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如果這都不是愛
卓青衣離開了沒多久,被喚作阿紫的小丫鬟便端着葯碗走了進來。
“唔唔。”阿紫將葯碗朝着孟夏遞了遞,因為沒了舌頭只有這樣嗚嗚的叫着,動作有些小心翼翼。
孟夏見狀微微眯了眯眼睛,卻是明白自己想要將消息傳遞出去,在蘇幕遮和卓青衣身上只怕行不通,而唯一能夠成為突破點的便是這個照顧自己的啞巴丫鬟,只有從她身上想辦法。
想通這點,孟夏當即露出一個很淡的笑意道:“把葯給我吧。”
說完,便接過阿紫遞的更近了的碗,也不多做為難便將碗裏的湯藥喝的乾乾淨淨,然後將碗遞還給了阿紫:“葯有些苦口,能替我尋些蜜餞來嗎?”
“唔唔唔。”阿紫點了點頭,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慌忙又搖了搖頭。
孟夏也不生氣,依舊耐心地開口道:“你如果做不了主,可以去問問他們的意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怪你,也不會逼你。”
阿紫似乎是沒有料到孟夏這麼好說話,不由得愣了愣。她出身青樓又被卓青衣二話不說就割去了舌頭,遇到的人待她都算不上友善,而孟夏卻會和和氣氣和她說話,並無半分看低她,甚至為她着想,不為難於她,也許在之前她不會覺得什麼,可是在有了卓青衣的狠戾作對比后,這種細小的幾乎可以不計的溫和卻讓她難得的生出一絲柔軟來,遂終是點了點頭應下了孟夏的請求。
“謝謝。”
“唔。”阿紫應了一聲,便端着空葯碗退出了房間。
而孟夏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半晌卻是低聲說了一句:“總之先試試他們的底線在哪兒吧。”
因着身上的傷不好亂動,孟夏乾脆就這樣靠坐在床上閉眼小憩。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候,阿紫終於再次出現在了房間,手裏還拿了一包蜜餞:“唔。”
似乎在說“給”。
“謝謝。”孟夏輕輕一笑算是道了謝,然後接過包裹打開拿了顆蜜餞吃掉,見阿紫望着自己又是溫和地笑了一聲,拿了一顆蜜棗遞了過去道:“很甜,你也試試吧。”
“啊,唔唔。”阿紫聞言連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
孟夏卻是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容分說地將那顆蜜棗放在了她的手掌心:“就當是謝禮了。”
“……嗯。”阿紫慢慢將手握住,蜜棗雖然沒有吃進嘴裏,但她卻覺得甜進了心裏。
為了不引起蘇幕遮和卓青衣的注意,孟夏也不敢多和阿紫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又吃掉了一個蜜餞后,將紙包重新卷好,然後遞給了阿紫:“收起來吧,以後吃藥後給我拿兩個就好。”
“嗯。”阿紫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孟夏遞還回來的紙包,將東西放在了置物架上的一個瓷罐里封了起來。
孟夏也不再說別的,只是再次閉着眼睛假寐,似乎是在養神,可是心裏的想法卻是越來越活絡。
蜜餞這種東西,密室里是決計不會有的,這一點她很肯定。可是現在阿紫卻來將蜜餞捧到她跟前來,便說明蘇幕遮對她心裏越來越有虧欠,希望能夠彌補她,所以才會如此,能幫她辦到的事情都儘可能的滿足。
能讓蘇幕遮或是卓青衣離開密室,一來,他們這樣進出孟府也許能讓陸尋或是趙毅發現點蛛絲馬跡,二來,也為她逃離此處創造機會。
“她倒是安靜,難道真的只是想吃蜜餞?”而此時房間外卓青衣和蘇幕遮卻都是密切關注着裏面的動靜。
“她以前便很怕苦,每每吃藥的時候都必須備着糕點和蜜餞,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蘇幕遮開口回道。
“你倒是真的被她迷住了。”
“……”
“你覺得虧欠她?”
蘇幕遮不說話,他從來都不喜歡說自己的事情。
“你覺得虧欠她,是因為喜歡她。”卓青衣卻是忽然開口道,見到蘇幕遮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等他開口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若覺得這種情況叫虧欠,那你虧欠的人還少么?甚至還有不少人為你丟掉了性命,可有哪一個人能如此影響你心緒的?說白了,你除了對她如此,別人你都是不在意的,這還不是喜歡是什麼?”
“這樣剖白我,有意思嗎?”蘇幕遮淡淡地看了卓青衣一眼,倒是看不出此時他到底是什麼情緒。
“看着那個狂妄,目中無人的太子殿下,變成這般瞻前顧後,猶豫的模樣,難道沒意思?”卓青衣反問道。
“幼稚。”蘇幕遮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哪想卓青衣卻是忽然一把捉住了他的衣袖,低聲道:“如果你不能從這種情緒里解脫出來,等待你的會是什麼,你不會不清楚吧?鬼師不需要一個隨時可能被影響的合作對象。畢竟,這個孟夏可是我們對付陸尋的有力武器,不容有失。”
“說人話。”
“舍孟夏,抑或是——捨棄你。”
蘇幕遮不悅地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一句,只是一把拂開卓青衣拽着自己袖子的手離開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這席話的影響,他的步子卻是比以前亂了許多。
卓青衣在後面不由得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心亂了,麻煩。”
接下來的兩天裏孟夏偶爾會有些任性的小要求,比如想吃綠豆糕,想看話本之類的要求基本都會被滿足,唯獨想要知道外界消息這類的要求,全部被無視了。
孟夏也不奇怪,只是隱隱有些不安,卻還是按部就班地進行着自己的計劃。
這天,孟夏看完自己手中的最後一本話本,然後便向著一邊站着伺候的阿紫招了招手道:“阿紫,話本看完了,不如你去替我尋些曲譜來吧,忽然間有了些興緻。”
“唔唔。”阿紫比了比手勢,表示自己會去安排。
“春江月夜這首曲子我很是喜歡,如果能尋來就更好了。”就在此時,孟夏忽然又補了一句道。
因着這種要她尋東西來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好幾次,阿紫倒是並沒有生疑,再次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應下了。
此時的阿紫並不知道孟夏藏在被子裏的雙手早已經緊握成拳,因為緊張手心裏滿是汗意,直到阿紫再次推門而入,指了指門外,又做了個作揖的動作,咿咿呀呀說了一會,孟夏這才裝作平靜地開口問道:“你是說蘇幕遮去幫我尋曲譜了是嗎?”
“嗯。”阿紫點了點頭應道。
“我看他這幾日氣色一直不好,好像有傷在身,這些事怎麼不知道讓卓青衣去,他輕功那般俊,就該跑跑腿。”孟夏用着一種調侃的語氣道。
因為孟夏說的話很是在理,阿紫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又張手比劃了一番。
“你是說卓青衣不在,所以蘇幕遮才不得不自己出去的?”
“嗯嗯。”
孟夏道:“蘇幕遮倒是有心了。”
阿紫聞言笑了笑,她伸手指了指孟夏,又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咿咿呀呀了幾句,想要告訴孟夏——蘇幕遮之所以願意這樣親自出去跑腿,就是希望孟夏能開心。
“對了,今天中午的湯還有嗎?我有些餓了。”
“唔。”阿紫應道,然後做了個燒柴火的動作,接着又雙手合十放在自己腦袋一側。
“所以是湯冷掉了,你要去熱一熱,我先休息一會?”孟夏一邊仔細看着阿紫的動作,一邊開口詢問道。
阿紫聽到孟夏這麼說,眼睛頓時亮亮的,連忙一股氣兒地點了好幾次頭表示應答。
此舉逗得孟夏微微一笑:“好的,那麻煩你了。”
說完,便當著阿紫的面乖乖地鑽進了被窩裏,她的面色雖然有好轉,卻還是蒼白虛弱,此時這樣躺着不一會兒呼吸便平穩了下來,然後漸漸睡了過去。
阿紫走上前來仔細看了看,並未發現異狀,這才幫孟夏掖了掖被角,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隨即,阿紫想到蘇幕遮離開時那句囑咐“看好她”,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遂忽然一個轉身重新悄悄進了屋子,想要看看孟夏是不是在做什麼。
哪想孟夏依舊是剛才那個姿勢,睡得特別安穩,不似作假。
“呼。”阿紫這才舒出一口氣來,然後再次退出房間,將門掩好后離開了。
所以她並不知道這個時候孟夏忽然睜開了眼睛,輕聲喃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春江月夜這事與我有關,然後順藤摸瓜查過來。”
孟夏又安靜地在床上躺了一會,確定了阿紫再也不會忽然迴轉過來,這才強忍着身上的傷痛,起身向著房門前摸去,也顧不得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
孟夏儘可能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好在她雖然受了傷,功夫也比不上蘇幕遮他們,但對付一個阿紫還是綽綽有餘,當即便輕巧地從屋裏逃了出來,快速地繞過了阿紫所在的廚房,急急忙忙沖向了通道內。
長長地通道里,為了控制腳步聲,孟夏每一步都走得很輕很慢,眼看着就要到達通道的盡頭,只要開啟了石門她便可以徹底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