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4)
第24章悄悄是別離的笙簫(4)
“我明白了。”楚擎最終放開了她,坐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露出一個還不算太難看的苦笑,半開玩笑地說,“有這樣的覺悟是很好,可你也要知道有句話叫爛泥扶不上牆。”
“喂!”花佐伊抹了把臉,拿拳頭砸他,“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閨蜜。”
“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CQ,你果然很討厭。”
“啊哈。”他不在乎地應了下,着手收拾桌上的殘羹,順便扔了幾張面紙給她,“麻煩把腳從我家桌子上放下去好嗎,閨蜜?”
“我想打個電話給妹妹,她一個人在家。”花佐伊晃了晃黑屏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打到沒電了,你要負責哦CQ。”
“這都賴我?”楚擎從善如流地把自己手機掏出來,幫她按好號碼。
“你怎麼知道我家號碼?”
他聳了聳肩,但笑不語。
電話接通了。
“喂喂,是佑玲嗎?我在CQ家,不用擔心。”說著花佐伊趕緊掐斷,像是怕電話突然被轉交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手上。
楚擎的手機閃了又閃,都是同樣一個號碼。她不敢接,一把將手機扔到茶几上。
“不想聽?”楚擎挑眉。
她點頭。當著她的面,楚擎果斷地把電源按掉。
“你不是都不關機的嗎?”
他笑道:“無所謂了。”
什麼無所謂?難道他二十四小時standby是假的,作為經理人CQ又不可能只為她一個人工作……然而,也只有她會在半夜的時候給他發短訊。
有這麼一瞬間,她的心都揪起來了。原來他並不是不在乎的。
“CQ,我真是個爛人,我……”
楚擎伸出手止住她的話,本來要探向花佐伊臉蛋的手掌終究落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她額前的秀髮。
“我把客房整理好了,不想回家的話,就留在這裏……早點睡,把之前的事忘了吧。”
“那麼,謝謝你CQ。”
同樣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女人,他比潘凱臣早認識她多年,而潘凱臣得到了她的心,自己得到了她的謝謝。
很好,很好……
楚擎將花佐伊扶進房間,小心翼翼又略顯疏遠。過去他可以佯裝不經意地摟她,抱她,如今事情挑明之後,這些逾越的肌膚之親,只會令兩人尷尬。
“等一下。”見他要走了,花佐伊不顧自己的腿傷,拉住他結實的手臂。
楚擎略略側過身,龐大的身軀有一半遮蔽在陰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緩緩開口,聲音沒有起伏,“都說了,我剛才的話不用太在意。”
“能不能幫我最後一次,能不能幫我找下水明月,她消失了。”
“好啊。”他說,似乎沒有經過思考,本能地答應下來。
可是花佐伊覺得,他根本沒有聽清她的請求,而無論她說什麼,這個男人都會照單全收。
當他離開房間的時候,整個空間一下子變大,大到令她感到寂寞。心的某一處,似乎是少了什麼,空落落的叫人難受。
從此以後,她就不能理所當然地享受楚擎的好。原本她甚至模糊地想過,如果楚擎一直沒有女朋友又不嫌棄自己,或許他們能湊成一對。
當然,這種想法,自從見過那個人之後,也變得相當可笑。
花佐伊的生命中有兩個轉折點,而那個人每次都恰巧站在點上,等着她,嘲諷着。
那天是母親過世前一天,花佐伊在病房中接到的電話就是那個人打來的。
他說:花同學,我們應該談談。而這句話,他十幾年前也說過。
時間倒退到花佐伊那天從母親病房裏出來的時刻。
花佐伊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準時出現,因為他像鍾一樣准,絕不會給遲到的人好臉色看,在學生時代,花佐伊已經領教過數回。
“林老師,您找我?”
即便是準時抵達,那似乎早就到的男人還是對她表現了不滿。他尖銳的眼神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只說了一個字:“坐!”
學生時代,花佐伊便對眼前這位林副校長敬畏有加。在滿地都是富二代,老師最怕家長會的英知學院,只有林老師這樣剛正不阿光看錶情就叫人退避三舍的狠角色,才不會趨炎附勢,不會對學生按等級阿諛奉承。而且他教的還是數學,哪怕她再怎麼用力學都完全不能理解的數學。
學生時代的花佐伊不但喜歡肌肉男,還對所有不睬她的高冷帥哥,都有莫名好感。這位林老師一度是她心目中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男神。
現在男神又為同樣的事來找她了。
“聽說你和潘凱臣在一起。”
花佐伊猶豫了一下,盤算着假交往這件事,算不算在一起。
“……是。”
“花同學,你還沒學乖。”冷漠的男人交疊雙腿都不正眼瞧她,“十多年前我就說你配不上,現在更糟糕。”
十多年前,正是花佐伊的養父剛過世,花家深陷債務一團糟的時候。她準備隔天就去英知辦退學手續的,沒想到作為副校長的林老師親自來找她了。
雖說是那副誰都看不起的模樣,但林老師當初的確給她帶來了不少“幫助”。他願意幫花家處理掉部分的債務,條件是花佐伊從潘凱臣面前消失。
太簡單不過,本來英知那種貴族學校她也不打算待了。
花佐伊幾乎是沒有思考,一口答應下來。畢竟胖學長對她來說,就和一個普通跟班沒什麼差別,在家庭困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當花佐伊欣然接受了那個男人的條件之後,從他冰冷得像玻璃珠子似的眼眸中,讀到了鄙夷。
這種鄙夷至今還是如此鮮明。
“老規矩,一張支票,離開他。”男人將信封推到花佐伊面前。
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如果說當時心高氣傲的小花還有點兒為五斗米折腰的難受,那現在被這個社會洗滌后染上五顏六色的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人傻,錢多,速來。
花佐伊心安理得地拆開信封,瞥了眼金額。還是當年那個數……她沒升值,菜場的大蒜身價都漲了七倍。看來在林老師心中,她還真是加量不加價的便宜貨。
“既然你收了錢,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花佐伊點了點頭,心裏卻不把對這人的承諾當一回事。
言情劇里這類橋段多了去了,男方家長讓女主收錢離開男主,女主家境貧寒只能妥協。但也真奇怪,所有的女主都那麼信守承諾。
難道她們不知道還有“說話不算話”這招嗎?錢是拿了,發票又沒開,誰看到是我拿的,誰證明是我拿的?退一萬步說,拿了錢再退回去也可以嘛,淘寶都有七天無理由退貨。我是女主我反悔,誰管得着?最多損失一點人品而已。
不過,一般幫世子清退身邊鶯鶯燕燕的,都是些惡婆娘,而眼前這位正襟危坐,和潘凱臣氣質上相當接近的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這類人。花佐伊不禁好奇了。
“林老師,你是潘家的什麼人?”
“我是潘家的什麼人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花同學,你只是一個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女,只是一個社會底層,毫不起眼的普通人。你只需兌現你的承諾。”
“好,沒問題。”
見她如此爽快,林老師眼中輕蔑之色更重。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可以如此沒下限地出賣愛情,兩次。
“不過林老師,就算是這樣的我,也希望自己變好。我會珍惜你給我的支票,就當是對我的投資。”她已打算好這筆錢的去處,倒是無論是喬麗斯還是龐先生都會對她刮目相看。
男人抽動嘴角,冷笑。這也是第一次他正面看了花佐伊一眼。彷彿是看到了什麼令他驚奇的事,竟不悅地皺起眉頭。
這丫頭的笑容太耀眼,太狡黠,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情緒不由惡劣起來,他拿出本來不準備給她的資料。
“聽說你身邊有個叫楚擎的人事經紀,你可以去了解下他的家庭,那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花佐伊笑容隱去,變得警覺,在她猶豫着是不是要打開這個潘多拉的盒子的時候,林老師已帶着扳回一局的好心情離席。
最終,她還是看了,然後獃獃地坐在咖啡館裏,發了一下午的愣。如果林老師要的就是打擊她剛剛培養起來的向上的意志,那麼他還真是做到了。
原來天底下的確沒有誰會無故對她好。
花佐伊深深嘆了一口氣,卻並不後悔知道了真相。當年她不能理解媽媽和妹妹為什麼突然討厭她,痛苦了很久。至少現在,她在痛苦前就明白了楚擎這麼多年站在她身邊的原因。剛才楚擎那傢伙竟然還想說要不要在一起這種話。
真是……搞笑嗎?
花佐伊在回憶里翻來覆去睡不着,所以當她看見窗外車燈一閃,聽見車輪猛地制住的聲音的時候,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果然不該打電話回家的,花佑玲那丫頭早已叛變投靠外人。別說是她的去處,只要妹妹知道,恐怕她的生理期、QQ密碼都已經泄露出去了。
很快,楚擎敲門叫她出去。
說實話,作為女性誰沒有那點虛榮心,誰沒幻想過某天會有兩個出色的男人像《DJ單身日記里》裏那樣,剝下西裝外套和文明人的舉止,為自己打個你死我活。
可是,潘凱臣的樣子並不是想和楚擎動手,他彬彬有禮地沖楚擎點了點頭,之後才將目光戳在花佐伊的面孔上。
花佐伊不由得朝楚擎寬大的後背躲去,似是想閃避潘凱臣刺人的視線。
“小花,過來!”他的斯文“刺啦”一聲裂開,冒出暗藏已久的火星。
花佐伊可憐巴巴地望着楚擎,一瘸一瘸地慢慢向潘凱臣移去。
這次楚擎沒有出手相救。他勾着嘴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既不扶她也不留人,像是在說誰叫你喜歡的是別人呢?
但她喜歡的人也對她毫不留情,直到花佐伊慢慢跛出楚擎的家門,也沒有伸手幫忙。
因為腦子裏太亂,她一點兒都沒有發現,潘凱臣的手不明顯地向前曲着,並沒有觸碰到,卻始終護在她的腰際。這種姿態彷彿是時刻準備着上前,防止她跌傷,也像是一種與旁人的阻隔,無言地宣稱自己的所有權,隔絕了任何想要接近她的人。
“怎麼知道楚擎的家?”車上,花佐伊瞥頭問他。
“你的腳怎麼了?”潘凱臣岔開話題。
“不小心摔的。”
“怎麼摔的?”
花佐伊心虛,總不能說,自己去挑戰水塔失敗反被水塔咬了一口。
見她沉默不語,潘凱臣的眼色一沉,他的指腹突然拂過花佐伊淚痕未乾的面孔,驚得她連連往後縮。
“哭過了?”
花夫人過世后,花佐伊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倒不是她無情也不是堅強。只是花佑玲隨時在她的身邊,如果她哭了出來,或許本來就瞧不起她的妹妹,會覺得她過於軟弱不足以撐起這個家。
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她不想破壞。
“在家裏我哭不出來。”花佐伊訥訥地說。
所以,有他在的地方花小姐放鬆不下來,哭不出來,怪他咯?
潘凱臣嘆息了,這世上能讓他着惱的事不多,花佐伊卻很懂得如何命中紅心。他一手按在腹部,一手打着方向盤,踩下油門駛離這個能讓花佐伊放鬆到哭出來的地方。
“學長,你的臉色好差。”
潘凱臣不理會她,深皺眉頭渾身緊繃。
“是不是又沒吃晚飯,我早上看到你有喝黑咖啡,胃不好的人不要折磨自己好嗎?”見他沒有理睬自己,花佐伊繼續說話,“學長,我在網上看了,不吃晚飯並不能保持體型,反而會影響睡眠。”
潘凱臣抽了抽嘴角,疼痛和疲憊已經讓他不想開口說話。
花佐伊一直在看他,所以當潘凱臣的額頭冒出薄汗,她立刻就發現了。現在天氣並不熱,車裏空調正好,潘凱臣額頭的是……冷汗!再往下看,他撐着腹部的手,像是痙攣地按壓着。
這人是不是又犯胃病了。怎麼老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非要嚴重到住院嗎?花佐伊竟然有些生氣。
“學長,你不能為保持身材就苛求,你看人家CQ那樣肌肉發達的身材也是三餐正常,還偶爾吃垃圾食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