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對過去的釋然
第12章對過去的釋然
顧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肚子還有些涼意,她躺着想了會兒昨晚的事,把頭埋在被子裏笑出聲來。後來意識到什麼,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跑進廚房,晴雅正在煲湯。
“我說顧美人,昨晚睡得可好?日上三竿了……”
聽出來她的揶揄,顧曾很識趣地沒有說話,轉移着話題:“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夜航下機,想來你這裏討點溫暖,沒想到一開門看見的是岑大機長,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好像一千萬把刀插在心口那麼疼。”她哼了聲,扭頭嘗起湯來,等到顧曾洗漱好坐在桌前,她已經擺好了碗筷。
顧曾拿着勺子在湯里找肉,聽見晴雅不可自抑地八卦:“你們發展也太快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解釋說:“沒有,昨天是意外。”
晴雅心領神會地笑,很快繞過這個話題,“許慎昨天打電話給我,事情都解決了,晚上請我們去喝酒。”她挑着眉,一邊翻自己的包,“財大氣粗,上次給她幾張卡,這次要雙倍討回來。”
知道她是開玩笑,顧曾乾脆點頭說:“好。”順勢扒着手機去發短訊。
發現收信箱裏有未讀的短訊,是他發來的:好好休息,關於那句“美人是膿血”,我會努力參透。有時候覺得他不正經起來,真的挺讓人難以消受的。
她禁不住笑,晴雅看見了,瞪她一眼,嚷嚷着:“請對失戀的人仁慈一些,你們這恩愛秀的,我都眼花了。”
“好,我會盡量剋制的。”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晚點兒的時候許慎來接他們,看起來真的是好了很多,臉色紅潤,被晴雅一陣打趣,她跟在後面笑。
到了吃飯的地方,才發現原來不止她們三個,陸氏兄弟和岑今日都在。
“我想機長幫了那麼大的忙,應該要感謝一下。有你這個家屬在,才更理所當然嘛。”許慎小聲地解釋,挑的地方很好,光線暗,看不出她的私心。
晴雅卻不留情地揭穿她:“你要請機長就好,帶上陸照做什麼?是不是這件事他也出了很多力,你也想要一起感謝感謝呀?”
一句話把許慎說得臉紅起來。很難得看見她這麼小女人的樣子,顧曾很捧場地笑起來。這麼幾個人裏面,屬陸堇最陌生,他也是第一次參加他們的活動。看見她們進來,就自告奮勇地表達了下今天出場的激動。
首先對她伸手,“顧曾,你好,我們見過面的,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因為他,喬和阿蘇追着她問了一整個下午她和岑今日之間的事情。
陸堇眯着眼睛笑了下,說完轉向許慎:“久仰大名!”看他的眼神,又分明透露着太多故事,飽含揶揄,許慎尷尬地接了聲。眾人相視一笑,齊齊看向陸照。
“咳咳。”陸照很及時地轉移話題,也制止了他對晴雅伸出的手,含笑解釋道,“他聽見我給阿岑打電話,吵着要來,你們不介意吧?”
許慎挑眉,接道:“當然不。”
很快都落座,有侍應生把酒送上來,陸堇也是自來熟,環顧一圈,很識趣地攀着晴雅聊起來。不知道誰選的場子,在酒窖里,四面的櫥柜上都是酒,翹起瓶塞,光是香氣都能把人弄醉了。
岑今日坐在她左手邊,舉着杯子裏的紅酒看,沒有喝。顧曾看了他一眼,正好他也看過來,說起話來:“這個酒屋是普羅旺斯的一個老闆開的,他們那裏古城小街四通八達,當地人很喜歡釀酒,不過很少有喝紅酒的。”聲音很低,快要被嘈雜的音樂聲蓋過去。
顧曾很自然地靠近了他一些,聽他繼續說著:“聽說過茴香酒嗎?”
“茴香酒?”她笑着看陸堇捧來一罐酒,陸照在後面點了香燈,整個環境都散發著一種異常的撩人的氣氛。音樂聲暫停,她看着他的唇,很慢地說:“我知道,是能醉倒一頭牛的酒。”堪比伏特加一樣的烈酒,卻有着很迷惑人的果香味。
每個人都倒了一杯,許慎率先舉起來,笑道:“謝謝此時此刻陪在我身邊的朋友們,願我們友誼長存,乾杯……”
入口一陣辛辣,她很艱難地適應了下,輕咳起來。這裏面除了陸堇,其他人都知道她過去很能酗酒,現在也很本能地對她投來關心的目光。
“我沒事。”
“不行的話就別喝了。”許慎說。
岑今日在一邊輕笑,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含着鼓勵。這樣的縱容,這樣的溫柔。她仰頭把剩下的半杯喝完,陸堇隨即鼓起掌來:“顧曾,沒想到你酒量這麼好。”
是呀,過去那些年年少氣盛,沒少買醉過。她從來沒覺得酗酒有什麼不好的,也從未覺得日子是難過的。現在,就更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之後她很節制地沒有再喝酒,岑今日為她換了杯橙汁,她咬着吸管聽他們說話。陸堇說他千杯不醉,眾人不信,紛紛給他添酒。到最後真醉了,他倒在沙發上說不出話來,舌頭像打了結一樣。晴雅抱着手臂輕笑,趁着沒人看見的空隙,悄悄說:“小白,我好像遇見了我命定的王子。”
她驚訝地看着醉成爛泥的陸堇,又轉向晴雅,得到篤定的眼神,隨即啞然失笑。只是夜色中一場酒色的較量,就讓她這最好的朋友動了心嗎?
很熱鬧的夜晚,很迷人的酒屋。許慎和陸照不知道去了哪裏,晴雅和陸堇在角落喝着酒,燈光下就剩他們兩個人。他的手撫在她背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着,有時候順着衣服的紋路,會在後面畫圈圈,她被弄得癢死了。禁不住看他,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沒有醉。
“阿岑。”第一次這麼叫他,沒想聽到他肯定的回應,卻又忍不住撞進他清明的眼裏。他似醉非醉,不過在那一刻,酒意散去,他的唇角又勾起來:“要不要再喝一口?”
她看着酒,小聲詢問:“你不怕我又……”
“嗯?”他示意性地轉過身,更方便看清她所有微小的動作。
顧曾嘗試着回憶:“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高興,許慎和晴雅都會認為我又喝酒了。她們會經常突擊檢查,最艱難的時候,她們兩個輪班看着我,就是擔心我再上癮。”看見她雙手交疊在一起,無意識地攢緊,又鬆開。他便取了酒遞到她唇邊,想着該怎麼安慰她。想了很久,還是放棄。
耳邊是很低沉的男聲,哼唱着法國小調,那樣浪漫奔放的城市都沒有將她一生一世的虔誠改變分毫,真就是幸運。
他說:“記住這一刻,要真是上癮,也是我。”忽然將酒都灌入嗓子裏,他放下杯子,抿了口她的橙汁笑道,“很好喝。”
顧曾一下子就紅了臉。他靠得很近,唇幾乎要貼住她的。餘光里,她看見在酒櫥后的空地上,貼身熱舞的許慎和陸照,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有些分心,她真的好怕晴雅突然醒過來,看見他們這樣子。
幸好有不識趣的酒保來收拾台桌,她趕緊喝了口橙汁,裝作若無其事地玩着骨牌。他一隻手撐着額頭,有些睏倦。
突然想起什麼,問道:“明天晚上飛亞特蘭大,你有什麼要我帶的嗎?”
“唔,上次去的時候,晴雅說有一個菲希克鹹魚很好吃,我想要吃,不知道可不可以帶回來?”那次太匆忙,想起好幾次還是忘記了去吃。晴雅一直和她抱怨,怪她被那個美妙的艷遇搞得頭腦不清醒。好吧,是美人的問題。
“好。我會在那裏留兩天,三天後的航班回來,到時候一起吃飯,好不好?”
顧曾“嗯”了一聲,見他揮着手和陸照打招呼,很顯然是要先離開了。她下意識地尋找剛剛還在角落裏喝酒的晴雅,和陸堇兩人一起都不知所終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換了個地方繼續喝了。
十二月的北京,在下過雪之後就越來越冷了。車停在有些遠的小街,他們並着肩走過去。快要到聖誕節了,街上到處都是聖誕樹和聖誕老人,被各種飾品堆砌在一塊。有一群小孩迎面跑過來,顧曾被撞到了街口,驚嚇未定,隨即被他握住了手。關鍵是,跑過去的小孩還忽然停下來,回過頭對他們擠眉弄眼。
顧曾覺得好笑,無奈地說:“我怎麼感覺他們是故意的?”
“孩子一般都被看作是天使,我覺得他們是在給我機會。”他眼神示意緊握在一起的雙手,顧曾無言以對。
可能是這條街過於繁華,竟然能讓他們巧遇熟人,蘇婉。她應該是和朋友出來逛街的,看見顧曾和岑今日走在一起很親密,一下子明白了許多,這世上所有的緋聞都不會是空穴來風。傳得時間越久,越接近事實真相。如她所見,十指緊扣。
很淡然地和他們打招呼,然後彼此各走各的。顧曾覺得命運真是奇妙的,臨下車的時候她想起來:“你的衣服我還沒還給你,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給你。”
“不用了。”他擋住她的手,在她轉過身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裏。車裏的溫度很高,她渾身都在發熱。
顧曾貼着他的胸口,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很清淡那種。在這裏,他從來沒有當著她的面抽過煙。
“阿岑……”
他輕輕嗯了聲:“聽我說,顧曾,這次去亞特蘭大,是因為曾經的部隊想邀請我,做一些活動。”很多年後,再說起亞特蘭大和在那裏的十年,不管是她,還是他,都應該會理直氣壯地釋然。但在此刻,他還是很努力地打消她所有的不安。
那個地方承載了他十年的榮譽,能下定決心離開,她其實早就明白。“我知道,所以,不用再說,替我向你那些老朋友問好。”
接下來還是繁忙的機場工作。
她在大廳執勤時,看見從特殊通道進去的岑今日,身邊的人拿着本子在說什麼,他卻好像感應似的抬頭,然後穿過人群看見她,微笑起來。
晴雅在電話里不停地說:“心神合一,顧小白,你已經完全不清醒了。”才知道原來她和他同一班機飛亞特蘭大,晴雅還信誓旦旦說要替她好好照顧他。
顧曾坦然至極,笑言:“那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他,記得提醒他幫我買手禮。”
“哈哈,你還真的是放心我啊……”
“不,我放心他。”
一句話招來了數句數落,兩個人又隨便聊了些其他的東西,直到她登機。
三萬英尺的高度她想起那張溫和的臉,第一次感覺到站在北京的土地上那種踏踏實實的存在和歸屬感,總算不用再站在一個看不見希望的地方一直等待下去。
晚上回家的時候,和許慎聊了會兒天。洗完澡出來已經是凌晨,想着這個時間的亞特蘭大應該是上午,艷陽高照。
坐在床上想了會兒事,突然想起來公司有審核報表公佈出來,她得填一份資料,便開了電腦。剛登錄上去,郵箱裏就蹦出來一封郵件,發件時間是早上五點,海外的賬號,歸屬地顯示是——巴黎。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翻出手機看,發現那個時間的未接電話。
點開郵件的剎那,她恍惚了一下,眼眶突然變得酸澀。半分鐘后,她強迫自己找回理智,開始一件一件收拾衣服,打電話給阿蘇,讓她幫忙訂最近的航班,然後在坐出租車去機場的路上,發了短訊給許慎。
夜裏兩點登機,飛法國巴黎。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說著很多話,有相識的空乘和她打招呼,她盲目地應了聲,卻不太能夠回憶起來自己說了什麼。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想的是距離發件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幾個小時,他還好嗎?閉上眼睛,終於還是忍不住,眼淚滑落。
乘務長好心地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走到她面前時,很訝異地發現她的臉色特別難看,低聲詢問着:“顧曾,你還好嗎?”
她努力回答,找着自己的聲音:“沒關係。”
“需要我給你拿條毯子嗎?”夜裏的乘客很少,看見這樣旁若無人悲傷着的女孩,幾乎所有的視線都停在她臉上。還有人默默地拿出了紙巾遞給她,揣測着各種原因。在無線頻道里,她應該是長虹目前為止最幸福的女人。乘務長還能想到前不久的年慶當晚,被擁着在聚光燈下跳舞的女孩,身邊的男人那麼矚目,堪稱長虹首屈一指的奇迹。然而此刻那個女孩卻突然出現在深夜的航班上,難過的情緒掩藏不住。
顧曾擦乾淨眼淚,再次重複:“我沒關係,真的。”
乘務長這才放心地離開,她拒絕了身邊好心人的探尋,轉過身對着窗戶。大腦里不停地循環着電腦屏幕上的那幾個字:顧曾,陸終年情況不太好,他想見你,我是秦晚風。
秦晚風,或者說是陸夫人,陸終年的妻子。十七歲鼓起勇氣去法國找他的時候,她已經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那個時候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學舞蹈的女孩怎麼能夠美成這樣?也非常懊悔和遺憾自己不曾學過舞蹈。她真的特別美麗,很典型的東方女子,皮膚很白,眼睛很黑,看人的時候從來都是目不轉睛。
陸終年說:“顧曾,如果有人能這樣看你一眼,就一眼,差不多就看到心底里去,把你全部的壞脾氣都看穿,那麼就是註定的了,逃不掉的。”
法國巴黎,陰天。
這個城市給她的感覺總不太晴朗和溫暖,很多時候想起這裏,腦子裏總能浮現站在街角踩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臉煞白煞白的,但是唇總艷紅得讓人不能忽略。她們習慣優雅地吐着煙霧,就在夜色中水汽模糊了窗戶的時間,對匆匆而過、趕着回家的男人們放電。
陸終年這個人到底收到過多少女人的邀請?好像真的是,數不勝數。
從戴高樂機場出來,已經有人在等她,車子直接開往醫院。陸終年家大業大,她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想,守在醫院的人一定很多,去了才發現出入很大,偌大的走道只有零星幾個人。她看見秦晚風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很難想像這樣消瘦蒼白的女人,會是當初那個在悉尼歌劇院裏舉辦個人演出紅遍半邊天的舞蹈家,站在台上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她的腳下,那樣的萬眾矚目。
當時她坐在台下,拚命地讓自己平靜,可還是能夠看到陸終年的視線一直追隨着她,專註得讓人氣餒和失敗。那一場show之後,她終於明白自己應該離開巴黎了。
秦晚風也看見她,從走廊盡頭走過來抱着她:“顧曾,你終於來了。”
她真的很瘦,鎖骨陷得深深的,穿着單薄的白色短袖,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蓋住大半張臉,讓看不見的人以為她在笑,看得清楚的人撞進她滿眼的烏黑裏面。張嘴想喚她“陸太太”,可是卻哽咽了。愛情里沒有對錯和早晚的,怪不得任何人。她伸手回抱住秦晚風,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曉曉姐,會沒事的。”
秦晚風點頭,說了下陸終年的情況,“做了兩天的手術,終於搶救過來了,但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
顧曾眼睛發酸,喃喃低問:“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我離開的時候,他看上去還很健康。”
“他這兩年身體不大好,心臟病遲遲得不到緩解,前幾天因為一個項目氣得病發昏倒,所以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秦晚風抱着她,眼圈紅紅的,但是仍舊沒有流淚。想起來曾經有人形容她,最常用的詞是“無情無義”,也有相識的朋友說她“高深莫測”,現在才覺得有些堅強別人看不出。
顧曾看了眼守在病房門口的人,小聲問:“公司的人是不是還不知道他……”
“嗯,他不讓說。”秦晚風攏了攏披肩接著說道,“進手術室前還抓着我的手發脾氣,不讓消息走漏出去。”
看守的人輪了班,有人送飯過來,是家裏廚子做的,都是中國菜。他在外面這麼多年,從來沒忘記過自己是個中國人。
秦晚風看着滿桌子的素菜,一時間沉默下來。片刻后遞了筷子給她,平靜地說:“吃點東西吧。”
顧曾點點頭,小心地看她。以前她總覺得她性子太冷了,不適合陸終年,現在才能明白當初他對她的喜歡,骨子硬起來比男人還厲害,涼薄起來也是的,翻臉不認人。在他出了這麼大事的時候,還能雲淡風輕地替他扛着公司。
她抿了抿唇,問道:“曉曉姐,你不準備和他要孩子嗎?”
秦晚風微笑:“他不願意。”
“為什麼?”
“他說怕自己早死,給我壓力。沒有孩子更好,他可以跟我一直逍遙下去。”陸終年的風格就是這樣的,一向自私又如此自負,很多年圖着風流快活。他的生命里似乎從來沒有過不舒心到會昏倒的時候,只除了秦晚風。
他們一定是起了爭執,會因為什麼?
秦晚風吃了兩筷子菜便放下來,解釋說:“沒有胃口。”然後換個姿勢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曉曉姐,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
“你願不願意回來,嗯,幫他打理公司?你知道的,他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顧曾下意識地看了眼重症監護室的窗戶,有很多情緒在慢慢上涌。耳朵里是秦晚風的聲音,說得很慢。
“我不太清楚你們之前是不是有過這樣一個約定,不久前你打電話回來,他覺得應該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所以着急忙慌地找人規劃建遊樂園。最近因為這個項目負責人的疏忽,工程圖紙出了錯,使現在建了一半的遊樂園面臨拆除重建的危機。”她嘗試着用不讓她感覺到負擔的方式平鋪直敘這件事情。
“他發了很大的脾氣,既不肯讓工程方拆除,也不許人家改圖紙。我覺得他很無理取鬧,所以和他吵了一架。”她很無力地嘆了口氣,望着窗外,視線很遠,顧曾卻很明顯地感覺到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後來他說,這是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如果重建就趕不及了。關於圖紙,他說那是你們小時候就約定好的。”秦晚風捧着臉,有淚光閃過,她的聲音終於還是卸掉了偽裝,徹底地疲憊下來。
“顧曾,他真的拿你當作最親的人。他以為你那通電話代表着原諒,所以很努力地想要改善你們之間的關係。”
顧曾低着頭,菜都涼了,眼淚不可抑制地掉下來。哪來的原諒呢?他不愛她,這不能怪他。安靜的走廊幾乎沒有一絲聲音,她和秦晚風彼此都壓抑着悲傷,總覺得在這樣的時機不該脆弱。
她忍了很久,又再次抱住秦晚風,輕聲說:“對不起,曉曉姐。”
“沒關係,顧曾,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前不久他還和我說起你,我們都覺得你值得一個更好的開始。”秦晚風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他這兩年的性子有點難琢磨,所以我不知道你離開了這裏,是好還是不好。也許沒走,他還不至於這麼強勢,說起來他倒是吃你的一套,反正我是制不住他的。”說到最後,忍不住笑起來。
顧曾知道這是在安慰她,很難地鬆了一口氣,還是要說:“曉曉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那時候的悲傷症,酗酒,包括後來的離開,他們統統都看在眼裏,卻無法改變些什麼。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是痛苦的,現在才發現,他們也一直受着她的影響,很痛苦。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怎麼能夠這麼自私地影響到他們這麼久?
她不停地道歉:“對不起……”
秦晚風不停地安慰着她,“我和他都明白的,顧曾,愛情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挺讓人無奈的。”
有醫生走過來,提醒他們最好收拾幾件陸終年的衣服,因為看情況,他很快就會醒過來。剛剛的話題還不算很美好,卻一時間聽到這樣的消息,兩個人都不自覺地放鬆,微笑起來。
秦晚風邀請她:“要不要和我一塊回去?家裏沒什麼變化,他說不準變,怕你回來了不認識,不習慣。”
顧曾努力咽着酸澀,點點頭:“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