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忠義漢王(3)
第371章忠義漢王(3)
火怪與遲守信力敵秦復,也是拼盡了全力。這年輕人的功力之高,武功之可怕,確實讓他們駭然,但又不能不全力以赴!他們很清楚,這樣的交手,是最耗真氣的,人力畢竟有限,用不了一個時辰,只怕赤眉軍的普通高手也可以殺死他們了。
風痴與樊祟的武功也是在伯仲之間,風痴或許尚稍遜上一籌,不過,樊祟要在百招之內勝風痴也是妄想,而且樊祟昨日與海長空一場惡戰,又整晚沒有休息,體力與功力稍打折扣,這就使得風痴也不會相形見絀。
這五大高手相戰,只讓天地為之變色,天空降下的一時是雨,一時是冰雹,電閃雷鳴,整個驪山極為詭異,有若森羅絕域一般,那些普通戰士根本近不了方圓三十丈,強大的氣勁捲成風暴,卷到哪裏,哪裏便化成一片廢墟,樹折花枯,石飛沙走,那自空中射落的閃電使得戰馬驚竄四散,便連楊音也大大吃了一驚。
這些高手相搏,除楊音這類高手外,余者幾乎插不上手,但是赤眉軍戰士見秦復與樊祟並沒死,還狀若天神,鬥志不由得大旺,只是對驪山之上這惡劣的天象也生出了極大的懼意。因此,這些人並不相助秦復,而紛紛追向正殺向山下的劉嘉等人。
楊音知道這裏有秦復與樊祟在,並不用他出手,僅留下少數高手加入戰團,隨即領着大軍向劉嘉追去。
楊音追趕劉嘉,是因為他看見了對方,認出了其身份。對於更始政權所剩下的少數幾股重要軍團的統帥,他可不想錯過,如果能擒殺劉嘉,那麼漢中軍便已不在話下了,同時更是大功一件。
楊音不解的卻是,劉嘉怎麼會跑到驪山,而不是在前線與徐宣交戰?而這與秦復、樊祟戰得如此激烈的三大高手又是自哪裏而來?劉玄與他的那些親衛又如何了呢?
當然,楊音並不知道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卻知道,這個變數定是個意外。
火怪與遲守信吃了一驚,秦復與一干赤眉軍高手聯合出擊,使他們頓時壓力大增,但是他們也是有苦難言,必須苦撐,而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會是死!
“老四,你快走!這裏交給我——”火怪心知肚明,如果大家都在這裏苦戰的話,只會全死在這兒,事實上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驪山,只是因為巧合。
泰山之戰後,他們收拾了武皇的屍骨,將其帶到驪山早已準備好的皇陵之中,而後,陰風返回崆峒,他們三人便一直都在驪山之上為主人守陵,卻沒想到今日遇上了秦復追殺劉玄至驪山。
火怪識得劉玄,但趕來之時尚遲了一步,而他最為眼熟的卻是劉玄手中的焚音血劍。
這柄劍乃是昔日武皇劉正成名的神兵利器,得劍之人必是武皇的至親,而擁有這柄劍者也算是他們的半個主人,因此,火怪諸人絕不想讓這柄劍落入外人手中。
火怪在奪劍之時,更發現了玉璽、符令,也自是不客氣地隨手撿來。他雖平日瘋瘋癲癲,但身為武皇之仆,而劉正乃是皇族之人,自然也就清楚玉璽、符令的重要,不拿白不拿。
只不過,他們低估了秦復,低估了這位赤眉之主的力量,這使他們此刻想逃都沒有機會,而陷入了苦戰之局。在這一刻,他們知道,如果不下決心,只怕是所有人都走不了。
遲守信與火怪錯身之時,便已接過了玉璽符令。
秦復在一挫身之後又再次攻來,他不想讓火怪將玉璽符令交給遲守信。
“四弟,走——”火怪急催道。
遲守信心中一陣愴然,他知道火怪的意思,也知道眼下的形式。在這種時候,他幾乎沒有多餘的選擇,因為他想起了另一個人——劉秀!
擁有玉璽、符令便可名正言順成為天子,而劉秀坐擁北方的半璧江山,擁有大軍百萬,戰將如雲,更難得的卻是其治軍有方,愛民如子,同時更是他的女婿!
遲守信並不是一個傻子,每個人都會存在私心,否則也不會將親手創下的黃河幫傳給遲昭平。
而今日黃河幫更成了劉秀部下的一支主力,而且劉秀可以說是武皇劉正此刻最親近的人,也寄託了武皇最大的期望。因此,如果能將玉璽符令送給劉秀,那不僅是完成了武皇的心愿,更是為自己的女婿辦了一件大事,是以遲守信在思想稍轉之時,立刻便決定了去留。
“三哥,我去了,我將它送去北方,完成主人的遺願,絕不負所托!”遲守信身子倒掠而出,揚聲道。
火怪和風痴一聽,立刻明白遲守信的意思,不禁大喜,朗聲大笑之中,便再一次迎上自己的對手,因為遲守信的話讓他們心中更多了一絲安慰,只要是為了完成武皇的遺願,他們便是身死又有何憾?但遲守信的話卻讓秦復和樊祟吃了一驚。
秦復不由大吼:“截住他,搶回玉璽符令——”欲追,但火怪卻開始拚命。
火怪的武功雖不及秦復,但像這種高手欲求同歸於盡,也確實是一件極為頭大的事。
秦復此刻的身份便不容他有絲毫損傷,如果只為一個半瘋不瘋的老頭而傷了自己,那絕不划算。何況,在與劉寅交手之時,他已經失去了一指,並不想讓自己再失去點什麼。
在火怪的強攻之下,那群加入戰團的赤眉高手似乎也難以在一時之間回過神來,事實上,他們的速度根本無法與遲守信相比。
樊祟也是抽身乏術,只好眼睜睜望着遲守信向山下掠去。
秦復恨極,但也僅只是恨而已,也使他下定決心——以最快的速度擊殺火怪!
火怪與遲守信聯手,確實能夠對秦復構成強大的威脅,但此刻卻只有火怪一人,那相形之下,秦復完全是遊刃有餘,儘管火怪的攻勢極為猛烈,但在氣勢之上卻完全被秦復所封鎖。
遲守信何嘗不明白,若是他離去,僅火怪與秦復相對,不出二十招,火怪必定喪命,但即使如此,他也顧不了這許多。
“劉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來!”
劉嘉正沖向山上之時,山下一騎若飛般衝上。
“謝祿——”劉嘉吃了一驚,自山下衝來之人竟是赤眉軍的右大司馬謝祿。
謝祿來勢如虹,而其後竟是黑壓壓的一片赤眉戰士,山道被擠得水泄不通。
不僅僅是劉嘉吃驚,便是他身邊的親衛戰士也都暗驚。他沒想到這一方居然又殺出這樣一隊人馬,本來都快衝下了山,在一陣狂殺之下,突破重重包圍,卻遇上了絕不想遇上的對手謝祿。
劉嘉與謝祿並不只是交手一次,謝祿身為徐宣的副手,更是赤眉軍的中流砥柱,其人勇猛至極,武功之強,劉嘉也沒有勝算。
謝祿並不知道漢中王的真實身份,因為劉嘉依然是劉仲的面容。
“殺!”劉嘉將劉玄的屍身綁於馬背之上,長劍一揮厲喝道。
山上的楊音也正領着大批赤眉軍追下,雙方几乎把劉嘉擠于山首之間,前後都無退路,但劉嘉卻知道,他必須衝下驪山,否則在如潮水般的赤眉軍強勢攻擊下,他唯有死路一條,儘管他身邊的戰士都是以一敵百,但卻經不起損耗,也正在一個個地倒下,一個個地減少。
沖至山口之時,劉嘉身邊已經只剩下一百餘精銳親衛,而這時已與謝祿直面相對。
“保護王爺快走——”劉村高呼一聲,渾身浴血的他已如大鳥一般撲向謝祿。
大雨之中,水珠順着劉村的劍凝成一道灰濛濛的霧氣,如劍似刀,卻合著奔雷的嘶鳴,捲起一股詭異凄迷的氣潮。
天地肅殺,整個驪山都充斥着無可排遣的殺氣。
馬嘶、雷鳴、電閃、風狂、雨暴,喊殺之聲交織於虛空之中,釀就了這獨特的環境——有若森羅絕獄!
血光、屍體、雨霧幾乎讓人的呼吸凝滯,窒息的壓力卻被劉村這一劍切割成無數的碎片。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死去,但每個人都知道,必須盡最大的力量戰鬥!希望不是別人的施捨,而是靠自己創造!
“嗖……”一陣箭雨罩向虛空中的劉村,但卻並沒有阻止住劉村的攻勢。
謝祿有點惱怒,儘管他從不會小看劉村,卻只想以劉嘉為目標,而劉嘉也才是真正的正主兒,只不過,此刻他無法不理會劉村的攻擊!
劉嘉知道劉村的意思,但他同時也明白,劉村的武功比謝祿尚要遜上一籌,而且這一路自山上殺下,力戰多時,也已經疲憊,更難是謝祿的對手。
當然,劉嘉知道劉村的武功絕對可以稱得上第一流,謝祿想殺劉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也沒有機會代劉村出手。在劉嘉的身邊,赤眉將領和戰士奮勇撲上,他唯有竭力狂殺。左手長槍,右手利劍,毫不遲疑地見敵殺敵,在血與肉的鋪墊下,艱難地沖向山下。
到處都是密密層層的赤眉軍,楊音想趕下山來,但是由於山道之上人擠人,使他的戰馬都無法通過。在劉嘉與楊音之間,赤眉軍擠塞得水泄不通,而劉嘉也唯有亡命地狂殺,沒有半點留手的餘地,但是這使他也難以通過,而他身邊的護衛們也被這麼多的赤眉軍擠散。
劉嘉本想帶走劉玄的屍體,但此刻戰馬都無法通過,根本就不可能帶着屍體突圍,而如果不是屍體的累贅,他或許會選擇棄馬而行。
“攔住他——”楊音卻先棄馬,他不想給劉嘉任何機會,但是在此時,聽得山上有人高呼,他不由得一扭頭,卻發現一道虛影狂掠而至。
“奪回玉璽符令——”自山上追下的赤眉高手又呼了一聲。
楊音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而那掠下之人卻正是遲守信,他想也未想便橫了上去。
楊音的速度不謂不快,但在逼近遲守信近前之時,便感一股徹骨奇寒透體而入,猝不及防之下差點真氣一滯。
“小子,想攔我——”遲守信冷笑時,已整個身子撞向楊音。
楊音出劍,但刺中的卻是遲守信的手指。
劍與指相觸,遲守信的手如靈蛇一般滑向劍鍔,一股奇異的寒氣透過劍身。
楊音駭然,在這一刻才知道遲守信的冰魄神功確非虛談。
楊音退,抽劍而退,遲守信也不緊逼,旋身,袍袖疾揮,那灑落天空的雨水竟化成無數冰粒若弩矢一般飛射而出。
“呀……”赤眉戰士首當其衝,慘號中倒下一大片,甚至有的人胸口被洞穿。
楊音大怒,再攻上之時,遲守信卻已踏着人頭向山下掠去。他並不想作太多停留,是以根本就不與楊音戀戰。
楊音乍出手,只是因為並沒有充滿的準備,這才被遲守信耍了一道,事實上他的武功雖比不上遲守信,但也不會相去太遠。
劉嘉見山上的追兵已經趕了下來,知道再不能猶豫,在生與死之間,他必須對劉玄的屍體作出取捨,而此時他更已看出劉村的險情。
劉家死士,只有戰死之人,而無乞憐之人,哪怕只剩下最後一滴血,依然會戰鬥到底。
看着那許多的戰士為自己而死,劉嘉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悲憤。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不活下去,若是自己仍固執己見,只會愧對這些死去的忠魂,於是他放棄了帶走劉玄屍體的念頭。
戰場之上,並不只是憑武功決勝負!抑或還沒有到武功凌駕於徵殺氣勢之上的境界。
在生死之間,是看誰夠狠,誰夠狂,誰夠膽——當然,自身的實力也絕對重要。
在這種已經完全失去理性瘋狂的環境之中,任何招式都顯得可笑,在力量與狠辣的支配下,最簡單的攻擊才是最具殺傷力,也是最為有效的。
劉嘉是個高手,同時也是個久經沙場的將帥,自然明白戰場上的規則。因此,再厲害的高手,也是人!只要是人,力量便有窮竭之時。在千軍萬馬中征殺,除了注重氣勢之外,還在於兵力的多寡,力量的強弱,除非擁有昔日武林皇帝劉正那般無可抗拒、幾可逆天的力量。
但這個世上再不會擁有第二個武林皇帝,再不會出現那樣的神話。
儘管江湖中人才輩出,但是即使是秦復、邪神、劉秀之輩,也難以攀比昔日武皇神威!或許武皇劉正的經歷也是世人所無法比擬的,才能抵達武學的巔峰,成為天下所敬仰的神話。而武皇七破皇城,數十萬大軍卻無法阻擋其腳步,如果今日換成是武皇在此,赤眉軍這點人馬還不夠殺!
只是,武皇劉正卻在泰山之巔仙逝,永遠都只能成為一個傳說,一個神話。
沒有戰馬與劉玄屍體的累贅,劉嘉便猶如一隻飛鳥,儘管有時尚被截下,落入人堆之中狂殺,但只要對方稍有鬆懈,便可掠過眾敵的頭頂飛逸。
在殺與被殺之間,劉嘉已經完全麻木了,到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衝下了驪山,四面都是敵人,而他的親衛高手也在人群之中被殺散。
劉嘉渾身沾染着鮮血,如自血池中爬起一般,不知是自己的鮮血還是別人的鮮血。
儘管此刻劉嘉的身上也多了數道傷口,抑或更多,但他已經沒有感覺,在奪馬、殺人、棄馬——奪馬……之間,不斷地重複着機械性的動作,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更記不清自己踏過了多少屍骨。當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升入他的思想中之時,他竟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奇異詭秘的寒意!抑或是一股沛然不可抗拒的生機自遠方向他延伸而來,一聲熟悉至極的馬嘶讓劉嘉振作了起來,也讓他抬頭看了一下自己身處何地,但他卻看到了一個人,不禁脫口驚呼——麻姑!
劉嘉看到了一匹若風而至的戰馬,正是他心愛的坐騎玉麒麟,而這匹馬在不久前卻送給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麻姑。
劉嘉絕沒想到麻姑居然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這要命的時候。
麻姑像是一隻飛翔的鳥兒,在馬背之上雙手舞刀,若斬瓜切菜般殺開一條血路,直向劉嘉衝來,雨霧中若隱若現的血光將其綽約的身姿襯托得像一幅畫。同時劉嘉還發現此刻自己已經到了驪山的腳下,儘管身邊的赤眉軍依然極多,但已不如在山道上時那般擁擠。
而在這一刻,赤眉軍更如同浪潮一般波動起來。這一切,卻只是因為那股一直延伸而至的生機與寒意。
在麻姑身後的不遠處,赤眉軍若潮水般湧向驪山,卻並不只是為了圍殺這群下山的人,而是受那股無可抗拒的氣勢所逼,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一襲白衣,一頂青笠,一騎白馬,在平坦的曠野中,竟奔跑出千軍萬馬的氣勢和壓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