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近在咫尺(1)
第37章近在咫尺(1)
誰都不知道,等待比死亡更可怕,它是慢性病,會痛一輩子。
1
上官顏澤入主范宇地產不到一周,就把之前所做的案子都認真地看了一遍,范宇地產名義上是范氏集團的子公司,其實只是一家瀕臨倒閉的小公司,因為一直做不出令人滿意的業績,公司的股東都不同意將大量資金投放在這裏。他現在需要做的是,把這個爛攤子做好、做出成績,在短期內讓股東們看到這家公司的潛力所在。
這也是范偉銘考驗他的一種方式。“陸小姐,麻煩你把我們公司目前的情況和即將要做的項目做一份詳細的表格給我。”上官顏澤上班第一天,就冷冰冰地對夜暖說。上官顏澤和夜暖說話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他們每天上班都是分頭出發,在公司說的都是工作內容。他喝清咖啡,帶着夜暖跑工地、談價格、看工人的工作狀態,任何事情都是身體力行。
他每次出門都帶着夜暖,公司里那麼多人,上官顏澤誰也不喊,就只叫夜暖去。讓夜暖做記錄,聽他談生意,在工地上頂着炎炎烈日跑來跑去,回家還要寫策劃案、整理資料。
夜暖一個從未在外面奔波這麼頻繁的人,跟着上官顏澤跑了一個禮拜,幾乎快要累趴下了。
她簡直不可置信,眼前這個魔鬼上司居然長着一張和許孟笙一樣的臉孔。那個連檢討都幫她寫,睡覺都會幫她蓋被子,她被蚊子咬了滿世界找花露水給她塗的那個許孟笙完全不見了。彷彿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從上官顏澤拒絕承認他是許孟笙的那一天開始,夜暖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到過許孟笙的名字,也從來沒有問過一句,這麼多年他到底去了哪裏。
她一直以為,她重新見到許孟笙時的第一句話,一定是問他為什麼不見了。
但是當她見到上官顏澤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這個人能回來,就已經很好了,至於為什麼消失,這幾年裏發生了什麼,都不再重要了。上官顏澤,一個有着和許孟笙一樣的臉孔,卻和許孟笙截然相反的一個人,讓夜暖覺得非常陌生。面對這樣的上官顏澤,夜暖覺得失望又失落。天天與他朝夕相對,他卻和自己形同陌路。
2
藍佳妮受到了蘇銘的強烈追求。天天開一輛跑車在藍佳妮樓下等她,兩個暫時無所事事的富二代,就這麼開始了一場無聊的遊戲。藍佳妮和夜暖在水晶餐廳吃飯的時候,她熟練地切着牛排,對夜暖說:“說出來你還不信,蘇銘居然就是藍叔叔要介紹給我的男朋友,我從來都不知道藍叔叔想和蘇周聯姻。”
“那你逃掉了那次見面,豈不是讓蘇公子超級沒面子?”“他的面子關我什麼事?我可懶得理他。”“據說他準備辭掉美國的工作,回國打理蘇家的業務,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你?”夜暖喝一小口咖啡,看着藍佳妮。“那更要命,我得再找地方逃匿了。”
“佳妮,你為什麼不靜下心來好好談場戀愛呢?”“我怎麼沒談?大學四年,我沒一個月是閑着的。”“對,你找了很多男朋友,可是沒有一個是真心的。”“我不需要真心,因為我沒有真心給他。”“那蘇銘呢?我覺得他還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你想找什麼樣的?”“池宇那樣乖巧的。”“池宇可不乖巧。”
“平日裏張牙舞爪,毒舌討厭,唯獨在你面前乖巧聽話,是個乖寶寶。”藍佳妮一笑,“我就想找個這樣的。”
“可惜我不能把池宇許配給你。”夜暖笑起來,只當藍佳妮在開玩笑。“話說你最近和許……不,是和上官顏澤相處得如何了?”“你看我整個人。”夜暖伸出手臂。
“天!黑了一圈。”“天天讓我跟他跑工地,吃工地的粗糧,回家還有一大堆的策劃要做,每天開會研究方案,和政府的人吃飯。”“你說這貨到底在搞什麼鬼?空長了一張許孟笙的狐狸臉,原來是個大冰窖。”
“我都覺得他不是許孟笙了,他不怕蛋糕,不愛笑,不愛音樂,他的臉上只有兩個字,那就是:拼搏。”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相似的人?”“電視上不是總這麼演嗎?”“可是生活不是拍電視劇啊!”
“有時候生活比電視劇還狗血。”夜暖一抬頭,看到蘇銘和上官顏澤踏進餐廳。
大白天真不能說人,夜暖心裏想。蘇銘直朝藍佳妮的方向走來。“我們可以坐下嗎?”
藍佳妮本來要說不的,但是看到旁邊的上官顏澤,就住了嘴。
“請坐。”蘇銘喜出望外,找了藍佳妮旁邊的位子坐下,這下上官顏澤只能坐在夜暖旁邊了。
雖然每天都和上官顏澤相處,但是他每次靠近自己,夜暖內心都像是不停地打着鼓點。
“上官先生,上次在蘇老先生的壽宴上有些冒昧,實在抱歉。”藍佳妮盯着上官顏澤說道。
“都已經過去了,我事後也聽陸小姐和我解釋過了。”“不過,你和我們的那位朋友也實在是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怪我們會誤會。”“哪個朋友會像上官?”
“說到我們這個朋友,可是一個徹底的負心漢,當年一聲不吭地走掉,讓某人差點死掉……喀喀喀……”藍佳妮話沒說完,夜暖在下面用力地踢了她一腳。
“人有相似,也不足為奇,上官是地道的日本人。”夜暖低頭一直切着手中的牛排,一言不發。“乖乖,這牛排是怎麼了?”蘇銘發現夜暖的動作。不知不覺,牛排已經被切成零星的小肉塊。“我喜歡切小點。”夜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一頓飯吃得彷彿身上繃緊了弦,隨時都要發出去一般,夜暖不敢多看上官顏澤一眼,生怕自己會忍不住。這麼多天她都忍住了,她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觀察上官顏澤到底是不是許孟笙,如果他真的是許孟笙,那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需要把自己藏得那麼深。
藍佳妮看着整個氣氛有些尷尬,為了調節氣氛故意說道:“暖寶兒,最近怎麼黑得和煤球一樣?”她拍了拍上官顏澤,“你是怎麼虐待美女的,都折磨成這樣了?”
“我一開始就說過,我是一個比較嚴苛的人,如果她跟着我不習慣,可以申請做別的。”上官顏澤說話毫不留情面。
“要不要這麼苛刻啊?”藍佳妮問道。
“我這是為她好。”上官顏澤回答道。“上官這個人就這樣,幹什麼事都特別認真。”蘇銘靠近藍佳妮,“妮妮,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陸小姐和上官是一路的。”“不要……”
“好!”夜暖和藍佳妮同時說道。
難得周末可以休息,沒想到最後還是和上官顏澤狹路相逢,他是她最渴望見到的許孟笙,卻又是她如今最害怕見到的上官顏澤。那種複雜的情感,只有夜暖一個人才能明白。
此刻在車上,夜暖一言不發,閉塞的環境裏,只有兩個人身上的氣味在空氣中交流。
“這一周你辛苦了。”上官顏澤說。“不會。”
“接下去這種辛苦可能會持續,不知道你……”“我能撐得住。”夜暖倔犟地回答。似乎有些冷場,上官顏澤不再接話,車子裏靜悄悄的,讓夜暖覺得不自在。她打開電台來聽,頻道里正在放爆發力很強的搖滾樂,甲殼蟲的聲音,久遠而有穿透力。
“你喜歡聽這個?”“讓人發瘋的音樂。”
“有人研究過,愛聽收音機的人都寂寞、孤獨。”他不屑道。“這是一種心靈的慰藉。”她看着前方的道路,“許多年前,有人和我說過,喜歡搖滾的人,都渴望自由,熱愛生命,這彷彿是一種修行。”“那他一定是個哲學家。”上官顏澤看着前方,並沒有任何的波瀾。“他是一個我愛了很多年的人。”像是囈語一般,夜暖在車子裏微微地閉上眼睛,或許是真的很累了,她緩緩地在車上睡著了。車子次第經過熟悉的街道、商鋪、樹木。
上官顏澤轉過頭,看着旁邊熟睡的夜暖。長直發多年不變,依舊是年少時候乾淨可人的臉龐,卻充滿着各種哀傷。
時光帶走了青澀的他們,他們還給時光的只有陌生的重逢。
許孟笙永遠只是一個過去的名字,他會是陸夜暖這輩子最甜蜜的回憶。而上官顏澤,就只是上官顏澤,只是背負了太多的使命和責任,無法給予任何愛和未來的一副軀殼。
他看到夜暖的手臂上那道蜿蜒的疤痕,上大學的時候許孟笙曾經提議要夜暖去做手術,她卻一直不肯,她說那是她愛過他的最好的證明。
那是他們的青春年歲里最美好的印記與最純真的回憶。
3
經過上官顏澤的整頓,加上上次“保麗葉物語”這個樓盤賣得不錯,整個范宇地產開始呈現迴轉的現象,這是好的兆頭。
二期小高層正在搭建,上官顏澤已經開始在報紙上投放廣告,面向當地的住戶,並向總公司申請了在葵遠大學設置獎學金的事項。
在上官顏澤接手范宇地產的短短三個月裏,范宇的名頭已經在葵遠打響,甚至快要超過當地的兩家巨頭公司,雖然經濟上還沒有太大的好轉,但是經過上官顏澤的改革,整個公司的勢頭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夜暖跟着他跑東跑西,整個人脫了一層皮,還瘦了一大圈,池宇看到了幾乎快心疼得掀桌。
“沒見過這麼折騰人的!”池宇看着夜暖消瘦的臉頰大吼道。“都是為公司好,你別鬧。”夜暖安撫池宇。“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我要和老范說,讓你去做別的工作。”“這個工作是我自己選的,你別多說了。”夜暖和池宇爭吵的時候,上官顏澤就站在樓下的走廊,拿着打火機,開,關,開,關。
這麼折騰夜暖,他知道有自己不對的地方,但是他就是希望通過這樣,來撇清自己和她的關係。
半年之內,他只有讓范宇地產走上軌道,把這裏的一切交還給夜暖,他順利回到總公司,才能進行他下一步的計劃。
范宇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讓自己的樓盤在那麼多的樓盤中脫穎而出,一開盤就售罄。雖然上次的別墅因為上官菲菲的噱頭賣得不錯,然而針對現在蓋的小高層和主打的中小戶型,很多當地住戶都寧可選擇本地有名氣的開發商建的樓,而對他們范宇的樓保持觀望。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范偉銘一直想和葵遠的幾個商人共同開發一個新的購物商場,那一帶屬於老城區,很多住戶拿不到滿意的價錢,死活不肯搬遷,導致這個項目遲遲無法開展。雖然說范宇有范氏集團這個總公司撐着,但是現在范氏就是擺明了要看他能做出什麼樣的成績,范偉銘不傻,不會好端端地將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讓。如果自己不做出點成績,他很快就會被驅逐出境。
他在來之前,答應過慕念婉的母親,一定要做出成績來給她看。那麼精明的一個女人,看不到他的本事,也不會放心把別的事情交給他做。
對於目前這個巨大的攤子,上官顏澤不是不頭痛的,要在范氏集團立足,任何人都無法幫忙,只能依靠自己。
而范偉銘只派給他夜暖這麼一個助理,交給他這一家幾乎沒什麼人才的小公司。
小公司要做大項目,這才是最難的。而他在這半年裏要做的就是讓二期樓盤一開盤就售罄,再幫公司拿下本年度最不可能拿到的工程,基本上才算是超額完成任務。“關於新商場的建構,你有什麼想說的?”上官顏澤問夜暖。“那一帶是老城區,有些住戶住了幾十年,還不肯搬走。”“是對價格不滿意,還是什麼?”“還沒來得及去查問,等查問仔細了,再向您彙報。”“不用和我彙報了。”上官顏澤突然說道。
“什麼意思?”“你現在和我一起去一趟看看情況吧。”“您要親自去?”夜暖不敢相信。
“要不然,你以為我們還有什麼盡心儘力的特派專員嗎?”
4
“你來開車。”在停車庫的時候,上官顏澤把鑰匙丟給夜暖。夜暖雖然反應遲鈍,但還是很快就接住了,她恍惚地想起以前許孟笙經常和她玩丟東西的遊戲,在小院裏的時候,什麼西瓜蘋果梨,像練習雜耍一樣,拋向空中,打一個彎,利落地落在夜暖的手中。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由於那個夜晚的尷尬,夜暖和上官顏澤再也沒有過深的接觸。
車子開了四十分鐘,才到達他們所說的老城區,那裏的樓已經用紅漆寫上了“拆”的字樣,推土車看來已經來過幾回,很多樓都已經摧毀得差不多了,那些岌岌可危的房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繼續居住的樣子。
但是就是有幾個住戶,死活都不肯離開。上官顏澤的目光一直在這些建築上打轉,夜暖並不清楚他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夜暖拿出相機,想拍幾張照片回去。上官顏澤看到了,馬上對夜暖說:“快把相機收起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有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舉動,警惕地朝他們吼:“你們是幹嗎的?”
旁邊已經有人認出了上官顏澤:“我認得他,他就是要開發這個老城區的房地產商,我看過電視,他是范宇地產新任的總經理。”
“他們是來搞破壞的,快趕他們走!”有人從屋裏走了出來,那是一個大叔模樣的男人,走路一瘸一拐的,衣服已經有些陳舊了。
夜暖和上官顏澤兩個人顯得特別勢單力薄。“你們不要衝動……”夜暖試圖和他們講理。“我們不會搬的,你們快點滾蛋。”帶頭的人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這個房子已經不能再住了,再住下去,會有生命危險的。”上官顏澤說道。
“那也不關你的事。”“你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說出來,我們都會盡量滿足你們的條件的。”“快點滾。”出於無奈,上官顏澤只好和夜暖先走了。回去的途中上官顏澤始終閉着眼睛沉思,他的眉頭緊鎖,似乎有很多心事。“這個項目要擱置嗎?”
“不可能,這是范氏今年的大筆投資之一,如果這個項目不啟動,范宇地產單靠賣樓想得到股東的支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們要讓他們看到范宇的價值和前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