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後院着火
秋墨果然嘆氣:“青州匪盜猖獗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情,像是突然興起,我一直在追查,之所以沒有一網打盡,是……”
他似乎有些不想說,耐不住秋望舒死纏爛打,這才低聲道,“官鹽運輸路線極其隱秘,那些匪盜如果不是事先收到消息,不可能佈置如此周全,還能搶劫官鹽全身而退……”
秋望舒精神一振:“您是說,官匪勾結?”
看來,那位趙公子說得有八成是真的!
秋墨擺擺手:“沒有證據都是枉然,我本以為可以查個水落石出……也罷,我被停職,朝廷不會對此事放任不管,還會派人來接手的。”
秋望舒心道:朝廷動作還挺快的。如果所料不錯,那位趙公子就是來暗訪匪徒搶劫官鹽一事,並且有理有據地懷疑到了李家頭上。
她精神一振,看到父親眉頭不展的樣子,信心百倍的安撫道:“爹,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查出真相的。你這麼好的官,朝廷一定不會虧待您的,官復原職,指日可待。”
秋墨壓下失落,好笑:“才賺了一天錢,尾巴就翹起來了?至於真相,望舒啊,我知道你不會停下,只希望你保護好自己。”
“爹您放心,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秋望舒面容堅定。
等吃完飯,又去給父親買了些葯,服侍他睡下,這才連夜點燈謄寫關於李家的小故事。
李家綉坊拋繡球招親整整進行了三天,秋望舒的小故事就連續報道三日,還是連載式的,沒多久就引得大家口口相傳,矛頭紛紛轉向了李家。
“秋望舒的連載故事《雪滿頭》你看了吧?說是前朝有一貪官,表面上兢兢業業為國為民,實際上以權謀私,勾結匪徒搶劫官銀,還讓秋知府一家背黑鍋,自己混的風生水起的……這事兒是不是跟最近匪徒搶劫官鹽的事兒挺像的?”
“哪只是像啊?我看這分明就是影射李家官匪勾結,這故事可是秋望舒寫得,看着跟真的似的,有條有理,細節都能和官鹽搶劫案對上,還有誰能比秋知府知道這件事的細節?”
“我覺得也是,秋望舒這是藉著故事為自己的父親鳴冤來了!我瞧着秋知府為官多年清正廉潔,官鹽搶劫案他也一直在追查,誰知道最後……唉,這件事他確實背了鍋……”
“李家如今春風得意,聽說前兩天李怡兒還砸了秋望舒的書攤子,想當初她跟在秋望舒身後那個諂媚勁兒,如今可真是一朝翻身作主,原形畢露了……”
因着秋望舒之前撰寫的才子佳人的小故事,讓她的書籍銷售有了受眾基礎,再加上《雪滿天》這個故事又和官鹽搶劫案相似度極高,讓大家紛紛變身大偵探開啟燒腦模式,個個樂此不疲地拿李家和故事裏的貪官對比,映射的對象也越來越明顯。
李家被秋望舒的報道弄得苦不堪言,最後一天的招親草草收場,在外人看來,更是做賊心虛,流言蜚語更甚,甚至許多人登門秋府,讓秋望舒趕緊更新後續小故事。
趙皓鑭坐在酒樓中品茶,聽到說書人把秋望舒的小故事編成說書段子說得眉飛色舞,所有人都在議論秋望舒的故事,字裏行間隱射李家與近日興起的匪徒劫官鹽一事有關,他放下茶杯,唇角含笑:“九笙,計劃可以實行了。”
那個丫頭,倒是真有寫故事的天賦!
侍衛九笙先是看着主子唇角真情實感的笑容,愣了一下,被趙皓鑭冷冷掃了一眼,頓時回過神:“是,屬下立刻就去。”
剛剛主子是發自內心地笑了?還笑得有些……
花痴?
他一定是眼瞎了!
“真是豈有此理!”
李府院內,李成章掐着腰,面紅脖子粗的指天叫罵:“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們秋家的,老天爺這輩子才要派那一對冤孽父女來找我討債!剛垮台了一個秋墨,又來了個小賤人秋望舒存心跟我過不去!”
李怡兒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低頭漫不經心的轉動着手上新得的紅玉扳指:“爹,你不是還讓我稍安勿躁嗎,怎麼這會兒反倒自己沉不住氣了?”
李成章看着她那副不痛不癢的樣子更覺得來氣:“成天只知道擺弄這些破首飾,你若及得上秋望舒那個小賤人一半,我又何必這麼著急!”
李怡兒小臉一皺,委屈的泛紅了眼眶:“女兒若論相貌氣質身段,有哪一點兒比不上那個秋望舒?這麼多年卻偏偏要被她壓矮一頭,旁人取笑女兒也就算了,現在連爹爹也這麼說!”
“秋望舒的本子流傳至深,現在整個青州城都在說你爹私販官鹽,這可是掉腦袋的死罪。”李成章意識到方才自己話說重了,拍了拍李怡兒的肩,
“不是爹滅自家志氣長他人威風,怡兒啊,如若你再不能給爹爭口氣,連趙皓鑭都被秋望舒那個小賤人勾搭去的話,只怕秋望舒會蠱惑趙皓鑭坐實爹的罪名啊。”
“不可能,趙皓鑭怎麼看得上她!”李怡兒咬牙切齒,義憤填膺的站了起來:“爹爹不是說我不如她嗎?此事交給我去處理,我定要讓她為污衊爹爹付出代價!”
她一拂水袖,邁開小碎步便往外去,李成章攔都來不及。
管家在一旁詢問:“老爺,真的要讓小姐去嗎?她年輕尚輕,恐怕處理不好啊。”
“罷了,怡兒先去敲山震虎也好,若是那個秋望舒再不知收斂,我們就……”李成章朝着管家陰冷一笑,將手刀放在脖頸處,做了個“咔嚓”的動作。
……
人性多八卦,秋望舒驚奇的發現,影射李成章私販官鹽的內容,居然比先前窮書生與俏小姐的愛情故事還要暢銷。
不到半個下午,幾百隻竹簡便已售罄,秋望舒摸着鼓鼓的錢袋子笑彎了眉眼。
“我要五十冊《雪滿頭》。”伴隨着清冷男聲一同落在桌案上的,是一錠閃閃發光的銀元寶。
秋望舒漂亮的杏眼頓時變得亮晶晶,她的視線循着那錠銀子緩緩上移,不期跌入男人那雙深不可測墨眸里。
“怎麼又是你?”秋望舒秀氣的黛眉微微一蹙。
“生意上門,老闆還挑客人?”趙皓鑭勾唇輕笑。
“當然不是。”
一兩白銀約等於一千文,她一本竹簡才賣十五文,這錠銀子怎麼說也有三兩,秋望舒忍不住小聲嘟囔:“還真是人傻錢多……”
趙皓鑭劍眉微挑:“你說什麼?”
“我說今天的都已經售空了。”秋望舒話鋒一轉,紅潤的櫻唇抿出狡黠的弧度,“不過,大客戶上門,我可以親自回去再取一趟。”
她毫不客氣的把那錠銀子揣進荷包,一把拉住趙皓鑭的手臂,將他按在自己的小凳子上:“那就有勞公子幫我暫看書攤,我去去就回。”
“哎……”趙皓鑭望着她歡快跑遠的背影,唇角染起一抹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
九笙看着他的表情,倒抽了一口涼氣。
小侯爺這幾天越來越不正常了,紆尊降貴成了看書攤的居然還能樂的出來。
因為書籍暢銷,秋望舒在保證本錢的情況下,請人寫了幾千卷竹簡囤在秋宅後院。
秋望舒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後院濃煙滾滾,宅門大開,亂七八糟的雜物散落了一地。
秋望舒心下一緊,三步並兩步往後院走。
後院燒起通天大火,數千卷竹簡被丟進火中,滿臉是傷的秋墨被兩個小廝死死架住,痛心疾首的嘶吼:“別燒,別燒了,那些都是我女兒的心血!”
“心血?我看是禍棗災梨,吞人骨血的多誣邪書!”李怡兒將手中剛剛看完的那一卷丟入火海,“這種骯髒東西,就不該存在於世。”
秋望舒氣血翻湧,怒不可遏的沖了過去,撞開那兩個小廝,將秋墨穩穩扶住。
“李怡兒,你私燒官宅,目無王法,該當何罪!”
“官宅?你爹停職在家,眼看就要被問罪,何來官宅一說。”李怡兒彎腰撿起地上的殘卷,“倒是你秋望舒,你寫這種污衊誹謗我爹爹的邪書,又該當何罪!”
“書中隻字未提你爹姓名,你憑什麼說我污衊你爹?”秋望舒反問。
李怡兒一噎:“你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
“我今天只是來警告你,若你再不知死活的到處誹謗我爹販賣
私鹽,到時候就別怪這青州城容不下你們秋家父女二人!”
“啪”的一聲,李怡兒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飽滿的小臉迅速腫了起來。
“秋望舒!”她捂住半邊臉,不可思議的瞪着秋望舒:“你放肆!”
“你才放肆,”秋望舒放下有些發麻的右手,“青州何時輪得到你們李家做主?就算我爹停職,仍有官職在身,你們李家想僭越決定官員的去留,是不把當今聖上放在眼裏嗎?”
這麼一大頂帽子扣下來,李怡兒不禁有些慌亂:“我……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秋望舒朝她靠進幾寸,目光冰冷的瞪着她威脅道:“別說我打你一巴掌,我今天就算是打死你,也算是忠君護國,旁人挑不出半分錯處。”
李怡兒被她陰鷙狠厲的目光給嚇住了,一時間臉色蒼白,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半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