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男寡女

第13章 孤男寡女

第13章孤男寡女

傅子衡和吳霏從郝家出來后就直接去了吳霏公司在北京設的分部,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各自望向自己一側的窗,完全沒有了在郝家時的熱絡。

下車后,萬芳從副駕下來,要跟着他們一起上去,傅子衡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示意道:“你不用跟來,就在車上等我們。”

萬芳腳下一滯,然後目送傅子衡和吳霏離開,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踏實。傅子衡出來辦事叫了她,卻只讓她坐在車上,不用跟去,那叫她這個秘書來做什麼?且不說這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就連這個全息投影出問題的消息也來得奇怪,照理說是由技術部門通知她,她通知傅子衡,可是現在情況顛倒了過來,是傅子衡通知她,然後讓她和老彭去郝家接他。技術部門越級報告的事,傅子衡竟然也覺得無礙。

一想到這裏,她馬上打電話給這次全息投影技術支持的負責人,詢問負責人到底出了什麼十萬火急的問題,需要他們越級報告,讓她的工作也不好做。負責人卻告訴她,沒有出問題,沒有越級報告,所有設備都檢查完畢,已經裝箱準備運去台灣。

萬芳掛掉了電話,只覺得一股冷氣從頭涼到腳,甚至失去了走回車上坐好的力氣。為什麼她會突然失去了傅子衡的信任?而傅子衡現在找吳霏,他們兩個人又會說什麼?正在她苦思無果時,一輛有些眼熟的車開了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萬芳不用看車牌號碼,就已經知道這是誰的車了,本能反應便是立刻跑回車裏坐好。

“小萬,你真厲害,踩着高跟鞋都能跑得這麼穩。”司機老彭看她上來得慌忙,不由得笑了起來。

萬芳沒有回應他,只是一雙眼睛牢牢地盯着車窗外,看着那輛車停好,張翊天和葉雨笙從車裏下來,兩人並肩走去搭乘電梯。她眉頭緊鎖,心中疑雲密佈,有些坐立不安。

而此時,站在電梯裏面的兩個男人卻鎮定自若,吳霏看着不停上升的樓層數,忽然開口問:“說吧,找我有什麼事?”這問話的口氣,帶着十足的自信,他本來就是做影音全息起家的,昨天裝箱之前,他也有親自檢查,所以知道絕對不會是全息出問題。

“思前想後,這件事也只能找你了。”傅子衡也不和他繞彎,目光注視着前方液晶屏上的樓層數變化,道:“想請你把一段年代久遠的監控視頻中的模糊圖像還原到清晰圖像。”

聽他這樣說,吳霏不由得笑了起來,“這種簡單的視頻解碼技術,隨便找一個工程師就能做了,為什麼找我?”

“因為不想讓外人知道。”傅子衡倒也坦誠,笑道,“你算自己人。”

吳霏不會打聽自己不關心的事,也不熱衷於知道別人語焉不詳的事,不過傅子衡一句“自己人”,一則是信他人品,二則是搬出了兒時交情,似乎他不幫也不行了,便道:“好的,我知道了。”

等電梯到達后,兩人便徑直走進了吳霏的辦公室,打開了電腦,傅子衡先登上自己的郵箱,點了點,沒有新郵件。

“視頻呢?”吳霏問道。

“再等等。”傅子衡抬手看了看錶,心裏笑了笑,果然是他的風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差十幾秒都不行。注資向氏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是一下要拿出這一筆錢怎麼都要走很多會議流程,股東會、董事局一樣都不能少,所以傅子衡和張翊天乾脆避開傅氏自己籌備了,對於傅子衡還算好,對於張翊天來說這可是要把他這幾年賺的錢都用上了,雖然如此,他還是堅持要出一半,所以那天在TT簽合同時,他也在。

果然,等他估算這筆錢已經全部到賬后,郵件來了。

吳霏看見郵件來了,便點擊了下載,幾乎是瞬間下好。他交叉雙手握了握,然後手指開始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起來,這種入門級的解碼技術,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這個時候,他拼的不過就是一個速度,看看自己能多快完成。

這時,張翊天和葉雨笙一前一後推門而入。吳霏的目光瞄到了他們,卻並不是很驚訝,手指還在解碼,嘴角勾起笑意,問道:“除了恬恬都來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大事?我都有些好奇了。”

言語之間,視頻已經還原完畢。

傅子衡俯身看了看,招手讓張翊天和葉雨笙過去,吳霏開始播放。因為監控攝像頭的角度很刁,從上而下,且不是全景,所以只能看見當年他們學校後面的一側,視頻里有人在往垃圾桶里丟球衣,卻只能看到半個腦袋瓜子和半個身子。那人一邊丟球衣,一邊回頭,然後背對着垃圾桶看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我們學校的校服……”張翊天皺起眉頭,沒想到那個人竟會是他們學校的。當年他到底得罪了誰?

“你覺得眼熟嗎?”傅子衡轉頭問他。

張翊天搖了搖頭,因為拍攝角度的問題,他只能看清楚是個男的,而且很瘦,穿着他們學校的校服,可是看這定格的畫面,雖然已是清晰圖像,卻只有鼻子到下巴的一點輪廓,他覺得似曾相識,可又不敢確定,只能道:“如果是我們學校的,我一定見過,只是現在沒辦法確定。”

說完他又仔細看了看視頻,突然間,一個人的樣子跳入他的腦海,張翊天怔了怔,卻什麼都沒說。

其實,傅子衡心裏早就有一個答案,看到視頻的時候,他便更加確定了這個答案。而張翊天心中也有一個答案,只是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他們彼此對看了一眼,沒有再交流下去,畢竟還有一個不太清楚情況的吳霏在場。

“今天有人送了這個手機給恬恬,她一開機解鎖就自動發了當年的視頻給我,我摸不準那人是怎麼想的,知道你在這裏,所以想來找你商量下。”張翊天忽然想起生日禮物這一茬,便把手機掏出來遞給傅子衡。

傅子衡接過手機,臉色沉了沉,問道:“恬恬知道了?”

“她不知道。”

“那就好,現在就差那人自投羅網了。”揭開了這一謎題,心中也有了一個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就是去確認它了。至於為什麼這人要把當年發給過張翊天的視頻又給他發一次,待他現形之後自然就知道了。不過,這個過程還要借恬恬之手來做。

葉雨笙全程沒有說話,自己伸手又將視頻倒回播放了幾遍。剛看到的時候,她心裏瞬間難受起來,看見那人的身影,當年那些不好的記憶開始清晰地倒帶重播起來。她將視頻不停地倒回播放,漸漸地,難受的感覺被一個奇怪的直覺全盤佔據,那個丟球衣的人,身材那麼瘦小,完全不像當年那個人。

“這個人,不是那個人。”她搖了搖頭,有些失落地道。

“我知道。”傅子衡低頭看她,認真地道,“不管幾個都要抓。”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不是一個人所為。

“所以,能告訴我,你們到底要抓誰嗎?”吳霏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們打啞謎一樣的對話,他靠在椅子上,兩隻手肘放在扶手上,雙手交叉,手指撐着下顎,一臉不明地看着他們三人。

“到時候還要讓你幫忙。”傅子衡笑道,“抓一些當年興風作浪耽誤了我們許多年的人。”

“聽你這麼一說,我似乎必須要幫忙了。”吳霏伸手關掉電腦,看了他們一眼,心道既然他們不願點破,自己也沒必要深究,聽起來似乎是非常不好的事情,不然他們也不可能不帶上郝恬恬一起。

因為郝恬恬是這個圈子中年紀最小的,所以他們從來都是把好的給她,不好的替她擋掉。這一點,當年葉雨笙就告訴過他。

這四個人似乎已經達成了一致,而當年的一切真相也似乎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但是往往太過順利的事情,總會有紕漏。

這個紕漏,不是其他的什麼,正是他們一直在替她過濾掉這些爛事的郝恬恬。

這也是傅子衡成人之後第一次嘗到自己覺得有把握的事情結果失了控的滋味,簡直要了他的命。

這邊四個人已經默契地達成了一致,再說回郝恬恬那邊。她拿着手機,看着那個視頻,手指放上去又離開,放上去又離開,始終不敢點開視頻。只看着視頻中的那一個畫面,她就覺得心裏堵得厲害,一個是傅子衡,一個是雨笙姐,這樣的感覺既不是憤怒也不是傷心,只是難受,莫名地難受。

要是沒有之前斷斷續續偷聽到的傅子衡和張翊天的談話內容,也沒有雨笙姐告訴她的一句相信他們,這個時候的她,也許只能想到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可是有了那麼多不經意的鋪墊后,郝恬恬只能想到這就是十年前的那件事。

他們口中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難道就是這個視頻?

和之前的那些聯繫起來后,郝恬恬心裏模模糊糊地有了一個大方向,難道當年傅子衡和雨笙姐被人陷害了?所以他們被迫在一起?所以雨笙姐遠走他鄉?所以那天晚上張翊天才會怒氣沖沖地來找傅子衡?一直以來,她都在想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卻始終無從下手,而現在這個視頻似乎給了她一些頭緒。

最終,郝恬恬還是沒有打開這個視頻,說到底,她沒有勇氣去看傅子衡和葉雨笙當年到底做了什麼,或者說做到哪個程度。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想知道。

而現在,她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誰給她發的這條信息。

找到那個人,也許是整件事情的關鍵。

看着那個給她發信息的陌生號碼,她猶豫了片刻,現在的她就像是站在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門前,要麼繼續站着,要麼就推開它,只是她不知道,這門背後的真相,是會讓一切變得更好還是變得更糟。

最後,她決定回撥過去,可是那個號碼已經關機了。這樣的結果也不出意料,她又開始茫然起來。

拿着手機出了半天神,直到突然彈出一條即時股票新聞推送,郝恬恬才回過神來,凝神屏氣把這條新聞認真看完,不落一字。

新聞說這些天一直跌停的向氏,在今天下午突然有大量資金注入,收盤前漲停百分之十。作為生意場上的新手,郝恬恬一直就很有企圖心,就中小板市場上市這一塊來說,向榮的事務所做得很好,所以向榮一直是她的假想目標,自然就添加了對向氏事務所的股票行情關注。

這條新聞來得真是時候……能救向氏的,應該就是傅子衡之前在TT和向榮簽的那個合同,可是為什麼新聞中沒有提傅氏,難道他是以個人身份注資?那可根本不像是傅子衡能做出的事。

他能愛向榮到這個地步?郝恬恬皺起眉頭,心裏又酸又澀,覺得很生氣,可又說不上為什麼。

既然那麼喜歡向榮,那幹嗎不去找她複合?又為什麼要來招惹她?

忽然間,她想起了之前和向榮在傅氏樓下吵架的事情來,當時她覺得向榮說話太氣人,可是現在細細回想一番,似乎向榮說的那些話都是話中有話。

當時她告訴向榮別再去找傅子衡,因為雨笙姐馬上就要回國了。向榮笑得很奇怪,似乎篤定傅子衡和雨笙姐不會在一起,而且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可憐、同情,還說:“傅子衡當年要是喜歡葉雨笙,就不會和我在一起了,最後還是我玩膩了才甩的他。那個冰山木頭就是中看不中用,玩久了就會知道他什麼情趣都沒有,我是沒什麼遺憾了。倒是你,人生充滿了遺憾,自己還不知道呢。說好聽點,你是他們的朋友,說難聽點,跟班都不如,什麼都不知道還在這裏瞎嚷嚷。”

這些年,她一直都以為是向榮插足了傅子衡和雨笙姐的感情,才會害得雨笙姐去了美國,加上向榮那天又笑得得意,湊到她面前連帶着她一起罵,她才會被氣得伸手推她一把,讓她離自己遠一點,就是在那個時候,傅子衡出面制止了那一場爭執。

當時只顧着生氣,覺得向榮亂說,現在想來,她說自己連個跟班都不如,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是意有所指。傅子衡當時對向榮說的是“今天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以前的事,一筆勾銷”。這麼一想,似乎全部都說通了,他哪裏是看她動手才出來制止,根本是不想讓向榮繼續說,怕向榮說出什麼不該讓她知道的事情。

這樣一想,似乎向榮和十年前的事一直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在她收到視頻的這天,向氏就因傅子衡的注資回暖,根本不像是巧合。

如果連向榮都知道這些事情……

而她卻不知道。

那……向榮那天還真是說了一句天大的大實話,她的人生充滿了遺憾,自己都不知道。

翌日,郝恬恬出現在了向氏事務所,既然傅子衡他們不說,那她就找向榮問清楚,她也想知道自己充滿遺憾的人生到底錯過了什麼。

向榮一臉輕鬆地坐在自己辦公室里,看着郝恬恬神情嚴肅的樣子,心裏只覺得異常痛快。這些年傅子衡是怎麼護着這個丫頭的,她可都看得一清二楚,雖然嘴上從來不肯承認,但其實,她真的挺羨慕郝恬恬的。

一個女人開公司做生意,一路走過來,自然知道其中辛苦。她的事務所是從她爸手中繼承下來,父母年事已高,很多事都得她獨自撐過來,所以有些時候看着郝恬恬,她心裏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因為興趣愛好,郝恬恬就隨便開個公關公司,從來不愁客戶、項目,做什麼順什麼,搞得好像自己多厲害、多有本事,這世上厲害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誰又能像她那麼幸運,背後有個傅子衡一路支援,又是給她客戶資源,又是幫她收拾爛攤子,硬是讓她那家小公司運作得風生水起。所以,她真的很不喜歡郝恬恬,心裏常想如果她也有一個這麼強大的男人在背後幫她,自己也不會這麼累,也不會做那麼多的事,去求傅子衡注資救向氏。

向榮和郝恬恬兩個人,算是彼此都看不對眼,所以今天算是兩個人第一次這樣在心平氣和的範疇內面對面坐下來談事。

向榮心中已經猜到了郝恬恬要來問什麼,於是先開口道:“讓我猜一猜,難道是貴公司遇到了什麼法律事務,需要來找我解決?哦,不對,怎麼可能來找我,貴公司雖小,可背後還有一個傅氏呢,天塌下來都不怕,怎麼會來找我呢。”

“說得很對。”郝恬恬勉強地笑了笑,回道,“畢竟我的合伙人是傅子璇嘛,受到傅氏照拂也是情理之中。說起來,向小姐你才是好本事,我很好奇,你一個前女友,到底是用了什麼條件能讓傅子衡動用私人資金幫你公司渡過難關?”

“可能是想追回我?”向榮搖了搖頭,“那根冰山木頭在男女情事上實在沒什麼情趣,看來也只有曲線救國這一招了,畢竟他最不缺的就是錢嘛。”郝恬恬想知道的事,她是絕不會透露半個字,畢竟這是和傅子衡的一個協議,做生意,第一條就是信用,向榮這麼說,不過是想氣一氣郝恬恬。

以前向榮說這些氣她,郝恬恬總是中招,她本來覺得自己還算是比較理智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何,一聽向榮說這些就一肚子火,也不管什麼理智不理智了。可是現在聽向榮這麼說,郝恬恬一點都不生氣,向榮一直說當年是因為傅子衡沒情趣、沒意思才甩了他,這明顯就和事實不符,以前她是不知道,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傅子衡這人私下裏完全就是個大流氓,追起女人來一套一套的,說他對男女之事沒情趣,那完全就是扯淡。

“不對吧……他最近追的人可只有我一個,還說什麼這輩子喜歡的只有我而已,以前的那些都不作數。”郝恬恬神情緩和了許多,認真地道:“子衡哥哥最喜歡抱我坐他大腿上唱情歌,而且只為我一個人下廚做飯,看見我和其他男人說話就會氣得來吻我,只要我穿高跟鞋就會抱着我幫我捏腳,這是要有多會哄女人就有多會哄,你怎麼能說他不通情趣呢?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他對你做過什麼貼心的事情,還是只是拿錢讓你開心?”

向榮臉色一沉,第一個直覺當然是傅子衡絕對不可能對女人做這些事情,便冷哼道:“你今天到我這兒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我和他相交多年,他是多麼冷性的人,我不知道?你說的每一件事我都不信。還有,要是他對我不是余情未了,怎麼會無條件幫我向氏渡過難關呢?”

“你和他認識多少年?我和他認識多少年?他私下裏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什麼樣,外人又怎麼會知道?”郝恬恬突然開口問她,見她一怔,眼睛裏便化開了笑意,“當時子衡哥哥與你簽了合同我是知道的,我還生了好大的氣,和他鬧了一場,他解釋說是純粹生意上的事情。最後為了哄我開心,拿了一個項目給我做,說多少錢隨便我填,還說除了我之外,這輩子再沒有讓他可以這樣無條件開出合同的人。”一邊說,一邊從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放在向榮桌上。

向榮遲疑了一下,伸手拿起那份合同看了一眼,傅子衡簽了字的合同,合同資金卻沒填,她的心又沉了幾分,臉色已經有些掛不住了,心裏只道認識傅子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知道他能這樣對女人,可憐了她的青春都浪費在了他身上,卻什麼都沒得到。

“我本打算讓這事告一段落,但是昨天看見新聞,才知道是子衡哥哥自己掏錢幫你,所以我想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郝恬恬伸出左手攏了下頭髮,手指從發間緩緩落下,“畢竟,傅氏的錢,我還沒進傅家,我管不着。但我男人的錢,我就要管了。”

向榮胸口就像被什麼猛刺了一下,郝恬恬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讓她一下從自己椅子上站了起來。當初和傅子衡在一起,以為可以日久生情,後來他去英國讀書,她為了家業只能在國內讀法律,這戀愛談了都等於沒談。外人看她風光,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段感情有多無聊,本來以為傅子衡就是這麼冷冷淡淡的一個人,不過現在看來是她錯了。

沒想到一有希望解決那件事,他就馬上向郝恬恬求婚了,還真是把她捧在手心裏疼,怕她受到丁點傷害啊。

“那你就自己去問你男人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跑來找我?”這回輪到向榮笑得勉強,她心道郝恬恬絕對是故意來氣她的,便伸了伸手,示意她離開。

郝恬恬也站了起來,將桌上的合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蹙眉道:“他怎麼肯告訴我?!你也知道他疼我,不願我操一點心,巴不得我什麼都不知道,每天開開心心就行。跪在我面前給我按摩小腿的傅子衡,你見過沒?”她笑了起來,“他對我那麼好,所以我想為他分憂……”

向榮眯起眼睛,盯着郝恬恬看了一會兒,雖然理智告訴她不用理會郝恬恬,她就是專門來氣她的,情感上卻不接受傅子衡原來能這樣對一個女人,頓時為自己幾年的感情付之流水感到憤憤不平,便道:“郝恬恬,我看你還真是過得太舒心了,自己來找不痛快。”

話音一落,她便打開記事本,拿起筆彎腰開始寫起來,寫協議書對她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寫完后,她把本子和筆推到郝恬恬面前,道:“你想知道也行,先和我簽下這份協議,按個手印,我就告訴你。”

既然她想知道,那就推她去蹚一蹚這渾水。可向榮也精明,不願自己沾了一身腥,惹得傅子衡找她秋後算賬。

郝恬恬拿着本子一看,條條款款寫得一清二楚,包括不能讓傅子衡知道是向榮泄露的、不能把向榮今天給她看的東西給第三人看等,看到最後一條時,她怔了怔,抬頭看了向榮一眼。

“怎麼,不敢簽字嗎?”向榮挑挑眉梢,道:“反正你包里還有一份可以隨便填金額的合同,就算違約了也賠得起,你怕什麼呀?”

郝恬恬猶豫了下,便打開筆蓋,在上面簽了字,按了手印,將記事本合上還給了向榮。她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尤其是那最後一條……算了,不願再去細想,至少就目前來說,違約的可能性太小了。

向榮打開記事本查看了一眼,然後合上鎖進了抽屜中,抬眼,道:“我用什麼交換的合同,之後會傳給你,其他的就恕難奉告了。對了,我很好奇一件事,傅子衡對你這麼好,你說要是他知道你簽的這份協議,還會跪在你跟前為你捏腳嗎?我很期待這一天。”

郝恬恬心裏悶了一下,可是她又馬上安慰自己,應該不會有這麼一天……就算真的有這麼一天,她傾家蕩產也要把這紙協議贖回來。

這個時候的她,用一個自己覺得不可能的未來,換來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答案。畢竟這件事已經困擾了她那麼久,好不容易抓住向榮這條線,她當然不可能放手。好像知道了這一切,她就能追上想要追回來的朋友,就能幫他們,哪怕是暗中幫他們一點點也好。

若再搞不清楚,郝恬恬覺得自己一定會被這些零零碎碎的真相和這個充滿“驚喜”的生日禮物弄瘋掉。

日子過得很快,中英籃球慈善賽越來越迫近,郝恬恬本來想請張翊天來當開幕嘉賓,一則他很紅,二則他個子夠高,跳起來投個籃,在籃圈上剪個彩也是沒問題的。本來張翊天也滿口答應了,可是去和他經紀公司溝通時,又發現不行,因為新加坡電影節那邊傳來消息,他的《玲瓏鎮》入圍了“最佳男主角”,他得趕着拍新的電影宣傳照和各大雜誌封面,於是沒來成。

“籃球賽來不成,冷餐會一定來。”造型師正在幫張翊天吹頭髮,張翊天拿着手機,語氣聽起來有些歉意,“對,那就這樣吧。”說完他便掛掉電話,剛好髮型也做完了,助理小陸在一旁說攝影棚準備好了,請他過去。

張翊天點了點頭,起身脫下外套交給小陸,然後頭也不回地往攝影棚走去。外套這麼一丟,衣袋又沒有扣子,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便掉了出來。小陸抱着衣服,彎腰把小盒子撿起來,心裏緊了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打開盒子一看,他一張臉唰地變白了,這……這不會是要向葉雨笙求婚吧?經紀公司之前為了他戀愛的事,已經花了不少工夫來應對媒體,上頭幾個高管挨個教育了張翊天一遍。如果現在閃婚,會不會太快了點?難道是……未婚先孕了?

葉雨笙,果然不簡單哪。

這頭萬芳正在張羅着籃球慈善賽的事,手裏拿着英方的球員名單以及流程表單,在和郝恬恬做最後的接洽,心裏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突然接到小陸的電話,告訴她張翊天近期可能向葉雨笙求婚,頓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郝恬恬坐在她對面,瞧她臉色不好,便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萬芳趕緊把手機收起來,她默了一小會兒,又開始認真核對起來。

“對了,恬恬,那天我去接傅總的時候,還專門給你送了禮物的,當時你不在。你看到我的禮物了嗎?”萬芳一邊和郝恬恬做着事,一邊問道。

“還沒,實在太忙了,禮物都還沒有拆呢。”郝恬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地道,“等我忙完這個冷餐會,就回去慢慢拆禮物。”

“哦。”萬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人都低頭做着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各有心思。正在這時,傅子衡滿面春風地走進了這個小而雅緻的會議室,幾個小員工看見傅氏的大老闆居然出現在這裏,馬上都站了起來,連喊傅總好。

平時都道傅總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今天難得見他臉上藏不住笑意,大家心裏都抖了抖。

傅子衡擺擺手,嘴角帶笑,道:“忙了那麼久,你們都休息一下吧,想吃什麼我請客,讓萬芳帶你們去。等冷餐會辦完了,獎金也少不了你們的。”

這樣的傅子衡,不僅嚇到了幾個小職員,也搞得萬芳驚詫不已。她跟在他身邊幾年,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協理個小小冷餐會都能發獎金,這種事還真是……她起身將手頭的材料收了收,合上電腦,讓其他人跟着她出去。

郝恬恬見勢也趕緊起身,要跟着他們一道走,走到門口卻被傅子衡一把拉住了。

“不是說讓人休息一下嗎?我也想吃東西呢。”郝恬恬瞧前面的人走得頭也不回,又不想留下和傅子衡獨處一室,便想推開他。

傅子衡拉着她的手,被她一推剛好靠坐在會議桌上,他笑了起來,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道:“吃那麼多醋,還吃得下其他的東西?”

“我吃什麼醋了?”郝恬恬瞪了他一眼,又抬頭看了一眼會議室的監控,道:“你別亂說,我可不想讓人聽見,誤會我們的關係。”

“哦,那是哪個不知趣的傢伙跑去跟向榮說我是你男人?”傅子衡點了點頭,故作不解道,他牽着她的左手,摸了摸她的無名指,又道:“那枚拿去氣人家的鑽戒呢,怎麼沒戴上?”

聽他這麼一說,郝恬恬被他牽着的手一下拳握起來,只覺得心怦怦地跳得厲害,好似震耳欲聾一般。她久久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臉色沉靜地看着傅子衡。

這樣沉默的氣氛,慢慢地在整個會議室蔓延開來,對郝恬恬來說,這氣氛有些令人窒息。她心裏暗道,沒想到向榮轉身就把這些她亂說的話講給了傅子衡聽,她果然是她的對頭!但轉念一想,既然向榮都要自己簽了協議,那她就沒道理跟傅子衡說,這一點上說不通呀。她心裏繞了幾道彎,不知道傅子衡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的態度是好是壞,一時間,她也只好故作鎮定地看着他,等着他再開口。

可剛與他對視一眼,她心裏的小鼓就立馬變成了大鼓,猛烈地捶打起來,臉頰也漸漸地燒了起來。郝恬恬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目光,垂下眼帘,低頭看着地板。

而對傅子衡來說,郝恬恬的沉默倒讓他心裏又喜上幾分,認為是這小妞自己默認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低下頭去,一臉被人揭穿心事的害羞樣子,臉頰上紅雲漸漸蔓延到耳根,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表明了她對他的情意。

為了他吃醋,在向榮面前誇下海口,而現在卻不敢與他對視的郝恬恬。這樣一個口是心非的小妞,她的一切嬌羞被他盡收眼中,他只覺得可愛得很,忍不住伸手捏住她通紅的耳垂,輕輕揉了起來,像是男女之間的調情,又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低聲道:“你說得倒也不假,能讓我無條件開出合同的人,這輩子除了你,再無他人。給你,是我喜歡給的,當然你也很能幹。與其他的人,就只是生意,你又有什麼好生氣的。”

“跑去添油加醋說那麼多,還真把向榮氣得不行,她可是怒氣沖沖地打電話來叫我管好自己的女人。”傅子衡的聲音帶着笑意,手從她的耳垂滑到了臉頰,沿着臉頰的輪廓抄手過去,勾住她的下頜,將她的臉輕輕抬起來,面對自己,道:“不是挺伶牙俐齒的,怎麼現在卻不說話了?”

聽他這麼說,郝恬恬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這才慢慢地放平,看來向榮是在保密協議的前提下,最大限度整一整她。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由不得她不承認,但絕不是說出事情緣由。

也許是拿到了向榮的視頻后,知道穿球衣的那個人並不是他,知道雨笙姐曾被人欺負過,知道他為了保護雨笙姐,二話沒說就擔下了那一切。她想到這些年,無論是他,還是張翊天、雨笙姐,他們都不曾真的輕鬆過,對她隱瞞也是情有可原,她心裏漸漸地也有了一些變化。

突然之間,她有些害怕眼前這個和顏悅色地哄着自己的傅子衡對自己翻臉。

“我……”她頓了頓,沒有底氣地道:“再也不會去鬧了……”只好認下這樁小家子氣的吃醋事件,認下了吃醋,也就是變相認下她喜歡他,雖然她現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傅子衡瞧她低眉順眼乖乖認錯的樣子,不覺心思一動,將擒着她下頜的手抬高了些,低頭嘬了下她的下巴,然後順着上去親了下她的小嘴。郝恬恬怔了下,咬着嘴唇把頭偏去一邊。本來傅子衡也只是想親一親就放開她,可是見她避之不及的模樣,想起之前這小妞質疑他的吻技,頓時便有了計較,又將她的臉扳過來,親了上去。

郝恬恬本想推他,可是手一搭上他的肩就頓住了,想起剛才承認了自己為他救向氏而掏錢的事吃醋,現在要是反彈太大,似乎於情於理都說不通,而且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傅子衡的霸道,如果自己又避開,肯定要被他拉住再親一次,不如一次解決完算了。便雙手緊握起來,閉着眼睛,承受着他的吻,心裏想着快點結束。

只是這第二次接吻不像第一次那樣簡單了事,傅子衡在外面吸吮一陣,見她獃獃的跟木頭一樣,還緊緊閉着嘴唇,只好伸出舌尖抵開了她的牙關,長驅直入,溫柔地掃蕩了一圈。郝恬恬有些腳軟起來,這種侵入的感覺,讓她第一次有了與他交融在一起的真實感,濕潤又酥麻的感覺從口腔蔓延至全身,她什麼都做不了,身體不受控制地朝他懷中靠了過去。

傅子衡順勢摟過她,又將舌退出來,咬住她的嘴唇,時而啃咬幾下,時而吸吮一番,不帶停歇,見她緊張地閉着氣,小臉憋得通紅,又時不時撬開她的牙關探舌進去為她渡氣。就這樣來來回回幾次,他依舊氣息平穩,不慌不忙的,不像是接吻,更多的像是鬧着她玩,卻也毫不含糊,能用的技巧都用上了,直到把懷裏小妞親得徹底軟在自己懷中,這才滿意地放過她。

郝恬恬就像是在水中溺了半天的人,突然一下被人拉上了岸。她微微張着雙唇呼吸着空氣,胸口此起彼伏,一時半刻回不過神來,從嘴唇到嘴裏都是酥酥麻麻的,全身起着一陣又一陣的雞皮疙瘩,一直沒有褪去。昏昏沉沉、恍恍惚惚間,原本那種捨身成仁的自我犧牲,最後竟然成了一種享受……原來接吻能這麼美妙,有一種接近天堂的感覺。

待他放過她后,那觸手可及的天堂一下就消失了,一下就空虛了起來,她有些悵然若失,如此美妙的感覺,為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這念頭一出現,她立刻為自己的想法窘得不行。

郝恬恬,你實在太不爭氣了!她心裏罵道,開始自己生起自己的氣來,最後只得在傅子衡懷中自顧自地狠狠地跺了跺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對於傅子衡對她做的這些事,除了害羞、尷尬、難為情之外,她從來都沒有覺得反感過,甚至沒有認真地反抗過一次。

“今天饒過你。”傅子衡看她一個人走神半天,最後還跺起腳來,也不知道她在氣什麼,便低低笑了起來,“雖然你承認我是你男人,但是我跪着替你捏腳這種事,以後還是不要拿去外面說……”他咳了下,道:“畢竟,不太好。”

郝恬恬瞄了他一眼,然後低頭繼續不說話。傅子衡一席話,讓她從那個反反覆復啃來啃去的吻中漸漸清醒了過來,心裏想着她完蛋了,果然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這樣到底算個什麼情況?順水推舟?假戲真做?她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和傅子衡確定了關係嗎?

以後繼續這樣的話,最後肯定是收不了場的節奏……傅子衡要是知道她是跑去找向榮打聽他瞞着她的那些事才說的那些話,知道她已經知道了十年前的事情……脊梁骨上掠過一陣冷氣。

“傅子衡對你這麼好,你說要是他知道你簽的這份協議,還會跪在你跟前為你捏腳嗎?”

向榮那句話突然在她耳邊響了起來,郝恬恬心裏猛然漏跳一拍,下意識地抬手抓住他的衣領,半晌,她抬頭認真地問道:“從小到大,不管我做錯什麼事,你再生氣,教訓完也就完了,從不會真的生氣,和我真的生分,你一直都會這樣,對吧?”

傅子衡以為她說的是大鬧向氏的事,便點頭道:“這一次你的做法雖然不妥當,但我很高興,知道了你心裏有我,怎麼會生氣?”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從兜里掏出錢夾,抽出一張銀行卡,遞到她跟前,“我個人的錢都在這裏了,既然你要管就拿着。”

郝恬恬接過那張卡,想起她之前在向榮跟前說“我男人的錢,我就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只覺得那股無形的壓力又重了幾分,想到以後不知道該怎麼收場,現在又沒有勇氣讓傅子衡知道真相,怕他翻臉,心裏便有了幾分怯意,“我……不會管,你收回去吧。”

“那先學着。”他按住她的手,一邊說著,一邊從桌上起了身,將她放開,又俯身仔細將她看了看,眼中笑意漸濃,彷彿是確定了件心中一直惦念的事,然後理了理衣服,淡淡地道:“我還等着你本事了,嫁進傅家管傅氏的錢。”

郝恬恬抬頭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還是一個天坑,跳進去容易,跳出來難……傅子衡還在說著話,交代什麼冷餐會的事情,她已經有些神遊天外,聽不進去了。

傅子衡說完事,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知道是萬芳他們回來了,便說先走了,轉身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彎腰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這才離開。

她愣住了,然後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張卡,抬頭又見萬芳他們推門而入,便立刻把那張卡揣進了自己的包里。

傅子衡回辦公室時在電梯裏碰見了下屬,難得一見地和人家聊了幾句,不是工作,而是家常。他倒沒覺得怎樣,只是把下屬問得大汗涔涔,那下屬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還以為自己要被炒魷魚。此時的他完全是從容自得,躊躇滿志,覺得他和小妞的未來已經盡在掌控之中,卻忘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近的不說,只說遠的。等到很久之後,他把郝小妞娶回了家,才知道什麼叫上手容易入門難。光是洞房這件事,就被張翊天當成段子添油加醋說了幾次,把傅子衡氣得不行,回頭就找郝恬恬問話,郝恬恬還一臉茫然地搖頭說:“我沒跟張翊天說呀……我只是跟雨笙姐和子璇說了……”

這大概就是一報還一報,一物降一物。

說起傅子衡頭頭是道,其實張翊天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郝恬恬整治傅子衡的辦法那都是小菜一碟,說出來就是娛樂大家。可是葉雨笙整治他的法子,那還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傅子衡那點事可以當成心疼老婆的段子說,他的那些事卻事關男人尊嚴。他和葉雨笙那個慘不忍睹的房事約定能當成段子說嗎?不能!這個該死的規定,都緣於他和葉雨笙作死的第一次,確切地說,是第一次嘗試,說到這作死的第一次嘗試,那就得說回現在。

自從那日四人聚首將事情定下后,彷彿之後的一切都交給了時間,只要等到了,自然什麼都會水落石出。

張翊天陪着葉雨笙把阿黃的出院手續辦好后,和葉雨笙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加上要準備新加坡的電影節,整天忙得不可開交。見不到她,只好電話、信息輪番上,剛開始他還能說點正常的,發十條短訊,葉雨笙能回他兩條,到了後面就越發得寸進尺起來,搞得葉雨笙都不想回他了。短訊敗下陣來,他就打電話。

葉雨笙煩他這樣一日數遍的騷擾,問他累不累。張翊天說不累,就是想隨時和她說說話,心裏卻有自己的打算,不知為何,只要她不在身邊,他就覺得不踏實,自從那日之後,他就一直很擔心她,怕她舊事上心頭獨自傷心,所以能夠給她發短訊、打電話就盡量多做,讓她不至於一個人待着胡思亂想。

“對啊,我一個人在家,爸媽去了一個飯局。張媽出門購物去了,正好落個清凈,可以畫畫。”葉雨笙偏着頭將電話夾在肩膀上,一手拿着畫筆,一手調弄着顏料,忍耐着張翊天在那邊問東問西。

“對啊,你忙新加坡的電影節,我也在忙香港的畫展啊。”她又認真聽他在那邊叨叨了一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道:“你管我去哪裏辦畫展,我高興去哪裏就去哪裏……你怎麼不講道理呀!”

“她要回來了。”一直在旁邊不開腔的傅子衡終於開了口,他對吳霏道:“到時候等人齊了,再聚就是了。”聽起來語氣平平淡淡,波瀾不驚,只是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這讓郝恬恬和萬芳都愣了愣。

“那實在是太好了。”吳霏倒不覺得有什麼,回道,“那咱們改日再聚。我看恬恬是找你有事吧,看樣子等了很久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郝恬恬,眼睛又掃過了萬芳,對萬芳笑了笑。萬芳自認天天對着傅子衡這種優質型男,也經常看到迷倒萬千少女的張翊天,已經對帥哥有了免疫力,但是面對吳霏的笑容,竟然也臉紅了。

明明就是禮貌地笑一笑,居然有種不動聲色地勾引她的感覺,這讓一向自恃定力不錯的萬芳也瞬間失神。

不過郝恬恬一向大大咧咧的,倒沒覺得有什麼。她和傅子衡站在門口一直目送着吳霏離開。過了許久,她才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回頭一看,傅子衡已經轉身進了辦公室。

她躊躇了一下,便低着頭,也不管他答不答應,跟着走了進去。

“子衡哥哥,我是來為昨天的事情道歉的。我不是故意要和向榮在樓下起爭執的,只是她說話句句帶刺,還……”一提起向榮的事,就要提葉雨笙,郝恬恬只好打住,又在其他地方檢討自己,“我也知道我不應該發脾氣,但我真沒打算跟她動手,只是她湊得太近,我想推開她而已……我不是想打她……不管怎樣,我知道我做得真的很不好,以後我一定會注意的。你就不要生我的氣,原諒我吧,好嗎?”她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一臉真誠。

傅子衡坐在椅子上,整個身體微微放鬆,兩隻手都放在扶手上,頭向後仰着,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屋子裏的燈光有些暗,郝恬恬覺得這樣的他有些懾人,和剛剛那個同吳霏柔聲說話的人完全不一樣,於是便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沒底氣。

她知道,傅子衡肯定不喜歡她罵人甚至動手……更不喜歡她說葉雨笙,而且就在他公司樓下,人來人往的。

“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突然間,傅子衡站了起來,他一邊隨手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件,拿了幾樣需要的,一邊說:“你先走吧。”

郝恬恬完全愣住了,雖然她知道再好的發小也有可能漸行漸遠,但她真的沒有想到以前對她那麼好的傅子衡,現在也就這樣了,不再開口批評教育她,這讓她有些慌張。她有些尷尬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默默轉身準備出去。

“還有……”

剛走到門口,她又被傅子衡叫住。

“以後找我,如果還在公司的話,最好找萬芳提前預約。”傅子衡指了指門外。他頓了下,又道:“以後就叫我傅子衡吧,不用一口一個哥哥。”

他這話一說出來,郝恬恬眼眶立馬就紅了,鼻尖酸酸的。

雖然知道他們沒有小時候那麼好了,但是大家見面還是一直挺好的,現在被他這麼直白地指出來,那難受的感覺簡直無法言喻,一陣一陣地在她腹中翻滾。果然不能提葉雨笙,現在他這是要和自己絕交的意思嗎?

這辦公室她是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誰稀罕叫你哥哥!不就是從小叫到大叫順口了而已嗎!

張翊天拍完片后,一開機就是十幾通未接來電。他估摸着,這個時間郝恬恬也應該去找完傅子衡了,便給她打了回去,想關心下情況如何。結果那小妞半天不接電話,又隔了許久,這才給他發了一條短訊。

“傅子衡要和我絕交……”

他一瞧這短訊,便覺得是郝恬恬在鬧脾氣,傅子衡怎麼可能同她一般計較?!別看郝恬恬在外人面前那叫一個懂進退、識大體,待人客氣又禮貌,那全是因為她的那點小脾氣、小性子都使在了這些自小就認識的朋友面前。所以張翊天覺得這次肯定是郝恬恬仗勢欺人了,才逼得傅子衡說了什麼重話。

仗的什麼勢?當然是傅子衡的勢了。從小到大,傅子衡對郝恬恬自然是好得沒話說,只是後期對她越來越嚴厲,也越來越面冷心熱,有一點像是她老爸的感覺,張翊天就隱隱覺得傅子衡已經快把郝恬恬從妹妹當成女兒看了,這樣一想又不對,傅子衡也只比郝恬恬大幾歲而已。

這事他可不敢直接找傅子衡,只有先找郝恬恬了。本以為會很嚴重,但是到了地兒一看,恬恬一個人端莊地坐在咖啡廳里望着窗外出神。張翊天心想她似乎也沒事,不過走近了仔細一打量,才看出來她眼睛紅紅的,妝容也是補過的。

“到底怎麼了?”他坐下來后直奔主題。

郝恬恬悶了半天,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失焦,“傅子衡說……”話一到嘴邊,眼圈又紅了。這些年傅子衡經常批評教育她,但那些話說得再嚴厲也敵不過一句絕交的話,她倒寧願傅子衡罵她兩句。

“讓我不要再叫他哥哥了。”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滴眼淚就落了下來,“這擺明就是要和我絕交……”她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微顫,與朋友絕交這種事情令她心中無比難受,尤其是跟傅子衡,還是毫無徵兆地。

張翊天心中掂量了下,第一個反應就是這話絕對不是傅子衡說出來的,肯定是郝恬恬受了點委屈就添油加醋。然後一看不遠處的幾桌客人竟然拿着手機開始照相,他就鬱悶了,心裏長嘆了一口氣,起身給郝恬恬遞了一張紙巾。

“明天的新聞肯定會說是我把你惹哭了,就衝著這張你對着我哭的照片,就能爆出我們秘戀分手、家庭糾葛等好多精彩的故事呢,現在的記者看圖說故事的能力不是一般厲害。傅子衡的黑鍋,我才不要背。”張翊天拿出手機,準備給傅子衡打電話。

“你不要給他打電話!”郝恬恬有些急了,奪過他的電話,“我又不是故意要哭的,剛才沒忍住。你現在找他來,不是更尷尬嗎?要是他真的跟我絕交,以後我和他漸行漸遠就是了,不就是一起長大的哥哥嗎,我還有你呢。”

“好,先不找他。”張翊天想了想,道:“走,哥請你吃好吃的。今天因為太忙了沒開手機,實在對不住。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你開心就好。”

“……”郝恬恬愣了下,又轉頭望向窗外,心裏卻想:我還不知道你關機的原因?!

張翊天笑了笑,接着道:“那……我打電話讓我爸給你弄一桌好吃的?”

話音剛落,郝恬恬便轉過頭來看他,嘴角慢慢翹了起來,剛剛哭過的眼睛也泛起了笑意,“我要吃張叔叔做的魚。”

如果郝恬恬和傅子衡是小妹大哥的關係,那和張翊天就是親密的戰友關係,最關鍵的一條就是他們都是張翊天爸爸的堅定崇拜者,這一點讓他們緊緊地聯合在了一起。

郝恬恬一直覺得這世上最完美的人就是張爸爸了,不光長得又高又帥,富家少爺玩票娛樂圈,結果成了頂級電影小生,拿了無數影帝就不說了,對妻兒溫柔體貼就不說了,就算現在年近五十,那也是一個溫文儒雅的大叔。最重要的是,燒得一手好菜!在郝恬恬看來,現在這個所謂的少女殺手張翊天,在他爸面前,那就是完敗。

一想到要去張翊天家,又能吃到他爸做的菜,郝恬恬就暫且把傅子衡擱置腦後了。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高高興興一進張家的門,剛張口甜甜地喊了一聲“張叔叔”,心情立刻又跌到了谷底。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那人,不是傅子衡又是誰!

張叔自然是被張翊天提前通知了這事兒。鬧矛盾的事,這幾個小孩從小到大都沒少過,所以他也沒有覺得有多嚴重,便打電話讓傅子衡來家裏吃飯,說是好久不見了,張翊天今天也要回家,正好可以聚一聚。

等傅子衡前腳到了張家,郝恬恬和張翊天後腳就來了。

一聽見那聲甜甜糯糯的“張叔叔”,傅子衡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郝恬恬。張叔招呼了他們,便轉身進廚房忙去了,張翊天的媽媽也跟着進去幫忙,畢竟小孩子的事,她也不好摻和。

傅子衡起身和張翊天打了招呼,也和她打了招呼,從態度到語氣都自然得沒話說,就像兩個人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似的。

郝恬恬瞪了張翊天幾眼,張翊天卻裝作沒看見。

“衡哥,今天下午恬恬來找我,說你要和她絕交。”張翊天笑嘻嘻地對傅子衡說道,“還說你不讓她叫你哥哥了,我一聽就覺得肯定是這丫頭在胡編亂造,真是為難死我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你沒說過吧?”

傅子衡靠在沙發的扶手邊,低頭翻看着放在旁邊的書籍。等他問完,傅子衡抬眼看他,又掃了一眼郝恬恬,瞧她正局促不安地坐在一角,好像只要他一開口說是,她馬上就跳起來摔門離開。

“沒有。”他搖了搖頭,平淡地否定了。

郝恬恬一聽,立刻側頭看他。一本正經了那麼多年的傅子衡,在她面前從來是沒有最嚴厲只有更嚴厲的傅子衡,居然睜眼說瞎話?!這比和她絕交還恐怖!

“不過我還是說了一些重話。”傅子衡見她沒有說話,又繼續道:“我也有錯。恬恬,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我就說哪裏有這麼嚴重!”張翊天滿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這才是他習慣的畫面,“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她衝著我哭,還被路人拍了下來,明天的新聞肯定精彩,你們等着看啊……恬恬你說話啊,衡哥都給你道歉了,你就順杆子下來吧,別端着了。”

郝恬恬張了張口,一下子被弄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恰好又聽見張叔喊開飯了,便點了點頭,小聲地嗯了聲。

“好。”傅子衡也沒再多說什麼,合上書籍站了起來,和張翊天一起去廚房端菜。

郝恬恬一人在那兒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連忙跑去廚房幫忙。

一頓飯下來,其他人都說說笑笑的,只有郝恬恬有點心不在焉。她時不時抬頭偷看幾眼傅子衡,隨即又馬上低頭吃飯,總覺得有些不安,竟然連張叔做的魚都沒有吃出味道來。

直到吃完飯三人開車離開,她和傅子衡也沒再多說什麼。

看來是有長輩在的緣故,傅子衡才沒有實話實說,郝恬恬只有如此想,才覺得說得通。

至於以後和傅子衡……

她心中還是有些苦澀,獨生女的她一直都把傅子衡當親大哥,雖然這幾年他待自己淡了些,但是二十幾年的交情了,有些話怎麼能那麼直接地捅出來?!

郝恬恬越想越覺得不甘心,決定再找機會和傅子衡談談,必須問清楚,就算她和向榮起爭執,就算提了雨笙姐,他也不至於如此嚴厲吧。他肯定還有什麼對她不滿意的地方,她一定會改。

他讓她不要叫他哥哥……

可是,她真的不想失去這個哥哥。

次日,萬芳聯繫了郝恬恬,說是傅總為吳霏接風洗塵,請了她去,還有張翊天,然後告知了時間、地點。郝恬恬接完電話后,心道:連約個飯局都讓秘書來通知,真把親疏分得清清楚楚。又想本來這飯局是自己先起的頭,卻被傅子衡搶了先,原因只有一個——葉雨笙。

雨笙姐是這周末回來,傅子衡口頭答應要約着一起,卻趕在周五聚,原因不言而喻。

等到周五那天,郝恬恬去得有些晚,到地兒時吳霏和傅子衡已經等在包廂里了。

吳霏見到她就笑開了,馬上站起來招呼她坐旁邊來。兩人寒暄了幾句,開始說起這些年各自的情況,偶爾說到小時候一起玩的事情,吳霏也會轉頭問傅子衡,傅子衡也會附議幾句。有吳霏在中間說話,郝恬恬倒也不覺得有多尷尬。

“小時候一起玩,恬恬雖然比我小,卻很照顧我,不過偶爾還是會有點小矛盾、小爭執,還好你大度,轉眼就忘。”吳霏細說完郝恬恬的好,又轉頭誇傅子衡,“子衡哥最大,對每一個人都很照顧,尤其是對恬恬,不說還以為是你親妹妹呢。”

傅子衡聽着這話,一抬頭,剛好和郝恬恬對上,他沒說話,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那不是給郝恬恬看的,只是給吳霏看的,兩人心裏都門兒清着呢,只有狀況外的吳霏還在回憶小時候的事情。

郝恬恬不接吳霏這話,話鋒一轉,笑道:“要不是看你一台灣來的小人兒,可憐兮兮的,我才不照顧你呢。”

“是……”吳霏聽她這話,不禁也跟着笑了起來,白皙的皮膚透着點微紅,他垂下眼帘,道:“那真要謝謝你。”小時候因為父親的生意,他來北京待過幾個月,所以才能認識他們這群人。

“不用謝。”郝恬恬看得有些出神,心道:真相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小時候覺得吳霏長得可愛,她便跟着他跑,現在這麼一打量,便覺得他比起小時候又精緻了幾分,這眉清目秀的長相,比好多女生都漂亮呢。

“好多年不見,能這樣重聚,還真是挺高興的。”這話,她發自肺腑。

“對了,不是說雨笙姐回北京了嗎?”吳霏突然問道,“她今天會來吧?”

郝恬恬看了一眼傅子衡,見他不說話,只好自己接吳霏的話,說:“很可惜,她是後天才回來,今天可能來不了。以後找機會再約吧。”

“這樣啊。”吳霏若有所思,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修長的手指轉着茶杯,竟也沒話了。

在座三人,各懷心思,一時間氣氛便冷掉了。

“翊天哥怎麼還沒到?”郝恬恬看了看手錶,張翊天已經遲到快半個小時了。

傅子衡也抬手看了看錶,說:“應該堵車吧。”雖然沒有看她,可這算是郝恬恬進門這麼久以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起身對吳霏和傅子衡說:“那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你們繼續聊。”

其實她只是想出去給張翊天打電話,催他快點過來,指望着他過來,包間裏面的氣氛能活躍一點。

走到走廊的另外一頭,看着拐彎那邊就是樓道出口,附近也沒有什麼人,郝恬恬拿出手機,撥了張翊天的電話。

同一時間,熟悉的鈴聲在拐角處響了起來……

“恬恬都打電話催我了,你讓我走吧。”張翊天的聲音冷冷的,話語間帶着一絲嘆息,明顯有點無可奈何。話音剛落,郝恬恬的電話就被掛掉了。緊接着又是一陣拉扯的聲音,感覺是張翊天要走,但又被拉住了。

郝恬恬聽得真切,她看了看手機,突然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在和一個女人糾纏!她覺得自己要是現在走過去,應該會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

張翊天除了高中的時候和學妹談過一次戀愛,牽過手就沒然後了,然後就再沒有然後了。這樣清清白白的情史,連初吻都存疑的男人——至少她了解的是這樣——還在大熒幕上跟人談情說愛,愛得死去活來,真是笑死人,所以郝恬恬向來對他的電影不屑一顧。

他如果有了女朋友,她怎麼會不知道?!

她捏着手機,偷偷地探出半個頭去瞧,然後就怔住了。不知道是太緊張、太震驚,還是羞澀了,她臉瞬間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本來只是打算瞧一眼就走,現在雙腳卻不聽使喚,動都動不了。

她看張翊天和無數女演員接吻無感覺,看張翊天經常在屏幕上秀身材毫無感覺,因為她知道他就是一張白紙,這廝就是紙老虎啊!所以,當她親眼看見現實世界中張翊天被一個女人拉住衣領強吻……

那女人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拽着張翊天的衣領,把他拉到可以對視的高度強吻他……

然後那個女人——

還是她的……雨笙姐。

郝恬恬可恥地萌了……

她呆萌地站在牆角,忘記了質疑本來應該周末才回來的雨笙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也忘記了走廊那頭的包間裏還坐着兩個冷掉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

這兩隻這是在幹什麼?!

半晌。

“你張嘴了。”葉雨笙離開張翊天的唇,睜眼與他對視,笑着瞧他蒼白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紅暈。

張翊天遲遲沒回過神來,像一根高大的木頭樁子佇立在那裏。憋了許久,他才緩緩移開視線,轉向一邊,低聲說:“我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誰也不挪動一下,誰也沒再說話。

再說郝恬恬,一看本來像尊雕塑似的張翊天,突然轉頭望向她這邊,嚇得連忙轉身跑掉,結果一個踉蹌,高跟鞋被厚厚的地毯絆了一下,摔倒在地,疼得她差點叫出來。

低頭捂了半天,疼痛感漸漸退了,她才盡量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悄悄離開了,裝得跟沒事兒一樣回到了包間。

她剛回包間坐下,張翊天就跟着進來了,臉上還留着一絲絲可疑的紅暈。傅子衡這麼一看,又掃了一眼坐着的郝恬恬,她小臉蛋一樣紅紅的,看着張翊天的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這景象收入旁人眼底,怎麼看都覺得張翊天和郝恬恬剛剛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吳霏和傅子衡的表情卻都很淡定,似乎各自心中都有一個篤定的想法。

張翊天先看了看郝恬恬,郝恬恬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緊張,心道:不會是知道我剛剛偷看了吧?好在只是掃了她一眼,他就移開了目光,然後笑着和吳霏打招呼。

“吳霏老弟!”他大步跨過去,與起身的吳霏來了一個結實的擁抱,分開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上次到台灣宣傳,行程實在太趕了,又趕上你去了新加坡,都沒有等到你回來一聚。這次你來北京,聽說是要住上半年,我一定要帶你好生玩一玩。”

吳霏笑着應承道:“沒問題。你可要說話算話。”

“聽一半丟一半吧。他行程那麼多,明天都不知道要飛去哪裏的人,還帶你玩?!”傅子衡一邊對吳霏說,一邊招手讓門口的服務員進來,示意可以上菜了。

三個男人一台戲,除了說說小時候的回憶,那可以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工作、業餘生活、運動、車……

郝恬恬倒也不想插進去,就自己吃自己的。

一直坐在旁邊悶聲不響的她,腦海裏面不停閃現雨笙姐吻張翊天的畫面,連嘴裏的食物都變得沒有滋味了。或者是因為剛剛看到雨笙姐和張翊天接吻,實在太激動了,根本來不及思考這個畫面合不合理,現在坐着無聊才開始慢慢整理起思緒來。

說張翊天和誰在一起,她都信。偏偏是雨笙姐,那還真是……太難相信。

雨笙姐和傅子衡一直是小學、中學同學,傅子衡高她一屆。他是學校冰球隊的隊長,她是芭蕾舞隊的翹楚,兩個人算是他們學校裏面的風雲人物,於是便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不過好景不長,他們承認在一起后沒過多久就分手了,雨笙姐去了美國留學,傅子衡又同向榮在一起了。從此以後,與郝恬恬、張翊天在一起的時候,傅子衡基本不再提葉雨笙這個名字,郝恬恬便確信了兩人肯定有什麼感情上的心結。

她小了他們幾屆,又不是他們學校的,雨笙姐不說,傅子衡也不說,所以很多事情她也不太清楚。

再說張翊天。

張翊天雖然高郝恬恬兩屆,可是他們一直在同一個中學,就樓上樓下發小校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他的一舉一動她基本都知道。

張翊天把傅子衡視作偶像。傅子衡玩冰球,他也玩,傅子衡有了女朋友,他也馬上來一個,簡直是要弄得和傅子衡同樣配置才行。後來傅子衡和葉雨笙分手后,他也就分手了。也許是長大后懂了男女有別,或是顧忌雨笙姐和傅子衡的男女朋友關係,他和雨笙姐除了大家聚會時會見面,也沒瞧出來關係有多好。

因為張翊天一直把郝恬恬當妹妹看,加之郝恬恬和張翊天一家都走得比較近,所以他倆的關係一直很好,有時候像兄妹,有時候像哥們兒,有時候又是損友。他那點破事,一個牽過手的女朋友,幾個傳緋聞的女演員,還有些曖昧不清倒貼上來的女助理、女同事、女性朋友,她都一清二楚。張翊天這些年的生活中,連個葉雨笙的影子都沒有出現過。

所以——

和雨笙姐!

怎麼可能?!

“恬恬,你怎麼不吃呢?”吳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郝恬恬抬頭瞧他正在給自己盛湯,笑了笑,說:“謝謝你。”她伸手止住吳霏的動作,“這麼多就可以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張翊天調侃道:“恬恬現在這麼漂亮,瞧這小胳膊細腿巴掌臉,那可真是沒少下工夫。吳老弟你就別害她了。”

郝恬恬看了張翊天一眼,突然覺得他有些陌生。

要是擱在以前,她肯定早就一句話頂回去了。說到嘴皮子的功夫,張翊天可沒有她翻得快,最關鍵的一點是,他一急就開始結巴,每次都被恬恬說得臉色一紅一白的,還插不上縫反駁幾句,簡直氣得不行,但每次完了就忘,照樣又來。

今天,她卻沒什麼心思和他鬥嘴。她笑了笑,拿起湯匙,安靜地喝了幾口吳霏給她盛的湯。

“這個好喝,我喜歡,謝謝。”她點了點頭,對吳霏說道。

張翊天只道她是因為和吳霏多年未見,一臉客客氣氣的樣子,也沒有多想。

“對了,吳霏,你怎麼不帶女朋友一起來北京呀?要待半年的話,她也會經常來看你吧?”郝恬恬拿着湯匙在碗裏輕輕撇着最上面的一層油膩,隨口問道。

吳霏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事,頓了下,笑說:“我現在沒有女朋友,找不到呢。”

“怎麼會?就你這條件,還愁找不到?”郝恬恬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張翊天,“還是你想把女朋友藏着掖着,怕我們品評指摘,不告訴我們呀?”嘴裏說著吳霏的事,心裏卻還想着張翊天和雨笙姐。

“我……什麼條件?”吳霏挑了挑眉,漂亮的眼睛閃了閃,長長的睫毛垂下,好似在回憶什麼傷感的過往,不過聲音還是帶着笑意,“子衡哥和翊天哥才是不愁。”

“他們?的確不愁,呵呵。”郝恬恬順着他的話,看了看傅子衡,又看了看張翊天,本來想說幾句打擊發小的損話,可是又想到最近和傅子衡的關係莫名緊張,現在又知道了張翊天的秘密,頓時沒了心情。

不可否認,他們還真的挺搶手的。

傅子衡,上市公司的老闆也就算了,一米八幾的個子也就算了,偏偏還運動全能,騎馬、冰球、高爾夫樣樣精通,外加青島遊艇會的會長。這種男人長得丑也就算了,可老天不公,還真長得不錯,那單眼皮生得是真好看,濃眉毛,高鼻子,稍微有點厚的嘴唇,一緊緊抿起來就更無敵了……

“傅總就是性感無比卻不自知的男人。”這是萬芳給他總結的,“他一咬嘴唇,我就想給他跪下。”

至於張翊天,就不用多敘述了,快一米九的身高,娛樂圈風頭最盛的年輕小生,本來生的是花美男的底子,最近為了轉型,越發把自己往邋遢里弄,可是怎麼弄都還是花美男。

郝恬恬就勸過他,靠臉吃飯也不算壞事,這世上有多少人因為不能靠臉吃飯而不得不老老實實認真打拚呀,做花瓶不是挺好?可他就是聽不進去,一門心思要把自己往實力演員那個方向打造。

“可是他們也沒有呀……你們什麼時候也給我找個嫂子吧,也好有人陪我逛逛街、說說話。”她話鋒一轉,又把這問題拋給了傅子衡和張翊天。

傅子衡卻不接招,看了她一眼,道:“你有時間,怎麼沒見你去找傅子璇?你們不是最愛一起逛街嗎?”

郝恬恬不敢反駁他,小聲嘀咕了句:“你是眼光高,沒人能入眼呢,我也不指望了。”轉頭又問張翊天:“那翊天哥哥呢?”

“我去哪裏找?”張翊天裝模作樣地拿起手機,翻了翻,一臉很難抉擇的樣子,“你說是找楊媛,還是汪小冪?對了,還有最近合作的那個中泰混血尼小茜,我看着也不錯,十八歲的年紀正好,比你十八歲的時候還可愛。”

郝恬恬倒還真的挺喜歡那個尼小茜,因為之前尼小茜參加過她策劃的一個慈善活動,兩人臭味相投,聊得頗為開心。看到尼小茜,她就覺得好像看見了十八歲的自己,不由得嘴角上翹。

“那你倒是去追呀。只是我十八歲的時候沒看上你,恐怕尼小茜也不會呢。”郝恬恬肯定地點點頭。

這話一出,吳霏和傅子衡都笑了起來。

張翊天連聲說是,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幾個人漸漸地說笑開了,郝恬恬也暫且把雨笙姐和張翊天的事擱置腦後了。

飯局結束后,因為吳霏說明天一早還要去拜見叔伯長輩,加上張翊天和傅子衡都是大忙人,便也沒有後續了。

郝恬恬本來坐着的時候,倒也沒覺得怎樣,只是離席站起來的時候,腳踝處猛然傳來一陣疼痛,她輕呼了一聲,又馬上跌坐回了椅子上。坐在她旁邊的吳霏首先注意到了,立刻蹲下身子,細細查看她的腳踝。

他柔聲道:“恬恬,你的腳踝腫了。”說完抬頭看她,問道:“怎麼回事?”

郝恬恬這才想起之前在走廊摔的那一跤,沒想到這麼嚴重,她也不敢細說,就小聲回道:“之前去洗手間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

“哦。”吳霏又查看了下,說:“沒什麼大問題,回去冰敷一下,不要亂動,隔天就好了。”

這時,張翊天和傅子衡都過來了。

“怎麼那麼不小心?我送你回家吧。”張翊天也蹲了下來,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抱了起來。恬恬雖然有一米六六,不過骨架小,人也不胖,加上張翊天太大一隻,她窩在他懷裏便顯得更小一隻了。

“謝謝你,翊天哥。”她雙臂交抱,低頭不看他。自從知道他和雨笙姐的秘密后,郝恬恬總覺得有些彆扭,反正就是突然三觀被刷新了,一下子還適應不了。

在停車場的時候,吳霏又交代了幾句,讓恬恬好好注意,便先上車走了。

傅子衡卻一直沒說走。

他站在張翊天的車外,示意他搖下車窗,然後彎腰看了看張翊天,說:“注意安全。”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郝恬恬,遲疑了下又道:“還是我送恬恬回她父母家吧,剛好和我家順路。她腳傷了,一個人住也不方便。”

張翊天聽着覺得有理,便轉頭看郝恬恬,一切看她的意思。

郝恬恬本來不想的,現在她一想到要和傅子衡兩人獨處,就覺得壓力很大,可是轉念一想,她本來不就是還想找他把最近的事情說清楚嗎,不如就藉此機會吧。於是也就點頭同意了。

然後張翊天又下車把她抱到了傅子衡的車上,像是移交貨物一樣,放下她后,又和傅子衡道別幾句,還約了一場球,這才滿意地走了。

郝恬恬一坐上傅子衡的車,就開始後悔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話。

郝恬恬屢次三番鼓起勇氣想開口,可是一轉頭看到傅子衡的側臉,到嘴邊的話就又吞了回去。

“子衡哥哥,”眼看快到家了,郝恬恬終於說出口了,“如果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或者你不喜歡的地方,你能告訴我嗎?我會改的,我一定會改。”

既然都服軟了,那就服軟到底吧。

郝恬恬可憐巴巴地看着傅子衡,準備撒嬌到底。關係淡了,可以重新熱絡起來,關係不好,也可以重新修復嘛!郝恬恬思前想後,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失去傅子衡這個哥哥。

“子衡哥哥……”郝恬恬見傅子衡沒什麼反應,聲音又小了三分,繼續說道:“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如果你覺得我有哪裏做得不好,可以直說,那麼傷人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其實那天我是去找傅子璇的,她說在你公司里呢……沒想到碰到了向榮……”她想解釋那天的事情,自己也不是故意去找向榮麻煩的,只是不小心碰上了。

“這個我知道,不用再提。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不過有時候脾氣有些控制不住。愛憎分明是好,太過了就不見得是好事了。現在在公共場合就這個樣子,以後呢?你就是周圍環境太好了,有些忘乎所以了。”傅子衡目不斜視,一個轉彎進了王家所在的別墅群,前方是一條林蔭大道,他開得很慢,“你叫我一聲哥哥,是不是覺得天塌下來了,也有我給你撐着?記住,你以後真犯了什麼大錯,我絕對不會幫你,有些事,不是喊一聲哥哥就可以的,知道嗎?”

郝恬恬不語,乖乖聆聽傅子衡訓話。

傅子衡見郝恬恬沒回應,這才斜眼瞧了她一下,見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蜷縮在副駕上。他嘆了一口氣,也沒再說什麼,直接把車開進了王家的車庫,然後讓傭人出來扶她進屋。

次日,郝恬恬在公司舉辦的酒會上遇見了張翊天,張翊天問起了昨晚的事,郝恬恬一五一十全部道出,張翊天簡直笑得直不起身子。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他把你當女兒養,你看是不是!”張翊天笑着說,“簡直就是郝叔叔的嚴厲升級年輕版!一個大爸爸,一個小爸爸,恬恬,我真是同情你!”

郝恬恬哪裏見得張翊天這麼嘚瑟,心中一下又想起了雨笙姐,一時沒忍住,就隨口探了探口風,“那你呢?要不是家裏有個把你和張叔管得服服帖帖的靜姨,就你那張狂樣兒,還不早就翻了天了?!以後找媳婦,我看也只有雨笙姐那樣的人物才壓得住你。”

此話一出,張翊天立刻就沉默了下來,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對了,雨笙姐在美國的時候和你有聯繫嗎?”郝恬恬假裝看不見他的局促,繼續問道。

“沒有。”張翊天搖了搖頭,“她出國后就沒怎麼聯繫了,不過明天不是就回來了嗎?可以再聚一聚,人齊了才好,我也好久沒見她了。”

這話說得……跟真的似的。

郝恬恬並沒有拆穿他,她笑眯眯地看着張翊天,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對啊,等雨笙姐回來,一定要好好給她接風洗塵。”

她低頭喝了一口酒,沒有繼續說下去,心想也許張翊天不肯說實話是因為顧忌傅子衡。如果他真的和雨笙姐在一起了,卻瞞得這樣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傅子衡,恐怕只有時機成熟了,他們才會公開。

不過雨笙姐到底怎麼會和張翊天這個愣頭青走在一起的?她還真的挺好奇的。

“哎!那不是傅子璇嗎?”張翊天碰了碰郝恬恬,打斷她的走神,一邊說著一邊朝着不遠處剛剛進場的一個妙齡女子揮手打招呼。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青梅竹馬,去哪兒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青梅竹馬,去哪兒啊
上一章下一章

第13章 孤男寡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