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影林蕩寇(1)
第33章影林蕩寇(1)
為保馮慎,田老漢重傷身死,只留下香瓜一個人,抱着屍身哭天搶地。
馮慎又悲又氣,在心裏打下主意,定要將那喪心病狂的賴青繩之以法。
怕他孤身犯險,查仵作慌忙攔上。馮慎鐵了心,哪裏還聽得了勸?央查仵作守在這兒,自己動身緝兇。
馮慎力貫雙足,轉眼便消失在這茫茫的暮色里。查仵作嘆了口氣,又開始好言慰藉香瓜。
正勸着,那個回村打酒的老婦來了。一見茶棚里橫着具屍,那老婦驚脫了手,酒罈子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這是?”老婦慌叫一聲,便想放口號啕,“出人命了……啊!殺人了!”
“住聲!”查仵作一看,連忙喝住,“休要吵嚷!”
“啊?”見查仵作面色不對,那老婦還以為是他殺了老漢又想滅口,慌的一屁股跌在地上,哆嗦着哀求道,“好……好漢饒命……老身保管守住了嘴……不去嚼舌頭……”
“哎喲!”查仵作知老婦會錯了意,急得一頓腳,“你這老嬤!胡亂尋思了些什麼?來得正好,速速起來,另有要事相囑!”
說罷,查仵作便從懷裏摸出腰牌,一把塞到了老婦手裏:“我等皆是順天府公人,這裏出了案子,我走不開。勞煩老嬤帶着這牌子,去順天府捎個話,讓那魯官魯班頭多帶些人手,火速趕來……都記下了么?”
“是……是……”那老婦早嚇得傻了,聽了個稀里糊塗,“官爺……官爺讓老身去找李班頭……”
“魯!魯官魯班頭!”查仵作沒法,只得又將話重新囑咐了一遍。
老婦緩了好半天,這才記了個大概。她將腰牌握在手裏剛要動身,查仵作又叫住了她。
查仵作見她顫着一雙小腳,也知她走不快。怕耽誤了行程,查仵作便掏了些散碎銀子出來:“帶上這些去雇輛車,早去早回,莫要耽擱!”
老婦點了點頭,便領着銀子去了。查仵作仰頭看了看快要黑透的天,不由得替隻身追兇的馮慎暗捏了一把冷汗。
轉過身去,見香瓜還是哭啼不止。怕她哭壞了身子,查仵作從地上將她硬拉了起來,另扯了一塊乾淨籠布,將田老漢的頭臉蓋了。
且不說香瓜等人如何悲切,單表那馮慎追兇。
藉著田老漢臨終託孤的工夫,賴青已逃得不見蹤影。見天越來越黑,馮慎心下也是焦急。再往前,便是好大一片荒樹林子,若是賴青匿進裏面,可真就成了大海撈針。
好在那賴青逃跑時被香瓜用弩傷了腿,淌下了不少血。雖然落在地上的血跡不甚明顯,可周圍飄着的血腥味,倒是有處可尋。
馮慎打通了任督二脈,五感上勝似常人。於是,他一面跑,一面提着鼻子,仔細地嗅着附近的異狀。
這樣邊聞邊追,眨眼便過了半個時辰。馮慎縱是嗅覺出眾,卻也架不住夜裏颳起的寒風。寒風一起,捲起了不少積碎的雪沫子,再加上野地無邊無垠的,再濃的味兒也能給刮散了。況且,這嚴冬臘月的晚上,吸氣入鼻后,那肺管子裏,登時像是掛了層冰茬子,凍得肝都疼。慢說是按味尋人,就連喘口氣,都難受無比。
看着頭頂上的毛月亮,馮慎暗忖:那賴青受了傷,想來也跑不快。追到這裏后,附近也沒村郭,賴青同樣不可能投村靠店。
再往前,便是那片枯樹林子,賴青很可能就藏在了裏面。官道的岔路,到這裏就全斷了。腳下的路面,全是坑坑窪窪,極難行走。
慢慢地,馮慎心裏也起了嘀咕。方才只憑着一腔氣血,全然無忌諱寒夜追兇的險處。可見這黑壓壓的林子無邊無沿,他一個人去尋,何時能尋到個頭?那賴青身上還藏着個厲害的暗器,若他躲掩偷襲,自個兒怕也會遭了暗算。
正猶豫着,林子裏突然傳來一聲“咔嚓”,像是有人踩在了枯樹枝上。
“逃得好!”馮慎精神一震,忙抬腳趕去。也顧不得天黑林密,一頭便闖進了枯林之中。
來到林間,馮慎大驚。按說那動靜相隔也不過幾十步,以自身腳力之快,不敢說能擒住人,可也肯定能看到影。可他四處里張望良久,卻依然不見人形。
林子裏空蕩蕩的,一片死寂。黝黑的樹榦上叢生着枯硬的干枝,被清冷的月光一照,像極了一群張牙舞爪的鬼怪。
馮慎心頭一凜,怕中了賴青埋伏,便想着先退出這密林,再圖打算。可當他回頭時,卻發現身後深幽難測,已無來時道路。
“卻也作怪!”馮慎暗罵一聲,不敢大意,忙急匆匆地尋起路來。可他轉來轉去,竟好似無頭蒼蠅一般,只是在附近來回打轉。
行了約半盞茶的工夫,馮慎索性住了腳,望着眼前紛雜的鞋跡,暗暗咂舌。殘雪上的足印,與自個兒鞋量正符,這就表明了,方才疾奔了半天,卻又繞回了原地。
馮慎深吸口氣,藉著林間透下的月夜,開始觀望起來。瞅來瞧去的,倒是看出了幾分異樣。這枯樹林裏叢木雖密,卻不是雜亂無章,東一堆、西一簇的,像是組着個排列。馮慎越瞅越不對勁,不少的枯樹上,分明有着刀削斧砍的痕迹。
這本是個野林子,方圓幾里杳無人煙,平日裏,頂天了會有個把樵夫入林砍柴。除此之外,哪還能有這般人為光景?若非無心,那便是有意。在這荒林里鑿樹作標,定有企圖。
莫道是……依據着五行八卦而設下的迷魂陣法?想到這兒,馮慎冷汗一下子下來了。關於這類陣法,馮慎也早有耳聞。傳言中那諸葛武侯,就曾按着奇門遁甲,用幾堆亂石頭,設下石兵八陣,困住了東吳十萬大軍。
可馮慎之前總以為那所謂的陣法,是稗官野史里的誇大之詞,故對那易數之學並未深習。若這密林里真是個陣局,不諳此道的人,怕是走斷了腿也難脫囚困。
越想越急,馮慎氣得一拳擂在了樹榦上。怪只怪太過衝動,不但追兇未果,反將自個兒陷在了迷林之中。
正懊惱間,身背後突然又傳來一聲樹枝折斷的聲音!
怕是那賴青偷下毒手,馮慎忙一個激靈,躍在一旁。等了半天,那聲音傳來的地方卻再沒了聲息。
馮慎沉下氣,將眼睛放得雪亮,慢慢地靠近那出聲的地方。每走一步,馮慎都是小心翼翼。若是在白天平地上,馮慎自是不懼。可在這深夜密林中,或歹人手持利器,躲在暗處埋伏,馮慎縱有再壯的膽子,也是不敢託大。
離得近了,那地上果真是斷着一段樹枝。確定周圍無人後,馮慎彎腰將那截樹枝撿來打量。這一看之下,馮慎傻了眼。那樹枝約有拇指粗細,斷面處,居然還是平的!
這種皮干芯潤的樹枝,任它多烈的風,都是吹不折的。況且那斷面平斜,必定是利器砍削而成。
馮慎趕緊朝截口上一摸,指尖有幾分發潮,恰說明了這截樹枝是剛被砍下。
要說是賴青所為,着實解釋不通。面對着追捕的馮慎,賴青肯定是要除之而後快,不可能故意將樹枝削斷,而暴露自個兒的行跡。難道說……這密林之中,另有旁人?
正想着,遠處又是一陣聲響。馮慎顧不得思索,扔了掌中樹枝,又疾奔而去。
就這般接二連三,時隔不久,馮慎便會聽得有枝折木落的響聲。漸漸的,馮慎追出很遠,但仍然沒見有人。
那人遲遲不露面,可似乎也沒什麼惡意,反而像是在引着馮慎從那密林里尋道。雖然馮慎擔心是個圈套,可眼下見不再走彎路,也顧不了那許多,只能一面警惕着周圍,一面尋音趕去。
又追了一陣子,那指引的折枝聲便不再響起。馮慎正納悶兒時,突然發現前方不遠處,隱隱地透着一抹火光。
既然有明火,定是有人在那兒。馮慎屏住呼吸,朝着亮光的地方躡手躡腳地摸去。
遠遠的,馮慎看到前面林間辟着一塊空地。於是,馮慎也不敢離得近了,只是先將身子伏低,趴在暗處仔細打量。
那空地上搭着幾間歪斜的木房,木房前點着一堆篝火,幾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正圍在火邊,將一條剝了皮的死狗架在火上烤。而那尖嘴猴腮的賴青,正混在幾人之中。
見了那賴青,馮慎不禁恨得牙根發癢。有心衝出去將其擒下,可又礙着那幾個漢子,不敢輕舉妄動。
馮慎點了點,發現連同賴青在內,火邊一共圍了七個人。不用說,這其他的漢子,定是那賴青的同夥。若憑着馮慎的身手,對付三四個人,倒不在話下。可要在人家地盤上,同時與七個人對峙,馮慎卻討不到什麼便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