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玫瑰深處有星光

第6章 玫瑰深處有星光

第6章玫瑰深處有星光

冥冥之中自有重逢,命運安排給你的每一次別離或者相遇,都自有它的道理。

喬初意悶頭邁步,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誰知走了一段路,薄昭潯突然停下來,她猛地剎住腳步,差點一頭撞進他的懷裏,被他及時攬住肩膀。

他將她上下逡巡一遍,終於問:“練了十幾年武?”

“……跟着《射鵰英雄傳》學過幾個pose。”

“要替天行道?”

“……其實我是表演型人格。”

“讓他一隻手?”

“……電視劇里的英雄人物都是這麼說。”

薄昭潯放緩了語氣:“如果剛才他真和你動手了怎麼辦?”

“我當然撒腿就跑。”喬初意理直氣壯地說,狡黠一笑,“叫板之前我早想好了,能跑過周遲深就行,留下他在那挨揍。”

“……”

他好氣又好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裏離療養中心正門不遠,沒什麼人,爬山虎爬滿一整面牆,隨着風此起彼伏地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

喬初意摩挲着指甲不再作聲。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會來清淮,她也沒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療養中心。

這幾個月的空白被壓縮進真空,他們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臨別時的不快。

“回家。”薄昭潯拿過她手裏的書包,背在自己左肩上,抬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喬初意跟在他身後,難得乖巧,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兩個人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太陽傾了傾角度,薄昭潯的視線稍稍偏斜,看見一長一短兩個影子投在地面上,影子離得很近,仿若親密無間。

他心裏百轉千回。

本來打算一直對她避而不見,可做不到。

很多個夜晚,他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皚皚雪地里,她仰着頭,小心翼翼地問:“我能去清淮找你嗎?”

“我要保護你,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為你出頭……”

“什麼也不怕。”

聲音是柔軟的、怯怯的、充滿懇求的。

到最後,她幾欲掉淚,鼻尖泛紅:“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往往驚醒,外面天寒地凍,更深露重。

冥冥之中自有重逢,命運安排給你的每一次別離或者相遇,都自有它的道理。

療養中心離家不遠,步行不過十幾分鐘的距離,一直到電梯叮的一聲在頂樓停下,喬初意才如夢初醒:“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

薄昭潯屈起一條腿靠在她對面的門上,走廊很長,有些昏暗,灰濛濛的光落在他們之間,只有他漆黑的眸子明亮:“我也住在這裏,鄰居。”

很明顯,喬初意大吃一驚的表情取悅了他,薄昭潯眼裏全是不加掩飾的笑意,他聲音低低的,有點啞:“進去吧。”

喬初意握着鑰匙躊躇,久未相見,她想和他多待一會兒,就算一句話不說也好,只是想待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我看着你進門。”薄昭潯靠近了一點,把書包掛在她右手肘處,又看了看腕錶,“我馬上要去集訓,再不走來不及了。”

所以,是專程送她回家嗎?

喬初意不敢問,也不再磨蹭,怕耽誤他集訓,利索地開鎖進門,剛說了再見就把門緊緊關上,沒過半秒鐘,又忍不住趴在貓眼處向外看。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愣怔片刻,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喬初意出門晨跑,突然看到自家門把手上掛着膠袋,她疑惑地打開,看到裏面用保鮮袋裝着五朵胡蘿蔔做的玫瑰花。

花瓣層層疊着,十分精巧。

這裏要刷門禁卡才能進,那麼是誰把東西掛在了她家門上,不言而喻。

原來昨天在療養中心,他早就注意到她了。

好不容易趁着這個機會,喬初意想好好感謝薄昭潯,感謝的方式在心裏排練了一百零八遍,只是一直沒再見到他。

她留心打聽才知道,薄昭潯現在正在參加速算國際賽的集訓,如果能拿到靠前的名次,那麼根據學校的高考“領軍計劃”,他可以被Q大降分錄取。

拋開降分錄取不談,單單這個比賽,是薄昭潯夢寐以求想證明自己的機會。

再見他是在運動會。

對於運動會,在喬初意看來從小到大都沒什麼區別。

她怕聽槍響,從來不報名參加運動會,只負責寫寫廣播稿,按照季節從“陽春三月,彩旗飄飄”寫到“金秋十月,彩旗飄飄”,沒一點新鮮詞。

這次也不例外,只是要到接力賽的時候,負責最後一棒的女生在預賽衝刺時崴了腳。

雖然他們班僥倖擦邊挺進決賽,但無論如何,崴腳的女生是不能再參加比賽了。

二班本來女生就少,個個嬌嬌弱弱的,比賽項目又多,幾乎能派出去參加比賽的都派了出去,實在沒人能頂上接力賽的這個空缺,況且接力賽還有4×100米和4×400米兩項。

放棄也不甘心,運動會更重要的不是輸贏,而是參賽精神,不戰而屈人之兵總有些說不過去。

班主任挨個女生打量過去,眼前一亮,覺得喬初意看起來合適極了。

理由是“初意啊,你看你脖子長腿也長,肯定跑得快”。

她直到站在跑道上也沒弄明白,跑得快慢到底和脖子長短有什麼關聯。

要不然,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動物為什麼是獵豹而不是長頸鹿。

不過事實證明班主任那雙眼睛的確像淬過三昧真火,毒辣得很,在4×100米接力賽上,喬初意跑第三棒,本來第二棒還落後,傳到她手裏,喬初意用儘力氣,拚命向前跑,一舉跑到領先位置,把接力棒傳給最後一個人。

贏了。

二班的同學在觀眾席上爆發出喝彩,喬初意雙手按在膝蓋上,彎着腰大口喘氣。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有同學遞給她礦泉水,喬初意道謝,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她活動了下腿腳,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又酸又疼。她心裏琢磨大概因為沒做熱身活動,又跑得急,腿拉傷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運動會。

喬初意跑步的時候只穿了短袖,出了汗,T恤貼在背上,被冷風一吹很快乾了,她穿上外套,打了個哆嗦。

到了晚上,喬初意覺得有點鼻塞,大概受涼得了感冒,吃飯也沒什麼胃口,胡亂吃了幾口,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是運動會的最後一天,壓軸項目是4×400米接力賽。

昨天喬初意一鳴驚人,班裏的每個人都對她寄予厚望,喬初意不想掃大家的興,也沒說出自己腿拉傷又感冒的事。

她還是跑第三棒。

前一百米還好,她仍舊一馬當先跑在第一的位置,路程過半,她漸漸感到吃力。

頭昏昏沉沉,眼見一個又一個人影從面前飛奔而過,她想提步追上去,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跑到三百米,喬初意已經完全沒有思考能力,只是機械地在跑,胸腔被缺氧的感覺擠壓得生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喬初意,”冷靜的聲音刺破混沌,扎進她的耳朵,“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

薄昭潯在操場內圈跟着她跑。

喬初意突然獲得短暫的清明,拼着一口氣把接力棒成功地遞給第四棒。

接着她雙腿一軟,癱倒在跑道上。

迷迷糊糊間,喬初意還聽見有人喊:“快把這個暈倒的拖到裏面去,不要耽誤後面的人比賽。”

……有這麼說話的嗎!

薄昭潯把喬初意抱到操場上平放着,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又對旁邊的同學說:“麻煩幫我找點葡萄糖來。”

大多數班級都有剩餘,葡萄糖很快被遞到他手裏,薄昭潯掰開,小心地喂到她嘴裏。

見有人暈倒,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都關切地圍過來,再加上最近很少能見到的薄昭潯也出現在這裏,圍觀的人更是有增無減。

薄昭潯抬起空出的那隻手擋住喬初意的臉,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難受的樣子,沉聲說:“麻煩大家讓開,這裏需要保持空氣流通。”

有老師過來維持秩序,圍觀的人紛紛作鳥獸散。

沒過多久,喬初意悠悠醒轉。她睜開眼,看見自己居然躺在薄昭潯懷裏,又驚又喜像在做夢,說的第一句話是:“我還活着嗎?”

“活着。”薄昭潯把她扶起來,“是不是有點遺憾?”

喬初意:“……”

運動會期間沒有晚自習,表彰大會結束后各班就放學了。

薄昭潯把她攙到學校門口等出租車。

喬初意這才想起來問他:“薄昭潯,高三全體不參加運動會啊,你怎麼在這兒?而且今天不用集訓嗎?速算大賽可是沒幾天就要到了。”

薄昭潯沒有回答,遠遠看見一輛空車,招手示意司機停下。

喬初意突然想到什麼,不確定地問:“你是來看我比賽的嗎?”

他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拉開車門,挽過喬初意的胳膊把她塞到後座:“上車。”

然後薄昭潯坐到她旁邊,兩個人的手臂挨着。

司機大叔是個酷愛搖滾樂的性情中人,在聲嘶力竭的歌聲里,兩人半晌無言,又過片刻,薄昭潯突然側臉問她:“你以前說和我成為朋友,無論遇到什麼,都不會怕,是真的嗎?”

喬初意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可還是沒有猶豫分毫,堅定地表達自己絕不動搖的立場,她猛點頭,說:“比真金白銀還真。”

薄昭潯心裏泛起小小的漣漪,他垂下目光,看到她的手放在膝蓋上,手很小,每一根手指尖都有好看的弧度,指甲是淡淡的粉色。

他說:“半個月後的周末,我要去上海參加速算國際賽,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可以嗎?!”喬初意的眼睛瞬間一亮,剛才一路上她還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跟被人抽了骨頭似的,大半個身子倚在薄昭潯的身上,這會兒倒精神抖擻起來,背挺得筆直,挪了挪挨他更近,奇怪道,“原來,這種比賽選手們還可以帶家屬啊。”

“可不可以帶家屬我不知道,”薄昭潯看她又悄悄挪過來一點,兩個人靠得很近,他唇畔隱約帶笑,“反正帶個保姆去應該沒什麼問題。”

喬初意啞然,下一秒,她撐着座位噌噌地往另一邊挪,和他拉開距離。

薄昭潯轉過頭,車窗上影影綽綽映着他的臉,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本來還算寬敞的馬路,最近因為某一段路翻修,設置了很多的路障,晚高峰期顯得有點擁堵。司機大叔仗着藝高人膽大,在車隊中遊刃有餘地穿行,邊開車邊和他們倆吹噓:“坐穩了,就叔這技術,閉着眼也能十分鐘內把你們送到目的地,全清淮市沒有比我更牛……”

吱嘎——

話還沒落地,司機猛地剎車,喬初意正興高采烈地想和司機攀談兩句,一時沒有防備,整個人重重地往前傾,眼看前額要磕在座椅背上,只是一瞬間,薄昭潯立刻伸手把她護住,喬初意被他的長臂一勾攬在懷裏,兩人都被這個衝擊力撞得七葷八素。

司機大叔驚魂未定,愣了片刻才搖下車窗,衝著外面怒罵:“走路不長眼啊,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對不起,對不起……”急於過馬路差點被撞到的女生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站在車門旁邊不停地鞠躬道歉。

暈暈乎乎的喬初意從薄昭潯的懷裏抬起頭,扒住他的肩膀向下按了按,伸長脖子越過他的肩往外瞧,待看清了外面那個唯唯諾諾的女生,驚訝道:“秦皎皎?”

“你認識?”薄昭潯的肩膀剛才不知道撞到了哪裏,稍微一動就疼得他皺起了眉頭,他抓住她的領子,把還在努力往外伸頭的喬初意扯回來一點。

喬初意這才發現自己還在薄昭潯的懷裏,趕緊把他拍開,不滿地說:“你抱着我幹什麼?”

薄昭潯:“……論過河拆橋,喬初意,我最服你。”

喬初意已經無心聽他說話,只顧沖外面的女孩子招手:“秦皎皎,你先上車。”

這場小意外造成了大堵車,後面的車排成長隊,不耐煩的喇叭聲此起彼伏,秦皎皎低着頭一動不動。喬初意打開車門,把她拽了進來。

司機大叔快言快語,是個相當豪爽的人,剛才怒火中燒,這會兒看秦皎皎不過是個膽怯的小姑娘,又和乘客熟識,也不再計較,油門一踩重新出發。

“秦皎皎,你這麼慌張要去哪裏?”喬初意上下打量她一番。

秦皎皎規矩地坐在座位一角,只佔據了一小點空間,她絞着手指局促地說:“我去給我爸買葯,他下午犯了哮喘。”

“大叔,過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在那家藥店門口停。”喬初意囑咐司機一句,又回過頭跟薄昭潯說,“我陪她去買葯,你先回去集訓。”

薄昭潯看着她,順手幫她把外套領子理平,又壓了壓,才說:“你自己回家可以嗎?”

雖然那場接力賽幾乎耗盡了她的體力,但經過休息,喬初意這會兒又生龍活虎起來了,除了兩條腿又酸又疼以外,其他都好得很。

“當然沒問題。”車裏有點熱,喬初意那張臉紅撲撲的,她鄭重地點頭。

到了藥店門口,司機依言停車,喬初意和秦皎皎下車,要關車門的時候,薄昭潯突然叫住她,往她外套口袋裏塞了個東西。

喬初意還沒來得及拿出來看看是什麼,車門被利落地關上,出租車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汽車尾氣胡亂地襲來,喬初意閉上眼睛又睜開,不得不承認老司機的技術果然不是吹的。

她拍了拍口袋,窸窸窣窣的包裝袋聲音,喬初意伸手去摸,隨後,掏出一塊巧克力放在手心裏。

他不吃糖,連糖醋類的菜品都不怎麼愛吃,巧克力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薄昭潯哪點都好,喬初意想,就是沒什麼煙火氣,明明心熱,面上非要一副冷冷的模樣。

喬初意樂得心裏開出一朵花來,翻來覆去地看那塊再普通不過的巧克力,連配料都背下來大半,這才想起正事,立馬把巧克力揣進兜里,拉着在一旁站了半天的秦皎皎往藥店裏奔。

喬初意聽秦皎皎繞口令似的熟練地報出一長串拗口的藥名,付款時秦皎皎才發現自己出來得太過匆忙沒有帶夠錢,一時有些尷尬,捏着薄薄幾張鈔票站在櫃枱前,臉漲得通紅。

“到底要不要啊?”藥店的大姨有些不耐煩了。

“皎皎,”喬初意內心也有細膩敏感的一面,她立刻看出秦皎皎的窘迫,找出錢包,“你的錢不是放在我這裏了嗎。”

買完葯,兩人出了藥店,天色漸漸暗了,晚霞堆疊翻湧。

站在磚紅色的小道上,喬初意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裏,馬尾辮的發梢在晚風中晃蕩着:“皎皎,你家離這裏遠嗎?”

秦皎皎還是一副靦腆的樣子:“不遠。”

“那就不用送你回家了,我先走了。”喬初意擺手。

還沒等她邁開腳步,秦皎皎突然出聲:“喬初意,你……你要去我家吃晚飯嗎?”

喬初意有些訝異,她和秦皎皎在學校里見過幾次,秦皎皎性格內向、寡言少語,不怎麼合群,居然會邀請她去家裏吃飯。

“好啊。”她爽快地應承下來。

秦皎皎的眼睛一亮,原本小心翼翼的神情漸漸消散,變得開朗很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家都是粗茶淡飯,地方也小,你不要嫌棄。”

“不管是粗茶淡飯還是大魚大肉都是穿腸過,有什麼嫌不嫌棄的。”喬初意挽過她的胳膊,“快走,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在回家之前,秦皎皎說她要先去接媽媽一起回家,轉過兩條街,人車漸漸稀少,一個穿着橙色工作服的環衛工人格外顯眼。她佝僂着腰揮動掃把正在掃馬路,起風了,幾片落葉低低地飛起,又落在地上。

“媽,”秦皎皎小步跑過去,利索地把乾淨路面上躺着的那幾片葉子拾起來,丟進垃圾箱裏,然後拉過媽媽的手,歪頭笑,“我同學要來家裏吃晚飯呢,咱們回去吧。”

秦媽媽摘下圍巾,溫和地沖喬初意笑了笑:“我們皎皎還沒帶同學來家裏玩過,今天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喬初意甜甜地答應,又趕緊幫秦媽媽收拾東西。

她這才知道,秦皎皎家境很困窘,為了給女兒提供更好的讀書條件,一家三口從小鎮上搬過來,在清淮租了一間小房子。

秦母沒什麼文化,只能找份清潔工的工作,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天黑才回家。秦父是個聾啞人,蹬着輛三輪車走街串巷賣糖葫蘆,人特別和氣,糖葫蘆也總比別家便宜五毛錢。

秦皎皎在媽媽面前活潑很多,又說又笑,一點也不像在學校里膽怯的樣子,喬初意也配合著逗趣兒,秦媽媽一路上眉開眼笑。

秦家不太好找,偏僻的舊巷,羊腸小路曲曲折折,擠擠挨挨住着兩排人家。低矮的房子空間很小,房頂上的電線縱橫交錯。

等她們三個到了家,秦爸爸已經收攤回來,米飯還沒出鍋,小小的房間裏香氣四溢,秦家父母捲起袖子開始熱熱鬧鬧地準備晚飯。

房子是一室一廳,把客廳一角用帘子隔開,鋪張床就是秦皎皎的一畝三分地,書桌是拾來的舊課桌,紅漆斑駁,有條桌腿短了一小截,用厚厚的報紙墊着。

秦皎皎拉喬初意坐在她的小床上,然後擰亮枱燈。喬初意看到書桌收拾得整整齊齊,旁邊放着藤編的小書架,上面排滿了書,牆上和桌面上貼了很多張裁得方方正正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地記着單詞和各種公式。

喬初意嘖嘖讚歎,她知道秦皎皎的成績很好,一直在年級里名列前茅。喬初意之前在學校里和秦皎皎沒有過交流,只是課間操時見過她兩次,每次她都是低着頭念念有詞。

“二班那個書獃子學瘋了。”喬初意聽到過好幾次針對秦皎皎說的這樣略帶嘲諷的話。

從來沒想到,優秀成績的背後,付出了多少大家遠遠看不到的努力。

“皎皎,你還寫信啊。”喬初意細細打量着這方寸空間,眼尖地看見書架中間那層放着一摞信件,白色信封簡簡單單,隱約看得到地址欄有幾行字,只是看不清內容。

秦皎皎的臉上突然飛上几絲紅霞,她把那些信往裏面推了推:“一個比較聊得來的筆友。”

“是嗎——”喬初意拖長了腔調,沖她眨眼。秦皎皎臉紅更甚,去推她的胳膊,兩個女孩子鬧着笑作一團。

帘子外是吱啦吱啦的滾油聲,秦家爸媽做事都很麻利,四菜一湯很快上桌,都是家常菜,手藝極好,可以看出花了心思。

酥香藕夾被翠生生的青菜托着,干鍋土豆片、魚香茄子聞起來十分誘人,蓮蓬扣肉更是讓喬初意忍不住流口水,秦媽媽還特意炸了一盤芝麻糯米球,圓滾滾、黃燦燦的,裹着白芝麻,喬初意咬了一口,豆沙的甜香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一頓晚飯吃得很開心,臨走前秦爸非要給她帶上兩串糖葫蘆。又吃又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喬初意連連推辭,到最後實在拗不過執着的秦爸,她才接了過來。

秦皎皎一直把喬初意送到巷口,看她坐上出租車才放心地回家。等到了公寓樓下,喬初意要付錢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秦皎皎什麼時候把她墊付的葯錢偷偷塞進了她的背包里。

喬初意拿着那幾張卷在一起的鈔票,心裏五味雜陳。

回到家已經八點多鐘,喬初意先趴在薄昭潯家門前順着貓眼往裏看了半天,感應燈滅了又亮起,反覆好幾次,她也什麼都沒看見,只好悻悻地轉身。

打開門,滿室漆黑,姑姑今天要參加一個酒會,很晚才能回家,喬初意摸索着按下牆壁上的開關。燈光灑下來,客廳一片明亮。

喬初意換上家居服,隨手扎了個高高的丸子頭,把劉海用髮夾夾好,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拖出一張小桌子放在玄關處,又搬了張矮凳坐在桌前,擠在這一小點地方開始寫作業。

物理試卷的題目又多又難,喬初意還沒做幾道題,有點犯困,眼皮直打架,突然她聽到電梯叮地響了一聲,馬上精神起來,接着又聽到腳步聲慢慢靠近。她偷偷看去,果然是薄昭潯回來了。

又做了幾道題,喬初意停下來想想,到最後實在按捺不住,帶上一串糖葫蘆抓起物理試捲去敲對面的門。

“薄昭潯,你開門啊,我知道你在家!”喬初意咚咚咚地敲了半天,過了好一會兒,薄昭潯才開門。

他剛洗完澡,穿着白色的棉質襯衫、淺灰色的運動褲,懶懶地倚在門邊拿毛巾擦濕漉漉的頭髮:“怎麼了?”

“薄昭潯,我姑姑不在家。”

“所以呢?”

“我要到你家寫作業。”她揮了揮試卷。

薄昭潯眉頭微蹙:“憑什麼?”

喬初意理直氣壯地說:“我害怕啊。”

“……”

他被噎住,只好敞開門,讓她進來。

“姑姑回家看我不在,肯定知道我在你家。”喬初意邊走邊說,“你前兩天做的粉蒸牛肉她讚不絕口,已經奉你為她的新男神了,讓我多跟你學學。”

薄昭潯扶額,對於吃貨來說,世界真的好簡單。

他家十分簡單整潔,不同於大藝術家喬葉同志,她家裏甚至連每根花枝的朝向都有講究。他家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室內色調以白色為主,顯得有些空曠,客廳只亮着壁燈,光不夠亮。

喬初意一進門,還沒走幾步路,已經啪啪地把所有的燈都按亮了,屋內頓時燈火通明,她還煞有介事地給自己找理由:“要做個光明磊落的人。”

跟在她身後的薄昭潯:“……”

喬初意怕被趕出去,立刻奔到餐桌邊,趴在那裏專心致志地做題,有模有樣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薄昭潯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抱臂靠在椅背上,沉默片刻,問:“腿還疼嗎?”

“有一點。”喬初意實話實說。

他起身,腳步不緊不慢,在置物架上翻了翻,找出一瓶舒筋活絡的藥油,狀似無意地丟給她:“家裏剩下的,用不着了,給你,熱敷後用藥油按摩。”

喬初意對着燈舉起那瓶藥油仔細看了看,跟佔了便宜似的,歪着頭高興地說:“薄昭潯,這個還是全新的啊,你看都還沒開封,真給我了啊?”

第一次看她扎丸子頭,更襯得她那張臉小小的,白凈細緻,迎着光,纖長的睫毛上下閃動,眉梢嘴角都帶着笑,眼睛裏泛着細碎的波光。

薄昭潯再次啞然,真是剋星,每次他都真的、真的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寫了一會兒作業,喬初意靈光一閃,突然想起自己還帶了糖葫蘆,趕緊把糖葫蘆從紙袋裏抽出來。

紅彤彤的山楂果又大又圓,裹了層晶瑩脆薄的糖衣,泛着微微的黃。她咬下來一顆,在嘴裏嚼得咯嘣響,很自然地伸長手臂把糖葫蘆送到薄昭潯的嘴邊,和他分享:“又酸又甜,特別好吃。”

薄昭潯沉默了下,臉上的表情寡淡,但糾結片刻還是吃了半顆山楂。

“好不好吃?”喬初意追問。

“一般。”薄昭潯輕輕握着她的手腕,把剩下的半顆也吃掉了。

牆上的掛鐘指到九點鐘,薄昭潯從冰箱裏拿了兩瓶牛奶,倒進小鍋里,開了小火慢慢煮着。

喬初意放下筆,輕手輕腳地靠近廚房,扒在半透明推拉門上偷偷地看他,薄昭潯長身玉立,修長的手指撐在大理石枱面上,連個側面都好看得一塌糊塗。

她正沉醉着,忽然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過來。”

被發現了。

喬初意乖乖地站到薄昭潯的旁邊,看他擺上兩個玻璃碗,把熱牛奶倒進去,兩縷水汽騰起來,她皺着眉頭:“我不喜歡喝牛奶。”

“喝牛奶對睡眠好。”薄昭潯神情淡淡,擰開水龍頭,將牛奶鍋清洗乾淨。

“可是……”喬初意並不認可這個理由,掰着手指猶猶豫豫地說,“我不喝牛奶,睡眠也很好。”

薄昭潯已經習慣了她的滿嘴歪理,給她那碗加了兩勺蜂蜜,轉移話題:“喝牛奶少說話,放首歌一起聽。”

喬初意依言打開他手機的音樂列表,點開最上面的那首歌。

微微低啞的男聲,唱着一首她從來都沒聽過的歌——

其實你真的是挺鬧的,

在我耳邊大呼小叫。

可你又是我掌中的寶,

我心上的驕傲,

是我灰心的時候,

帶給我希望的葯。

她漸漸安靜下來,拿着勺子攪來攪去,說:“嗯,很好聽。”

可能是牛奶對安眠有奇效,又或許是她今天跑來跑去太疲憊,喝完牛奶,沒多久就伏在桌上睡著了。薄昭潯怕她着涼,找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目光又瞥到喬初意胳膊下還壓着沒有完成的物理試卷,他嘆了口氣,小心地把卷子抽出來,替她做完剩下的題目。

剛做完最後一題,喬葉叩響他的門:“昭潯,我們家小喬在這裏嗎?”

“在。”薄昭潯開門,壓低聲音,“睡著了,我把她送過去。”

他打橫抱起喬初意,把她送進卧室,少女的房間馨香淡淡,他把她放在床上,她嘟嘟囔囔地翻個身,睡得很沉。

“喬初意,”薄昭潯俯身,搖了搖她,“快起床,遲到了。”

沒動靜?繼續搖。

“真遲到了。”他喑啞的聲音帶了一點誘哄。

喬初意猛然驚醒,一下子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我的鬧鐘怎麼沒響?”

薄昭潯直起身,挑眉看她,不說話。

等她完全清醒,才看見床頭小桌上的鬧鐘,剛過十點鐘,窗帘沒拉上,外面夜色濃濃。

“薄昭潯,你這個神經病!”喬初意大怒。

“去刷牙,又吃糖又喝牛奶,”他認真地看她,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不刷牙不準睡。”

喬初意惱怒地抓了兩下頭髮,氣鼓鼓地穿上拖鞋,經過薄昭潯的身邊時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後趾高氣揚地去洗漱了。

幼稚,薄昭潯無奈地搖搖頭,把試卷折好收進她的書包里。

拜薄昭潯所賜,喬初意過了那股困勁兒,洗漱完躺在床上清醒得不得了,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第二天頂着熊貓眼去了學校。

她迷迷糊糊交了作業,又迷迷糊糊地熬到了最後一節物理課。

物理老師一開口,她更是困得找不到東南西北,恨不得把像粘了膠水一樣的眼皮用小竹棍撐起來。正和瞌睡蟲搏鬥,她突然聽到物理老師冷哼一聲:“你們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喬初意坐在前排,這話聽得很清楚,她偷偷撇嘴。物理老師是個年輕的大學生,剛畢業不久,他們這屆明明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

接下來物理老師的一番話讓她徹底清醒了。

“填空題的最後一道,真的有這麼難嗎?!”物理老師痛心疾首,啪的一聲把試卷摔在講桌上,“全班只有喬初意一個人做對了。”

什麼!喬初意大吃一驚,一個激靈困意頓消,瞪大眼睛抬頭對上物理老師溫和的目光,他又說:“以前喬初意同學的物理成績讓為師傷透了心,沒想到擱這兒等着給我一個驚喜呢,喬初意,一會兒你到黑板前來,把步驟寫一下,給大家長長見識。”

喬初意哆哆嗦嗦地拿着卷子,認出上面是薄昭潯的筆跡,她膽戰心驚地舉起手,打算扯個謊說自己是蒙的。

物理老師讓喬初意站起來,在她剛開口說出“老師,其實我……”時,出聲打斷:“你不會是想說你是蒙的吧。”

喬初意半張着嘴,完全呆住。

他鏡片后的雙眸目光銳利:“就算是蒙,也不可能三小問都能蒙對,別調皮,慢慢寫,不用緊張。”

可是老師,關鍵是我完全不會啊!她欲哭無淚。

“老師,其實我有點肚子疼,想去廁所。”

物理老師總算大發慈悲,讓她快去快回。

喬初意一路狂奔到高三年級,蹲在二班的窗檯下,偶爾鬼鬼祟祟地伸一下頭。

窗邊是薄昭潯的固定位置,他無意間轉頭,剛好看到喬初意把下巴抵在窗台上,咧着嘴沖他笑。

薄昭潯被她嚇了一跳。

好在是自習課,他很快從教室出來,把她拉到走廊拐角處,喬初意拚命地拉他:“快蹲下!”

薄昭潯拗不過她,蹲在她旁邊,像兩隻短腿松鼠一樣並排地靠着:“怎麼了?”

“你可把我害慘了,昨天你做的那張物理卷子上的最後一道填空題,就是有關什麼太陽直徑的張角,還有緯度重力加速度的那道題,”喬初意哭喪着臉,“老師讓我去黑板上寫出步驟。”

“那去啊。”薄昭潯瞥她,“這點小事還用專門過來請示我?”

“一邊兒去,”喬初意瞪了他一眼,“我要是會寫還用得着來找你?”

薄昭潯恍然大悟,看她的眼神像在關愛弱智兒童,冷靜地說:“抱歉,我忘了考慮你的智商,不過我絕對不會幫你糊弄老師,不懂就要承認,幫你寫作業已經是我的底線了。”

“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不可能。”

“薄昭潯——”

“撒嬌也沒用。”

“請你吃糖。”

“抱歉,不接受任何賄賂。”

“可是我真的很怕物理老師……”她小聲說,臉色微微發白,“如果答不上來,以後每個周末都要去接受魔鬼訓練,那就不能陪你去上海了。”

薄昭潯沉默下來,久久不說話,直到她已經沮喪得不抱什麼希望,他才說:“你能保證以後會好好學習嗎?”

喬初意見他鬆了口,忙不迭地接話:“保證保證。”

他勉強地點了下頭:“那你好好記住,G為萬有引力恆量,r為日地間距離,T為……”

這個怪物,居然連只看過一次的題目都記得那麼清楚。

只是……

如墜雲霧的喬初意嘴角微微撇下來一點,可憐巴巴地去拽他的袖口:“我聽不懂。”

薄昭潯停下來,抿嘴不言。

她繼續拽:“真聽不懂。”

他徹底無奈,想了想,從口袋裏翻出一根水性筆:“把手伸出來。”

喬初意攤開左手,他握過她的手,把答題步驟仔細地寫在她的手心上。

他的手掌寬大幹燥,很溫暖,就這樣捉住她的手指。

兩個人挨在一起,蹲在寂靜的走廊轉角,天青白,微風淡,陽光溫煦,鋪天蓋地的都是怦怦的心跳聲。

看着他近看更顯清俊的側臉,喬初意的兩頰緋紅。

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啊,怎麼都好看。

趁他沒發現,她看得更專註。

這是一道競賽題目,解題過程稍微複雜一點,薄昭潯在她手心上寫得密密麻麻,等寫到掌心正中,她忍不住想縮手:“怕癢。”

他抬眸,涼涼地看着她,喬初意趕緊把手背貼在他手上,堅定地說:“但是我覺得還可以堅持!”

薄昭潯終於忍不住笑了,把剩下的步驟寫完。

“大恩不言謝,”喬初意鼓起腮幫小心地吹着未乾的字跡,貓着腰,“我要回去一鳴驚人了。”

“中午我直接去訓練,你不用等我一起。”他突然補了一句。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喬初意每天放學都故意走得磨磨蹭蹭,來製造和他的偶遇,運氣好的時候可以等到他,然後兩人一起回家。

“誰等你了。”喬初意漲紅了臉,兀自嘴硬,“我要和秦皎皎一起走。”

薄昭潯覺得她口是心非的樣子特別有趣,也不戳穿她:“那就好。”

她冷哼一聲,紅着臉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有了他的幫助,喬初意總算有驚無險地過了物理老師那關,還被物理老師狠狠地表揚了一番,美得她找不到東南西北。

不過這份美妙的喜悅只維持到放學后的半個小時。

今天早上喬葉飛去莫斯科參加一場研討會,喬初意要自己待上三天。

她打定主意想回請秦皎皎吃頓飯,於是鈴聲一響,喬初意就趕緊跑到一樓去找她。

在教室門口踮着腳等了半天,最後卻被秦皎皎的同班同學告知,有幾個人叫秦皎皎去了操場。

放學不回家反而去操場,本就有些蹊蹺,喬初意很快察覺到說話的那個人神色有些微妙,她來不及再多思考一會兒,趕緊飛奔去了操場。

看到的場面有些出乎喬初意的意料。

遠遠地就看見秦皎皎被一夥流里流氣的女生圍起來,好幾個人對她推推搡搡,秦皎皎縮着肩膀,背微弓,逆來順受,低着頭不敢說話。

“說,我的表是不是你偷的?”為首的女生扯過秦皎皎的耳朵大聲問,又不耐煩地踢她一腳,“快賠錢,我一看你這副窮酸樣就煩。”

周圍的幾個女生也跟着起鬨,秦皎皎眼裏含淚,聲音細小,努力澄清:“我沒有……真的不是我。”

“那怎麼證明不是你偷的?”鄒嬈不依不饒,想去抓秦皎皎的頭髮。

這時突然插進來一隻手,緊緊捏住鄒嬈的手:“想打架?”

關節嘎吱響了兩聲,鄒嬈疼得臉色變了變。

鄒嬈吹開一撮劉海,嘲諷地一笑:“要為她出頭,就憑你?”

“就憑我,”喬初意毫不猶豫,狠狠地將一記肘擊頂在她的肩膀上,“不然試試看。”

沒想到喬初意真敢動手,這一擊着實不留情,鄒嬈疼得忍不住彎下腰,喬初意趁機站在秦皎皎的面前,護住她。

喬初意自小上樹下河,力氣自然比一般女孩子大,鄒嬈橫行霸道慣了,哪裏受過這種屈辱,捂着肩膀惱羞成怒:“你居然敢打我?!”

喬初意笑了:“我只不過才動了一下手,你就不開心了啊,你施暴的時候有想過別人的感受嗎!”

圍觀的幾個女生見鄒嬈吃虧,罵罵咧咧地靠過來,喬初意並不畏懼:“偷東西的事,你們最好有充足的證據,我們現在就報警,如果是誣陷別人,再加上打人,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你們好自為之。”

這些人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聽到要報警,一個個氣焰頓熄,不敢輕舉妄動。

喬初意淡淡地掃了一遍她們,神色凜然,不怒自威:“打扮另類、髒話連篇、暴力解決,這樣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厲害,特別受人崇拜?”

“暴力是最無能的表現,不要把別人的厭惡當恐懼,把嘲笑當追捧,把忍讓當得寸進尺的籌碼。”喬初意的手指像滾燙的烙鐵,指到哪個人似乎都能燙出一縷青煙來。

“你們每個人都有兄弟姐妹,假設他們遭受校園暴力,希望你們也能趾高氣揚地做一個旁觀者,再順便給喝個彩,到時候你們一定得心平氣和,因為現在的你們,也在對別人的兄弟姐妹做同樣的事情。”

幾個女生說不出來反駁的話,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

十幾歲的時候,總覺得丁點小事都驚天動地,總是拿不起放不下,但是歲月和成長會漸漸告訴我們,很多事根本不值一提。

你可以不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的人,但是請一定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我予世界溫柔,它會敬我以歌。

一群人很快作鳥獸散,空曠的操場上只剩下喬初意和秦皎皎兩個人,她問秦皎皎:“你還好嗎?”

“沒事兒。”秦皎皎紅着眼睛,強打精神說,“已經習慣了。”

喬初意皺着眉頭,很認真地說:“皎皎,忍氣吞聲只能助長她們的囂張氣焰,有壓迫就要反抗,你要想辦法解決,只退讓是沒有用的。”

秦皎皎低頭不語。

喬初意彎腰,抬眸去看她的眼睛:“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你必須要告訴父母或老師,告訴我也可以,只有勇敢地說出來,才有人幫你。”

“會嗎?”秦皎皎終於抬起頭,表情茫然。

“一定會。”喬初意拍她的肩膀,“好了,咱們去吃飯。”

不知道是喬初意的威脅起了作用,還是她的以暴制暴震懾住了對方,鄒嬈那些人當真收斂了很多,也沒再找過秦皎皎的麻煩。

秦皎皎非常感謝喬初意,兩個人越來越親密無間,喬初意在清淮有了最好的朋友。

她越來越喜歡在清淮的生活。

自從知道和薄昭潯比鄰而居,喬初意便經常假借“不如一起吃飯”為名,實則哄騙薄昭潯過來掌勺,她好落個清閑,既能欣賞美色,又能品嘗美食。

薄昭潯雖然是在獨住后才開始自己動手下廚,但他聰明,動手能力又強,閑來無事就研究兩張食譜當作消遣,手藝甩出喬初意幾條街,連姑姑也期待她的小男神能多來走動,順便供應各種美食。

尤其是最近,喬葉經常出差,滿世界飛,只能拜託薄昭潯幫她多照顧一下喬初意。有了姑姑的特意囑託,喬初意更加理直氣壯地去他家蹭飯。

到後來,為了方便她進出,薄昭潯還給了她一把備用鑰匙。

喬初意來去瀟洒,完全沒覺得自己是個客人。

只是從那天答應他會好好學習后,這把鑰匙很難再打開他家的門。

“薄昭潯,我今天真的快被餓死了,餓得只剩下一張皮,你可憐可憐我。”喬初意拎着書包,咚咚咚地敲門。

“把門上的題做完,才能進來。”隔着門,薄昭潯的口氣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薄昭潯想出來的餿主意,為了幫助喬初意更快進步,他每天在門上貼一道題,答對了才能進來吃飯,答錯就罰做一張試卷。

更可恨的是,題目旁邊還貼着“今日食譜”,豐富的美味讓她不得不一再折腰。

比如今天,他做了她最喜歡吃的照燒雞排飯,她在門口似乎都聞到了香味,不停地吞口水,再接再厲地敲門:“薄老師,你先讓我吃飯吧。”

“不行。”

不能商量,她就只能乖乖地做題了。

喬初意垮着小臉,掏出紙筆,認命地做題,好在題目不算難,她下午又剛好複習過公式,做起來還算順手。

“選C!”終於得出答案,她歡呼着拍門,“薄昭潯,我算出來了!”

薄昭潯終於打開門,他還繫着圍裙,空氣里有淡淡的油煙味,還有濃郁的飯菜香,他幫她擺好拖鞋,順手接過書包:“今天表現不錯。”

難得他說句鼓勵的話。

喬初意換好拖鞋洗過手直奔飯桌,看着誘人的雞排飯垂涎三尺,趕緊拿起筷子。

薄昭潯轉身去廚房盛粥,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接連震動了好幾下。

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是故意窺探他的私隱,只是好奇地湊過去瞥了一下,剛好屏幕上顯示着最後一條信息:昭潯,我們見一面吧。

發信人是梁熹微。

像一個女生的名字。

好像還是一個……與他關係不太一般的女生。

喬初意嘴裏的美味忽然失了味道。

薄昭潯從廚房出來,把熱氣騰騰的粥放到她手邊稍遠的位置,解開圍裙搭在椅背上,在她對面坐下。

“後天我們去上海。”他看向她,“你準備好了嗎?”

喬初意把零亂的情緒藏起來,笑容滿面:“當然了。”

他嗯了一聲,眉眼柔軟。

這一刻的他們都沒有想到,這趟上海之行,徹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軌跡。

沒辦法,愛難得,怨長久,總讓人束手無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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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意寄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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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玫瑰深處有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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