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畫皮不知人心
時間緩緩的過去,菡萏其實來的算是早的。不一會兒,坐在末座的菡萏看到身旁坐下了一個女子。
“你就是皇上新晉封的純美人?真是個好看的。呀,看我這記性,我還沒和妹妹自我介紹呢!我前些日子才進宮的,皇上賜的位份是貴人。妹妹以後管我叫楊姐姐就好了。”楊貴人靦腆的對着菡萏說道。
菡萏前世聽過這個楊貴人。聖上子嗣緣淺,楊貴人竟能在入宮兩年後生的二皇子,並在菡萏死前穩居德妃之位,由此可見此人心思不淺。
“妹妹見過姐姐。”多說多錯,菡萏不願留把柄給這位以後的德妃。抿嘴含笑,菡萏做足了羞怯的小女孩模樣。
“我一看到你就覺得親近,說起來我在家還沒有妹妹呢。娘親也只疼姐姐,說我是個說話愚笨的。比不得姐姐伶俐。其實,要我說妹妹你比我姐姐可要惹人疼的多了。”楊貴人容貌並不驚艷,但是笑時嘴角的一對梨渦,着實甜膩可人。
菡萏沒有接楊貴人的話,只是一臉真誠的看着楊貴人:“姐姐這是妄自菲薄了,姐姐是出自書香世家的。書中自有顏如玉,姐姐怕就是那顏如玉了罷!”
楊貴人聽了菡萏的誇讚后,一雙梨渦更是迷人:“和妹妹你說話真是開心。我比不得媛小儀受寵,入宮來不過見了皇上一次。妹妹住的那瑾樂閣離我那兒也近,以後常常叨擾妹妹,妹妹可莫要嫌棄我。”
菡萏垂首,點頭。
楊貴人得到菡萏的同意以後,喜不自勝。坐在前面的妃嬪看到這動靜以後,偶有幾個悄悄回頭。待瞧見菡萏的面容之後,暗自扭曲嫉妒自是不提。
如今後宮的妃嬪並不多,雖此次入選些許新人,卻有一些未曾入宮,或者未曾侍寢。
大夏朝自立國一來,家世身份都是頂頂重要的。菡萏雖姿容出挑,容顏卻也未曾長開來。況且,菡萏庶女和宮女的身份,後宮是眾人皆知的。
因而,皇后和高位妃嬪看到了菡萏以後,自覺沒有壓力,便也不曾多加苛責。
冷冷清清的十人不足,在偌大的宮殿裏,不過是說幾句場面話,便也各自散了去。
她們更在意的是正規選秀進來的大家之女。尤其,還有幾個是容貌、家世皆出挑的。
元邵看着累積如山的摺子,疲憊的靠在龍椅之上。
“戎生,你說這些人的心,怎的這般大?朕對他們還不夠好么?挾恩相報,也不怕噎了自個兒?”
元邵的話並沒有得到回應。
不過,太陽穴上輕緩有力的柔摁,令元邵輕鬆不少。
“朕知道你是個謹慎的。罷了,罷了,她如今也熬不過幾日了。到底是多年情分。跟朕去百花園吧,那裏的環境一向是好的。”元邵起身說道。
戎生是元邵的貼身大太監,便是皇后也巴着他幾分。不過,戎生知道身為奴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皇上,可是擺駕瑾樂閣?”戎生躬身問道。
戎生的聲音柔和舒緩,不似別的太監那般尖細。元邵聽了戎生的話后,一時愣了愣,然後失笑着說道:“是了,我都忘了百花園已經賜個純美人了。希望她配得上那地方吧。就去瑾樂閣。”
“喳!”
吱呀的門聲緩緩關起,上書房燃燒的蠟燭下,有一個敞開的奏摺。
其詞嚴謹苛刻,所述之行亦是令人憤怒。這是一張聯名上書的彈劾摺子。而彈劾之人,墨跡染黑。
嬌姿本坐在院中石桌上,綉着手帕、荷包。娥首低垂間,忽然看到面前一陣黑影閃過。
當嬌姿的視野中出現一抹明黃色時,嬌姿不禁手抖了抖。
皇上走的那般急促,定不是好事啊!
嬌姿皺起眉頭,連忙提腳跟了過去。
“嬌姿姑娘,雜家看你這女紅做的不錯,正好雜家的荷包壞了,不若麻煩嬌姿姑娘半響?”戎生笑眯眯的攔住嬌姿的路。
戎生在宮中的地位,無人不知。嬌姿雖是心急,卻也只能坐下回道:“能替大總管綉荷包,是嬌姿的福分。”
戎生本是不重視這位新晉的純美人的。但是,看着瑾樂閣的佈置,以及嬌姿的模樣,戎生暗暗的在心中將菡萏的位置提了提。
眼前的嬌姿姑娘是個美的,而且容顏璀璨惹眼。貼身侍婢用好顏色的姑娘,若不是這位純美人傻,那便是手段高的。
戎生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嬌姿搭着話。
嬌姿入宮時間不短,卻也不曾經歷什麼事兒。因而,嬌姿比不得戎生這個天子腳下的狐狸。可不聰明沒事兒,嘴嚴就行。
戎生的話七轉八起的,繞昏了嬌姿,繞昏了自己,也未曾得到關於菡萏的重要消息。
夕陽西下,瑾樂閣裏邊從元邵進去之後,仍然安安靜靜的。
戎生把玩着手上青綠色的荷包,針線細密,是下了功夫的。
“嬌姿姑娘,這時間不早了。雜家同你一起去小廚房罷。”
元邵剛出御書房時,是氣憤難捱的。
然而,當元邵走到瑾樂閣里時,不自覺的就鬆懈了下去。
許是瑾樂閣的環境好罷,元邵心中並曾多想。
自那一日見着菡萏之後,元邵不知怎的就對她念念不忘了起來。
瑾樂閣的奴婢並不多,所以元邵一路暢通無阻。
瑾樂閣雖賜給了菡萏,但是美人的位份擺在那裏。菡萏只能居住在偏殿。
新建的屋子裏面並沒有添置多少東西。空曠的宮殿,僅僅是應景的添了幾束鮮花。
元邵嗅着攢成一團的茉莉花球,心中的那份鬱氣不自覺的消散了一二。
菡萏喜歡透徹流動的空氣,偏殿的門敞開着。
元邵莫名的放緩了腳步,想看看這個讓自己挂念的女人背里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菡萏穿着一襲綠色的衣裳,背對着元邵,狼毫揮墨。元邵站在菡萏身後一尺處,安靜看着宣紙上嫻雅婉麗的簪花小楷繪就而成。
“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菡兒的字確實如人。”
聽着突然發出的聲音,筆尖的墨滴不自覺的歪了下去。好好的一副字帖,便這麼被毀了去。
菡萏轉頭嗔怒的看着元邵,也不行禮:“皇上好生討厭。妾身這字可是寫了一下午的,便這麼被毀了。”
元邵也不介意菡萏是否循規蹈矩,猿臂一伸,直接將菡萏攬在了懷裏。
“菡兒這就說錯了。朕是見菡兒的字着實大家風範,這劣等墨紙怎配的上?改明兒朕就給菡兒送來上好的紙墨,菡兒莫忘了還禮。”
菡萏不依不饒的在元邵懷裏扭動了起來:“皇上真真是不講理。明明是皇上壞了妾身的字,如今倒是要妾身做那苦力,反要替皇上精心揮筆。皇上,您欺負妾身一個小孩子,羞也不羞?”
元邵可不接懷中美人的話茬,依他看這美人雖小,可也不是好糊弄過去的。
縮了縮肩,元邵也不在乎甚得帝王形象,可憐兮兮的垂着頭對菡萏說道:“菡兒這般說的,讓朕好生心疼。朝上的人不給朕痛快,菡兒這般仙人之姿,也要欺負朕么?”
元邵這幅模樣,任誰看了都得驚呼皇上中邪了,偏偏菡萏眉目淡然,倚在元邵的懷裏,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紅袖添香,自古是閨中樂事。元邵在墨香、花香交合的環境裏,自然的說著心中的抱怨。
半響時間過去了,元邵說的口乾舌燥,心中卻暗暗後悔了起來。這朝中大事,怎的就說著了一個侍寢不過一次的嬪妃聽?
若是不是個懂事的,那便!元邵低垂着頭,目光狠絕了起來。
然而,就在元邵冷漠的視線觸及到懷中之人安謐的面容時,頓時化作了一灘軟水的無力。
這丫頭,竟是睡著了。
小小的唇瓣,微微的張起。元邵聽着節奏感十足的鼾聲,無奈的笑了。
罷了,還是個孩子呢?難得是個可人疼的,後宮子嗣凋零,就當個女兒養了吧。
“菡兒,朕說的你可聽着了?”元邵惡作劇一般的在菡萏耳邊說道。
“皇上英明,您說的話,妾身可聽不懂。但是,妾身覺得皇上的決定一定是最正確的!”菡萏的警覺性極佳,至少元邵剛一問話,菡萏就能理直氣壯的說出一連串話來搪塞。
元邵被菡萏這幅以夫為天的模樣給逗樂了。
“菡兒可真是個寶貝呢!你說的對,朕是天子,自然說的都是對的。菡兒以後莫要不聽朕的話!”
菡萏見元邵調笑着看着自己,也明白剛才自個兒偷睡的事兒被發現了。
“菡兒只聽皇上的!”菡萏諂媚的笑着。
元邵的吐槽,實在是功力深厚,這天都見不着光了。隨着菡萏腹中飢餓的聲音傳來之後,元邵興趣突起的直接抱着菡萏走出去用膳。
第二日,隨着純美人晉封純貴人的消息傳遍後宮后。皇后病重的事兒,也後宮皆知。
“小主,怎麼?”嬌姿是個聰明的。昨兒皇上怒氣沖沖的來,心情舒暢的離開。嬌姿疑惑的看着菡萏,想要知道兩者之間的關係。
“嬌姿,你要記得普天之下的貴族平民,都是皇上的奴才。奴才不聽話了,皇上念着舊情忍着。但是,讓皇上為難着久了,那麼奴才也就不必留着了。”
菡萏說完,嬌姿就沉默了。
皇后同后族憑藉著當年共患難的情分,折騰的太多了。貪心不足,自遭反噬。
嬌姿不知道這其中,菡萏出了多少力。但是,只要皇上不懷疑到這裏面有菡萏的影子就夠了。
其他的,又同她們這些小嘍嘍有什麼關係呢?
後宮之主病重,位份高的得輪換着在身邊伺候着。即使不親自服侍,陪着說說話也是必須的要做出來的。
而位份低的嬪妃,則一個個閉門不出,口稱為皇后拜佛,以求上天眷顧。
夜裏,菡萏看着許久未曾出現的蓮兒,微微的笑了起來。
“蓮兒,怎的許久不見你?”人心難測,菡萏信任嬌姿,卻不能事事同嬌姿說起。
蓮兒這個天界之物,已然成為菡萏心中的支柱。
蓮兒笑嘻嘻的圍着菡萏飛了兩圈,然後停留在菡萏的掌心中,咧嘴說道:“自那日你被封為妃子后,就同帝王之氣連在了一起。而後你又侍寢,我得了不少好處,這些日子便在鞏固龍氣呢!”
蓮兒的實力能不斷恢復,菡萏自是高興的。如今菡萏同蓮兒可謂是氣脈相連,若是蓮兒好了,她才能更好。而若是她好了,蓮兒也才可以得到更多的帝王之氣。
“你沒事,我便放心了。如今鳳位即將隕落,這一代鳳君死亡時必然有鳳氣外泄,咱們可不能讓別人得了好處。”菡萏瞥了一眼坤寧宮的方向,聲線飄忽。
天道視萬物如螻蟻。蓮兒曾是天界最耀眼的花兒,自然有她的高傲在。為達目的,撇去因果,不擇手段。
蓮兒同自己的新主人相對一笑,目光冷漠。
“主人,您這些日子怕是把空間裏的玉簡都翻了個遍吧。若不然,鳳君的事兒您可不會知道。我看鳳君的命脈還有月余能熬,主人這些日子莫要再沾惹帝王之氣了。免得鳳君到時排斥。”
蓮兒說的話,菡萏自是明白。
皇帝身後是龍帝,皇後身后是鳳君,而皇貴妃則是青鸞。
鳳君若是正常隕落,自是沒有問題。但是,皇后突然病重,這裏面沒有什麼彎彎繞繞,別人信,菡萏可不會信。
皇后定然對自己如今的狀況,了如指掌。
曾經相互扶持的夫君,今朝居然要毒死自己。甚至,連她的母族都留不下。皇后焉能不恨。
每一代鳳君都是新生,然後隨着皇后一同成長的。
如今皇後由愛生恨,鳳君在隕落之時自然不會把散落的力量給予龍氣重的妃嬪身上。
但龍鳳相生,若沒有龍氣,鳳君也不得轉世。因而,有一絲龍氣,是最好不過的了。
菡萏同蓮兒達成共識之後,瑾樂閣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