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茫茫一片真乾淨(2)
第42章白茫茫一片真乾淨(2)
那些回憶是永遠也抹不去的,但回不去了。
許露面有難色:“子薰,你們真的回不去了嗎?Whatapity!”
我搖了搖頭:“不,那不遺憾,我從不遺憾會遇到周彥琛。”
即便殷姍姍說年輕的時候會暗戀人渣,我也不會用人渣來形容周彥琛。
而關於我們兩個人的事,用一句經典的台詞來說,如果真有平行空間的話,那時的程子薰和周彥琛,或許已經在一起了吧。
和許露敘舊完,我站起身道:“總而言之,許露,謝謝你幫我解圍,還有你的咖啡。”
“小Case啦。”許露說,“程子薰,我挺喜歡你的,如果不是周彥琛,我們或許有可能成為朋友吧。”
我粲然一笑:“許露,誰說我們不是朋友呢?”
遇到許露后,沒過幾個月,已經近了年關,正成事務所忙着年度報告之類的事,我忙得腳不離地,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
忙完那一陣之後,我媽又催着我回家過年。
我在回家前一天,拿着蔣一曦給我的鑰匙,去了那所老房子。
這座城市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在除舊迎新,那片街區也不例外。我走到老房子樓下的時候,似乎望見302房開着燈。
難道……我心下一緊,加快了步伐走到樓上。
門是虛掩着的,我攏了攏頭髮,輕輕推門進去。
屋子裏空蕩蕩的,有一個正在打掃的大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才說:“小姐,你找誰?”
“呃,我就過來看看。”我頓了頓,說,“我有這裏的鑰匙,你繼續打掃吧,不用管我。”
誰知那個打掃的大嬸熱絡得很,抓着我的手問東問西,問這房子是不是我的,那個天天往她卡里打錢的人是不是我弟弟,又說我弟弟給她的錢實在是打多了,她怪不好意思的,只能三天兩頭地往這裏跑。
我被她說得一個頭兩個大,索性從包里掏了點錢遞給她,吩咐着:“張嬸,這裏一直以來麻煩你了,過年的時候我要回老家沒法過來,到時麻煩你買幅對聯給貼門上,年後在門口放個鞭炮熱鬧熱鬧。”
張嬸推拒着:“你弟弟都給我那麼多錢了,我怎麼好意思又拿你們的錢……”
“你就收下吧,就當是過年的獎金。”我堅持要給她,又說,“這事你就不必跟我弟弟說了,他……學業重,也不管這些事。”
張嬸接了錢歡天喜地地張羅去了,我轉了一圈,在房間裏看到一張蔣一曦小時候的照片,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十分可愛,就偷偷地撕下來,夾在隨身的筆記本里了。
……
新年伊始,各家各戶開始串門子。
看着屋子外一片白茫茫的大雪,我打電話給殷姍姍,吐槽道:“人生,就是寂寞如雪啊……”
殷姍姍帶了小黑回家見父母,樂和得和中了五百萬一樣,在電話裏頭說:“程子薰同志,你可不要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怪瘮人的。人延參法師可說了:繩命,是剁么的回晃;繩命,是入刺的井猜。(生命,是多麼地輝煌;生命,是如此地精彩)所以,你也趕緊去尋找你的輝煌和精彩吧。”
“承你吉言了。”我還沒掛下電話,就看見堂哥一家子人過來串門,小侄子正拿着水彩筆在我的案卷上亂畫呢,我大叫一聲,“別動!小侄子!把筆交出來!”
手忙腳亂地掛了殷姍姍的電話,才發現自己的工作報告什麼的全被小侄子弄得慘不忍睹,我是捶胸又頓足,在堂哥堂嫂和我爸媽面前,又不能對小侄子怎麼樣,堂嫂倒是不好意思極了,一個勁地說:“你這熊孩子,怎麼能弄亂姑姑的東西?”
熊孩子……我愣了一下,想要說的話全忘在了嘴邊。
我媽忙着打哈哈,又給我使了個眼神,我才蹲下去,捏了捏小侄子的鼻子,惡狠狠地說:“你這個熊孩子,以後要是再亂塗亂畫,我就在你身上亂塗亂畫!”
小侄子“哇”一下哭了起來。
我媽的臉色變成了豬肝色。
堂哥堂嫂走後,我急於恢復工作日誌,我媽走了過來,數落我道:“你剛才是在趕客人呢?大過年的,怎麼能這樣做,也太晦氣了。”
“我怎麼知道他會那麼不中用,說一句就哭了。”我翻了下筆記本,一張照片飄了出來。
我想伸手去撿,誰知我媽更加手疾眼快,比我更快更高更強地拿到了照片,一瞅,頓時笑開了花:“哎喲,這男孩子不錯,眉清目秀的。”
我看着照片裏頭那華麗麗的搖椅:“媽,人家還是小孩子好吧……”
“什麼小孩子,經過我多年的經驗,一看這照片都有十來年的歷史了,這麼一算,這男孩子現在也不小了,正好是你這年紀。”我媽用看着敵人的目光審視我,“說,是不是定情信物?”
我扯出一個笑,不自然地對我媽說:“媽,你只說對了一個字,不是定情信物,是庭上證物。你如果弄掉了證物,法官大人可要找我拚命的。”
我媽白我一眼,憤然道:“連你媽也忽悠!”又回去廚房裏捯飭吃的了。
我拈着照片,看着上面那個幾歲大的小男孩,暗自想着:蔣一曦,不知道……你有沒有回來過年呢?
初二那天中午,我正在包餃子,手機來了短訊。
我看了一眼,上面閃動的是一個未儲存號碼,上面寫着:“程子薰,我在你家樓下。”
我手上的餃子差點給包成小兔子,想了一會兒,還是對我媽說:“媽,我出去一下。”
我爸正在看報紙,我媽也急忙從廚房裏走出來,嚷嚷着:“這孩子,怎麼冒冒失失的,連外套也不多穿一件,外面那麼冷……”
我也不管我媽在後頭說了啥,穿着鞋子就朝樓下奔去。
樓下的雪鋪了一層又一層,撲簌簌的,有人站在雪地里,也許站得挺久,肩膀上都落了好多雪。
他看到我來,對我笑了一下:“子薰,新年快樂。”
我愣了愣:“周彥琛?”
“怎麼,看到我很吃驚?”
“不,不是。你家不是在鄰市嗎?怎麼大過年的,跑來了?”驟然看見是周彥琛,我有點前言不搭后語,看到他肩膀上的雪,只覺得更加刺眼了。
他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沒什麼,有事過來,順路看看你。”
“要上我家坐坐嗎?”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不了,免得你要對你爸媽多解釋。”
我無語,後來想想,這果然就是周彥琛會說的話做的事,他從來就是這樣,體貼到位,為人着想,做事滴水不漏,妥妥帖帖。寧願站在雪地里,都不願意上我家給我添麻煩。
我們坐在樓下的長凳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嘮嗑,好像有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輕鬆地和周彥琛說過話了。
大雪中,周彥琛穿着深色羽絨服,裏頭還是套着西裝。他說:“我報名參加了非洲的無國界醫生,要去一整年。子薰,我今天過來,是來跟你告別的。”
“無國界醫生?非洲?”我慌了手腳,抹了抹眼睛,“天哪,那裏好遠……而且非洲那麼危險,為什麼突然要去,你的工作怎麼辦?”
“這些都無關緊要。我想去過一過不同的人生,豐富閱歷。”他失笑。
我看着他,擔憂着:“那你要多帶一點藥品,到那裏人生地不熟,萬事要小心。”
他哂笑:“又不是蠻夷之地,還是可以上網打電話的。”
“那敢情好,你到了之後把號碼給我,我沒事給你打電話。”我抬頭看他,“不過周彥琛,長途電話費挺貴的吧?”
他看我一眼:“是挺貴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伸出手,摸摸我的頭:“子薰,我就不給你留電話了,你也別打給我。你不知道,其實這次出去,我是想要嘗試忘記你的……”
我哽咽道:“好……”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許露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周彥琛……”我啞然。
他突然靠過來,把我摟在懷裏:“子薰,你不用說什麼,我都知道的,就讓我抱一下吧,就抱一下。”
雪撲簌簌地落在我鼻子上、耳朵上,我只覺得他抱着我,抱得我都要融化了。
末了,他在我耳邊輕聲問:“許露說你有喜歡的人,你喜歡的人,有比我好嗎?”
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沒你那麼好,非常叛逆,脾氣壞,倔強,愛打架,成績不好,老惹事,遇到他之後我的生活被搞得一團亂……”
我努力吸了一下鼻子:“周彥琛,他說不上哪裏好,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周彥琛緊緊擁着我,吻在我眉心:“程子薰,以後我就看顧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
“好……”
我淚流滿面地回到家的時候,我爸我媽的表情都挺悚然的,我以為他們看到我和周彥琛擁抱的畫面了,沒想到我媽卻怪聲怪氣地說:“剛才有個小夥子來家裏找你了,我對他說你走親戚去了。”
我媽話沒說完,我爸就訓斥我道:“還以為你沒男朋友呢,怎麼這會兒整了兩個男朋友出來?”
我媽也跟着幫腔,道:“子薰啊,我們程家光明正大的,可不能做那些一腳踏兩船的事情啊。”
“爸媽,我哪有。”我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要怎麼向他們解釋好,“周彥琛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明天要去做無國界醫生了,所以來向我告別的。”
“那,剛剛來的那個又是誰?”我媽稀里糊塗地問。
“我又沒見到,怎麼知道是誰?”
“好了好了,別怪孩子了。”這個時候還是我爸說了句公道話,“說不定是子薰的老同學,走親訪友的,一併過來問聲好罷了,那麼上綱上線做什麼呢,大過年的。”
我回了房,揉了揉剛才哭紅的眼睛,我媽走進房門,鬼鬼祟祟地對我說:“哎,子薰,我剛才看來看去,那來我們家的人,眉眼上,有點像你照片里那小男孩。”
我心裏“咯噔”一聲,過了半晌,才對我媽說:“怎麼可能,我不是說了,那張照片是證物嗎?”
“你真不是忽悠我的?”我媽看了我一眼,“我看着挺像的啊……”
“媽,絕對不可能的。那個人,他怎麼會來……”我瞥了一眼樓下,只看見大雪把所有東西都遮掩起來了,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