,寄託安危,現在我打算集結義勇,匡扶社稷,庇護子民,君等認為怎樣?”眾人齊聲應命。於是,尉遲迥自稱大總管,起兵討伐楊堅。楊堅得知消息后,立即任命韋孝寬為行軍元帥,任命梁士彥、元諧、宇文忻、宇文述、崔弘度、楊素、李詢等人為偏將,大肆集結關中的士卒前去攻打尉遲迥。韋孝寬才剛起行,雍州牧畢王宇文賢就暗中聯合趙、陳、越、代、滕五位王爺,想要誅殺楊堅,偏偏又被楊堅察覺,楊堅倒打一耙,反而誣陷宇文賢謀反,並將宇文賢和他的三個兒子一起處死。因為外亂剛起,楊堅不方便在此時殺盡五位王爺,於是楊堅便假裝不知情,並且任命秦王宇文贄為大冢宰,杞公宇文椿為大司徒,暫時安撫眾心。楊堅又調派兵馬運送糧餉,專心對付尉遲迥。

青州總管尉遲勤是尉遲迥的侄子,最初尉遲迥寫信想招降他,尉遲勤卻把原信送到了長安,表明自己和尉遲迥勢不兩立。後來,他聽說相、衛、黎、洺、貝、趙、冀、滄、瀛各州都和尉遲迥聯絡,又加上榮、申、楚、潼各州的刺史也發兵響應尉遲迥,只剩下青州這一隅地,形單力孤,如何能抵擋得住?於是,他又回信答覆尉遲迥,表示願意共同起事。尉遲迥又派人聯結并州刺史李穆,李穆的兒子李士榮勸說父親歸順尉遲迥。李穆始終不同意,還將來使鎖住,封存了尉遲迥的書信。楊堅派內史大夫柳裘趕去并州安慰李穆,並向他陳述利害關係,又令李穆的兒子左侍李渾去和父親推心置腹地商談。李穆立即命李渾去長安回報,並讓他帶去一個熨斗交給楊堅,囑咐李渾對楊堅說:“願執持威柄,熨平天下!”李穆還讓李渾帶去十三鐶金帶贈給楊堅。十三鐶金帶,是天子的服飾,這明明是暗中勸楊堅當皇帝的意思。楊堅當然萬分喜悅,回信答謝,並命李渾到韋孝寬的軍前,詳細述說李穆的意思,讓韋孝寬沒有後顧之憂,好銳意進取。李穆的侄子李崇是懷州刺史,本來準備響應尉遲迥,後來知道李穆已經歸附楊堅,便慨然嘆息道:“我李氏滿門富貴,多達幾十人,如今國家有難,竟然不能匡扶平定危局,還有什麼面目立於天地間呢!”話雖如此,李崇無奈孤掌難鳴,只能隨從大流。尉遲迥又想將東郡守於仲文招到自己麾下,但於仲文不肯依從,尉遲迥立即命令大將軍宇文胄、宇文濟分道去攻打於仲文。於仲文堅守不住,便棄郡逃奔到長安,其妻妾家人來不及跟隨逃走,全都被殺斃。尉遲迥又派遣大將軍檀讓攻打河南,因此楊堅任命於仲文為河南道行軍總管,命他帶兵去抗擊檀讓。楊堅另外調派清河公楊素攻打宇文胄、宇文濟,自己則督管中外諸軍事。這時,鄖州總管滎陽公司馬消難也是國丈,他見楊堅心懷不軌,願意起兵保護周室,於是響應尉遲迥。楊堅又派遣柱國王誼為行軍元帥,率兵攻打司馬消難。此時天氣酷熱,烈日當空,將士們出發也不能兼程急進,害得楊堅欲罷不能,免不了日夜憂煩。

趙王宇文招等人到達長安后,已經察覺到楊堅心懷不軌,常常想殺掉楊堅。自從畢王宇文賢被殺后,他們心中更加不安,於是想出一個辦法,邀請楊堅來飲酒,想在宴席上毒死他。楊堅也防備宇文招下毒,特地自備了美酒佳肴,令左右擔到宇文招的府第中,他才敢前往。宇文招引楊堅到寢室,讓楊堅的隨從留在外廂,只有楊堅的同族兄弟大將軍楊弘以及大將軍元胄跟隨楊堅一同進入內室,兩人分別坐在窗戶旁邊。宇文招和楊堅一同飲酒,喝到酒酣之時,宇文招拔出佩刀切瓜,請楊堅品嘗。元胄瞧見后,擔心宇文招乘勢行刺,立即挺身到座前說道:“相府有事,不便久留,請相公速回!”宇文招生氣地呵斥道:“我和丞相正喝得盡興,你想做什麼?”元胄也厲聲說道:“王爺想做什麼?敢斥罵壯士!”宇文招假裝笑道:“我有什麼歹意呢?你這般猜疑。”宇文招斟酒賜給元胄,元胄一飲而盡,仍然站在楊堅身旁。宇文招和楊堅又繼續飲酒,宇文招裝作醉了要吐的樣子,讓人扶進了后閣,元胄擔心他有變,連忙扶他到上坐,一共扶了三次。宇文招又自稱口渴,讓元胄到廚房去取水,元胄仍然屹然不動。這時,滕王宇文逌走進來,楊堅起身迎接,元胄便在楊堅的耳邊說道:“形勢非常不妙,應該馬上告辭離開!”楊堅答道:“他們沒有兵馬,不用擔心!”元胄又低聲說道:“他們肯定有埋伏,如果他們先發制人,那大勢就去了!我元胄不怕死,只擔心不能死得其所!”楊堅似信非信,又重新入座。元胄格外留意,忽然聽到室後有披甲聲,他急忙扶楊堅下座,說道:“相府公事繁重,丞相不能拖延太久。”他一邊說,一邊拉着楊堅出門,宇文招有些着急,也下座追趕楊堅。元胄讓楊堅先出去,招呼楊弘保護楊堅同行,他自己挺身擋在門口,不讓宇文招出來。正是:

欲為壯士貴爭名,保主何如保國誠!

當戶雖然資大力,公私兩字欠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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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義(讀懂南北朝的權力遊戲)(套裝共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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