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夕何夕,幸福如戲(2)
第31章今夕何夕,幸福如戲(2)
心口不斷膨脹的疼痛在告訴她,吻得越熱烈,這痛,就越劇烈,眼眶熱熱的,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她拚命忍住,讓眼淚倒回,原來,眼淚逆轉入心裏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
他終於放開她,凝視着她的眸,她卻呵呵一笑,推開他,“我媽也真是!越老越浪漫!還搞這一出!這戲也演得太過了,下次把她和老爸整這麼一出!”
他黯然,微微一笑,“他們人呢?”
環顧,早已不見蹤影,牧師的神台上留有一張精美的卡片,上寫:慶祝我家言言和七寶木婚大喜。人生風雨何其多,艱難困惑乃必經之路,若遇,便一起回憶人生中最美麗的這一刻,回憶自己在主的面前所立誓言,只要不離不棄,一切風雨都會過去。
初七拿着這卡片笑,“我媽還真能搞!”
轉身,急速走出教堂,只不想讓他看見,那無法忍耐的淚,終是肆流下來…
當晚回酒店,初七第一件事就是滿地找項鏈,但是,翻遍了地毯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
她站立床邊,很是惆悵。
沈言一直在注視她,從口袋裏拿出項鏈,掛在他指尖,“是找它嗎?”
初七回眸,一抹喜色閃過,“原來是你拿了!這麼小氣!送了的禮物還能收回去?看見沒有?刻着我名字呢,你還能送給誰?”
沈言微微一笑,沒有說,他是在地上撿的…
走過去,想要幫她戴上,初七卻伸手接過,重新放入首飾盒內,塞進了包里。
沈言預備給她戴項鏈的手在空中稍稍僵持,放下時,想起她從前對於他送的首飾總是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似的立刻戴上。
“沈言,那鏈墜上刻着的字是什麼意思?”初七漫不經心地問。
“…”沈言張了張嘴,有點難堪,這樣的氣氛好像真的不適合說。只是,為什麼有些話從前說起來那麼自然,現在卻說不出口了呢?是害怕嗎?他,不明了…
“問你呢?怎麼不說話?”初七覺得他怪怪的。
“是…happybirthday的意思…”
“哦!thankyou!”原來這就是意大利商場最普通的一條項鏈,沒有特別的含義。
沈言看着她匆忙走進浴室的背影,一縷類似於自嘲的苦笑浮現…
在威尼斯的日子,米媽媽很開心,總是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初七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用米媽媽的話來說,是她和米爸爸也要去尋找青春的足跡,他們互不干擾。
媽媽說,看見她和沈言現在這樣,很放心,這次威尼斯之旅后就會和米爸爸一起回美國了,要她在以後的生活里學會寬容。
要回去了嗎?初七心裏難言的糾葛。曾經感激過父母這一次來看望他們;也曾期盼着他們早點回去,現在真要回去了,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這一次,是真的空了…
也好,這樣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其實威尼斯這個城市很小,不足8平方公里的地方景點也不多,那些博物館的展覽初七早已看過,沒有那麼大興緻一遍一遍重看,所以,每日只是和沈言乘着貢巴拉在河道穿行,或者徒步在城裏閑逛。
初七喜歡聖馬可廣場的那些鴿子。
她伸開雙臂,沈言便在她身上蓋上一層桌布,桌布上撒了麵包屑,那些鴿子便爭先恐後地向她飛來,停在她肩上,手臂上,啄食那些麵包屑。
初七仰着臉,讓夕陽的餘暉灑在臉上,閉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揚,恬靜的笑容美如月色。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着,像一個木頭人,她便想起那個叫做我們都是木頭人的遊戲,曾經常常和沈言一起玩的,誰輸了誰就接受懲罰,他們的懲罰從小到大有着不斷變化的內容,起初是輸的人給贏的人寫作業,誰輸誰背兩個人的書包,誰輸誰放學后給對方打掃教室等等,到後來就是,誰輸誰親對方一下…
不過,好像每一次輸的都是沈言哦…
輸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初七驟然睜開眼,遇上沈言霧靄迷濛的眸子,被她的眸光一驚,躲閃,慌張。
她嗤地一笑,大喊,“我們都是木頭人,不準講話不準動!”
沈言被她乍然一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她笑眯了眸,揮臂驚走滿身鴿子,桌布也掉落,她踮起腳尖,抱住他脖子,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一啄,然後大笑着跑開,“哈哈!這一次是你贏了!”
沈言從她開始大喊,到她親他,再到她跑開,整個過程都實實在在的是個“木頭人”,直至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再也看不到,他才反應過來,匆匆把她掉落的桌布拾起扔進垃圾桶,朝着她離去的方向追去。
街上人很多,阻礙了他追尋的腳步,他一邊扒開人群,一邊踮着腳張望,那抹熟悉的身影在人流中忽隱忽現,他大聲喊,“七!七!”
然,距離太遠,人聲鼎沸,鴿聲咕咕,她聽不見他的呼喚。
華燈初上,幾個迂迴,幾度過橋之後,他終於靠近了她,伸手搭住她肩,“七!跑這麼快乾嘛!”
她回眸,臉上戴着一張面具,面具下的眸子靈動水潤。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此人壓着嗓子用英語說。
沈言笑,伸手揭去她的面具,面具下美麗而調皮的臉除了是她還有誰?那雙美麗水潤的眼睛,他對視了二十年,銘記一輩子,他怎會認錯?
初七的唇嘟得老高,“不好玩!這樣你也能認出來!你就不會假裝不認識我嗎?”
“你說的,撒謊不是好孩子!”沈言的黑眸深處閃爍着笑意。
街道兩邊有好幾個賣面具的,威尼斯的狂歡夜,瘋狂的化妝舞會,雖然現在並非當季,但面具卻是一年四季都會有的。
初七走過去,又買了一個,給沈言戴上。
五年前,沈言曾經答應過她,狂歡節的時候會再次陪她來威尼斯,可是,因為公司的事,一直沒有兌現,她想,她和他再也沒有下一季的狂歡了,所以,今天,威尼斯之行的最後一天,她是否可以彌補這個遺憾?
在這個不是狂歡節的夜晚,沒有遊行隊伍,也沒有人與他們一起載歌載舞,但這沒有關係,這是專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狂歡節!
“沈言!來啊!快來!我們唱歌!跳舞!一直跳到天亮!”她大聲地笑着,拉着他融入人群。
沈言木訥地跟隨着她,她總是這樣的出人意料,有時甚至像個瘋子,而他則陪着她瘋了二十年…
“沈言!配合一點嘛!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來威尼斯了!”她拉着他的手,聲音柔柔地撒嬌。
“為什麼?以後想來還可以來的!”他記起他答應過她陪她來過狂歡節。
她澀澀地笑,慶幸有面具的遮掩,他看不見她的哀傷,“言,媽說,從威尼斯回去,她就和爸爸回國了,然後,我也…”
餘下的話她說不出口,喉嚨已哽,只怕再說,她便會先哭出了聲。
稍稍垂眸,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再仰頭時,依然是她笑眼彎彎。
他瞳孔緊縮,伸手想取掉她的面具,“七…其實我…”
“來啊!走嘛!”她明媚地笑着打斷他的話,躲開他的手,開始大聲的唱歌。
“唱啊!沈言!和我一起唱!”
“言!我們來跳舞!”
“言!抱着我旋轉啊!啊!哈哈!”
沈言終於被她感染,陪着她一起瘋,一起舞,完全無視周圍人的存在,華爾茲、桑巴、牛仔,他們不斷變換,想跳就跳,想唱就唱,彷彿這世間只剩下他們兩人,這地球是為他們而轉…
忽然之間,他們的舞步有了伴奏,原來,他們竟然感染了眾多的遊人,會樂器的藝人自覺為他們奏響各種舞曲,更多的遊人買了面具,加入到他們中來,整條街,呈現只有狂歡節才有的熱鬧景象。
遠處的天空,煙花盛開,再落下,如墨藍色天幕灑下的淚滴…
她投入沈言懷裏,仰頭大笑,“沈言!誰說今天不是狂歡節?你看,你看,明明就是嘛!”
被她帶瘋了的他,亦大笑,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快樂了…不由摟緊她的腰,踩着音樂的節奏,再度和她一起瘋狂的旋轉…
天幕在轉,世界漸遠,她閉上眼睛,聽隨心的方向,如一片風中的樹葉,憑藉他的力量,在風中翻飛,飄舞…
真想,就這樣,一直舞到老,舞到死,就像穿着施了魔法的紅舞鞋,再也不要停下舞步…
親愛的,你知道嗎?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狂歡節…
面具下,淚珠終於滑落…
“怎麼了?跳累了?”他發現,她渾身無力地靠在自己身上。
“是啊!好開心!真想有一雙魔法紅舞鞋…”她伏在他肩頭,低低地說。
他輕輕一笑,“回去吧!還能走嗎?”
“唔…”她搖頭。
他在她身前蹲下身子。
她猶豫了一下熟稔地趴了上去,雙手自然而然環住他脖子,聽着他大聲地宣告,“走咯!回家咯!”
她全身無力,只記得,五年前的夜晚,他也是這樣背着她,在威尼斯的街道上奔跑,一邊跑一邊分別用漢語、英語、法語和意大利語大喊“米初七,我愛你——米初七,我會寵你一輩子——”
當然,她聽不懂意大利語…
許是太累了,這一晚,她睡得很好,她甚至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得的,好像在沈言背上時就睡著了…
今晚,她做了許多的夢,夢裏全是沈言的臉,沈言的笑,沈言的斥責,沈言背着她回家時的剪影,依稀,聽見他用漢語、英語、法語和意大利語在喊,“米初七,我愛你;米初七,我會寵你一輩子…”
似乎,她還夢見了沈言的懷抱,溫暖、堅實,她在沈言的懷抱里安睡,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那種安全的感覺如此地真實,真實得她甚至感覺沈言不安分的手在她周身皮膚游移一樣…
還有他的唇,吻着她肌膚的感覺火熱得令人燃燒,她竟有熟悉的快意了,她好想醒來抓住這份快意,可是好累好累…
醒來,驚嘆自己竟做了這樣羞人的夢,臉色紅透的同時,也哀嘆,如果夢一直不醒該多好…
夢醒,沒有哀傷…
房間裏有沈言整理行李時的走動聲。真的結束了嗎?好快…
“好累啊!”她伸了伸懶腰,在被子裏嘟噥,眷念這迷人的威尼斯,捨不得就此告別。
她聽見沈言的笑聲,“當然累啊!瘋子一樣跳了一晚上舞!”
“嗯…你怎麼不累?”她就奇怪,沈言真是個鐵人!
“如果我也累了,那誰背你回來?”他答得那麼平靜而自然,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七,我還有幾天時間哦!既然來了,就玩個痛快吧,你還想去哪裏?米蘭?去買衣服嗎?”他又問。
他們的蜜月行程就是這樣的,威尼斯,然後米蘭——所謂的時尚之都,花錢的好地方…
可是,她不需要時裝…
“去羅馬吧!我想去許願池。”
傳說中的羅馬許願池,五年前她就想去,最後時間不夠,打道回府了,這一次,是一定要去的了。
“好!”對於她的要求,沈言似乎總是答應得這麼乾脆,而後笑罵,“那還不起床?懶豬!”
她藕段般的胳膊一伸,伸出被子外,若在從前,沈言便會走過來給她換衣服,可今天,當然是自己灰溜溜地溜進浴室了…
浴室里,她還唱着昨晚的歌,雙腳踩着舞步的節拍…
沈言坐在沙發上聽着,點燃一根雪茄,猛吸了一口,輕輕地笑…
羅馬許願池還有個別名,叫幸福池。初七想,既然叫幸福池,那麼是不是在拋硬幣的時候虔誠祈禱,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呢?
她站在許願池邊說這話的時候,沈言笑她,“你上次不是說不相信所謂的許願了嗎?”
“什麼時候?”她皺眉。
“就上次,你喝醉的那次!”
“你…”她怒目而視,揮起拳頭,“不是讓你把上次的事全忘記了嗎?”
沈言舉手投降,“上次什麼事啊?”
“這還差不多!”初七這才收回拳頭,手掌一伸,“拿硬幣來!有多少拿多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扔得越多越靈…
“你要許什麼願?”沈言給了她一大把硬幣,追着她問。
初七把他推開,“你走開啊!離我遠點,越遠越好!不能讓你聽見,聽見就不靈了!”
沈言無奈地笑,走得遠遠的,看着她。
她禱告的時間很長,背對着許願池,把硬幣一枚一枚拋入池中,心中默默念着,“我該向誰禱告呢?我不知道。可是,所有能聽見我禱告的神仙菩薩如來佛,上帝真神安拉主,請不要懷疑我虔誠的心,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來禱告,希望我愛的人——沈言,幸福,平安。”
念完,她手中的硬幣也拋完了。
遠處的沈言,挺拔臨風,短髮微亂,微眯着眼看向她這邊的時候,俊逸中幾分慵懶。他伸手撥了下墜落到額前的亂髮,動作優雅地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痴迷地看着他,她還能這樣看着他多久呢?一眼萬年,只是一個神話…
他覺察到她在看他,笑着招手示意她過去。
她站在原地,用唇語一遍遍地說著,“沈言,再見,沈言,再見,再見…”
他只看見她的唇形在動,指指自己的耳朵,搖手表示聽不見。
她的淚,磅礴而下,心痛欲裂中,仍然用他聽不見的唇語重複着那兩個字,“再見,再見,再見…”每說一聲,疼痛便如巨浪,狠狠地在她心口撞一次…
親愛的,原諒我說不出“再見”這兩個字,可是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
謝謝你讓我陪在你身邊二十年,我從來都不曾後悔過,沒有我的日子,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從意大利回來,剛到家,沈言就得到了小安子的消息,風港的伍青青已經搬走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他不甘心就此斷掉,便約了小安子再赴風港一次。
他倆先去找了伍青青的家,果然裏面空蕩蕩、亂糟糟的,只有裝修工人在裝修,問這些工人,卻是一問三不知。
沈言轉身去往隔壁按門鈴,開門的是一個老奶奶,他點了點頭,“你好…”
然,他還沒開口說來意,老奶奶就準備關門。
沈言情急之下伸手擋住,門夾到他的手,他疼得“噝”了一聲。
“你…沒事吧?”老奶奶以為傷到了他,也有點擔憂。
“沒事!”他搖搖頭,“奶奶,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想打聽一下關於伍青青這個人的情況!”
說完從錢夾里拿出一疊錢塞到她手裏,雖然他很鄙夷這樣的行為,但是有些時候,磨破嘴皮也沒這東西管用。
老奶奶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看你這年輕人還誠心,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訴你!這家人搬來隔壁其實沒多久,才一年多吧!當時來買房子的時候,是個男的來買的,格外帥的小伙,我還奇怪呢,怎麼這帥小伙買了房子之後自己又不來住?反而每天都只見到這女人進進出出?我開始還以為這女人單獨住,因為從來沒見過她家別的人,她也不讓人到她家玩,後來住久了,也漸漸熟了,她才說,這房子是她和她老公在住,她老公有重病,不便外出,所以,我也從來沒見過她老公,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謝謝!”沈言點點頭,“那你知道來買房子的帥小伙是什麼樣子嗎?”
“這個…如果看見我還認得,說的話說不上來…”老奶奶努力思索。
沈言腦中靈光一閃,幸好他把筆記本帶來了!“小安子,去車上取筆記本來!”他把車鑰匙扔給黎安柏。
黎安柏不敢怠慢,迅速取來,沈言便打開電腦,找到一張於深海的照片,問,“您看看是不是她?”
老奶奶眯着眼睛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兒,點頭道,“是的…應該就是他!”
“好!謝謝!”沈言繼續翻頁,把初七的照片給她看,“這個人,您見過嗎?”
老奶奶點着頭,“見過!這女孩上次買了水果來看青青。”
沈言合上電腦,微微點頭,“真的很感謝您,再見!”
這事和於深海有什麼關係?又多了一個人摻和進來,沈言的腦子有點亂亂的…
線索倒是越來越多了,可似乎也越來越複雜了。初七顯然是來看那個伍青青重病的老公的,還給他送錢,可是她跟那人有什麼關係?還是那重病的是於深海的親戚朋友?初七支出的兩百萬支票也是給伍青青老公治病的嗎?看來有必要查一查伍青青的老公,今天只能暫時打道回府了。
一路,他將車開得很快,只為能在天黑前趕回家吃飯,但是,當他送完黎安柏到家時,家裏已經亮起了燈光,餐廳卻是漆黑一片,難道他們已經吃完飯不等他了?不過,也怪他自己,回來得太晚了!
一邊想,一邊推開家門,滿以為會看到平日回家時所看到的景象,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初七則擠在他們中間,一副撒嬌的女兒模樣,整個畫面透着家的溫馨。然而,他大大的失望了,起居室里,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爸!媽!我回來了!”他試着喊了幾聲,沒有迴音。
“七!七!在家嗎?”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他自己的回聲在回應着他,他心裏猛然一陣恐慌。
趕緊衝進卧室,沒有那隻毛茸茸的和他同名的傢伙到他腳邊來討好,他的心,倏然沉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