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回、白半仙驚恐,趙福祿滅門
閻王殿前生死簿
判官筆下斷陰陽
凡人總有生來處
無人確知死何常
院子裏陰陰暗暗,這一群人死氣沉沉,他們個個身體僵硬,目光獃滯,分別從各自的屋子裏走了出來,聚到院子的中間,就那麼直挺挺的站着。
此刻風停了,原本那顆發出沙沙聲響的老梨樹也安靜了下來。整個院子裏不再有任何的動靜。趴在牆頭上的白半仙看到眼前的情景,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炸,彷彿渾身上下的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嗖……”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見嗖的一聲響,就在趙宅西面的牆頭上竄過來一隻野貓。那隻野貓三下兩下的便跳到了院子中間的老梨樹上,蹲在一根粗壯的枝頭上,弓着身子,探着頭望着院子裏的人們。
月亮的光照在貓的眼睛上,閃閃發亮,像是兩團熒熒的綠火,顯得更加的慎人。
此刻的白半仙,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兩腿不住的顫抖,抖的摞在一起的那兩塊石頭也跟着發出格啦啦的聲響,他想立馬離開這兒,可兩腿已完全不聽了使喚。
“喵……”
突然,蹲在樹上的那隻野貓慘叫了一聲,一歪頭,噗通的一聲從樹上跌落下來,掉在了樹下的地面上,他的四條腿蹬了幾下,身子一挺,便一動不動了,看樣子是斷了氣。
與此同時,只聽天空中打了一聲悶雷,緊接着一團烏黑的雲彩由南面翻滾而來,一眨眼的功夫,便遮住天上的月亮,整個白馬城立刻變得暗淡了下來,還沒等白半仙兒緩過神來,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稀里嘩啦的下了起來,大如傾盆。
伴着突如其來的暴雨,又颳起了一陣狂風,搖曳的院子裏的那棵老梨樹,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響。雨點兒砸落了樹上的葉子,狂風折斷了老邁的枝條。院子裏汪起了水,可那些人仍舊直挺挺的站在院子中間,一動不動。
站在牆外扒着牆頭的白半仙也被雨水淋成了落湯雞,渾身上下早已濕透,揣在懷裏的那幾張黃紙符,也都已經澆濕。他張大了嘴巴,看着院子裏的一切,發不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甚至無法呼吸。
“哎呦呦,我說白半仙兒啊,這大黑天的,你扒人家牆頭幹啥呀,老趙家的錢你還沒騙夠啊,你也不怕趙福祿的鬼魂回來糾纏你?”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白半仙渾身激靈了一下,兩腿一軟,噗嗵嗵的一聲從摞起來的那兩塊石頭上跌落下來,摔倒在牆根兒下。
他跟拖把似的爬起身來,抬頭循聲看去,這才發現,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果然站着一個女人。那女人四十多歲,穿着藍布的褂子,頭上別著一朵大紅的花,嘴唇抹得通紅,正抱着肩膀衝著白半仙嘿嘿的笑。
這女人白半仙認識,正是這白馬城有名的媒婆錢寡婦。可讓白半仙感到特別驚訝的是,當他從牆上跌落下來再抬頭看的時候,夜色中晴空萬里,月亮仍舊高高的掛着發出白亮的光芒。地面是乾燥的,沒有一丁點兒的水汽,彷彿剛才那場狂風暴雨並沒有出現過一般。
“哎喲喲,我說白半仙兒啊,你咋渾身濕漉漉的,莫不是三更半夜的爬人家牆頭,被院子的女人潑了洗腳水吧,哈哈哈……”
白半仙兒低頭看去,自己渾身上下早已濕透,看來剛才那場狂風暴雨,只澆在了趙福祿的院子以及扒着牆頭上的自己身上,而院子外面,卻仍是晴空萬里。
這一切發生的太詭異了,白半仙早已嚇得三魂出竅,他顧不得搭理眼前的錢寡婦,掙扎着爬起身,撒開兩條腿就往南面跑去了。他這異樣的舉動,讓錢寡婦感到特別的納悶,她看了看白半仙跑遠的背影,又看了看前面趙福祿家那安靜的院子,心裏十分的好奇。
“難道白半仙兒在牆頭上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了?”
她心裏暗自琢磨着,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牆根兒底下,側着耳朵聽了聽,院子裏一片安靜,沒有任何的動靜。她看了看摞在牆根兒底下的那兩塊石頭,皺起眉頭琢磨了一下,索性邁步踩着石頭扶着土牆爬了上去,探着頭往院子裏張望。
看到院子裏的一切,錢寡婦也被驚呆了。院子的中間仍舊站着一群人,和剛才白半仙看到的一樣,正是趙福祿的老伴兒以及家裏的那些夥計。他們個個目光獃滯面無表情,渾身僵硬,直挺挺的杵在了院子的中間,圍成了一團。而他們的腳下汪滿了雨水,雨水沒過了腳面,上面飄着院子裏那棵老梨樹掉下來的葉子,還有一些趙福祿頭七的時候,白半仙兒貼在院子裏的黃紙符。
還沒等錢寡婦反應過來,院子裏的那群人突然都抬起頭,直勾勾的盯着扒在牆頭上的錢寡婦,錢寡婦只覺得一陣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順着脖頸一下子襲遍了她的全身。彷彿渾身上下的血液瞬間被凍得凝固,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張大的嘴巴瞪着眼睛,看着院子裏的異樣,卻已無法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地面上望着那些雨水突然騰騰的冒起綠色的蒸汽,蒸汽越來越濃,聚集在一起,將院子裏的那一群人團團的圍住。錢寡婦清清楚楚的聽見,那團綠色的霧氣之中傳出來一陣滋滋的雜亂的聲響,那聲音尖銳刺耳讓人聽了渾身發麻。
一股難聞的惡臭的味道傳來,這味道刺鼻,令人作嘔。錢寡婦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酸疼,一股滾燙的氣流,順着胃裏向上升騰,一下子就頂到了嗓子眼兒,他忍禁不住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吐出來的竟然是深綠色的水。
也正是吐出來的這一口綠水,讓錢寡婦才能呼吸出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身子酸軟無力,終於站不住了,噗通的一聲從石頭上跌落下來,倒在了地上。
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閃,又張開嘴哇哇的吐了幾口,終於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漸漸的蘇醒了過來,此刻已到三更半夜,臨街的商鋪早已關了門燈,那些閑逛的人們也都回家睡覺去了,整個白馬城的大街一片安靜。天上的月亮仍舊若無其事的潑灑着他的光芒,將整個白馬城照成一片慘白。
錢寡婦用手撐着地面,慢慢的爬了起來,又扶着牆頭努力的站起身。她的渾身一陣陣的酸疼,彷彿骨頭節都散架子了一般。心裏一陣陣莫名的煩躁,一隻手捂着胸口,另一隻手扶着牆壁,掙扎着邁着步子,蹣跚的往家裏走去了。
今晚發生的離奇的一切,除了親身經歷的錢寡婦和白半仙之外,整個白馬城並沒有其他人知道。自從趙福祿意外的身死,並過了頭七之後,他們家的院子便一直關門閉戶十分的安靜。一開始這幾天,人們還以為只是家裏出事,親人悲傷過度,所以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時間過得久了,他們家的院子一直就這樣安靜下來,自然也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人們徹底發現異樣,是在三五天之後,從趙家米糧店門前經過的人們,經常會聞到一股惡臭的味道,人們最終發現,這味道正是從院子裏傳出來的,一些多事的人們爬上了牆頭,朝院子裏張望,這才發現院子中間橫七豎八的躺了幾具屍體。
這些實體早已在高溫下膨脹,有的已經開始腐爛,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屍體上蠅蟲亂飛,地上汪滿了暗紅色的血水。正是這滿地腐敗的屍體,才發出那樣令人作嘔的惡臭。
這可把人們嚇壞了,趕緊跑到保安隊去報告劉隊長。劉隊長帶着一些保安隊員稀里嘩啦的跑到趙福祿的門前,撞開了從裏面緊鎖着的院門衝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眼前的一切,那些保安隊員也都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儘管現場十分的噁心,但這是保安隊的職責,劉隊長皺着眉頭一聲令下,保安隊員強挺着捏着鼻子,開始處理現場的屍體。
有幾具屍體腐爛的厲害,身上的皮肉已經和骨頭分離。有幾具堆在一邊的,腐爛的多少輕微一些。不過人們還是辨出了模樣,死的這幾個不是旁人,正是趙福祿的老伴兒和家裏的那些夥計。
這件事驚動了整個白馬城,人們議論紛紛,難怪自從頭七過後,趙福祿家的院子裏一直特別的安靜,沒傳出任何的動靜,原來是全家被滅門。
人們開始胡亂的猜測,有的說肯定是趙福祿得罪了白馬山的土匪,所以那些土匪殺了他還不解恨,肯定是趁着夜深的時候潛進他的宅院滅了他滿門。又有人說,是趙福祿死的冤屈,陰魂不散,頭七的時候回魂,帶走了家裏所有的人。不管人們相信哪一種說法,都引起了整個白馬城的恐慌,從事發的當天起,只要天一黑,家家都關門閉戶,沒人敢在街上閑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