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六個人(1)
第22章六個人(1)
走在最前的是那個小混混裝扮的年輕人,他拿着一個可以發光的手電筒鑰匙扣,邊走邊踢着路邊的草:“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中年男人說:“我就覺得那車不正常,一般公交車怎麼會開到樹林裏來?”
小年輕罵道:“這不廢話么!”
中年男人顯然不是經常受氣的人,面有慍色的瞪着小年輕,然後說道:“你怎麼說話的?年紀輕輕怎麼說話這麼不客氣,你有家教沒有。”
小年輕也不是個示弱的人,冷笑道:“就你那鬼上身的德行,裝什麼正人君子?誰知道你背地裏是個什麼樣的人渣。”
中年男人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但是也不敢上去和小年輕打,只能吼道:“你們看看,你們看看,現在的年輕人,都什麼樣!”說完,還扭頭去尋找其他人的支持。
但沒有人響應他,大家似乎覺得他身上有晦氣,都離他離得遠遠的,方才在車上粘着我的年輕女人這會兒靠在了眼鏡男身邊,那對老夫妻互相攙扶着走在最後。
眼鏡男看見我,馬上對我揮手:“哎,你跑的還挺快,怎麼一下子就跑到這裏了?”
那年輕女人也說道:“你在這裏真是太好了,剛才我還在擔心你的安危呢,看見你沒事兒真是太好了。”
這話就說得有點假惺惺的了,剛才跑下去你可是擠我擠得最用力的一個。
我說:“我一直在這裏,是你們走回來的。”
我這話一出,他們六個人馬上站定,齊聲說:“不可能。”
小年輕說:“你別裝神弄鬼的嚇唬人,我們已經跑了一大段路了,怎麼可能又回到原地?”
“就是啊。”年輕女人也說道,“我們可是直着走的。”
他們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這又和上次迷霧時間一樣,大家在繞圈子了。
這種事光用嘴巴說很難讓人信服,我手一伸,對他們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你們試一下?”
那幾個人互看了一眼,快速向前方走去。
我心裏明鏡似的,既然有東西大費周章地把我們弄來,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會讓我們隨便出去,他們到處亂走,最後十有八九還是回到原地。
我找了個石頭坐着,開始思考這次的事。
首先,最讓我想不通的,是為啥別人都看不到那輛公交,只有我們幾個能看見。要瞞過人容易,要瞞過我當初帶的那一群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那就不容易了。
所以控制那輛公交車的力量,應該非常大才對。
但是,他們為什麼又選中我們幾個人呢?我們之間應該有一些共同點,才能讓他選中,可是現在看起來,我們這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紀有大有小,還互不認識,他們年輕的沒我帥,年老的沒我有內涵,戴眼鏡的沒我斯文,怎麼樣都看不出我們之間有什麼共同點。
我正思考着呢,那六個人又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看到我坐在原地,他們臉色大變。
小年輕對我吼道:“你怎麼又在這裏?”
我說:“我就沒動。”
老太太驚呼道:“這難道是鬼打牆?”
這話一出,小年輕也嚇得變了臉色。女人小臉嚇得慘白,抓緊了眼鏡男的袖子,但是眼鏡男比她更緊張,哆嗦的嘴巴都紫了。
“我不信。”中年男人說,“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鬼打牆!”
“鬼都趴在你身上了,你還不信?”老頭子瞟了中年男人一眼,“人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中年男人再次被咽得說不出話來,他伸手指着我道:“說不定是你快跑到我們前面,裝成還在原地的模樣。”
我說:“我閑不閑啊,能想出這麼個解釋你想像力也挺強的。”
小年輕說:“不行,我得再實驗一次。”
“我們就不去了。”老頭拉着老太太坐在我旁邊,說,“年紀大了,走不動了。”
“到時候我們逃脫了,別怪我們不帶上你們。”中年男人轉頭又問眼鏡男和女人,“你們走不走?”
眼鏡男為難地看着女人,女人拉着眼鏡男,說:“你走,我就走。”
這話中的那份深情跟某愛情片里男女主公的對話你跳我也跳一樣,馬上就把眼鏡男震住了,又驚訝又嬌羞的看着年輕女人。
我不爽地看着這個剛才在車上還粘和我的女人,在心裏憤怒地罵了一句狗男女。
坐我旁邊的老太太對那老頭說:“這女人可真精,找的人真准。”
我聽他們一說,心裏仔細一想,可不是嘛!
這女人從下車的時候把我踹開了,那小混混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中年男人又被小鬼纏着,人家老頭老太太已經形成了一個牢不可分的小團體,現在在這站着的所有人,只有眼鏡男是一看就是個沒怎麼和妹子打過交道的小宅男,看不懂這女人的心思。她最好拉攏的,就只有這個眼鏡男了。
“走不走,要走就快點。”小年輕不耐煩地先一步走了。
女人問眼鏡男:“我要走,你走不走?”
剛才還說你走我也走,現在這女人就幫着眼鏡男拿主意了。
“我走,我走!”眼鏡男完全被征服了,連連點頭,和女人手拉手的走了。
中年男人走之前,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奇怪的圖,然後恨恨地對我說:“是不是你搞鬼,一會兒就知道了!”
弄完,才小跑着去追前面的人。
這人也太多疑了,我沒意思地轉過頭,去看那對老夫妻,這對夫妻就坐在我身旁不到兩米的位置,那老太太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串佛珠,一邊掰着珠子一邊念念有詞的念叨着什麼,更妙的是,那老頭子拿出了一個大十字架,在哈利路亞的禱告。
我一下子就樂了,這夫妻倆倒挺妙的,信仰不同還能結合在一起,這可是真愛啊。
發現我在看他們,那倆老夫妻一起轉過頭看我,我和他們搭話:“真巧啊,我也是個信教的,不過我是道教,哈哈哈!”
老夫妻鄙夷的看着我,異口同聲地說:“異教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然後轉過頭,一個念經一個祈禱,不理我了。
這……這總共就三個人,你們還搞宗教迫害!
我氣不過,索性也不看他們了,蹲到地上看中年男人剛畫的標記前面,我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背後一陣一陣的冷風。
不至於吧。我心想,這兩個虔誠的教徒在禱告,按理說髒東西應該沒有辦法靠近,這冷風又是哪裏來的?
我轉頭一看,那老頭老太太停止了禱告,正在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像是盯着一盤燉煮了三個小時,肉質酥軟,鮮香入味的紅燒肉。
那股冷氣,就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
我腦中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走火入魔了,頓時驚慌起來,一時間又怕他們衝過來攻擊我,又怕他們做出揮刀自宮之類的自殘行為。
老太太一邊看着我,一邊不停地撥弄手裏的佛珠。那老頭握着十字架的手更是青筋暴露,汗珠從兩個老人額頭上滾落。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兒,這老頭老太太看起來不像是走火入魔,反而像是在剋制着什麼。
難道他們也鬼上身了?
老太太首先站了起來,向我走來,她那眼神讓我毛骨悚然,我從沒見過一個雌性生物對我露出如此熱切的眼神。
她那眼神就像是下一秒鐘要撲上來把我扒光一般。
我忽然想起原來在鬼市上看見的小黃碟,連忙用雙手護住胸,喊道:“老太太,你想幹嘛?你老公可是在旁邊呢!”
聽到我的話,老頭連忙把老太太拉住。
他們兩個人對看了一眼,老太太又回到石頭上,繼續擺弄她的佛珠念經,老頭也繼續開始禱告。
這對夫妻看來精神不正常。
就在我奇怪的時候,小年輕他們走回來了。
“怎麼又回來了!”小年輕看到我們,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
中年男人飛奔着跑來看他畫的圖,看到以後,絕望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年輕女人和眼鏡男走在回來,不過看他們的臉色,就能知道他們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裏去。
年輕女人拿出手機,按了110,就像所有恐怖小說中所發生的一樣,她的手機沒有接通。
女人似乎之前試過不少次了,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哭喪着臉,一遍一遍地摁着手機。
眼鏡男坐在地上喘氣,老年夫妻沒事人一樣的念經祈禱。
中年男人焦急的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年輕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玩他的鑰匙扣,一開一關,燈光一明一暗的,中年男人呵斥他道:“別浪費電,我們就這一個手電筒,萬一沒電了怎麼辦?”
小年輕不爽地抬起頭道:“管你屁事,這是我的東西,我願意怎麼用就怎麼用。”
中年男人說:“你怎麼這麼說,現在我們大家都落難了,我們就是一個整體,怎麼還分個人呢?”
小年輕哧了一聲,站起來說:“你這人說話怎麼讓人聽着那麼不爽,你是做什麼的?”
中年男人說:“我也是個有身份的人。”說完,他含糊地說了一個職位等級,大概是因為之前被鬼纏着,他謹慎地沒說出自己的姓名。
他這麼一說,我們也就明白這中年男人的身份了,原來他是個當官的,官還不小,想起他剛在車上的話,如果他是私家車壞在半路手機又沒電還找不到電話打不着車,我們也沒辦法輕易見到這當官的。
小年輕說:“當官的怎麼說話和我上學時候的班主任一樣。”
中年男人笑道:“哎,我原來還真的當過幾年老師。”
小年輕嫌棄地說:“怪不得這麼令人討厭。”
“哎呀你是老師啊?”年輕女人急於和大家搞好關係,連忙說道,“知道有老師在我就放心了,老師可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世上最可愛的人,一般當老師的都不會是壞人。”
中年男人謙虛地笑了笑,說:“一般吧,就是對自己要求比別人高了點。”說著,又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搞成這樣。”
“是啊。”女人說,“那司機和那小孩真是太嚇人了,還有啊,車子到底撞到什麼上面了,為什麼我下來看,什麼都沒看到,路上也沒有坑。”
眼鏡男緩過神來,聽他們說到自己,辯解道:“開的時候我看到路上有很多坑啊,那坑裏還伸出無數的手,像是要把我們拽下去一樣,嚇死我了,然後車前面忽然出現了一顆歪脖子樹,我來不及躲閃,就撞上去了!”
我聽到眼鏡男說歪脖子樹,隱約想到了什麼,但是那想法一閃即逝,我再想就想不到了。
“既然現在大家都一起落難了,”眼鏡男熱情地說,“那麼我們就先自我介紹一下認識認識吧。”
眼鏡男的這句話讓我精神一震,只要知道這些人的名字,之前李伯通給我的那個葫蘆就有用處了!
眼鏡男首先自我介紹道:“我姓吳,叫吳昱,是一個職業作家。”
“職業作家?”女人眼睛亮了,問,“你在X點駐站么?”
吳昱搖搖頭。
“那你能日更一萬么?”
吳昱面有難色,再搖搖頭。
“那你一個月能掙到八千么?”
吳昱伸出手,小聲說:“差不多少一個零,八百不用交百分之二十的稿稅。”
“切,”女人不屑地說,“你混得太差了。”
吳昱捂住臉,立馬就哭了。
“我們是挨着順序介紹吧?”中年男人對女人說,“該你了。”
女人眼睛轉了一圈,然後對那一對老夫妻說:“哎,老人家,你們也過來介紹一下自己吧?”
兩個老人停止念經祈禱,看向這邊。
“不……”老太太陰側側地說,“我們鄉下有個傳說,說鬼打牆時,鬼不在別處,就在你的周圍,隨時觀察着你,只要你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就會開始迫害你……”
老頭也陰森森地說:“沒錯,我現在懷疑,那隻把我們困在這裏的鬼,其實就在我們之中!”
他這話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大、大叔,您別亂說啊。”女人強顏歡笑着說,“您看我們這幾個,不都是活生生的人么?”
“表面上是人,皮裏面裹着的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傳說鬼最喜歡扮成小孩和女人消去別人的戒心,然後害人。”
“啊?”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老頭。
老頭指着小年輕說,“還有你,你帶着大家到處亂走,說不定就是想找到別人落單的時候,害死別人,還有你……”
小年輕馬上火了:“你有病吧,老不死的!”
中年男人見老頭看向自己,連忙說道:“我都被鬼纏上了,所以我應該是安全的吧?”
“那可難說,說不定就是你身上散發出的鬼氣,吸引了那隻鬼。”
“我……”眼鏡男伸手喊道,“我自己爆出了名字,這應該能證明我是無辜的吧?”
“誰知道呢?”老頭子呵呵地笑道,“說不定是你虛構了一個名字,想藉機引誘我們說出名字,還有另外那個,”老頭子又指向我,說,“就是你,最後一個下車,發現我們走不出這空地時也很鎮定,你是最可疑的一個!”
你要像我一樣經歷那麼過事兒你也會變得像我一樣淡定。我馬上反駁道:“你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你和你老婆就是正常人。”
老頭子馬上說:“你們也可以懷疑我們兩口子,反正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們是信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絕對不會把姓名告訴你們!”
說完,老頭子又閉上眼睛開始禱告。
我們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尷尬的笑了笑,但老頭子的那一番話,明顯令所有人都不安起來,沒有人再提說名字的事兒,大家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吳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會兒是人如其名,真的無語了。
也難怪,搞了半天,就他一個人說了名字!
同樣是文藝工作者,我對他不禁有了一絲憐憫之心。
我走過去和他說說話安慰他,說:“你是作家,真巧,我也是一個文藝工作者。”
吳昱問:“你是幹嘛的?”
我說:“做廣告的。”
“廣告?”吳昱問,“你做過那些廣告?”
我說:“我主要做過醫院(老王那個小診所)、房地產(幫房東出租高級小平房住宅區)、裝修公司(刷牆、清理油煙機)還有一些招聘廣告(不說了,你們都懂的)等等。”
“看不出來啊。”吳昱望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敬意,“你還是個企業家。”
我謙虛地回應:“一般般啦,你呢,主要寫些什麼?”
“我是一個懸疑作家,”吳昱說,“我喜歡刺激性的東西,所以主要寫推理小說。”
我一下就樂了,就你這膽小的樣子,還喜歡刺激的東西?
吳昱嘆了一口氣,說,“但是賣的不好啊。”
我點頭說:“咱們國家愛看推理的人不多啊。”
吳昱說:“我寫的東西跟他們那些小打小鬧的推理不一樣,我寫的東西十分的大氣。”
我一聽就來興趣了:“你寫了什麼?”
吳昱一下子就清高起來了:“你知道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喜歡聽信謠言,相信什麼世界末日,我就不相信這個,於是我從天文地理人文等等各個角度來證明世界末日是不可能存在的,寫了一本書,書名叫做《揭穿驚天大騙局,告訴你們一個震撼的真相——2012不是世界末日!》。”
我一聽,這個有意思,馬上問道:“那一定賣的非常好吧?”
吳昱避說:“誰知道呢,現在還沒出呢,預計在2013年暑假出版,但願能賣個好價錢。”
我一聽這時間臉就黑了,別但願了,肯定賣不出去!
你在2013年告訴別人2012不是世界末日,這不是廢話么!
吳昱接著說:“不過我在2001年出版的《千禧年世界絕對不會滅亡》賣的不是很好,我還是自費出書的,虧了一大筆錢。後來我想賠錢賺吆喝,乾脆就路上擺地攤折價賣賣算了,結果還是沒人買,不止沒人買,路過的看到我的書,都會對我露出一個神秘而膚淺的微笑。”吳昱惆悵地嘆了一口氣,“這些看不懂學問的凡夫俗子啊……”
有人買就鬼了!我都沒力氣說他什麼了,人家那是笑你馬後炮呢。
“哎……”吳昱還在自言自語:“太奇怪了,這麼好的題材,怎麼就賣不出去呢。”
我覺得看不出來原因的你才奇怪!
小年輕和中年男人跑去撿了一堆柴火,用打火機點着了,紅色的火光沖淡了黑暗,我們圍繞在篝火前,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大家都昏昏欲睡,年輕女人跑到那對老夫妻身邊,小年輕和中年男人各自離得遠遠地睡覺。
我也困得想睡,吳昱跑到我跟前,開始跟我嘚嘚他的創作理念,他說:“現在的書都太膚淺,太模式化,我一直想寫一個集各種元素為一體的偉大小說,開始是黑幫情節,男主角一個小嘍啰奮鬥成老大,和警察鬥智斗勇,最後警察沒玩過男主角,男主角洗白成功,開始官場生涯。誰料到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男主角在路邊吃了一塊臭豆腐,不小心被裏面的地溝油給毒死了……”
我說:“這書有點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