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撲成空
王工一撲成空,可是此時他已經徹底地喪失了理智,飛撲的身體,並沒有就此止住,而是重重地撞在了冰牆上,發出砰的一聲。
頓時,紅色的血,白色的漿,噴濺得到處都是。
我見機得快,一個就地打滾翻出老遠。
離我最近的毛猴兒,反應更是奇快,就在王工撞上冰牆的瞬間,他已經跳出兩米多遠。
只有仍舊一頭迷茫的吳躍進,置身在了那片血霧的籠罩之中。
剎那之間,血霧濺的他滿頭滿腦,到處都是。
吳躍進的臉上立刻向被灼燒了一樣,燎起一片的紅疹子一樣的東西,那些東西和王工身上的如出一轍。
我和毛猴兒兩個人之所以躲到鮮血腦漿噴濺範圍之外,完全是出於本能反應,萬萬沒有想到,王工的血霧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這些恐怕都是拜那隻金龜小蟲所賜。
不過現在,我們已經顧不了思考那麼多了。吳躍進年紀尚小,心理承受能力和忍耐力跟老兵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甚至連王工都不如,不一刻就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
他進就像掉進了油鍋里一樣,頃刻之間渾身上下就變成了紅色。
眼見吳躍進也要陷入王工那樣的瘋狂,忽然就見到一抹寒光一閃而過,迅速地沒入吳躍進的腦袋。
正在地上掙扎地吳躍進,瞬間就沒了聲息。
我驚詫地從地上掙紮起來,這才看清楚,就在吳躍進滿是疹子的腦袋上,赫然釘着一把刺刀。
此時,刺刀的一半,已經沒進了他的腦袋裏。
這樣的準頭,這樣的力道,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誰,甭問,一準是郎青的手筆。
轉頭看去,果然就見郎青的胳膊依然保持着甩出刺刀的姿勢。
儘管吳躍進的死已經無可避免,郎青這麼做,只是送了他一程,而且避免了他像王工那樣殃及其他人,但是我的心裏,依然有着若有若無的失落,彷彿他的死就是我們直接造成的。
我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驚呼,聲音裏面透着無限的恐懼。
我聽了心裏就是一沉,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過回過頭來的時候,就見毛猴兒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片空氣,臉上五官已經糾結到了一起,恐懼的神色流轉在他雙眼之間,格外明顯。
我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就在他的面前上下晃動着一隻黑色的指甲蓋大小的小蟲。
是那隻金龜小蟲!
剛才王工和吳躍進的慘死,就是它直接造成的。
此時它顯然對毛猴兒產生了興趣。
毛猴兒已經被剛才的場景嚇得臉色煞白,根本沒有來得及思考,衝著金龜小蟲,抬手就是一槍,瞬間就把小蟲轟成了碎片。
噠噠——
63式自動步槍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冰隙當中,聽上去格外地刺耳。
槍聲回蕩了良久,直震得我們耳膜發疼,這才緩緩消失。
饒是槍聲沒有了,可是耳朵裏面,依然迴響着一陣尖銳的嗡嗡聲,好像耳鳴一樣。
伴隨着這個聲音,冰隙里還帶有一個喀嚓喀嚓清脆的聲音。
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這聲音實在太熟悉了——就是冰牆開裂的聲音!
果然,下一刻就不斷有細碎的冰晶砸在我的臉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最恐怖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我抬頭朝上看去,頭上的冰牆已經發齣劇烈的晃動,無數密密麻麻的裂縫,好想蛛網一樣,迅速蔓延在了整個冰牆上面。
那些裂縫,好像是有生命的一樣,飛快地朝四下蔓延。
轉眼之間,拳頭大小的碎冰已經從頭上砸了下來。
這種情況之下,想要爬出幾十米高的冰隙,根本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裏的冰牆要是全部碎了,上面的人能不能活下來還說不定呢。
危險襲來之際,我朝四下掃了一眼,現在只有冰隙縱深的深處,還存在一條路,那裏的冰牆開裂的沒有我們這邊這麼嚴重。
現在,唯有朝那邊跑才有一線生機。
此時任何語言都是徒勞的,我和郎青眼神交匯了一下,就已經確定了方向。
我們在新兵連的時候,就在一起,之後被被分到同一個連隊,早已經有了默契,一個眼神就足以領會對方的意思。
現在我們意見統一,我就不再猶豫,轉身就跑。
倒是老黑,一嘴的罵罵咧咧:“你個鱉犢子玩意兒,誰讓你開槍的?”
此刻情況危急,他的嘴倒是挺利落。
我心說廢什麼話,趕緊撩吧。
隨後拎着呆若木雞的毛猴的衣服領子,拚命朝冰隙的深處狂奔。
頭上依然有碎冰不斷地砸下來,顯然狂奔的效果並不明顯。這樣下去,我們很有可能仍舊難以避免被冰塊活埋的命運。
不過此時停下只能等死,狂跑還能多撐一會。
現在馬上就死與待會再死,我們明確地選擇了後者。
我和毛猴兒在前,郎青和老黑兩個人緊隨其後,簡直不要命的一樣狂奔不止,到最後我連自己的心跳都感受不到了。
冰牆開裂與砸落髮出巨大的轟鳴聲,震得我們耳朵嗡嗡作響,給耳膜帶來了撕裂般的疼痛。
一時間,整個冰隙里的世界都在不停地搖晃,我們置身其中,很難站穩腳步,手裏的手電筒在這種情況之下,根本難以真正發揮照明的作用,我們只能憑着感覺往前跑。
在進祁連山之前,就聽人說過,雪崩如何了不得,想不到雪崩沒遇到,倒是遇到了冰崩,那種山呼海嘯地動山搖的氣勢,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不過老天爺總算帶我們不薄,整個冰隙世界山崩地裂一樣的顫慄不單單讓我們感受到了自然力量的恐怖,而且還在絕境之中為我們開出了一條生路。
冰川振動的力量撕裂了冰牆,在我們的面前,形成了一條新的冰隙。
我們在冰隙當中,亡命而逃,已經忘了什麼叫害怕。
巨大的震動讓冰隙裂得更寬,而且向下的坡度極陡,到了最後,我們根本不是在跑,而是順着冰隙的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