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世俗(下)
第151章世俗(下)
(推薦音樂:說散就散)
“你的腿,截肢了!”
“!!”
余醉城剎那間眼神就空洞了,嘴裏重複地念叨着“不可能”,後背無力地靠在床頭,誰問他都不說話了。
醫生問什麼都是貼冷屁股,乾脆也不管了,只剩下白尤和劉旭錦都複雜地看着他。
說車禍這事,歸根結底有很多餘醉城的錯,但付出代價最大的卻是余醉城。
後來余醉城的狀態看起來很正常,大多數時間都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一處發獃,聊天時比平時話少了很多,問問題也要遲疑幾秒才答,但是說話間都很正常,連吃飯也會好好吃。
後來白尤養養就出了院,余醉城卻要住滿一個月才能出。
一個月之後,藍槑白尤兩對情侶來看望余醉城,並且帶了一大波作業問候……
“……”
四個人跟他歡聲笑語地聊了許多,期間也不停地在安慰余醉城。
“別傷心哦,條條大路通羅馬!”劉孚歆是這麼說的。
“嗯,謝謝。”余醉城對她微微一笑。
當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想開了的時候,劉孚歆卻眼尖,瞥見他在作業上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餘罪城”,罪惡滔天的罪。
…
…
那天劉旭錦都買完了晚飯的菜,踏着黃昏走在回合租公寓的路上。
突然被一個人攔住了,他愣了一下,抬眼卻看見贏寰停在他面前,神情複雜。
“……”劉旭錦都沉默了。
他知道這位丈母娘出現當然沒有好事,但是他還是希望下一秒聽到的能是一個好消息。
“阿姨好啊!”他如往常一樣禮貌地笑着。
在他的世界裏,只要他對別人笑,別人就應該不忍心對他發火了叭!如此簡單美好的世界,如果不是虛擬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而事實上贏寰也確實沒有對他發火,而是“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這一下,頓時引來了很多人圍觀,眾人停下腳步,期待着好戲上演。
就好像所有人都沒有事情干,所有人都無聊,人生的意義就在於看別人人生的笑話。
劉旭錦都嚇了一大跳,直接彈起來,往後跳了一米多。
而贏寰用雙膝磨蹭着爬過來,拽着他的衣擺緊緊地不放。
“您您您幹嘛啊??”劉旭錦都聲音在顫抖。
“求求你,”她淚眼婆娑地道,好像一個被欺負慣了的女人,“求求你放了他吧,饒了他吧……”
這似乎沒頭沒尾卻引人遐想的一句話更是讓圍觀者興趣湧上來了,而贏寰說的每一句朦朧的話彷彿都在“無意”地勾.引着別人過來瞧瞧。
“你放了我兒子放了他吧,我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錢我都會努力賺的!孩子他爸是個吸.毒的,我除了他真的一無所有,一無所有了啊……”
那個平時盛氣凌人的女人跪倒在他面前,演着一份孤苦伶仃的好戲,求他放過她兒子……
“我……我……”劉旭錦都慌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贏寰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為什麼在醫院裏時罵得最狠,但一出來卻彷彿她最慘。
“我只有他一個孩子啊,我們家怎麼延續啊,老祖宗會咒死我的,我會入地獄的啊啊!!”她慘叫着引來更多人,痛哭着投入這場戲。
“阿姨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不會害了我兒子對不對,你不會讓我在孤獨中死去,在罪惡中死去的,對不對!嗚嗚……”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這個女人卻彷彿才是那個索要的人。
“小尤他需要的是一個賢惠的妻子,他應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個大胖小子,最後能給他送終……你這樣,你這樣會一下害了我們母子兩人的啊啊!你想想啊啊啊!”她眼睛紅腫,聲音嘶啞。
劉旭錦都逐漸恐懼,他不停地退後,但躲不開眼前這個人發了瘋在哭的女人,也躲不開那份由心底寄生的恐懼。
“況且你們這樣會被很多人不接受的,會有校園暴力,網絡暴力,你們以後也堅持不下去的,倒不如早早完結!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她滿口胡言地說,“我最擔心你們受到那些世俗的傷害,你們都還小,未來有多痛苦你們不懂的……”
劉旭錦都很想說我懂,我比你們現在任何一個人都清楚有多痛苦。
因為他此時此刻經歷的,就是贏寰口中的“未來”。
‘你們口中不希望我們遇見的世俗,其實就是你們自己。’
劉旭錦都很想這麼說,像白尤保護他一樣保護好自己,但是看着眼前這個已經泣不成聲的女人,他竟然蹦不出來哪怕一個標點符號。
“你聽見了嗎……你聽見啊啊……”她哽咽着,拽着劉旭錦都的衣服從地上爬起來,“你放過我的孩子吧,不然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啊……”
劉旭錦都瞳孔驟然收縮。
他抿了一下嘴,差點都想要答應了。
但命運操縱人們行走的軌道,將大家糾纏在一起,碰出火花。
穿過圍觀的人海,他一眼望見了從公寓裏走出來的白尤,兩人目光對視上了,他明顯感覺到白尤的臉猛地一冷,如冰川、極北。
“阿阿阿姨,我真的很愛他,我不奢求您祝福,但我保證此生絕不辜負他!”
一切諸如此類的誓言從人嘴裏說出來,都可能是隨口一句。
但誰都不知道,一旦劉旭錦都認定一個人,那麼他是可以殉情的。哪怕往後受再多傷害,哪怕那個人不愛他了,他的命都還是絕對綁在那個人指尖的。
只要輕輕一勾,他隨時縱身入火海都沒有猶豫。
贏寰忽然冷靜下來了一些了,她咽了好幾口唾沫,眼淚慢慢憋回去。
劉旭錦都以為她像戴夙一樣被勸動了。
他已經開始思考該怎麼滿心歡喜地告訴他男朋友這個好消息了。
然後一下剎那贏寰從口袋裏抽出一把水果刀,群眾瞬間退後好多米,贏寰握着小水果刀怒目圓瞪地沖他刺過來。
是刀刃只有五厘米長的水果刀,當然刺不死人,但贏寰想把事情鬧大的心思是真的。
不管多大,只要出來刀了,烏合之眾就會立馬津津有味地把這件事越傳越大,到最後面目全非,誰也不在乎最初究竟是水果刀還是尚方寶劍。
所有群眾都在往後退只有一個人突然自人山人海中衝出來,對着贏寰把她往側面撲倒了。
劉旭錦都毫髮無傷。
少年承諾的保護是隨時豁出性命的,他們甘願為另一個人毀了自己的前程似錦(當然也能夠為所愛之人攀上輝煌)。
兒子把母親撲倒,把她手中的刀奪過來扔出去好幾米,然後按着她揮出自己的拳頭。
這時候他們好像這裏的其他人,暴力,無理,瘋狂,沒有界限地完美融入這髒亂的氛圍,一邊詛咒一邊把人按着,下手不分輕重彷彿打死了也無妨。
贏寰嘴角磕到牙流出血,手無縛雞之力地躺在地上,臉腫成豬。白尤還一次次高高舉起拳頭再落下去,像個理智支離破碎的瘋子。
對他來說這並非生母,眼前這個人沒認真養過他,對他沒有多大愛意而更在乎自己的面子,眼前這個是個比陌生人還陌生的熟人。
劉旭錦都嚇壞了,茫然地站了幾秒之後也衝上去死死拉着白尤,叫道:“白尤!白尤你冷靜一點,要打死了,再打會死的!!”
再白凈的人也會被周圍的骯髒污染,壓力總有一天會把理智壓趴,有一天風光無限的人會隱身入烏合之眾中,從此再無破曉。
白尤現在這個樣子簡直跟這個地方沒有任何違和感,平時他眼中的笑話,如今他親身融入進去,而以前他扮演的角色用嫌棄的眼神看着他殘暴冷血的行為。
直到聽見劉旭錦都,他像是從深淵薄冰中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他回過頭時看見黃昏在天際流浪,他的愛人抓着他的肩膀擔憂地看着他。
“沒事吧?”
白尤抿了抿嘴,恍惚着收回了手。
“媽……”他嗓音有些沙啞地輕輕喊了一聲,看向躺在土裏狼狽的女人。
白尤道:“血緣不是你捆綁我的理由,你從未付出,反而在剝奪。我不欠你的。”
後來事情傳到了學校里,流言蜚語傳得如猛獸勢不可擋。
人說學校里是一生中最輕鬆美好的時光。
那些看笑話的人把腰板硬的人當垃圾桶,把一切負面情緒扔過去。
而“垃圾桶”們留下了一生抹不去的陰影。
‘語言如刀,還會留下一道永久的疤。’
…
我也不知道該說啥了…劉旭錦都面對的這種情況大概就是我最害怕的情況之一吧。
不過寫文的時候意外地冷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