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譚:毛骨悚然的愛》(2)
絕境之愛夜宿螻蛄庵
【林佳】
逼仄的車廂里充滿酒氣,喇叭里傳來粗糙的音樂聲,我瞄了一眼後視鏡,瘦窄的鏡片里映出那個睡熟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開車經過藍夜酒吧後面的衚衕,發現他醉倒在路邊。
我下了車,緩緩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先生,需要幫助嗎?”
當時,他已經神志恍惚,似哭似笑地喊着一個女人名字,我猜測他失戀了,起碼是感情受挫。
我見四下無人,周圍也沒有監控,才將他攙扶進了車廂。
接着,我驅車離開。
我將男人帶回了倉庫。
我回去的時候,驚動了倉庫里的流浪漢和白領女,見我回來了,流浪漢咒罵道:“賤貨,快放我們出去!”
白領女卻卑微地乞求道:“大姐,求你放了我們吧,只要放了我們,我們可以給你錢,多少都可以。”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他們面前,將快餐丟過去:“快吃吧,不然就涼了。”
流浪漢啐了我一口:“我寧可餓死,也不會吃的!”
我聳聳肩,說:“隨便。”
流浪漢瘋狂咒罵著,白領女絕望哭泣着,卻無法掙脫那個困住他們的籠子。
隨後,我將那個醉鬼拖進倉庫,他睡得很香,全然不知道接下來要經歷什麼。
我脫掉他的衣服,又為他清洗乾淨,最後裝進籠子。
終於,又多了一個。
我來到這個城市已經一個月了。
我租住了一處公寓,又找了這個偏僻倉庫。
我找了一份臨時工,一邊工作,一邊尋覓目標。
一周前,我將那個流浪漢帶回倉庫,三天前,我又將那個徘徊在午夜街頭的白領女帶了回來,今天則是這個醉鬼。
這處倉庫很偏僻,沒人會找到這裏,況且,我帶他們上車之前,仔細觀察過了,沒有路人,也沒監控。
我回到公寓的時候,丈夫米東已經睡了。
在他病入膏肓之際還能睡着,對我已是最大的恩惠。
我去了衛生間,摘掉假髮,卸掉濃妝,鏡子裏映出一張枯槁衰敗的臉。
那一刻,我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余娜的場景。
那是十年前,米東剛患病不久,我遇到了和我有相同經歷的余娜,她丈夫和米東患有同樣的疾病。
那時候的余娜就和現在的我一樣,形如鬼魅,而當時她也只有四十歲。
記得當時我們坐在咖啡廳里,她淡淡地說:“林佳,看到現在的你就想到了當初的我,我堅持了十年,還是決定放棄了,希望你也能早點醒悟。”
我問她:“你後悔了嗎?”
她只是乾澀地笑了笑。
離開前,她喝光了杯子裏的咖啡,意味深長地說:“我突然感覺這咖啡很甜。”
在那次見面后,她給我發了一條信息“保重”,就沒有了任何音訊,我知道,她帶着丈夫自殺了。
當時的我信誓旦旦,不要做第二個余娜,我要一直陪在米東身邊,如今十年過去了,我還是被現實擊敗了。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個夢。
我夢到了和米東的蜜月旅行,如果當時我沒耍脾氣,或許現在的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他還是會摸着我的頭,說:“林佳,你這個小笨蛋。”
只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肖寧】
這絕對是肖寧遇到過最匪夷所思的案件,沒有之一。
比起那些殺人分屍的案子,這案子既不變態,也不血腥,看上去就是一起普通的失蹤案件,卻讓有着二十年辦案經驗的肖寧后脊發涼。
每每想起來,他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
三個月前,肖寧接到一起報案。
報案人王先生車子拋錨,在他車子不遠處停靠着一輛黑色SUV,他試圖向對方求助。
車子是啟動的,車窗搖了下來,音響里播放着輕快的兒童歌曲。
車廂內沒司機或其他成年人,後座上躺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她似乎睡著了,發出了均勻的呼吸。
救援隊在一個小時後到達。
修好了車子,王先生準備離開,仍舊沒有任何人靠近過那輛黑色SUV,他發覺事情怪異,就報了警。
肖寧和同事小陸及醫護人員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王先生所說的那輛黑色SUV仍舊停在路邊,肖寧下車走過去,喊叫了兩聲,沒有回應,他輕輕拉開車門,音響里仍播放著兒童歌曲。
肖寧環視了一圈,車廂內並無異常,醫護人員指着那個小女孩,對肖寧說:“她很可能是昏迷了。”
隨後,醫護人員帶着小女孩先回去了,肖寧和小陸留下尋找線索。
駕駛座旁邊的儲物格里放着兩部手機和錢包,錢包內現金和銀行卡都在,副駕駛座上還放着一本沒合上的旅遊攻略。
肖寧打開一部手機,鎖屏畫面是一家三口的照片,那個昏迷的小女孩就在其中,兩側的男女應該就是她爸媽。
小陸感嘆道:“這兩個人究竟去哪了,手機錢包不要了,車子不要了,連女兒也不要了。
這讓肖寧也很費解,周圍沒有事故痕迹,車身也完好無損,可以排除車禍,手機和錢包未丟失,也可以排除遭遇了搶劫,從車內未關閉的音樂和副駕駛座上的旅遊攻略推測,這對夫婦只是很短暫的下車,但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
為什麼下車,又去了哪裏,此時此刻,他們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隨後,肖寧組織警力在周圍的林子裏進行了搜索,也無任何發現,肖寧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昏迷的小女孩身上了。
或許,她知道爸媽去了哪裏或遭遇了什麼?
只是肖寧滿心期盼等待小女孩醒來后,卻給了他當頭一棒,小女孩哭笑不停,什麼也答不上來。
經過診斷,醫生確定她是由於過度驚恐而造成的精神紊亂,這讓肖寧確定,小女孩一家確實遭遇了什麼。
在醫院裏,醫生交給了肖寧一個鑰匙扣,說是在小女孩口袋裏發現的,被磨得不成樣子的玻璃里嵌着一張大頭照,上面是年輕的一男一女。
在隨後調查中,肖寧確定了小女孩一家的身份。
小女孩名叫顧晶晶,爸媽是顧航和李麗梅,出事的那一天,他們一家三口確實是準備外出旅行。
他們的家人和朋友也很費解,本來幸福美滿的一家,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顧航和李麗梅不知所蹤,顧晶晶精神紊亂。
至於那個鑰匙扣大頭照里的男女,顧航和李麗梅的親友和同事表示,他們並不認識。
肖寧輕輕揉搓着那個鑰匙扣,看着那對笑容燦爛的男女,心生疑云:他們是誰,與顧航和李麗梅的失蹤有關係嗎?
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肖寧決定從大頭照男女的身份着手,尋找突破口。
【林佳】
在米東患病的第十年,我決定放棄對他的治療。
下周末就是他四十歲的生日了,我們曾約好,在四十歲時,帶着孩子去國外旅行,如今他四十歲了,當初的約定卻沒能兌現,我們沒有孩子,更沒能出國旅行。
我準備了毒藥,在米東生日的當天,陪他慶祝之後,我就毒死他,讓他不再承受病痛之苦,而我也會服毒,陪他去那個世界。
自從做了這個決定,我突然有了一種行將解脫的感覺。
凌晨時分,我被米東的慘叫聲叫醒了,他的病症又發作了,我只好安慰他:“再等一下,等一下就好了。”
一整天,我都在家陪他,直至傍晚,他的狀況好些了,我才化好妝,戴好假髮,匆匆離開公寓,趕到倉庫。
此時,醉鬼已經醒了。
見我來了,他便破口大罵,讓我放他出去,旁邊籠子裏的男女也加入其中,我只是將包里的快餐丟到他們面前。
醉鬼啐了我一口:“臭婊子,敢綁架老子,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淡淡地說:“想罵就盡情罵吧,不過我勸你最好將快餐吃了,否則你的力氣很快就會耗光,到時候,就算我放了你,你都沒有力氣離開。”
一連三天,醉鬼由最初的反抗變成了後來的乞求。
不過,任何乞求在我這裏都不會得到回應。
那天晚上,我將一個女大學生帶回了倉庫,關在籠子裏的他們再次躁動起來,我動作嫻熟地脫掉女大學生的衣服,洗凈,丟進籠子裏。
倉庫里還有一個空籠子,只要再找到一個獵物,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時候,醉鬼問我:“你綁架了我們,不為財,不為色,到底為了什麼?”
我低頭整理着女大學生的衣物,沒有說話。
醉鬼仍舊不放棄:“我知道我們是逃不掉了,你也不會放了我們,我只想要你為什麼綁架我們?”
我停了下來,抬眼說:“我之所以不告訴你們,就是不想讓你們害怕。”
醉鬼不屑道:“最多就是一個死,還能有什麼更可怕的!”
我意味深長地說:“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死還要恐怖,死只是一個結果,車禍,疾病,甚至是被人殺害,比起死,死亡的過程才最可怕。”
醉鬼不相信,我起身走到他的籠子前面,向他招手,他將頭靠了過來。
我將心裏的秘密告訴了他,聽完我的話,他臉色蒼紫,顫顫巍巍地說:“不……不可能的,你……你在騙我。”
我笑笑說:“很抱歉,這是真的!”
隨後,我離開倉庫,身後是醉鬼的慘叫,然後流浪漢和女白領問究竟我對他說了什麼,他只是慘叫,最後變成了苦笑。
我回到公寓的時候已是凌晨。
卧室里凌亂不堪,就像我支離破碎的心。
我知道米東的病症又發作了,他以此發泄着痛苦。
此時,他累了,蜷縮在角落裏,睡了。
我為他蓋好被子,然後開始整理房間。
這些年,留在我身邊的東西越來越少了,就連米東買給我的那個鑰匙扣也被弄丟了。
我知道,那個鑰匙扣很可能丟在了那輛黑色SUV車上。
當時米東要殺了那個小女孩,被我制止了,她只是一個孩子,我抱她回到車上,然後迅速離開,我的鑰匙扣很可能丟在了那裏。
丟了就丟了吧。
反正被我丟掉的東西不止一件了,就像我的尊嚴,良知,還有人生,早已經丟在了這條充滿血腥的求生之路上了。
如今,除了米東和我可憐的堅持,我已經一無所有。
【肖寧】
肖寧將大頭照里的男女製作成尋人信息,發佈在了公安系統的協查平台上,各地刑警隊和派出所也發佈了尋人啟示。
很快,線索就找上門來。
三天前,肖寧接到了一通電話。
對方自稱趙丹,她說認識尋人啟示里的男女,男人叫做米東,女人叫做林佳,他們都是她的大學同學。
隨後,肖寧連夜趕到了趙丹所在的城市。
趙丹說,她也是在一個警察朋友那裏得知肖寧發佈的信息,她以為米東和林佳失蹤案有了最新進展,因此第一時間聯繫了肖寧。
“聊聊米東和林佳吧。”肖寧喝了一口咖啡。
“我們三個是大學同學。”趙丹傷感地說,“我和林佳是室友,也是閨蜜,林佳和米東結婚時,我還是她的伴娘,沒想到他們的婚禮卻是我們見到的最後一面。”
“他們出什麼事了嗎?”肖寧追問道。
“他們婚禮過後,我就回去上班了,沒多久,我接到林佳的電話,她開心地說要和米東去蜜月旅行,我還讓她幫我帶禮物,過了一段時間,我給林佳打電話,發現電話關機了,我又給米東打電話,也是同樣的情況,我感覺不太對勁,但也沒有多想,後來我接到林佳的家人的詢問電話,才得知他們已經失聯了。”
“之後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嗎?”
“他們失聯后,林佳的家人先報了警,但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兩人人談何容易。後來,有鄰居稱,在他們失聯后一段時間,林佳曾出現過!”
“林佳回來了?”肖寧很意外。
“聽那個鄰居說,當時是傍晚,他也沒看得太清楚,只感覺那女孩像林佳,也沒見到米東,當時她只是站在公寓門口,拉着一個箱子,那個鄰居和她打招呼,她就跑開了,再後來,他們就再也沒出現過了。”說到這裏,趙丹的神色黯淡下來。
這讓肖寧更加好奇了:林佳和米東是不是在蜜月旅行中遇到了什麼意外,如果遇到了意外,為什麼不尋求家人和朋友幫助呢?
最可疑的是為何林佳獨自回來了,米東身在何處,林佳最後一次出現后又去了哪裏?
“你見過這個東西嗎?”肖寧將那個玻璃鑰匙扣推到趙丹面前。
“這是林佳的!”趙丹眼前一亮。
“你確定?”
“我確定,這是他們談戀愛的第一年,米東送給林佳的禮物,林佳非常喜歡,後來一直帶在身上,還說會帶一輩子。”
這麼說來,顧航和李麗梅的失蹤,顧晶晶的精神紊亂很可能與林佳和米東有關,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林佳才會不小心將這個東西遺失。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肖寧始終想不通。
就在案件一籌莫展之際,顧航的爸爸突然給肖寧打了一個電話,他說,肖寧的手機收到了奇怪短訊。
肖寧趕到后,顧航的爸爸說,顧航和李麗梅失蹤后,他一直保管着二人的手機,定時給手機充電繳費,希望有一天能接到他們的電話。期間,他也接到了一些垃圾信息,直至這一條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條信息是尾號為3377的銀行信用卡在某地消費的信息記錄。
隨後確定這張卡系顧航所有,肖寧也暗罵自己當時太過疏忽,只是見到錢包內的現金和銀行卡都在,就認為沒東西丟失。
原來,有人拿走了那張尾號為3377的信用卡。
顧航和李麗梅失蹤一個月了,這張卡卻在異地有消費記錄,這讓肖寧感覺,持卡消費的人很可能和顧航夫婦失蹤有關,他很可能知道顧航夫婦的行蹤。
肖寧突然來了精神。
他根據信息內容來到了陌生遙遠的東閩市,然後找到當時消費的超市。
肖寧出示了工作證,超市經理也很配合地調取了監控,當他看到持卡消費的那個人時,冷不丁一顫——
那是一個濃妝長發的中年女人,雖然如此,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大頭照里的女孩林佳!
【林佳】
現在我已經有了四個獵物,再找到一個,任務就完成了。
本來,我想要繼續尋找的,但實在沒那個精力了,我將最後的目標放在了公寓保安老李身上。
反正也就是最後一次狩獵了,就算真的被警察查到老李的失蹤和我有關,到時候我也已經死了。
現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順利的完成這次狩獵,給米東過一個圓滿的生日,然後安安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我沒想到,就是這個簡單的願望都有人來打破。
帶回女大學生后不久,有一次,我從倉庫回到公寓,老李就攔住我,神秘兮兮地說:“小林,你等一下,我有事情對你說。”
我乾澀地笑笑:“什麼事?”
老李擺擺手,讓我進值班室:“來嘛,你進來說嘛!”
我知道這個老色鬼圖謀不軌,但我還是進去了,他倒沒對我動手動腳:“小林,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不動聲色地問:“你什麼意思?”
老李用手指颳了刮嘴角,上下打量着我的身體:“這世界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我自然知道他什麼意思。
本來,我可以轉身離開的,但我實在好奇老李所說的,那天下午,我用自己的身體換取了他口中的秘密。
反正他也是我的獵物了,在此之前,讓他快樂快樂也無所謂了。
他抽了一根煙:“你不知道吧,你被人跟蹤了。”
我穿好衣服:“被人跟蹤了?”
老李點點頭:“大概有三天了吧。三天前,一個陌生男人進入公寓,他給我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你,好像是在超市買東西,他問我你是不是住在這裏,我說不認識,當時我以為是你朋友,後來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在公寓裏徘徊了一段時間后就走了,沒多久,你回來了,他發現他就跟在後面,所以我問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佯裝若無其事地問:“你沒說什麼吧?”
老李笑笑說:“那當然了。”
隨後,我匆匆離開了。
回到家,我平靜了情緒,我被人跟蹤了,竟然渾然不知!
雖然老李好色,但這個信息應該不假,確實有人在跟蹤我,尤其是那個人向老李展示的是一張我在超市買東西的照片。
我忽然想到一周前,我用顧航的信用卡在愛家超市購物的一幕,當時我以為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再使用這張信用卡應該沒問題了,沒想到卻意外暴露了行蹤。
這個跟蹤我的人很可能是負責顧航夫婦失蹤案件的警察,他利用信用卡消費信息找到這裏,最終鎖定了我。
我不禁感嘆,還真是一個鍥而不捨的人!
不過,事情似乎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如果那個跟蹤我的人是負責顧航夫婦失蹤案件的警察,為什麼沒直接找到我,追問我其中原因,反而暗中跟蹤我呢?
直覺告訴我,那個人還在,他仍在暗中窺視着我,既然他選擇跟蹤我,就說明他掌握了更多線索,他很可能知道了我的秘密!
距離米東的生日只有三天了,我必須有所行動!
【肖寧】
事情似乎比肖寧想像的要順利很多,他根據監控照片在附近的社區和公寓進行走訪,最終確定了林佳的行蹤。
雖然天山公寓那個中年保安說沒見過照片里的女人,但憑藉肖寧的判斷,他說謊了,在隨後的調查中,肖寧還是找到了林佳。
她果然住在天山公寓。
不過,肖寧只看到了林佳,沒看到米東。
林佳住在天山公寓1號樓3單元1201室。
雖然確定了林佳的行蹤,肖寧並未直接找到她。
雖然在此之前,肖寧和趙丹以及所有人一樣,好奇這些年林佳和米東去了哪裏,又為什麼突然失蹤,但他還是忍住了好奇心。
肖寧知道,既然他們還活着,就說明他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就算肖寧找到林佳追問原因,她也不會告訴他。
肖寧暗中監視着林佳,發現她白天在公寓裏,傍晚時分驅車離開。不過,這個過程中,米東始終沒有出現。
他去了哪裏?
在公寓之中嗎,還是離開了,或者出了意外,已經不在人世了?
在林佳離開后,肖寧去了1201室,他按下了門鈴,並沒人回應。
直至住在對面的男鄰居走出來,肖寧詢問1201室是否住着一對夫婦,男鄰居說,對面只住着一個行蹤神秘的怪女人,並不是一對夫婦。
這讓肖寧很疑惑,男鄰居口中的怪女人應該就是林佳了,那米東呢?
次日,肖寧開始暗中跟蹤林佳,他很好奇傍晚出門,午夜回來的林佳究竟在忙些什麼,她開車四處遊盪,直至肖寧看到她將車子停在路邊,將一個醉倒在路邊的穿着學生制服的女孩攙扶上了車子。
隨後,她將車子開走了。
這讓肖寧感覺事情更有意思了,她們認識嗎,她又要帶那個女大學生去哪裏呢?
隨後,林佳驅車離開了。
肖寧跟蹤了一段距離,發現周圍路段越來越偏僻,他害怕被發現,只好掉頭離開。
其實,辦案經驗豐富的肖寧早就在林佳車子下面安裝了定位器,根據定位器顯示,林佳的車子最終在一處廢棄廠房處停留了兩個小時。
當肖寧趕到那裏的時候,林佳已經離開了。
這處廢棄廠房位置極為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尋找,根本不會來到這裏。
他推測,肖寧很可能將那個女大學生關在了這裏。
由於這片廢棄廠房很多,肖寧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搜找,不過,他還是根據地上車胎痕迹找到了廠房最裏面的九號倉庫。
倉庫大門緊鎖,肖寧先後找了很久,也沒有出口。
他重重敲了敲大門,沒想到卻傳來了求救聲,有男有女,這讓肖寧意識到,事情突然嚴重起來。
他大聲呼喊着,大門被死死鎖住,無法打開。
肖寧想到車裏的警用鉗,隨即取來,擰斷鎖子。
當他推開大門,聽到的是更為清晰的求救聲,那些求救的人赤身裸體,被困在了逼仄的籠子裏。
肖寧安慰道:“我是警察,你們放心吧,我會救你們離開的。”
聽了肖寧的話,那些人似乎吃了定心丸,尤其是醉鬼,他哀求道:“警察同志,快救我們離開吧,否則我們就要成為別人的食物了。”
容不得肖寧多做詢問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救他們離開。
他夾斷了籠子上的鎖,包括女大學生在內的兩男兩女就爬了出來,肖寧稱自己有車,可以先帶他們去公安局。
他們也同意了,五人起身準備離開倉庫之時,林佳突然出現了!
【林佳】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我有一種隱隱的感覺,那個警察掌握了我的行蹤,如果那樣,他應該知道了廢棄工廠的九號倉庫。
我倏地坐起身,拿上衣服,準備回九號倉庫看一看。
我還帶上了米東,一旦有突髮狀況,身邊有男人總讓人感覺踏實一點。
我的預感沒錯。
當我趕到九號倉庫的時候,發現果然出事了。
我的獵物們,流浪漢,白領女人,醉鬼還有剛剛送到這裏的女大學生全部被從籠子裏放了出來。
他們看到我,就想衝上來廝打我,但是被站在他們身後的中年男人叫住了,我猜那個人應該就是老李口中跟蹤我的人。
他走到我面前,表明了身份:“你是林佳吧,我是東周市公安局的刑警,我叫肖寧,現在我以非法拘禁罪要你隨我回公安局接受訊問,請你配合。”
我冷冷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四個人,沒有說話。
我雙拳難敵眾人,況且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是警察,還有壯漢的對手。
一對五,我毫無勝算。
我被他們壓制着坐進肖寧的車子,車子裏還有醉鬼。
流浪漢,女白領和女大學生則坐上了我的車子。
就在肖寧啟動車子,準備離開之際,我的車子裏突然傳來慘叫和求救聲,那聲音撕心裂肺,就好像心肺真的被撕裂了。
醉鬼顫顫巍巍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肖寧陰翳地看着我,質問道:“怎麼回事?”
我笑了笑:“你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肖寧囑咐醉鬼看住我,他下車看看,醉鬼卻拒絕了,他說,他不坐車了,下了車就迅速跑掉了。
本來是一對五的優勢局面,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叫和求救改變了。
肖寧罵了一句,將我丟在了後座上。
我知道是藏在車子裏的米東襲擊了那三個人,我透過玻璃,看着肖寧慢慢靠近了我的車子,他掏出了槍,嘴裏叼着強光電筒,然後猛地拉開車門。
這時候,有東西滾落出來,是女大學生的頭。
肖寧嚇得連連後退,然後女白領慘叫着想要向外爬,她掉到地上,只剩下半截身子,但還是努力向前爬着,一邊爬一邊呼救:“救命,怪物,救命,怪物……”
肖寧上前想要幫忙,卻被突然出現的一條巨型蟲子嚇壞了。
那蟲子撲到女白領身上,一口咬住她脖子,短短几秒,她的身體就乾癟了下去,然後它開始瘋狂啃食着女白領的身體。
肖寧本能地朝那蟲子開了一槍,那蟲子咬着女白領的身體再次爬回車裏。
那蟲子體型肥大,約有一米多長,暗褐色,全身長滿短毛,頭圓錐杉,前尖后鈍,頭的大部分被前胸板蓋住,還有觸角,看上去就像一隻異形螻蛄。
這時候,我推開車門,肖寧驚恐地看着我,質問道:“這……這到底怎麼回事,你車裏有蟲子?”
我淡定地笑笑:“你應該是負責顧航夫婦失蹤案件的警察吧,你來找到是想要追尋顧航夫婦失蹤的原因吧,現在答案就擺在你的面前了,你滿意了吧。”
肖寧立刻意識到當時所發生的一切:“你是說顧航夫婦被這隻蟲子……”
我茫然又無奈地答道:“沒錯,那一天,他們就是這麼被吃掉了,就在那車子旁邊的樹林裏。”
肖寧追問道:“那顧晶晶……”
我解釋說:“我見那孩子可憐,就留了她一命。”
那一刻,肖寧也明白了為什麼蘇醒后的顧晶晶會精神紊亂了,她親眼看到自己的爸媽被蟲子吃了!
車廂里仍舊傳來“噗嗤噗嗤”的吞吃聲。
我側眼看了看,猜想着:這應該是美好的一餐吧!
這時候,肖寧用槍指着我,聲音顫地質問我:“你的失蹤果然非同尋常,這些年,你失蹤到底去了哪裏,你丈夫米東呢,是不是也被那個怪物吃掉了?”
我冷漠地看着肖寧:“原來你還知道我們失蹤的事情呢,既然你這麼執着,那我就告訴你吧,那條吃人的蟲子就是米東!”
這個回答顯然超出了他的想像:“你說什麼,那蟲子是米東,這怎麼可能?”
我忍住了眼角的淚:“他就是米東,我的丈夫米東!”
【真相·夜宿螻蛄庵】
在肖寧絕望的表情中,我告訴了他這些年我經歷的一切。
我們為什麼會不告而別,為什麼會人間蒸發,失蹤的顧航夫婦,精神紊亂的顧晶晶,以及被我囚禁在九號倉庫里的四個男女。
一切的一切都要從十年前,我和米東的蜜月旅行說起,那一天,如果我沒有耍性子,負氣下車,或許就不會有現在的一切了。
那天,我和米東坐着旅行團的車度蜜月,在一個旅遊景點,我因為吃不慣當地食物和米東吵了起來,米東被我氣壞了,說如果不想要旅行了,就回家,他沒想到我拿上行李就離開了,為了讓米東擔心,我特意托着行李走進了深林,直至米東找到我,已是午夜,我們也迷失在了深林之中。
手機沒有信號,也沒有地圖。
我哭着說要回去,米東也很着急,但我們走了很久,都沒找到回去的路,就在我們又累又餓,絕望之際,我發現了一處尼姑庵。
那庵的名字很奇怪,叫做螻蛄庵。
當時我還說,螻蛄不是一種蟲子嗎,竟然還有人用這個做名字。不過,無處可去的我和米東還是進去了。
那螻蛄庵里倒很乾凈,接待我們的是一位中年尼姑,她給我們準備了齋飯,還有卧房,並說明天天亮就帶我們離開。
走了那麼久,我也餓壞了,吃飯時,我發現那尼姑看米東的眼神很怪,就拉着米東匆匆回了房間。
回到房間以後,我問米東是不是看上那個尼姑了,還眉來眼去的,米東罵我神經病,我想了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吧,然後洗漱就睡下了。
我清楚的記得,我躺下的時候,米東就躺在我身邊玩手機遊戲,但當我再醒來的時候,米東卻不見了。
我看了看手機,大概是凌晨三點,我以為米東去方便了,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他回來,我就離開房間去找米東。
周圍的房間都黑漆漆的,我呼喊着米東的名字,但沒有任何回應。
直至走到前院,我看到一個房間裏有燈光,那房間應該是中年尼姑的,房間裏還傳來喘息聲,我走進,發現那聲音竟然是米東發出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直接踹開門,然後看到了此生都無法相信的一幕:
米東伏在床上,正在和一條一米多高的蟲子親熱,那蟲子穿着尼姑的衣服,不斷發出吱吱的聲音。
我尖叫起來,米東驀然驚醒,發現和自己纏綿的不是尼姑,而是蟲子,嚇得直接跌到地上,我轉身離開,米東追上來和我解釋,說他確實是去方便,結果被一陣歌聲吸引,進入了尼姑的房間,他也不知道自己迷了什麼心竅,心智和身體好像失控了,竟然和尼姑親熱起來,我不相信,米東跪着求我原諒。
我去找了那尼姑,質問她為什麼勾引米東。
尼姑說,她在測試我們的感情,我說她鬼扯,後來,我才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天亮之後,米東的身體突然開始潰爛流膿,接着在那副人皮下面竟然蛻變出了一顆白花花的卵,然後那顆卵蛻變成一條蟲子,準確的說是一條螻蛄。
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轉身就跑掉了。
我離開了螻蛄庵,想要求助,但我不知道向誰求助,最後,我還是乖乖回去了,我和米東一起來的,我不能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裏。
我找到了尼姑,向她乞求救治米東的方法,尼姑搖搖頭,說沒辦法,米東再也不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他忘記了我,徹底成了一條螻蛄,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他的生命。
我不能接受這一切,想要自殺,尼姑的話提醒了我:“如果你死了,就沒有人可以照顧你的丈夫了,他或許餓死,或者被人殺死。”
最終,我帶米東離開了,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繫,家人朋友同事。
我不能告訴他們原因,不能說他們親愛的帥氣的多才多藝的米東變成了一條螻蛄,一條異形的蟲子。
從那天起,我為了米東,為了自己的丈夫,也成了魔鬼。
變成螻蛄的米東失去了意識,它以肉為食,我從最開始的給他吃動物的肉,到後來偷盜屍體讓他吃,它的胃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刁鑽,我只好將目標轉向了活人。
這些年,我帶他走過很多城市,每個城市,我都會在午夜捕獵,抓住那些社會邊緣的人給他吃。
在這個過程中,我遇到了和我有相同遭遇的余娜,同樣的螻蛄庵,同樣的尼姑和親熱,同樣的潰爛蛻變成蟲,同樣的人間蒸發,同樣的迷失,但她先我一步離開了。
在這個流浪和殺戮的過程中,我已然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一個多月前,我帶米東在流浪的路上,他發出了飢餓的信號,恰巧有一輛車子路過,就是顧航一家,我以丈夫受傷為由將他們引進樹林,最後讓米東吃掉了他們,就在米東想要吃掉顧晶晶的時候,我阻止了他,我不想害那個孩子。
因為,我們也曾想要一個孩子,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兒。
聽了我的故事,肖寧徹底驚呆了。
這時候,米東從車廂里爬了出來,直接竄到肖寧身上,肖寧試圖掙脫,但還是被米東死死纏住。
我知道,米東已吃光了那三個人,不過,他還沒有吃飽。
看着肖寧被撕咬,被吞吃,我淡淡地說:“我走了太久,經歷了太多了,我想要結束這種生活了,我帶米東來到這個城市,救已經做好了決定,只要為他過了這個生日,就帶他離開這個世界,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既然你來了,就和我們一起吧!”
肖寧慘叫着到底,死在了米東的口器之下。
米東吃光了肖寧,發出吱吱的聲音,接着,他朝我靠攏過來,我微笑着,準備成為他的腹中食物。
他爬上我的身體,一口咬住我的脖頸。
我努力爬回車子,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鎖好車廂,米東徹底纏住了我,我輕輕點燃了坐墊,然後大火熊熊。
我和米東被困在了車廂里。
劇痛中,我恍然看到第一次和米東遇到的情形,那麼美好,那麼讓人嚮往,米東慘叫着,被大火吞噬,我微笑着,也倒進大火中,然後,恍然聽到了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