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人面桃花》（63）
當家人
忙碌了整整一天，直至夜深了，戚萱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月松堂。
直至這一刻，她仍舊不相信席老爺和席青柏已經遇害，感覺這更像是一個噩夢，某一刻醒了，就可以再次回到現實。
“四太太，吃點東西吧，您已經整整一天沒進食了，這麼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伍兒心疼地說。
“我不想吃。”戚萱搖搖頭，只感覺腦袋昏沉沉的。
“席家現在還需要您來打理，您要是倒下去，我們怎麼辦？”
“你去幫我沖一杯花茶吧。”
伍兒應了聲，轉身為她沖了一杯花茶，喝了茶，仍舊不想睡，只是靜靜看着堂外的夜。
“四太太。”伍兒提醒道，“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要變天了。”
“您說什麼，要變天了？”伍兒朝外面看了看，除了靜謐的夜，再無其他。
“是啊，要變天了。”
“可今晚沒有陰天，沒有颳風，怎麼會變天。”
戚萱沒有繼續解釋，她已經能夠感覺到：席家要變天了！
今日是噩耗傳來的第六日，她讓瞿管家支錢給警察局的彭探長送去，希望他們能儘快去三山口子尋屍。他們也去了，找到一些血肉模糊的屍體殘塊，其中幾塊通過衣着辨認應該是席老爺和席青柏的，其他身體部分可能被山下的野獸叼了去。
這年頭，很多人都吃不上飯，何況動物。
想到死後都不能落得全屍，戚萱便一陣悲傷。
酈鎮有人死三日必須入葬的習俗，若是暴死，則要等到第七日。明日便是第七日了，戚萱讓瞿管家準備，按照習俗發喪這對苦命父子。
自從得知噩耗之後，大太太便一病不起，好幾次，她想要尋死，都被下人攔了下來，突然失去這兩個人的她被徹底擊垮了，駱蝶也極為悲傷，幾日不肯出屋。
這時候，本應由席家唯一的男人席青圖來主持一切，他卻推辭道：“大太太和三太太不能主持大局，您是席家的四太太，我們的長輩，理應由您做主。”
無奈之下，戚萱只能挑起這個龐大家族，幸好有瞿管家處理一切事情。
席老爺和席青柏發喪這一日，洪鎮長，彭探長和鎮上各位名流，以及席老爺生前朋友都來弔唁了。
一連三日，席老爺和席青柏的葬禮終於完畢。
疲憊的身體外加連日勞累，大太太的病情更重了，雖然一直在服用最好的湯藥，仍舊不見好轉。
席老爺和席青柏下葬的次日，席家便宴請了洪鎮長和彭探長，以感謝他們這些天為席家做出的幫助。
飯後，三太太，戚萱和席青圖留在了月松堂外廳，洪鎮長和彭探長則分列兩邊，閑聊幾句，彭探長才開口：“四太太，席家出了這麼大事，你真是巾幗不讓鬚眉，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我們這些男人看了都自嘆不如！”
“彭探長說的是啊，四太太真乃女中豪傑。”洪鎮長也附和道。
“二位過獎了，我也沒做什麼，都瞿管家和兩位長輩幫忙打點，老爺和席青柏才能安然下葬。”
“其實我是一個外人，不過席老爺生前和我交情匪淺，按理說他老人家剛剛下葬，我不該在這種時候說這種問題，但是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
“彭探長有話儘管說。”
“我想說，這席老爺遭了難，等於是席家的天塌了，你們說是吧？”戚萱看了看三太太，二人不約而同點點頭。
“按理說，這種時候應該選出新當家人，長子青柏就是首選，他深得席老爺喜愛，可他也遭了難。”說到這裏，彭探長嘆了口氣，“大太太又病成那個樣子，也無法操持家事，這席家也不能一日無首，我建議儘快選出新的當家人，也好撐起這個大家族。”
“那您有合適人選嗎？”戚萱自然明白彭探長的意思。
“談不上人選，我只是認為現階段，青圖最適合做當家人，其一，他是席老爺的正宗血脈，子承父業，理所應當，其二，大太太病重，三太太和四太太不懂鋪子的事情，管理起來也不熟練，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青圖是席家唯一的男丁了，若選了女人當家，難逃悠悠之口啊！”
三太太心思縝密，也讀出了彭探長的意思。
經歷了這麼得多，戚萱也深諳讀心之道，她明白彭探長已經站在了席青圖那邊，況且還有洪鎮長在背後撐腰，他現在所說所做不過是給足她們面子和場子，讓她們自動放棄，若有人唱反調，只要他一聲令下，席家便會被那些警察佔領，到時候反倒自尋苦吃。
其實，她本也無意爭奪這個當家人位子，她想要的，不過是簡單的日子。既然彭探長替她想好了一切，何不送他個順水人情。
“彭探長說的是，現在青圖是席家唯一的男丁，理應做這個當家人。”三太太看了看戚萱，戚萱也道，“我也沒意見。”
“青圖，說了半天，你的意思呢？”
“多謝彭探長和兩位姨娘賞識，如果大家都信任我，我願意試試看，若做的不好，我甘願讓位。”戚萱試圖從他眼裏讀出什麼。不過，她失敗了，她能看到只有無盡的鉛灰。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我就倚老賣老，請洪鎮長做了見證，咱們明日舉行一個任職儀式吧！”
“青圖是我女婿，我是席家的親家，聽到彭探長能如此支持小婿，我也很高興。”洪鎮長一臉欣慰，“那好，咱們明天召集眾人，舉行一個簡單的任職儀式吧。”
又是一陣偽善乾癟的寒暄。
送走了洪鎮長和彭探長，三太太謊稱累了，先行離開了，偌大的月松堂，戚萱和席青圖相對而坐，直至她先開了口：“你終於如願了。”
“你認為我如願了？”席青圖輕蔑一笑。
“現在的席家病的病，傷的傷，已是殘缺不堪，沒有人能同你爭奪當家人的位子了。”
“你早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老東西不會一直活着，你的太太夢不過是鏡中水月罷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提前來了，還來得這麼突然。”
“我能向你請求一件事情嗎？”
“說吧。”
“我希望你坐上當家人位置后，別難為其他人，如果真想要發泄心中恨意，就朝我來。”
“四姨娘，你這是什麼話，我做了當家人，是給席家造福來的，她們不是我的姨娘，就是嫂子妹妹，都是我的親人，我疼愛她們都來不及，又豈會為難她們！”
“希望你不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