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煉器大師
萬司禮沉吟道:“那七顆魔王丹,乃是泥丸、尾閭、夾脊、明堂、玉枕、咽喉、絳宮,對應人身七門。至於它們具體在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只因三百多年來魔道諸人始終不曾死心,對這魔王丹虎視眈眈。這魔王丹一旦被他們得到,必定使他們實力大大提升,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場劫難。是以這魔王丹的所在始終秘而不宣。由於這個秘密關係重大,只有歷代掌門才知道更詳細的情況。我等普通弟子,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鍾司微倒是對魔王丹沒有半點興趣:“那如此說來,既然我們人人都有魔性,要修魔豈不是更容易?”
萬司禮一怔,他可從來也沒往這方面想過。葉司篁笑道:“鍾師弟,修魔雖然不難,但恐怕全天下的高人都不會放過你的。否則再出一個黑魔王,可怎麼得了?”
鍾司微:“我並沒有想修魔的意思,否則也不會來霜華門拜師。但是想修魔的恐怕也大有人在。你們想想,黑魔王當年是何等的風光!若不是玄真祖師才智過人,處心積慮算計他,恐怕到如今依然是翻雲覆雨的大人物。萬師兄不是說,當時六個修到巔峰的高人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嗎?可見,要稱霸天下的話,修道是不成的。即使修魔萬分兇險,但那睥睨天下的地位,還是可以誘惑很多人去冒險。”
萬司禮感嘆道:“是啊,這天下間有這個心思又有這個實力的人還真有不少呢!”
對於萬司禮的感嘆眾人一笑而過,誰也沒有留意。師兄弟七個言語投機,吃過晚飯後又一直聊到半夜,這才散去。
葉司篁一大早起來,洒掃洗漱完畢,用過了早餐,又來到萬司禮的住處。正要敲門,卻聽身後有人叫道:“葉師弟一大早,找我有什麼事嗎?”
葉司篁回頭一看,正是萬司禮,連忙行禮道:“大師兄早。不知大師兄可有空?”
萬司禮笑道:“師弟不必客氣,我倒是有些時間。師弟有什麼事?”
葉司篁:“是這樣。昨天師父留話,讓我們跟隨大師兄熟悉門中事務,待三天後再傳道法。現在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想請大師兄指教。”
萬司禮想了想:“我剛剛到後山去練習吐納,看到有一處景緻不錯。不如我帶你去遊玩一番吧。”
葉司篁:“大師兄還沒吃早飯吧?”
萬司禮:“沒關係。修為到了我這個地步,早就可以辟穀不食,吃不吃也沒什麼分別。跟我走吧。”
葉司篁也不再多言,隨同萬司禮向山後走去。兩人轉過一片樹林,沿着山坡迂迴而下,看到一處山谷。那谷中草長鶯飛,山花爛漫,一派春意盎然。對面的一處高崖上,更是垂下一幕十餘丈高的瀑布,在谷中蓄積了一汪清水,蜿蜒着流過一片碎石灘,消失在叢林深處。而那水的中央,一塊八仙桌大小的石頭上,正生長着幾株幽蘭,稀稀落落地開着白色小花。
萬司禮和葉司篁沿着山壁攀援而下,來到碎石灘前,遠遠望着那幾株蘭花。萬司禮數了數,共有七株,向葉司篁道:“葉師弟可喜歡種植花草?不如我們將這些花草帶回去,種植在門前,每天觀賞如何?”
葉司篁卻搖了搖頭:“不。即便真是蘭花,也還是在這裏生長比較好。畢竟它紮根的地方最適合它。”
萬司禮疑惑地看着他:“師弟的意思是,這些花是假的?”
葉司篁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這些花太象真的了。”
萬司禮又仔細看了看那些蘭花:“師弟有什麼根據嗎?我怎麼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葉司篁:“這些蘭花,無論哪方面都和真的一樣,甚至還引來了蝴蝶和蜜蜂飛舞,按說應該不會是假的。倘若是只有一兩株在這裏,我也不會有絲毫的懷疑。可是師兄你看,這些蘭花雖然姿態各不相同,卻都是一兩個骨朵伴着三朵綻開的花朵,若是真花,哪裏有這等巧事?”
“哈哈哈哈!好小子!”一個蒼老的聲音狂笑着,卻不知來自何方,“許多煉器的大宗師都看走了眼,卻被你看出了破綻!”
葉司篁和萬司禮大吃一驚,四面尋找,突然看到瀑布中飛出一人,落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形容不怒自威:“你叫什麼名字?”
萬司禮和葉司篁連忙行禮,報上自己的姓名,並請教老人的名號。
“我姓何,何善用。”老人道,“你們是誰的弟子?”
萬司禮身體一震:“你是何師伯?弟子的師父姓習,名諱上善下誠。”
葉司篁不解地問:“大師兄,你入門十五年了,不認識何師伯嗎?”
何善用道:“他不認識我很正常。你們的師父是習善誠?嘿嘿,他拜入師門的時候,我都隱居四十年了。就連他也不會認識我的。萬師侄,你似乎聽過我的名號?”
萬司禮恭敬地答道:“弟子曾聽門中長輩論及,本門中論煉器功夫,當以何師伯為第一。因弟子也好煉器之道,因此銘記於心,期望有緣得見師伯一面,聆聽教誨。不想今日偶遇,驚喜萬分,一時失態,望師伯見諒。”
何善用有些不耐煩:“你失不失態,驚不驚喜,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不過煉器一道,老夫自問在本門還無人能比。不過……”他的雙眼不住地在葉司篁身上掃來掃去。
葉司篁暗自猜想:“這個何師伯是個不拘禮法的人。”看到何善用古怪的目光,心裏有些發毛:“何師伯,你看我做什麼?”
何善用:“你叫葉司篁?是剛剛拜入師門的吧?想不想做我的弟子?”
萬司禮大驚,慌忙道:“何師伯,這……這於禮不合啊!”
葉司篁卻不動聲色:“何師伯,聽說你很厲害?”
何善用點點頭,目光逼視着葉司篁,等着他的下文。
葉司篁從容道:“我也很想有個天下第一的師父。可是既然已經拜了習師父為師,還不足一天就棄他而去,實在是對不住他。因此,我只好忍痛謝過何師伯的美意了。”
何善用瞪視了葉司篁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嘿嘿,你這個徒弟,我今天收定了!”隨後也不見他出手,葉司篁只覺得全身一麻,再也動彈不得。只聽萬司禮焦急地喊道:“何師伯不可!”身體已經被何善用夾在脅下,飛向那瀑布。
穿過了瀑布水簾,何善用在一個山洞中將葉司篁放下,在他對面趺坐着偷笑。葉司篁很驚奇,雖然在瀑布下走了一遭,身上卻沒沾一個水珠。感覺到上身已經可以活動自如,只是雙腿依然不聽使喚,忍不住叫道:“何師伯,你這是做什麼?你要脅迫我嗎?”
何善用笑道:“你是我看中的徒弟,我可不想讓你受委屈。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你先多包涵吧。我把你帶到這裏來,可不是為了逼你。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修行界的高人一旦得到一個好弟子,那可比普通人生個兒子都高興得多。因此何善用對葉司篁說話竟然十分客氣,生怕在葉司篁的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葉司篁見他不願意說,也沉默不語。何善用感覺氣氛有些尷尬,隨便找了個話題:“你是昨天拜師的?”
葉司篁點點頭,還是不說話。何善用又問:“那習善誠給你的是什麼法器?”
葉司篁從懷裏取出法器‘春芽’,交給何善用。那是一件翠綠色的玉質法器,一指來長,就像一隻竹筍。他也很想知道師父賜給自己的這件法器究竟有什麼特點,想聽聽這位煉器大師的評價。因此當何善用接過那件法器時,葉司篁目不轉睛地觀察着何善用的神色變化,試圖看出些什麼。
何善用把玩了片刻,嘆了口氣:“唉,看來即使我執意要收你為徒,那習善誠也未必肯放呢。”
葉司篁一怔,不知道他為什麼得出這樣的結論。何善用看到他疑惑的目光,苦笑道:“觀器可知人。本門的規矩,弟子拜師時,所得的法器必須是師父親手煉製的。這件法器出自習善誠之手,自然帶有習善誠的風格。我雖然不認識習善誠,卻可以從這法器上一窺端倪。這法器叫什麼名字?”
“春芽。”葉司篁淡然道。
“春芽,春芽……”何善用喃喃自語,忽然抬頭,“這件法器的煉製手法十分高明,已經暗合自然之道。這習善誠修行不過三十年,竟能達到如此高度,實在是難得。”
“那又怎麼樣?”葉司篁不明所以。
“你可知道,這件法寶煉製成這樣,要耗費多少精力?”何善用反問道。
不出他的所料,葉司篁果然搖了搖頭。何善用道:“以我的手段來說,煉製這件法寶需要耗費至少六年的時間。而那習善誠,恐怕花費了至少十年的時間才煉成這樣。所以說,習善誠手中這樣的東西絕不會很多。你說,習善誠把這樣一件東西賜予你,會是拿你當普通弟子對待嗎?”
葉司篁一時愣在那裏,他既想不到習善誠會如此器重他,又想不通自己何以得到習善誠的器重,因此也是半信半疑。但是何善用如果是欺騙他,對他自己又沒有半分好處。想到這裏,又感激何善用的坦誠相待。想到這裏,他極誠懇地向何善用拜了一拜:“多謝何師伯點化。”
何善用坦然而受,見葉司篁又不再多發一言,追問道:“你難道不想問我,這春芽有什麼用處?”
葉司篁道:“無論這春芽有何玄妙,我既沒有半分法力,在我手中自然也沒有半分用處。師父賜我這件法器時沒有說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也不必多問。”
何善用暗贊葉司篁的心性難得。有了這樣的心性,加上那洞徹入微的觀察力,將來的成就必定一日千里。何善用越想越是喜歡,心裏對得到這個弟子也越來越沒把握,不由得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葉司篁將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也感覺到對他有些歉疚。事實上,他也很喜歡這個直率的老頭。
何善用面色突然一變,嘆道:“你師父來了,我們出去吧。”葉司篁只覺得眼前一花,何善用已經帶着他穿過水簾,回到了先前的卵石灘上。而習善誠正站在他們面前三步之外,身後跟着一臉憂慮的萬司禮。
葉司篁感覺到身體活動已經無礙,上前一步向習善誠施以弟子禮:“弟子見過師父。”習善誠點了點頭:“起來吧,到後面去。”然後逼視着何善用:“何師兄,你這麼做太過分了吧?”
葉司篁站到了習善誠的身後,看着兩位師長。見習善誠如此咄咄逼人,也為何善用擔心,不知道他如何應對。
何善用絲毫沒有做錯了事情的覺悟,他朗聲道:“實話說了吧,習師弟,你這個徒弟我搶定了。我原以為這樣一個剛剛入門的弟子,你未必會過於在意。可是剛剛看了你賜予這孩子的法器,我發現你對他也不是一般的重視。看起來你是不會輕易放手了。既然這樣,我們在這裏爭執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不如到中淵師叔那裏,請他仲裁。習師弟,你看如何?”
習善誠本以為他會尋些借口,強詞奪理一番,也做好了論辯的準備。沒想到這何善用竟然如此直接,大感意外。他冰冷的面色稍稍緩和:“何師兄,請師尊做主自然是好。可是這葉司篁昨日已經行過拜師禮,我們已經敲定了師徒名分。即使到了師尊的面前,這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為這樣一件無可爭議的事,去叨擾他老人家的清修,合適嗎?”
何善用卻很固執,絲毫不聽勸解:“師弟無須多慮,我們去見師叔便是。”看着他充滿自信的笑容,習善誠也有些惴惴,不知道他到底有些什麼依仗。但是想想自己並無理虧之處,又怕他幹什麼?
習善誠想到此處,心下略安,向何善用道:“何師兄,請吧。”卻見何善用一指葉司篁:“我們既然是為他起的爭執,怎麼可以不帶着他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