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偷天換日
從京城到阜城近五百里路,錦衣衛的番子可沒有張桓的積極性,一天之內緊趕慢趕了,才在天黑以後堪堪趕到河間府任丘縣,距離阜城還有二百多里路。
而此時,提前他們一晚上出發的騎士已經趕到了阜城南關客棧,憑着李永貞提供的信物直接進到客棧裏面,見到了魏忠賢,親手交出了李永貞給他的密信以後,送信人迅速離開了南關客棧,自去阜城其他客棧投宿不題。
掂着手中的信,魏忠賢本能地感覺不好,立即打發人把李朝欽叫到了自己房裏。
這李朝欽是魏忠賢在宮裏的文膽,跟他一樣,李朝欽也是半路自宮進的宮,不過李朝欽曾經進過學,而且考中過秀才,後來家道中落,實在過不下去了,才自宮進宮以求個活路。
魏忠賢發現李朝欽讀過書以後,一直籠在身邊,稱先生而不名,日常政務經常詢問他的意見。
這李朝欽雖然進宮了,但是還有保留着幾分讀書人的耿直,感念魏忠賢的知遇之恩,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人倒是相得益彰,相處融洽。
這次魏忠賢離京,很多原來十分親近的人都選擇了遠遠地躲開他,似乎這樣就能逃脫崇禎皇上的注意一樣。
對於這樣掩耳盜鈴的行為,李朝欽十分不屑,坦然地收拾好行李,隨着魏忠賢一起離開了京城。
打開李永貞的密信,李朝欽的臉色就變了,信上的話很簡單,就是說皇上心意已變,現已令錦衣衛前來抓捕魏忠賢歸京,預計初七就能趕到河間,請魏忠賢早做打算。
這李永貞是魏忠賢的死黨,當年甚至比李朝欽還得重用,被魏忠賢安排在司禮監秉筆太監,這是個十分顯貴重要的職位。
魏忠賢離京他沒有相隨,沒想到在這要命的關口,他竟然能夠送出一封信來,這已經是極限了。
聽李朝欽讀完了密信,魏忠賢拿過信來,湊在蠟燭上點燃了,看着火花快要燒到手了,這才扔到地下,看着信紙慢慢變成了一攤灰燼。
“李先生,沒想到還是連累你了。”得知崇禎的決定以後,魏忠賢反倒是放下了心思,整個人也顯得輕鬆了一些,“時間還早,你馬上離開這裏,帶上些金銀細軟,到阜城縣裏躲一下,明天我繼續南下,你等我們走後,就自行逃命去吧。”
李朝欽身子晃了兩晃,有些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千歲說笑了,朝欽哪裏也不去,就守在千歲身邊,生則同生,死則同死,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作伴的。”
“沒有想到,新皇竟然如此操切,”魏忠賢感嘆一聲,“來人,安排酒菜,我要與李先生共飲。”
兩個人再沒有說什麼,過了一段時間,一桌河間風味的酒菜送了進來。
打發走店小二,讓他通知所有的人都去休息,這裏不需要人伺候,很快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想來是人們聽話地離開了。
“我原想,交出了內廷的權力也就夠了,帶着這麼多財產出京,為的也是向新皇表明我的態度,從此不幹政,只想過幾天舒心的日子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會派錦衣衛來追殺我,如此操切涼薄,陛下留下的大好河山危矣。”
魏忠賢舉杯一口喝乾杯中酒,咧着嘴哈着酒氣,眼睛裏已經噙滿了淚水,“李先生,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大明江山,我不敢自比伍子胥,但是真的希望他能把我的眼睛鑲在京城的九門上,我會眼睜睜看着大明的江山被他敗掉的。”
聽到魏忠賢這樣說,李朝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舉杯陪着他幹了。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悶酒,不多時兩人已經都是半醉了。
“李先生,我是不會回京城去受辱的,先生有大才,要留着有用的生命好好地活着,看着咱老魏說的是不是真的。”
窗外響起了三聲梆子響,已經天交三更了,魏忠賢越喝越清醒,他知道如果自己回京,那就真的成了耍猴的了,所有人都會前來圍觀,有願意看熱鬧的甚至會親自下場來調戲一番。
曾經站在頂峰的人,自有他的驕傲,魏忠賢不想自己淪落到那個悲慘的地步,即便能夠苟且地活着,那種感覺肯定也是生不如死。
“朝欽不過一落魄書生,幸得千歲看重,這些年也算是一展心胸,人生之快事莫過於此!朝欽此生已無親人可留戀,亦無憾事可牽挂,能與千歲共赴極樂,這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李朝欽沒有任何猶豫,他的人生輝煌是附在魏忠賢身上的,魏忠賢死了,他是沒有辦法獨活的,世人也不會讓他獨活。
於其偷生片刻還要砍頭,還不如跟隨魏忠賢一起去死,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夜寒襲來,酒盡菜殘,兩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抱頭痛哭,卻又極力壓抑着聲音,生怕讓外面的人聽到。
兩個人哭了半天,魏忠賢推開李朝欽站了起來,“李先生,魏某先走一步,給先生探路。”
說完解下腰間大帶,站在椅子上把大帶扔過房梁,結了個死扣,試了試,回頭看了看李朝欽,“李先生,有緣來生再見。”
不想這一回頭,卻見房間裏多了兩個黑影,正靜靜站在酒桌前。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索命無常?魏忠賢雖說已經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可是猛然間見到如此詭異的畫面,還是嚇得兩腿一軟,脖子正好掛在了剛剛打好的死結上面。
果然是黑面無常來索命了,竟然連一刻也不能耽擱!在眼前一黑的時候,魏忠賢的腦子裏閃過的最後一絲念頭竟然是佩服,陰間的規矩真是太大了。
李朝欽眼看着魏忠賢系好了繩扣,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兩個黑影給嚇了一跳,沒等他張口叫出來,靠他近的那個黑影突然一掌砍在他的脖頸上,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
“快點!”這兩個黑影自然就是張桓和姚二虎,他們兩個在小院裏吃過了飯,略休息了一會兒,石頭就摸了進來。
這小子帶着人已經來到了城外,而且通過飛抓在城牆上架設了一道繩梯,隨時可以撤離阜城縣城。
從魏忠賢叫酒菜的時候起,張桓就已經進到了客棧裏面,就藏在魏忠賢房間的左邊,房間裏原來住着的魏忠賢的管家自然被打暈綁好,塞進了箱子裏。
張桓一直注意着客棧里其他房間的動靜,一直等到三更天以後,所有人才算是睡了過去,他這才帶着姚二虎挑開門閂進了房間,正好趕上魏忠賢正準備吊在房樑上,這才出手救下了兩人。
“二虎,拿毯子把兩個人分別包起來,從窗戶順出去。”張桓推開窗戶向下看了看,果然開始飄雪了,石頭手持香頭正站在窗外等着。
張桓輕輕吐出一口氣,歷史在這裏小小地改變一下,應該對崇禎在帝的事業沒有多少影響,畢竟魏忠賢死掉和失蹤對他來說效果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