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沉默是你,呼嘯是你
第13章沉默是你,呼嘯是你
十年心愿終於得償,山水迢迢,她走了一程又一程,過了一年又一年,要的不過是這一句話。
第二天喬初意醒得很早,到了店裏,秦皎皎正在吃早餐,熱騰騰的油條豆漿,招呼喬初意一起吃。
喬初意沒胃口:“你吃吧皎皎,我不餓。”
秦皎皎咕咚咽了一口豆漿:“小喬,你和薄神怎麼了?早上我出地鐵口的時候碰到他,薄神說他要出差,讓我告訴你一聲。他為什麼不自己跟你說?”
“沒什麼,我一直關機忘了打開。”喬初意不太想聊這個話題,繫上圍裙,“再說他也沒有義務事事都向我彙報。”
秦皎皎聽出來一點不對勁,她噤聲,專心解決早餐。
那天之後,喬初意好長時間沒再見過薄昭潯,聽說醫院派給他一個進修名額,為期兩個月,她心裏彆扭着,不肯主動和他聯繫。
這大概是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們第一次冷戰。
或許對她來說是冷戰,他可能完全不在意。
薄昭潯偶爾會給她發短訊,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內容,她不回,但每條短訊都反覆讀過無數遍,哪怕只是一條轉發的天氣預報。
喬初意看着手機屏幕,最近的天氣都是多雲轉晴,她想,生活什麼時候才能多雲轉晴。
好在姑姑的婚禮在即,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忙,讓喬初意沒有太多時間傷神。
喬葉嫁進了周家,沒有盛大的婚禮,只請了親近的朋友親人,婚禮那天,身着白紗的喬葉挽着喬知生的胳膊,緩緩走向周柏山。
兩個粉嫩的小花童跟在後面,提着小小一隻竹籃,沿路撒下花瓣。
在悠揚的琴聲里,兩位新人交換戒指,宣讀結婚誓言,周柏山握着喬葉的手,說:“我這一生,到此已經沒有遺憾。”
執念近半生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場面很溫馨,喬知生看着妹妹下半生有了依靠,臉上一直掛着欣慰的笑。
喬初意坐在下面,吸了吸鼻子,眼眶潮濕。
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喬初意接過來,側臉道謝,才發現周遲深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就坐在她旁邊。
“周遲深!”她又驚又喜。
“噓。”他將食指放在唇上壓了壓,“小點聲,儀式還沒結束。”
“哦哦。”喬初意把聲音放得低低的,“你什麼時候來的?”
周遲深柔聲說:“剛剛,母親不方便過來道賀,托我帶份賀禮過來,趕着去拿,所以遲到了。”
喬初意這下更震驚,她設想的最好結果,不過是周遲深的母親能夠諒解,他也能打開心結,沒想到他母親居然還讓周遲深親自帶了禮物過來。
“你說得對。”周遲深的眼眸清明,偏頭笑着說,“放棄不可得,生活果然會慢慢好起來。我母親現在在週遊世界,過得很好,起碼這麼多年,我是第一次見到她那麼輕鬆快樂。”
其實他早就知道,母親並不想復婚,她已經厭倦了那種沒有愛情的婚姻,只是因為他,父母才認真考慮復婚的可能。
現在,父母各自安好,都過得比從前快樂。
他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
他居然這麼快就能想得通透,沒有再鑽牛角尖,還能安慰她,喬初意疊好紙巾,擦擦眼睛:“周遲深,你真是一個好人。”
“得了吧,別給我發好人卡。”周遲深皺眉,“我下午還要去相親,你爸介紹的,據說對方溫柔又漂亮,比你強一百倍不止,你別給我烏鴉嘴。”
喬初意握拳為他加油助威:“祝你成功。”
他微微揚眉:“謝謝妹妹了。”
儀式結束,周遲深環顧四周,才想起來問她:“薄昭潯沒來?”
喬初意小小地嗯了一下,又解釋道:“他出差了,昨天給姑姑打電話,說實在沒能請到假,所以才沒來。”
周遲深笑:“我又沒說什麼,你不用這麼急着為他解釋。”
喬初意的眼神亂瞟,沒再開口。
“說真的,小喬,”周遲深的笑容愈發清淡,真的像一個為了妹妹操心的兄長,“看得出來,薄昭潯對你有感情,沒必要再這麼拖下去。”
男人的直覺,每次與薄昭潯碰面,尤其是喬初意也在場的情況下,周遲深都能覺察到他眼裏的戒備和佔有欲。
“我會好好想一想。”喬初意輕輕摸了摸鼻子。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秦皎皎的來電。
這場婚禮為了做好保密工作,只邀請了很少的賓客,秦皎皎也知道,儘管喬初意再三叫她一起來參加婚禮,秦皎皎還是拒絕了,說那樣的場合太束手束腳,她還是留在店裏照看生意。
“喂,皎皎?”
“小喬,”秦皎皎的聲音不太對勁,像壓抑着哭腔,“倉庫的鑰匙你放在哪裏了,我找不到。”
喬初意心裏明白,她絕對不是因為找不到鑰匙才這樣。
“在左邊第一個抽屜的藍色盒子裏。”喬初意放緩語氣,“這邊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我現在回去拿給你。”
周遲深聽到她說話,知道喬初意有事要先走一步,提出送她過去。
這裏不好打車,喬初意急着回去,沒有推辭他的好意。
回到店裏,喬初意匆匆地進去,抓住一個店員的胳膊:“皎皎呢?”
“店長啊,”店員是個新來的小姑娘,想了想,“好像在後面的小倉庫里。”
倉庫里擺着排排貨架,即使在白天光線也很暗,又不通風。喬初意進去,打開燈,秦皎皎坐在最裏面的貨架前,雙手抱膝,頭抵在膝蓋上。
“皎皎,你怎麼了?”喬初意蹲在她面前。
秦皎皎抬頭,眼睛紅腫着:“他要結婚了。”
喬初意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有人特意想放出風聲來。
首先是一個女人來店裏預訂糖果,那個女人很漂亮,風情的長鬈髮,戴着墨鏡,舉手投足都帶着與生俱來的貴氣。她打量了秦皎皎一番,微微地揚了下嘴角,自我介紹:“我是梁桑,今天呢,是想訂婚禮用的喜糖。”
秦皎皎聽到新來的小姑娘在她背後小小驚呼一聲,靠過來:“皎皎姐,你看她那條玫瑰金的手鏈,昨天我剛在新品發佈會上看到。”
秦皎皎略略看了梁桑一眼,大概是哪家的名媛小姐,喬葉的婚禮上的糖大部分都是她們做的,有收到喜糖的媒體曬到社交網絡上,立刻有人找出是她們這家店,最近訂單多了很多。
“好的。”她打開一面展覽用的樣品櫃,“您可以看看想訂哪一種,婚禮多久以後舉行?大概需要多少量?”
“這個啊,需要我未婚夫拿主意。”梁桑嬌俏地一笑,沖外面招手,“言修,在這邊。”
言修?
秦皎皎後背一僵,然後看到自己分外熟悉的那張臉。
方言修穿着淺灰色豎紋襯衣,背脊挺拔,從容不迫地走進來。
怪不得最近他幾乎不再聯繫她,秦皎皎這才明白,卻不啻驚雷乍起,原來他打算結婚了。
為什麼不告訴她?
秦皎皎不知道是什麼強撐着自己向他們一一介紹完那些適合婚禮用的糖果,梁桑一直挽着方言修的胳膊,說這個喜歡那個也喜歡,選擇困難症犯了真的好糾結。
方言修靜靜地聽着,而後笑着說既然喜歡那就全都買了。
“不用那麼麻煩。”梁桑臉上浮動着幸福的笑容,“你啊,就是太慣着我。”
他但笑不語。
挑選了好半天才選好幾種樣式,梁桑被一通電話叫走,囑咐方言修留下付訂金。
很快,只剩下方言修和秦皎皎兩個人。
似是知道她有話想說,方言修付完款沒有急於離開,找了個角落坐下。
“你……你要結婚了嗎?”
“嗯。”
秦皎皎搓了搓手,明明冬天還未到,怎麼天氣就已經這樣冷了,她勉強笑了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要結婚?”
“剛做的決定,本來也打算最近告訴你,沒想到今天這麼巧。”
她看着他,這個未曾謀面便已經入她心的男人,現在屬於別人了。
還記得她還小的時候,被同學孤立,他安慰她:“你還有我,不用怕,努力去和別人溝通,去交朋友,會好起來的。”
在她產生輟學的念頭不想讓父母那麼辛苦時,也是他一再鼓勵她,還約定一起考S大。
他們第一次見面,秦皎皎才知道他大她幾歲,過去種種,都是為了給她勇氣。
被他照顧,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回憶里,美好很多,傷心也很多,從這一刻起,盡數付之一炬,灰燼吹散,哪怕來年春風吹草生,也再也無法回頭。
“好,好。”秦皎皎喃喃。
“我走了。”方言修面上仍是一片平靜,“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皎皎,”細聽之下,可以覺察到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對不起,我努力過,但是我們真的不合適。”
她強忍着哽咽,問他:“方言修,放棄我,你會不會覺得難過?”
方言修的身影頓了頓:“有一點難過。”
秦皎皎神色凄然:“方言修,如果你沒有結婚沒有戀人,我到死也要纏着你,但是你有了愛的人,我只能到此為止,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方言修站了片刻,他始終沒有回頭,連再看她一眼都沒有。
他推門而出,路上車水馬龍,他腳步未停,很快在她的視線中消失。
是那個被用力愛着的人真好。
他們面對放下,也只是“有點難過”而已。
不像我,長夜痛哭,剝皮抽骨。
失戀的痛苦不是三言兩句就能翻篇的,接下來的半個月,秦皎皎非常低迷,表面竭力維持平靜,但是做什麼都是魂不守舍。
喬初意去找了方言修兩次,他都避而不見,她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最終的選擇。
喬初意只能每天守着秦皎皎,在她拿錯東西、收錯錢的時候悄悄給顧客道歉。
待到營業時間結束,秦皎皎默默地去打掃衛生。
她說過幾次不用打掃,秦皎皎恍若未聞,掃了地,又拿了擦碗巾仔細擦拭玻璃器皿。看她又打碎了一個杯子,喬初意實在忍不住,抓住她想去拾碎片的手:“皎皎,你得想開點,方言修已經放手了,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總要向前看。”
這麼多天,秦皎皎一直沒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所有的悲傷都深埋在心底,這一刻卻忽然崩潰大哭。
她緊緊握住喬初意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可不可以,就站在原地,我不是想讓他停下,我只是想多站一會兒。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回到過去,但是我可以拒絕往前走,我就站在這裏。”
喬初意半跪着抱住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聲音發顫:“不可以,皎皎,因為他已經走了,並且不再讓你回頭看。”
“小喬,小喬,我真的好難過。”
“會好起來的,皎皎,我們慢慢忘記,慢慢開始。”
經過這場痛哭,秦皎皎發泄了許多,她內心堅強,情緒也開始好轉,有時候喬初意會覺得秦皎皎像個女戰士,隨時準備衝鋒陷陣,即使受了重傷,也能默默地熬到痊癒,沒有什麼能把她擊垮。
徐暘擔心她,經常來店裏幫忙,和她說話,逗她開心,終於有一天,秦皎皎說:“小喬,我會活得越來越好,我要讓他知道,他只配錯過我。”她臉上飛揚的笑容,讓喬初意覺得那個無堅不摧的秦皎皎真的回來了。
喬初意很喜歡一句話——
不要去看那個傷口,
它有一天會結疤的,
疤痕不褪,可它不會再痛。
“小喬,”秦皎皎勸她,“你和薄昭潯不一樣,這麼久不見也該冷靜得差不多了,如果冷靜過後還是覺得沒辦法放棄,那就去找他,告訴他。”
大家都這麼勸她。
喬初意很多時候也是這樣想,如果她和薄昭潯也有一場痛快的了結,就算不能在一起,乾乾脆脆的放棄也勝過停在原地。
沒辦法放棄,只要薄昭潯沒親口拒絕,她這輩子都放棄不了。
喬初意不想再畏縮不前,無論怎麼樣都要嘗試一次。
剛下定決心,機會很快來了。
糖果店最近一直很忙,喬初意上了幾款少女心滿滿的新品,打出限量預訂的標籤,刻意減少訂單,稍微休息一下。
徐暘趁這個機會請她吃飯,在飯桌上狀似無意地在喬初意麵前透露消息:“小喬啊,我們公司打算助捐一所學校,在瓦覺縣,只是路途有點遠,要是有人能提前去看一下情況就好了,雖然我們老大現在在那邊義診,但是他那麼忙,我實在沒法讓他幫忙。”
苦惱的表情十分到位。
喬初意只聽清一句話,薄昭潯在那裏!她正發愁不知道他的動向,眼睛頓時亮了,她連忙說:“我去我去,順便帶皎皎去散心,你不就是想讓她也出去走走嗎。”
“真是麻煩你了,小喬,你真是人美心善。”徐暘恭維她。
喬初意已經掏出手機開始研究路線,不客氣地收下恭維:“這還用說?說點我不知道的。”
徐暘:“……”
吃過飯,喬初意迫不及待地回家收拾東西,又給回家喝媽媽煲的愛心湯的秦皎皎打電話,說可以帶她出去公費旅遊。秦皎皎雖然懷疑她的慷慨,但是免費旅遊不去白不去,於是愉快地答應下來。
徐暘回到家,把車鑰匙順手扔在玻璃茶几上,趕緊給薄昭潯發短訊:“老大,我把人騙過去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薄昭潯:“你騙人的本事,我是相信的。”
徐暘把這句話翻來覆去琢磨幾遍,心想潯哥夸人的話怎麼聽起來比罵人還損。
去趟瓦覺縣不容易,交通工具換了好幾樣,又在縣城裏租了一輛車,兩人開到山腳下,還得拖着箱子徒步往上爬,累死累活的秦皎皎終於明白自己上了小喬的當。
已經過了冬至,天光漸長。
喬初意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帶來的東西弄到學校門口,沒想到這麼巧,薄昭潯好像早知道她要來一樣,剛來就遇到了他,帶了幾箱子愛心糖的她被抓個正着。
“聽說你現在在做手工糖果師?”
喬初意只說過她和秦皎皎一起開了家小店鋪,但沒有告訴薄昭潯她開的是糖果店,怕挨他訓斥。他做牙醫,一直視糖果為百害無一利的東西,以前就嚴格控制她吃糖,怕她沒有節製得了蛀牙。
可他居然早就“聽說”了。
聽誰說的?喬初意心裏直哼哼,肯定是徐暘那個叛徒,明明再三向她保證絕對不會透露一個字。
“這麼多年過去,你喜歡和我唱反調的毛病,一點沒改。”他說。
這麼多年,提到歲月,難免讓人感慨。她想了想,的確是這樣,因為他話少,她總愛和他對着來,試圖挑釁他,可又被他吃得死死的,不自覺地依賴他,聽他的話。
往事不可尋,那就活在當下。
能活在當下的人,大概煩惱會少一些。
薄昭潯找了兩個同事幫她們拿東西,他帶着兩個風塵僕僕的女孩子先去住的地方,秦皎皎雄赳赳地走在最前面,拉着一個靦腆的男醫生問東問西,喬初意和薄昭潯自然地落到最後。
他摸了摸喬初意的手背,有點涼,蹙眉:“怎麼不戴手套?”
喬初意搓了搓手心:“戴手套不好拿東西,太麻煩了。”
“你是懶。”薄昭潯一針見血。
他把她的手包進掌心裏,他的手很溫暖,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
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冷戰,一切都還是最好時候的樣子。
喬初意小臉紅撲撲的,抬頭問:“薄昭潯,同樣是天冷,你的手為什麼那麼暖和?”
薄昭潯淡淡地看她一眼:“因為我不像某些人那麼冷血,打電話不接,發短訊也不回。”
喬初意假裝聽不懂,義憤填膺地說:“居然有人這麼對薄醫生。”
“是啊。”他還是冷淡的語氣,“關鍵是薄醫生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喜歡這樣的薄昭潯,無奈又妥協,收了稜角不再有疏離感。
喬初意踩着落葉,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路上遇到熟人同他聊天,薄昭潯鬆開牽着她的手。
聽別人聊天不太禮貌,笑着打了聲招呼,喬初意自覺地退到一邊,跑去觀察百年老樹的紋理,偶爾伸手蹭一蹭滄桑的樹皮。
“我還想着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呢,”被稱作鄒醫生的長者慈眉善目,樂呵呵地看了喬初意一眼,“沒想到你個人問題解決得挺快,小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啊,這就被你搞到手裏了。”
薄昭潯也順着鄒醫生的目光看過去,語氣柔軟:“顯小而已,這麼多年感覺沒變過樣子,小孩兒似的。”
“原來是青梅竹馬啊。”鄒醫生笑得皺紋更深。
薄昭潯頷首,又說:“鄒老師,我先帶她回去,這裏比清淮冷,凍了一路,我擔心她會感冒。”
“好好好,快去吧。”
年輕人的愛情真美好,鄒醫生忍不住感慨,讓他也想起了二十多歲時有情飲水飽的歲月。
“聊完了?那麼快啊。”喬初意剛數到第二百七十九條紋路。
他英俊的眉眼輕抬:“走了。”
喬初意還在留戀這棵樹,心裏琢磨着回去可以做一組森林系列的糖果,最好再加一些環保理念,應該很有意義。
“薄昭潯,你說這棵樹能承重多少?”
“你想爬樹?”他的眉心皺了起來。
喬初意驚嘆,這個人怎麼什麼都知道?!還能不能有點私隱了。
“這棵樹,樹齡超過一百年,”薄昭潯略作思考,然後說,“超過四十五千克,爬上去就是對它的褻瀆。”
喬初意得意揚揚地比出一個V字手勢:“我只有44.5千克。”
這麼輕?薄昭潯似是沒想到,眉頭蹙得更緊,她那麼喜歡吃,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長肉。
回到清淮以後要不要掛個號帶她檢查一下腸胃,薄醫生認真地想,是掛張醫生的號還是請李醫生先看看?完全不明白這就是女孩子一直追求的吃不胖體質。
“不能爬。”他攥過她的手腕,“先回去喝點熱水。”
薄昭潯領她到宿舍,這趟義診比較艱苦,女醫生很少,他提前知道她們要來,早就收拾好了條件相對好一點的房間。喬初意跟着走進去,看到秦皎皎的行李被丟在地上,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他關好門窗,打開暖氣,又倒了杯熱水塞到她手裏。
“還冷嗎?”
喬初意捧着杯子,小心地喝了兩口水,搖頭:“不冷啊。”
薄昭潯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最後落到擋不住膝蓋的裙子上:“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冬天?”
她當然知道,但為了能美美地出現在他面前,她還是咬牙穿了條特別顯身材的裙子。
秦皎皎以前總說顏值高低決定表白效果。
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薄了……
“穿……穿了打底……”
薄昭潯找出一條毯子丟過來,剛好蓋在她腿上:“我馬上要去工作,我的房間在隔壁,行李箱裏那件黑色的羽絨服你肯定知道,拿出來穿上。”
嗯嗯嗯,她連連點頭。
這次見到薄昭潯,喬初意明顯感覺有哪裏不一樣了。
雖然以前也很照顧她,但是不一樣。
晚飯時間,喬初意坐在薄昭潯身邊,有些年輕的醫生起鬨,說她是他的小女朋友,薄昭潯不但不反駁,還掛着淡淡的笑,似乎很愉悅。
她在小學裏充當了幾天臨時老師,教小朋友寫字背詩,他如果忙完手裏的工作,就會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聽她講課。
離開瓦覺縣的前一天下午,熱情的村民為了感謝這些前來義診的醫生,非要弄一個篝火晚會給他們餞行。廚神秦皎皎大展身手的時候到了,忙得不亦樂乎,喬初意完全插不上手,秦皎皎給她出主意讓她去看落日。
反正閑來無事,放鬆下心情也好,瓦覺縣的落日應該很美。
她一個人爬上山頂。
薄薄的霧,平直的光,夕陽如金黃的醇酒,緩緩傾瀉。
喬初意坐在那裏,只覺得黃昏離自己很近,一抬手,便能扯下一縷餘暉。
景色磅礴,連帶着心也壯闊起來。
薄昭潯不知道什麼時候跟着她過來,坐在她旁邊,本來有很多話想說,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喬,我們認識很久了。”
“嗯。”
“曾經我說過,我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是我一直在嘗試改變。”
喬初意看向他,完全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我認為最美好的歲月,是和你在天長山畫畫、更衣室里的擁抱、為你做飯、陪你學習,習慣了有你陪在身邊,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我所有美好的歲月,都和你有關。”
心臟像是快速裂開一條縫,潮水拍擊,波濤洶湧。
喬初意腦子裏亂糟糟的,彷彿失去了思考能力。
天空暗了下來,許久未得到回應,薄昭潯緩聲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喜歡什麼?”
喬初意當然記得,脫口而出:“喜歡下雪天,喜歡贏。”
“我是喜歡贏,”薄昭潯的聲音很輕,在風中飄動,他側過臉來看她,眼神像溫柔的海,攪碎了整片月色,湧起一陣波光粼粼,“但是我更喜歡你。”
有這麼一個人,你遇到她,才會知道自己非輸不可。
就是欠她的,還不清忘不了,即使說得再堂而皇之,想到要把她交到另一個男人手裏,心立刻像被挖掉一塊,再也無法填補。
非她不可。
有情人易得,但是喬初意難尋。
喬初意整個人愣住。
不敢動,生怕只要動一動就會醒過來,然後發現這只是一個夢。
她本來還在心裏練習要怎麼跟他告白,緊張得出汗,從來沒想過會是他主動說出口。
他說了很多,聲音不疾不徐。
“我這個人,性格不好,沒有戀愛經驗,有段時間會想,你大概和有趣的人一起才能開心。”
“起初我和大哥關係不好,他那個人太偏激,我擔心你會受到傷害,所以想遠離。等到在清淮再次遇到,發現你就住在對面,我特別開心,知道你受了傷,每個周末我都跟着你去療養中心。”
“後來我想,只要我保護好你,沒必要再違心地把你推開,可又怕你對我只是像對喬哥那樣,是對兄長一樣的依賴,而不是喜歡,所以我一直在猶豫。上次看到你和周遲深擁抱,我心裏很亂,不知道說什麼好,所以才說了那種話。”
薄昭潯頓了頓:“小喬,我想要的是一輩子,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敢冒險,現在所有的障礙都清除,如果你對我也抱有同樣的感情,那麼再也沒有什麼能橫在你我之間。”
“那梁熹微……”
在這個傍晚,喬初意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來龍去脈。
薄梁兩家是世交,幼年時期,梁熹微和薄昭潯曾經在同一個心算班接受集訓,兩個人都很出類拔萃,漸漸地,兩家大人總愛開玩笑地把他們湊在一起。
後來,薄昭潯遭遇了那場火災,薄家收養了方言修,他不是沒嘗試過要同這個大哥好好相處,但是方言修不買賬,因為父母的身亡遷怒於他,處處刁難,薄昭潯不想反擊,只是性格變得更加沉默。
徐暘和他不在同一所學校,段辭和霍均又早早出去念書,很長一段時間裏,薄昭潯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唯一能和他說上兩句話的只有梁熹微。
薄昭潯把大把時間都花在速算上,反正也沒有別的事可做,還和梁熹微約定,一定要在國際賽上拿到一次冠軍。
他本來已經恢復了一些鬥志,可好景不長,梁熹微厭倦了這種枯燥無味的生活,又聽信了關於薄昭潯的風言風語,不自覺地對他稍有疏遠,後來,乾脆遠赴加拿大,在那裏生活了幾年。
回國之後,看到如今的薄昭潯,她回憶起往昔,忍不住想同他更靠近一步。
“我看你對她很不一樣啊。”喬初意踢踢腳邊的石子,不看他。
“吃醋了?”薄昭潯輕聲笑,“我沒有經驗,你又沒問過,沒想到你會那麼介意。”
“誰吃醋了!”喬初意嘴硬。
“她沒你漂亮、沒你可愛,不知道你會介意什麼。”
喬初意幽幽地說:“薄昭潯,你居然假話說得這麼不走心,梁熹微去年被選為娛樂圈十美的榜首,你竟然違心地說她沒我漂亮。”
他目光幽深,細細地看她:“不是違心,真沒你漂亮。”想了想,又擲地有聲地補充,“誰都沒有你好看。”
喬初意美滋滋地想,就憑現在這句話,以後真的沒法和他生氣,只要想想他這麼有眼光,還有什麼不能原諒?
薄昭潯繼續解釋:“因為她無意中知道了一個秘密,我希望她保密,所以才答應幫她做三件事。我不願意和她扯上人情債的關係,能夠通過條件交換解決,再好不過。”
“什麼秘密?”喬初意對這個話題倒是很熱切。
“那場火災,其實方言修的父母不是為了救我而身亡,他們因為賭錢欠下高額的債務,實在走投無路,所以引火自殺。那時我每天早上都會去方家經營的小吃店吃早飯,看見火光想衝進去看看有沒有人,被方阿姨一把推了出來。”
“為什麼不能告訴方言修?”
薄昭潯嘆了口氣:“方阿姨推我出來的時候,塞給我一封信,或者說是遺書,他們輸紅了眼,想把小吃店賣了繼續賭,但是方言修堅決不同意。她在信中說了很多絕情的話,還說方言修是剋星。那時新聞已經把方家父母報道成救人英雄,我爸媽說他已經夠可憐了,這封信就當從沒存在過。有一次他們聊起方言修,無意中提起這件事,沒想到被來家裏找我的梁熹微聽到了。”
喬初意聽得心潮起伏,她以前總覺得方言修可惡,現在明白,沒有十足的惡人,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其實人在不同的階段,總以為有些事過不去,但再過幾年重新回望,會覺得人生如夢。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圓月高照,滿地皎潔,寧靜而深邃。
喬初意還固執在梁熹微的問題上,悶悶地問:“你答應了梁熹微什麼事?”
“一是去參加生日會;二是和她舅舅見一面,你大概不知道,她的舅舅就是許舸聲導演;第三個是拍微電影並且配合她的宣傳。”起風了,山上的溫度降低了很多,薄昭潯伸手把她外套的拉鏈拉上,“現在都結束了。”
“那……”喬初意囁嚅半天,心一橫,還是說出來了,“如果她讓你和我分手,你也會答應嗎?”
薄昭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麼說,你現在已經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在問這個問題了?”
女朋友……
喬初意縮了下肩膀,眼睛到處掃來掃去,假裝沒聽到,心跳卻猝不及防地加快。
“不會有這種可能,在清理完障礙之前,我不會冒險。”薄昭潯順了順她被風吹起的頭髮,“我說過,小喬,我想要的是一輩子。”
一輩子,肩膀給你,懷抱給你,喜樂給你,餘生的幾十年也給你。
十年心愿終於得償,山水迢迢,她走了一程又一程,過了一年又一年,要的不過是這一句話。
喬初意的眼睛籠着水霧,她伸出雙臂,撲過去攬住他的腰:“薄昭潯,我特別特別喜歡你,這麼多年一直喜歡你。”
薄昭潯沒想到她會主動投懷送抱,愣了下,也抱住她,聲音裏帶了一點誘哄:“喜歡我什麼?”
喬初意仰起頭,帶着哭腔地說道:“喜歡你長得帥。”
薄昭潯的臉黑了下來。
“還喜歡你有錢。”
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懷裏這個人丟下山。
看他面色沉如水,喬初意咯咯地笑起來,兩人離得那麼近,她一笑,特別撩人。薄昭潯定定地看着她,終於覺得漂浮不定的心落下來。
是他的,再也不用擔心她會成為別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姑娘。
他等了十年等到今天,換來今後的幾十年和她一起度過。
只有她。
他的過去、現在、將來,只有一個她。
本來沒有什麼旖旎的想法,但小姑娘軟軟地靠在他身上,鼻腔里灌着的都是她的味道,纖細的胳膊圈在他的腰間,眸子裏矇著水汽,在他眼前撲閃着。
薄昭潯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呼吸壓抑,眼睛卻極亮,喉結滾了滾,輕聲問她:“小喬,我可以親你嗎?”
高智商的人談戀愛也是飛速前進嗎?剛確定關係就要親?
喬初意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
真可愛,薄昭潯想,湊過去,呼吸交纏着,親了親她的嘴角。
喬初意有樣學樣,也探頭去親他的嘴角。
薄昭潯被她弄得心痒痒的,恨不得把她抓過來加深這個吻,喬初意向後跳了兩步,逃開他的懷抱,狡黠地笑:“薄醫生,不要耍流氓,快去吃飯。”
兩個人互訴衷腸大半天,從山頂下來,篝火晚會早就開始了,大家邊吃邊喝,場面很熱鬧。
秦皎皎是海量,同人划拳喝酒,玩得開心,喬初意今天更是格外高興,越看身邊的薄昭潯越覺得賞心悅目,忍不住貪喝了兩杯酒。
篝火晚會快要結束,有幾個人已經回去休息,一個村民大姐突然跑過來,語氣焦急:“不知道誰家的女娃娃爬到樹上去了,怎麼都不下來,你們去看看,幫着勸一勸。”
薄昭潯正和同事聊起一個病人的病況,放任喬初意在旁邊吃喝,聽到這番話,他立刻看向身旁,喬初意果然不見了。
喬初意從來沒喝醉過,不知道自己的酒品這麼差,剛才出來透口氣,看見月亮長在樹梢上特別好看,迷糊着想摘下來給薄昭潯看看。
她喝得晃晃悠悠還能爬上一棵樹,可以說寶刀未老了。
薄昭潯跟着過去,站在樹下,那棵樹最低的樹杈離地不遠,樹下又擺着石墩子,也難怪她能爬上去。
他抱歉地對同事笑:“不好意思,我家的,喝多了,這裏交給我,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大家的目光馬上變得意味深長,薄醫生看起來嚴肅冷淡,這小女朋友倒是很生猛,喝個酒還上樹。
喬初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兩頰仍然紅撲撲的,她睜着迷離的眼睛,看清樹下站着的是薄昭潯,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盛夏蟬鳴,她躲在樹上偷襲他,結果沒本事爬下來。
“喂,你不要走,幫幫忙,去給我找個竹梯子,我下不去了。”喬初意盪着兩條腿,指揮他。
“不用梯子,”薄昭潯站得更近一點,沖她伸手,“下來,我接住你。”
“真的呀。”喬初意聲音軟軟的,扒着樹榦傻傻地笑。
下一秒,沒有絲毫猶豫,她從樹上跳下去,被他穩穩接住。
“真的。”薄昭潯抱着昏昏欲睡的她,親了親她的額頭。
從此以後,風霜雨雪有四季,而你的四季,有我。
幫你擋風雨,給你懷抱。
喬初意的糖果店離醫院不太遠,再加上喬葉結婚後,那個公寓只剩下她自己住。回到清淮,在薄昭潯的要求下,喬初意搬到他現在住的地方,開始了非常純潔的同居生活,這樣薄昭潯既能監督她必須吃早餐,還能每天順路開車送她去店裏。
“真是特別純潔的同居生活,就是搭夥吃飯聊聊天。”喬初意認真地向滿臉促狹的秦皎皎解釋,“你不要想歪了。”
當然,偶爾會有一些情侶間的正常肢體交流,但都是淺嘗輒止。
薄醫生還是非常尊重她的。
秦皎皎立刻給徐暘發短訊:小喬說他們是非常純潔的同居關係,這麼個又萌又軟的大美人兒放家裏只看着,薄神過分了啊。
徐暘:我潯哥假正經假正經!
喬初意搬過來沒多久,親自下廚,邀請他們三個和秦皎皎來家裏吃飯。
自從薄昭潯在這邊買了新公寓,因為貪圖老大的手藝,他們時不時企圖過來蹭飯,但最近一直被他拒之門外。
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喬初意叫他們過來吃飯,段辭和霍均都丟下手裏的工作,忙不迭地趕過來。秦皎皎也來這邊,徐暘當然不會缺席,還熱情地主動請纓要當司機。
一進門,段辭和霍均在客廳里打遊戲,一局結束,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老大家裏有點不一樣了。”
後知後覺的小段還不知道喬初意和薄昭潯在一起的消息。
“哪裏不一樣?”霍均也跟着打量。
段辭戳了下沙發上的草莓抱枕,又指了指粉嫩嫩的海馬靠背:“老大這麼娘你敢信?”
“還有,”“段爾摩斯”在客廳里轉了轉,對着兩個杯子皺眉頭,“這個粉色的杯子和旁邊藍色的難道不是情侶杯嗎?”
他壓低聲音,得出結論:“老大有女人了。”
其他幾個人心裏憋着笑,表面附和他:“真的嗎?嘖嘖嘖。”
“小喬肯定很難過,”段辭嘆氣,“我以前一直覺得老大喜歡小喬,但是有緣無分啊。”
他之前聽說小喬和老大鬧了點彆扭,還以為今天是破冰宴,沒想到在冷戰期,居然有人乘虛而入了。
兩個當事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話題中心,關在廚房裏忙碌,薄昭潯正想捲袖子,喬初意執意要親自掌勺,不要他插手。
“你去招呼客人啊,杵在這裏幹什麼?”喬初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薄昭潯順手攬住她往懷裏帶:“為什麼要招呼他們?明明陪你更重要。”
喬初意手裏還舉着湯勺,和他抱了一會兒,問:“薄昭潯,你真的是第一次談戀愛嗎?整天冷峻寡言的,說起情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是情話,”他摸了摸她的發頂,“都是真心話,一見到你,就忍不住說給你聽,想讓你知道。”
喬初意和他拉開距離,臉發燙:“你不要這麼說話。”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這種人!既理性克制,又火熱迷人。
“我要做飯了。”喬初意轉身對着大理石台,洗菜切菜忙碌不停。
被警告不能幫忙的薄昭潯就靠在一邊,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陽光從窗口灑進來,她纖細的身影被金色完全籠住,低頭切菜的時候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頸。
真美。
一切都很美。
好像以後的歲月都在眼裏,有人為他做飯菜,有人給他留盞燈。
翻找作料的時候,喬初意在櫥櫃裏無意中發現一本菜譜,很厚。她好奇地拿出來,一張張翻看,大部分是手工抄寫,圖片有的是從雜誌上裁剪下來的,有的是專門打印下來貼上的,還有的是洗出來的照片,裏面居然全是她愛吃的。
有的步驟複雜,圖配文寫了好幾頁。
“那個本子大概記了很多年了,”薄昭潯貼近,向她介紹,“開始是希望能多學做一點你喜歡吃的東西,後來漸漸成了一種習慣。”
怪不得讀大一那年,他帶她去吃飯,很自然地問起她多吃了幾口的那道菜應該怎麼做。
“薄昭潯。”
“感動嗎?”
“嗯。”說不感動是假的。
薄昭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明示她:“既然感動的話,不應該主動獻吻嗎?”
傲嬌的表情似乎在說“還不親難道等我把臉湊過去”?
喬初意踮起腳,輕輕地親了下他的右臉。
薄昭潯略有不滿:“就這樣?”
得寸進尺,她恨不得把手裏的蔥丟到那張英俊的臉上。
“老大,你和小喬在廚房裏說什麼呢?”徐暘故意高聲問。
他不緊不慢地回擊:“在談幫秦小姐介紹男朋友的事。”
徐暘趕緊閉嘴。
喬初意的廚藝不錯,動作又麻利,一桌菜很快上桌,幾個人圍在一起邊吃邊聊。
段辭悲憤地控訴:“為什麼次次聚在一起吃飯都是我們這些單身狗!下次聚會帶點新鮮的人過來好嗎?!”
薄昭潯慢慢將一塊魚里的細刺剔掉,夾進喬初意的碗裏,氣定神閑地說:“單身狗是你,沒有我們。”
這幾個人里,只有後知後覺的小段還沒領悟到他們已經在一起,這會兒他直勾勾的眼神跟着老大的左手移到喬初意的右手上。
“你們……你們……”段辭看着他們十指相扣,一臉不可置信,“這麼幾年過去,我還以為你們倆決定要做一輩子好朋友,沒想到居然暗度陳倉。”
徐暘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嫂子,”段辭見風使舵,向她敬果汁,“我們老大真的億里挑一,您特別有眼光。”
喬初意被他逗樂了。
愛情能夠改變一個人,他們真是相信了。
自從喬初意升級為嫂子,幾個人都明顯感覺到老大變得像個正常人了。
秦皎皎喜歡玩遊戲,在遊戲裏簡直混得風生水起,喬初意閑來無事,在秦皎皎的帶動下加入遊戲,很快沉迷其中。可她根本沒長玩遊戲的腦子,每每在遊戲裏到處亂竄被人殺得慘不忍睹,秦皎皎嫌她拖後腿,根本不願意和她組隊。
“皎皎,”喬初意抱着她撒嬌,“我們不是有過硬的交情嗎?你帶我一起玩兒啊,我自己不敢瞎跑,萬一隊友罵我怎麼辦?”
秦皎皎冷靜地推開她:“想都不要想,在段位面前沒有朋友,不過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什麼主意?”
“如果坑了隊友,你就說對不起哥哥姐姐,我急着打完這局去做作業。你想,誰還忍心和一個小學生過不去呢?”
“秦!皎!皎!”喬初意怒吼。
秦皎皎趕緊溜了。
傷心的小喬只好去找她家薄醫生,特彆氣憤地說:“其實不是我技術不好,是對面的人追着我殺!故意針對我!”
0殺16死,真的不是技術問題嗎?
“我男朋友肯定不會嫌棄我。”
“那我幫你殺回去。”薄昭潯從善如流。
就是這個意思!喬初意解氣地想,那些逮着我殺的,一會兒就等着被我家男朋友追得到處跑吧。
這個遊戲段辭他們愛玩兒,之前叫着他玩過幾次,沒意思,之後很少再玩。
薄昭潯給他們三個發消息:來玩遊戲。
段辭收到消息,一個翻身差點從床上掉下來,在群里發了條語音:“老大今天吃錯藥了?”
“別廢話。”
薄昭潯打字飛快。
這邊喬初意也登錄好遊戲,薄昭潯順便瞟了一眼ID:對面五辣雞。
他實在無語,捏了捏喬初意的下巴,特別誠懇地問:“怪不得被追殺,告訴我,活着不好嗎?”
喬初意爭辯:“是皎皎說一定要取一個很拉風、有震懾力的名字,讓對手聞風喪膽。”
嗯,所以秦皎皎從來不跟你玩兒,只能我們幾個人陪着。
四個人陪喬初意打了幾局簡單的,終於見識到了嫂子的技術。
一言難盡,說假話吧,昧良心,說實話,又怕被老大削。
小段也算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從此之後,最怕和喬初意一起打遊戲。
他們每次五個人組隊開殺,從頭到尾的任務,就是保護喬初意。
她操作差得一塌糊塗,還偏偏喜歡用脆皮法師的角色,一個頂着大花苞頭的小蘿莉,在整張地圖裏跑來跑去,被殺掉還會小小地鬱悶下。
段辭:“嫂子,中路對方滿血扎堆啊,我們還沒過去,你怎麼非要往那邊跑?”
“我沒看到……”
“小地圖上不是很清楚嗎!”
喬初意驚訝:“還有小地圖?在哪裏在哪裏?”
所以說,他們實在不解,嫂子玩這個遊戲的樂趣到底是什麼。
薄昭潯眼睛沒有離開屏幕,淡淡地對她說:“沒事,跟在我後面就可以了。”
喬初意指揮着她的小法師,樂顛顛地跟在他身後,有時候跑去吃兩撥兵線,如果轉進野區八成會迷路,然後摸爬滾打地出來。
“那個大鳥什麼時候會出現?”喬初意想儘快弄明白這個遊戲裏的所有設定。
薄昭潯沉默了下,說:“在遊戲裏,我們一般管它叫龍。”
喬初意驚得合不攏嘴。
她玩遊戲的經歷完全可以寫成一本《一個遊戲白痴的日常》。
“為什麼沒有率先擊殺隊友的設定?”段辭第N次衝到前面幫喬初意擋下對方的技能,恨恨地說。
徐暘頭腦清醒:“就算有這個設定,你敢嗎?”
霍均:“我賭一百包辣條,他不敢。”
段辭:“我的意思是,有這個設定,你們可以先殺了我,這樣我就不用提心弔膽地保護小喬了。”
“這麼一說,”徐暘點頭,“好像很有道理。”
段辭抱怨:“我幫小喬擋槍已經死好幾次了。”
“你可以猥瑣一點,不要帶着殘血到處跑可以嗎?”徐暘冷笑。
猥瑣一點?段辭眼睛一轉,開了公開對話:“對面戰士大哥哥,一起睡嗎?嘿嘿嘿。”
徐暘:“……我說的猥瑣不是這種猥瑣……”
對面被調戲的戰士大哥騎着馬,滿場追殺小段,其他人都袖手旁觀,讓段辭好好品嘗猥瑣的代價。
這局選了個輔助角色的段辭根本不是對手,落荒而逃:“大哥大哥,停一下,我錯了,給條活路。”
戰士大哥:“給你五秒鐘時間,來,再死一次。”
段辭委委屈屈地跑過去再死一次。
喬初意在高手們的帶動和保護下,局局躺着都能贏。
怎麼能讓嫂子既有參與感,又能不被對手追着砍,這個很傷腦筋。
語音里最常發生的對話——
“推什麼高地,快保護嫂子!”
“別打野了,嫂子要被對方攆上了!”
“嫂子快站我們身後,一會兒你補最後一刀。”
……
她好喜歡這種躺着也能贏的感覺啊,忍不住想多來幾局。
偶爾段辭會抗議:“我們能不帶嫂子打一局嗎?來幾局排位,有老大帶着咱們,登頂國服最強!”
薄昭潯手速快,預判能力強,走位又風騷,幾乎把把贏。
他冷淡地說:“如果不是為了哄我老婆,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們幾個人浪費時間?”
他們一致推選有老婆沒兄弟的薄昭潯為天底下最薄情寡義的人。
每天晚上固定打一局,陪着玩了一段時間,喬初意贏得多了,仍然興趣不減,段辭隱約覺得老大也不太對勁了。
如果敵方有人選了那個蘿莉角色,即使機會再好,薄昭潯都捨不得下手擊殺,往往對方其他四個人死了好幾次,只剩那個小蘿莉在蹦躂。
受不了,段辭和霍均雞皮疙瘩掉了滿地,沒想到冷麵佛爺似的老大,陷入戀愛里居然這麼酸。
徐暘還趁機透露:“咱們老大這幾年還一直學着怎麼哄女孩兒高興,戀愛寶典翻了好幾本,想必現在已經是個高手了。”
有人一腳踢翻這碗“狗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