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危如一髮引千鈞
“楊承熹?!”正卿冷笑,“是你?!”
楊承熹面色驟變,雖然他早有謀逆之心,骨子裏卻還是對灝軒有畏懼之意,此時一看身份被揭穿,早已惱羞成怒,登時出劍如風,向著正卿掃去。
正卿滿目譏諷,道:“就憑你還想興風作浪,做夢吧!”
正卿原本就是為了激怒他,果然,他的動作在暴怒之下已經不像開始那般行雲流水,為了壓制正卿竟是兵行險着,正卿反而定下神來,動作大開大合,越發有章法,一時間十幾個殺手被徹底壓制,然而,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掌,隨着大批叛軍的湧入,正卿長劍已經無法顧及身體的每一個角度,在最最難以意料的死角,楊承熹長臂一揚,“嗤!”的一聲,刀身帶出鮮血如柱,正卿肩上露出一個深深的血洞,鮮血突突地冒出來,將湖藍色長袍染得顏色斑駁。
我心急如焚,然而,灝軒的氣息愈發不穩,被我狠狠堵在嘴裏的冰魄不斷地隨着血液迴流在我的嘴裏,我拚命按捺住自己,屏息靜氣,不斷地用舌尖將冰魄抵回他的嘴裏。
“嗤!”的一聲,暗紅的血液再一次飛灑在幽暗的夜色里,激得人眼睛發紅。
我用力握拳,就在我幾乎控制不住跳出去的時候,原本平靜的葯湯水柱暴起,尚德禪師神態一變,原本的祥和之氣瞬間變為厲殺決斷的窒迫感,他單手轉出一個流暢的弧度,半空裏立時出現一道水幕,水光點點宛如下了一場暴雨,將楊承熹罩在當中。
“灝軒,吞下去,快吞下去!”我被這種束手無策折磨的幾近崩潰,他就在我懷裏,我的唇緊緊地貼在他的唇上,滾熱的淚水劃過他微涼的肌膚,這是我們一生中最近的距離,我卻幾乎察覺不到他的生機。就在我的身旁不過三米距離,正卿已經遍體鱗傷,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勉強揮動長劍,這種絕望地煎熬,幾乎將我撕裂,我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淡的苦笑,凄然閉上眼睛。
“噗嗤!”
“若兒,小心!”
是正卿的聲音,我立刻睜眼,一道銀芒在我眼角處閃爍,那光極快,快得晃眼,我條件反射地一動,將凌灝軒轉到一旁,把自己的後背留給身後的長劍。
劍風襲來,我甚至感覺到劍芒的戰戰寒意,然而,我已無處可躲,淚水無奈地順着眼角滑落,自我的臉上滑到他的臉上,這一刻我終於死心,或許天意如此,我們生不能同寢,只有黃泉相伴,似乎感覺到我的眼淚,他的身子突然微微一震,有了自主吞咽反應,齒間微動,光芒一現又隱,冰魄忽然在我的舌尖處消失,一道玉色的光芒自他周身乍隱乍現,他慘白如雪的臉色,頃刻間褪去死氣,雖然依舊是白,卻有了生命的光澤,一度消失的脈搏,輕微地跳動着,從無到有,閃爍着生命地波動。
我的氣瞬間就泄了,只是這一呼一吸之間,幾乎癱軟在葯湯之中。
“若兒!”
一聲撕裂般的冷喝,我只來得及回眸,一道黑色的人影,快得令人看不清輪廓卷掠而至,人未到手中銀光一閃,一柄長劍帶着雷霆萬鈞的風聲悍然揮下,極其精準的將據我後背不過一指的長劍斬落,劍芒在我的後背劃過,一串細長的血珠飄落,滴滴濺在翻滾的葯湯之中。
殺手被震得倒翻一個筋斗,落在三丈外,而此刻,我終於看清長劍的主人,原該遠在天邊的灝千就站在我的面前,周身殺氣若刀鋒出鞘,灼然逼人。
與此同時,大批侍衛湧入齋房,刀出鞘箭在弦,烏黑的長劍瞄準殺手。
“給我拿下!格殺勿論!”這幾個字幾乎是在他的齒縫中擠出。說完,黑色甲胄以極快的速度在殺手的每一個方向往內壓去,鮮血激射,慘呼陣陣,帶血的長劍叢林般劃過他們的身體……
戰局清理的極快,幾乎是瞬間,房間內只剩下屍首橫陳,灝千立於疏梅淡月的窗欞前,衣袖輕颺烏髮散飛,眸光帶着寒寂的光芒……
我的心一疼,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在生命中流逝。
“吩咐下去,馬上清理戰場!”他冷冷地開口。
“是!”卓展極乾脆地應道。
“灝千!”我站在葯湯池中,心中隱隱浮現的念頭將自己絞的生疼,彷彿有些什麼東西在被一分分一寸寸的扭碎,而我卻無能為力。
他腳步一頓,回身看我。
我看着懷中的的凌灝軒,再看看面前一臉寒意的凌灝千,忽然覺得在男朋友面前和其他男人這麼一個姿勢泡在水中,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能夠說得清的事情,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前世“披着被單聊天”的笑話,我第一次猶豫不決卻又莫名恐慌,半晌,一句極其愚蠢的話語在我唇邊溢出,“灝千,你聽沒聽說過人工呼吸?”
他驀地一笑,如山花爛漫,萬物生光,“傻丫頭!護好皇兄,我去去就回!”
一切都在灝千到來的那一刻起塵埃落定,外面的廝殺聲已經慢慢平息,正卿的傷已經包紮,而灝軒也已經漸入佳境。
讓人諷刺的是,染滿鮮血的月色在這一刻突兀的變得柔美,浸滿盈盈月光的空氣中,灝軒周遭彷彿縈繞着玉色的熒光,熒光與月光源源不斷的從其內體循環周轉,仿若陷入膠着之中,經過長時間的交融,彼此間好像已經有了一種奇異的聯繫,隨着他的吐納,交織成一個散發著盈盈金光的光膜。
隨着光膜漸漸濃重,宛如液體般的浩瀚能量頓時在他體內擴散開來,體內的經脈,在這片刻間瘋狂的吞噬着那無窮無盡的浩瀚能量,頃刻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生生不息的沖刷着體內的每一處經絡,形成了一層層閃爍着淡淡金光的晶層,緩緩湧現,波光粼粼。
我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顯見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在這種猶如神廟的地方,大德高僧親自指點的治療方法,萬載凝聚而成的冰魄,種種彙集一起功效自然不凡,我心底暗忖,說不定解毒之餘還能強身固體。
我正想地出神,只聞“咔”的一聲,仿若破繭而出,晶層迅速的化為實質般進入到他的體內,這一刻,他悄然睜眼,眸光閃爍層層粼光,嘴角一抹淡淡笑意,不見絲毫的疲憊,宛若重生。
我大喜,第一時間回眸看向尚德禪師。
他看看我,嘴角淡淡泛起一抹笑意,眼神里流轉着瞭然地釋懷,“恭喜皇上,此劫已過。”
灝軒淡淡地笑着,轉眸看向我,那一霎他的眼神變幻千端,欣慰、歡喜、感慨、疼痛、哀傷,然後,所有的一切牽牽絆絆,終於塵埃落定。
“你又救了我一次……”所有的話語在唇齒間兜兜轉轉,卻忽然找不到宣洩的出口,許久,他放棄掙扎,一句最尋常,卻又最生分的話在他唇畔溢出。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露出釋然的笑意,沒有拒絕他的謝意,只是,立刻地,以最快地速度轉身向著外面奔去……
倉促的奔跑中,我卻偏偏在轉過房門時,用餘光掃到,他的唇角浮上一抹蒼涼的笑意,那笑意如明滅的星光,那般寂寞高遠的嵌在蒼穹,他輕輕拂過自己的唇瓣,那裏,還有帶着溫度的余香繾綣……
幾乎是一路狂奔,終於在萬千將士中尋到灝千的身影,他站在山巔,俯視戰局,月光勾勒出他線條鮮明的背影,我深深呼吸,眼神波光明滅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近在咫尺的背影,看來卻遠如天涯。
我的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已斷線般滴落,這一生,我遇到好多男子,好多在別人眼中人中龍鳳的男子,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愛着我,卻或主動或被動地傷過我,或者束縛我,而只有眼前這個男子,放我自由,任我翱翔,卻在我每一次遇到危險時出現在我的身邊。這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撲到他的身後,抱緊他,抱緊他挺直的後背。
這一刻光陰靜好,釋懷的月色透出絲絲縷縷的光華籠罩在緊緊依偎的身畔。良久,灝千輕輕回首,伸手替我撥開臉上的亂髮。
他低而優雅的語聲,在靜謐的月色中低低散逸,“怎麼了?”
我搖搖頭,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肩頭,他的呼吸清新淡雅,語聲若陣陣悠風一絲絲飄進我的耳中。
“若兒……”
“嗯。”
“我真怕!”他的聲音輕輕響起,呼吸間的熱氣拂過耳後,絲絲縷縷的癢,“想到剛剛那道劍芒,我就忍不住害怕……”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只這一句我已經生出無盡的自責,我自他懷中抬眸,一點星光灑進來,映亮他迷離的雙眸。
他輕輕地嘆息,將我環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