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誕下女娃
第70章誕下女娃
不想這一尋竟就是三月有餘,辰年翻了無數的大山,終於在離清風寨二百餘里的一座山坡上,尋到了葉小七當日給小柳堆的那個小小的墳堆。墳前的墓碑乃是劈木而成,經了這幾年的風吹雨淋,已是快要腐盡,葉小七刻在上面歪斜散亂的字跡模糊不清,若是再晚上一年半載,這墳怕是就再也尋不到了。
此地距清風寨二百餘里,辰年不知葉小七背着小柳走了幾日才走到此處,又是以怎樣的心情葬小柳於此,堆起這樣一個小小的墳頭。她不敢去想,因着只要想上一想,便已是覺得痛不欲生。自背着葉小七的屍身出了盛都,她就再沒哭過,又經了這幾個月獨自在山中的苦尋,心緒更是極少波動,可這一刻,她卻是伏倒在小柳的墳前,放聲大哭不止。
年少時對人對事皆百般不在乎,自認為拿得起放得下,便是錯過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相忘於江湖。待到真能明白,這擦肩而過便是永遠失去,再回不來,卻已是後悔晚矣。
辰年哭了足有大半日,這才停了,起身將小柳的墳頭堆高了些,又用山石削了墓碑出來,刻了字在墳前立好,這才轉身下了山。待到寄存葉小七棺木的山廟,已是兩日之後,辰年剛一進廟門,便覺察有些不對,只她如今武功高強,無所畏懼,腳下只頓了頓,便仍徑直進那停棺的殿內。
不想等在裏面的卻是魯嶸峰。
辰年知魯嶸峰現是在宜平軍中,但瞧他突然出現在此處,還是有些意外,奇道:“魯大叔來這裏做什麼?”
魯嶸峰那裏忙站起身來,愣愣地看了辰年兩眼,這才試探道:“大當家?”
辰年長日在山中奔波,自然是男裝打扮,又因着盛夏暑熱,身上只穿了一身灰褐色的粗布短打。她當魯嶸峰是驚訝自己的穿着,並未在意,只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道:“早就不是什麼大當家了,魯大叔還是叫我辰年吧。”
魯嶸峰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身上,又從她的身上換回臉上,如此幾迴轉換,眼中是掩不住的驚愕。
辰年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解釋道:“不過在山裏跑得晒黑了些,魯大叔無須這般驚訝。”
魯嶸峰愣愣地點了點頭,可眼神還是不自覺地往辰年腰身處飄了飄。辰年自知這幾個月來在山中奔波,不只麵皮黑了,便是身形也比之前粗壯了許多,再無之前的窈窕。她並不在意魯嶸峰的打量,只問魯嶸峰道:“魯大叔怎會在這裏?是來尋我?”
魯嶸峰忙收回視線,答道:“哦,不是,只是路過這裏。”
這回他倒是並未說假話。去年時候,陸驍與靈雀去宜平尋辰年,魯嶸峰受順平的指使跟着靈雀離開,以作眼線。不想他和靈雀在宜平城北林中等了大半夜,卻只等到了陸驍一個,問了才知辰年並不肯隨陸驍離開。一看這般情形,魯嶸峰也就沒了再跟着他們北去的必要,便尋了一個借口又返回宜平,在宋琰手下做了一員偏將。
這一回,他確實不知辰年會在這裏,他是受宋琰之命前往青州,途中借宿此處,無意間看到了葉小七的牌位,心生詫異,這才派了手下去打聽是誰將這棺木寄存在此處的,不想手下還未探聽回來,進門的卻是辰年。
辰年聽他說宋琰命他去青州,也不問他是為何事,只道:“既然這樣,魯大叔就該快些去青州,軍令不可拖延。”
她顯然是不想說自己之事,魯嶸峰瞧出,也不好多問,想了想,只問她道:“你可是要把葉小七送回寨子安葬?”
辰年沒有瞞他此事,搖頭道:“不回寨子。我已尋到了小柳的墳,想送葉小七到她那裏,叫他們好做個伴。”
魯嶸峰緩緩點頭,又問道:“可需要我撥出軍士來幫忙?”
辰年道:“不用,我從山裏雇些人就是。魯大叔還是去做自己的事吧,莫要耽誤了。”
她話已至此,分明是逐客之意,魯嶸峰只得辭了她出來,一出了那廟,卻是命自己身邊最機靈的那個親兵速速趕回宜平,將辰年在此的消息告知宋琰。宋琰收了那信,不覺大驚。他深受封君揚信任,被留在江北鎮守宜平,因着離着盛都太遠,只隱隱知曉辰年是以賀家嫡女的身份嫁給了封君揚,此後再未聽到她什麼消息,卻不想她竟會獨自一人出現在太行山中。
宋琰在屋中轉了幾圈,招了副將過來交代好城中之事,然後便帶了幾個心腹親兵,偷偷出了宜平往北邊山中而來。待他趕至那座山神廟,辰年還未離去,正守着木匠來給小柳打造棺木。只是辰年卻不耐煩見他,與他打了一個照面,便避入了山中。
她身形太快,宋琰追她不上,只得退回廟中守候,在廟中等了兩日不見辰年回來,這才不得不回了宜平。他苦思半夜,在謹守本分與多管閑事之間幾次搖擺,終還是提筆給封君揚寫了一封密信。
這信在幾日之後被送到盛都,夾在一沓六百里急報的信件中,放到了封君揚案頭。
此時,江北戰事已日漸緊張,穆展越奪下靖陽南側的重鎮小站,與陸驍合兵一處,正在攻打江中平原的北側門戶——豫州。而慕容恆帶大軍西來之後,並未冒進,而是一路穩紮穩打,已是攻下新野,逼近臨潼。賀家不斷向朝中求援,鄭綸帶兵駐守武安,也向封君揚請命出兵攻打新野,欲要先發制人。一封封軍報送來,朝中爭論不休,封君揚面上雖還淡淡,可順平卻瞧出他眉眼已是有陰沉之意。
封君揚看到宋琰那封密信時微微一怔,待再看到後面,就見那信中寫道:“……雖只遠望一眼,卻與魯嶸峰所言無二,其形容憔悴消瘦,唯腰身粗壯,異於別處,顯是有孕,卻無遮掩之意,不知是尚不自知,還是……”
他執信的手微微抖了起來,一旁侍立的順平不知封君揚何故這般失態,正心驚間,便見封君揚將身體緩緩地倚向後面,用那信紙遮了臉,啞聲說道:“出去。”
“王爺……”順平試探地開口。
封君揚卻是不容他說話,只道:“出去!”
順平不敢違背他的話,心中雖是驚疑不定,卻仍是小心地退出了門外。
封君揚仰倒在椅中,動也不動,可那覆面的信紙卻是慢慢透出一片濕暈來。他曾苦盼着這個孩子,只望能留住辰年,可現如今終於有了孩子,她卻早已不在他的身邊,再不可能回來。心裏只一瞬間的歡喜,然後就是疼,疼過了頭,便又覺得麻木,就像是被人開膛破肚,活生生地摘走了心。
是他屢次負她,又害她受這般苦楚。
以前時候,便是別的男人多看她兩眼,他都覺得無法忍受。可這一刻,他竟然希望能有個男人陪在她身邊,給她遮風,為她擋雨,知她冷熱,哄她開顏。他寧肯她是嫁了別的男人,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也不想要她獨自一人在山中為他懷孕生子,孤苦無依。
他不想她再吃這樣的苦。
不知過了多久,封君揚這才又緩緩坐直了身體,將那信紙仔細疊好收入懷中,喚了順平進來,問道:“可知朝陽子現在何處?”
聽封君揚突然問起朝陽子,順平心裏不覺打了個突。
那日封太后心脈被辰年劍氣所傷,至今未曾痊癒,私下裏一直在尋訪良醫,甚至還曾求到了順平這裏,請他幫忙尋找。可順平惱恨封太后算計親弟,又見封君揚也沒什麼吩咐,所以壓根沒往心上放,只胡亂找了幾個江湖郎中應付了事。卻不想封君揚現在突然問到了朝陽子來。
順平想了一想,便道:“朝陽子早就離了盛都,怕是不太好找,而且……”他故意頓了一頓,才又說道,“就朝陽子那個脾氣,便是尋了來,也不見的肯進宮為太后診病。”
封君揚看得出順平的小心思,默了一默,道:“不是為了太后,是辰年,她有了身孕。”
順平聽得一愣,呆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面上頓時驚喜交加。
這次辰年離開,封君揚並未叫人追查她的行蹤,順平一連琢磨了幾宿,便猜着封君揚是真的下決心放辰年走了。他面上雖不敢說什麼,暗下里忍不住有些唏噓,沒少感嘆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現在不想這一段姻緣卻又是絕處逢生,辰年竟然有了身孕!
順平忙一連聲地說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咱們府里終於要有小世子了!果然還是王爺英勇神武,料事如神。王爺終於守到這一天了,熬了這麼久,王爺的苦總算沒有白受。哎呀!還要立刻給老太妃去信,她老人家知道了,定也是歡喜不盡。”
他語無倫次,說著說著,自己竟還抹上了淚,哽咽起來。
封君揚本一腔傷意,瞧他這個模樣,卻也是哭笑不得,不禁沉了臉,低聲喝罵道:“胡說八道,驢唇不對馬嘴!”
順平只是嘿嘿地笑,解釋道:“小的只是為您歡喜!”
封君揚無話可說,唯有淡淡苦笑。順平想着開口勸他幾句,此時卻也是不知該拿些什麼話來勸封君揚。若辰年是一個肯因為有孕就能回來的人,她當初就不會那樣決絕地離開。雖是絕處逢生,可這“生機”實在太小,也難怪封君揚會是這般反應。
封君揚淡淡道:“莫要再說閑話,快去找朝陽子,找到了,請他速去江北看一看辰年。”
“是!”順平忙應下,又道,“您放心,當時王妃曾命小的暗中尋找靜宇軒,小的一直沒敢放下此事,已有些線索,想那朝陽子也定是在追着靜宇軒跑,不難尋。”
話雖這樣說,可待尋到朝陽子,也已是數月之後。辰年待產,封君揚早已是暗中到了宜平,正等朝陽子等得着急上火,唇邊上都起了一圈水皰,再不見世家公子的從容淡定。
朝陽子已知了緣由,一瞧他那模樣,就擺手道:“行了,什麼話也別說了,道爺我這就趕過去。”
封君揚道:“她之前一直在山上住着,直到月前才搬到了個小鎮上。我已安排了兩個產婆過去,就住在鎮南的王大戶家中。道長過去了,就借口說對這王大戶有過救命之恩,將那兩個婆子接到辰年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畢竟是婦人生產,朝陽子也不好貼身去伺候辰年,他聞言點頭,道:“知道了。”
封君揚一邊送着他往外走,一邊不停地這般那般地囑咐着朝陽子。朝陽子聽得幾句便不耐煩了,停了步子歪頭看他,沒好氣地問道:“你既這麼不放心,要不,你跟道爺一塊去?”
封君揚無奈苦笑,道:“她不願見我,我去了,只怕是會將她逼得更遠。”
瞧他這可憐巴巴的模樣,朝陽子又不禁有些心軟,甩了甩衣袖,便向外面走去。待到門外,瞧見那十幾個背着重重行李的暗衛,朝陽子氣得差點又跳了腳。他指着那些行李,問封君揚道:“你是生怕辰年不知道道爺是你找來的,是吧?道爺提前又不知道她要生娃娃,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帶着這些娃娃用的東西過去?啊?你給道爺說說?你怎的不再尋上十個八個的乳母叫道爺給你捎過去?”
封君揚面上訕訕,只立在那裏賠笑。
順平哪裏見過自家主子受過這氣,心中頓覺不平,忍不住上前說道:“道長,咱家王爺這不是滿心念着王妃和小世子,不想他們受半點委屈嘛。您這是沒當過爹,自是理解不了這份心情。”
朝陽子聽了這話不禁大翻白眼,冷哼一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哎?”順平張了嘴還想再辯,封君揚那裏忙喝住了他,他向著朝陽子行了一禮,替順平道了歉,又道:“是我一時考慮不周,望道長見諒。這些東西就先留下,回頭我叫人送到那王大戶家裏,到時道長需要用些什麼,就托王大戶的名義送去好了。”
這倒也算是個可行的法子,朝陽子點了點頭,又從那幾大袋藥材補品中挑出幾樣可能用得上的揣入懷中,與封君揚說道:“話我先提前告訴你,無論辰年生男生女,你都別打那孩子的主意。當然,若是辰年願意把孩子給你,那再另當別論。”
封君揚苦笑道:“道長放心,我斷不會卑劣至此。”
朝陽子卻是不信他的人品,只斜斜地瞭了他一眼,沒有搭腔。封君揚也未多做解釋,眼下山中大雪封山,道路難行,辰年那裏又已是臨產在即,他只恨不得往朝陽子身上插倆翅膀,好叫他能快些飛過去,哪裏還敢再耽誤半點工夫,忙就叫人領着朝陽子進了山。
辰年所在的那個小鎮三面環山,偏僻難找,多虧朝陽子有封君揚的人領路,這才一路順暢地找了過去。待到鎮外,那暗衛首領指出了辰年住的房子,與朝陽子說道:“王爺有交代,不許咱們泄露了行蹤,咱們幾個就不跟過去了。道長若是有事,去王家大院尋咱們就是。”
朝陽子接過行李,道:“你們沒事少出來轉悠,那丫頭乖覺得很,莫要被她察覺了。”
那暗衛首領點頭應下,朝陽子這才快步往那鎮子上而去。鎮子不大,朝陽子一會兒的工夫就找到了辰年租住的那個小院外,抬手拍了半天門,那院裏卻是毫無動靜。朝陽子正奇怪間,隔壁那戶人家卻開了院門,一個婆子從內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了朝陽子幾眼,隨即又飛快地縮了回去,緊閉上了院門。
朝陽子雖瞧着那婆子有些古怪,卻也沒太在意,只想着要不要跳入院中去瞧一瞧,看看辰年在不在家中。他正遲疑間,卻又聽得旁邊門響,轉頭看去,卻見這一回開門的不是剛才那婆子,而是個身材臃腫的年輕女子,待再定睛一看,竟是辰年。
辰年神色歡喜,笑着問朝陽子道:“道長,你怎的尋到這裏來了?”
朝陽子愣了一愣后才明白過來,不覺笑道:“你這丫頭,倒是還有幾分機靈勁,害得我老道都差點上當,還當是自己找錯了地方了,不想你卻是住在隔壁。”
辰年笑笑,將朝陽子讓進院子,解釋道:“也是沒辦法,只想着萬一被仇家尋過來,這樣也能拖延個一時半會兒。”
朝陽子點頭,跟着她進了西側的廂房,辰年給朝陽子泡了杯熱茶端過去,問道:“道長是被封君揚找來的?”
朝陽子聽得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辰年笑笑,道:“你自己獨身前來,就是說明還沒尋到我師父。既還沒尋到師父,卻又來尋我,可見是有人給你傳了信,這才叫你撂下了師父,匆忙趕來尋我。”
她猜得都對,朝陽子也不好再瞞她,而且他不善撒謊,本也沒想着瞞辰年。朝陽子想了想,道:“確是封君揚尋到了我,說你有了身孕即將生產,我這才趕了過來。”
辰年又道:“我猜着就是這麼回事。夏天時候,我見着了魯大叔,他說是去青州,可走了沒幾日,宋琰卻又尋了來。我去山裏躲了幾天,再出來時他已走了,還當沒事了。這樣看來,定是回去就給封君揚傳信了。”
朝陽子聽完,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訓斥道:“你這丫頭,有了身孕還這樣在山裏各處跑,倒也不怕出了閃失。”他叫辰年坐下,仔細地給她診了脈,這才鬆了口氣,“虧得你底子好,這孩子又結實,才能經得起你這般折騰。”
辰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道長莫要再訓了,我之前又不知道。那幾個月只忙着安葬小七和小柳,什麼事也沒從心上過,見着腰身一日日粗起來,當是自己長得健壯了。待後來出了懷,被個大嫂一說,這才知曉是有了身孕。”
她起身去將爐火撥旺,提過水壺給朝陽子重新添上了熱茶。朝陽子瞧她行動已是極為笨拙,又聽她竟是直到孩子出懷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覺有些心酸,嘆道:“真是個傻丫頭。”
辰年不以為意,咧嘴笑了一笑,重又坐到朝陽子對面,探過身去,興緻勃勃地問道:“道長,你是神醫,可能瞧出來我懷的是男是女?房東大娘說我肚子圓圓的,是個閨女呢!”
她一雙瞳仁亮晶晶的,裏面毫無悲苦自憐之意,朝陽子瞧她這神情不似作偽,心中雖難免感慨,卻也不由得跟着輕鬆起來,道:“你再伸手過來,我給你瞧瞧。”
辰年忙伸了手臂過去,朝陽子搭了三根手指在她腕上,另一隻手緩緩捋須,凝神片刻后,笑道:“確為女胎。”
“真是極好,我買的都是些小花布,房東大娘正幫我做小衣裳呢,件件都只這般大,瞧着只覺好玩。”辰年伸手比了一下大小,笑嘻嘻地說道,“我都不知該怎樣給小娃娃穿下去呢。”
朝陽子捋須點頭,面上也露了笑意,道:“這有何難的?慢慢學着也就會了。”
兩人又閑話了一會兒,房東婆子那裏便做好飯食送了過來。因着朝陽子新來,辰年特意交代那婆子宰了只雞,燉了滿滿的一大碗端了上來,香噴噴的勾人口水。山裡人家大多貧苦,這便已是極好的東西,那婆子有意為辰年買好,便道:“這還是小娘子買了坐月子吃用的,平素里自己都捨不得,道長真好口福。”
辰年忙打斷她的話,笑道:“買了就是吃的,早吃晚吃都一樣,大娘也快去吃飯,我這裏一碗就夠了,剩下的您吃了吧。”
那婆子聽了歡喜不盡,自去回房吃飯。待她走了,辰年這才笑着向朝陽子解釋道:“道長別聽房東大娘的,她是故意這般說,好叫你承情。我可是買了不少雞回來,都養在隔壁院子裏,隔三差五就要吃一隻的。”
朝陽子卻是知道那些富貴人家是如何養胎的,以辰年的身份及封君揚對她的看重,莫說是吃只雞,便是要吃鳳凰,怕是封君揚都能給她去尋。可眼下,她竟是隔幾日吃上一隻雞就覺得滿足。朝陽子不禁嘆了口氣,說辰年道:“你這丫頭,何苦自己受這份罪!再怎樣說,封君揚也是這孩子的父親,你受他些照顧,理所應當。”
辰年默了片刻,卻是平靜說道:“道長,我不覺得這是受罪,我自己一個人過這樣的日子,心裏只覺得踏實。”
瞧她這般情形,朝陽子也不好再說什麼,低下了頭默默吃飯,心中卻惦記着封君揚送到王家大院的那些東西,須得找個機會拿些回來才是。他們二人吃過了飯,辰年又請那婆子過來收走了碗筷,這才問朝陽子道:“道長可是要住下?”
朝陽子既然來了,自然是要等她生產之後才能走,便道:“住下,你還繼續住在這裏吧,反正這院子裏只那婆子一人,沒有什麼不方便。我住到隔壁去,離得近,有事喊一嗓子就能聽到。”
辰年想的也是這般,畢竟生孩子這事對她來說是人生頭一遭,便是她人再膽大,心裏還是存着懼怕的。她謝過朝陽子,帶着他去了隔壁院子,道:“我雖沒住在那裏,被褥卻都是齊全的,待收拾一下屋子,再生上火,便可以住進來了。”
朝陽子瞧她挺着個肚子竟還要去給他收拾屋子,忙喝住了她,氣道:“你這丫頭怎也不知個輕重?這沒幾日就要生了,快別給我惹事了!”
辰年被他罵得停了手,訕訕笑了笑,到底是把房東婆子叫了過來,請她幫着朝陽子收拾屋子生了火,這才作罷。
朝陽子有些拿不準辰年對封君揚的態度,也不敢直說封君揚已是快把那鎮南的王家大院佔為己有,須得用的人和東西都放在了那裏。他裝模作樣地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對辰年說道:“我還說瞧着這地方眼熟,原來之前竟是來過,還曾救了鎮南那王大戶的一命。待回頭我就過去尋他,從他那裏討點吃用的來才是。”
這事太過於湊巧,辰年難免有些不信,暗道這十有八九又是封君揚的手段,她也沒說什麼,只笑道:“那道長就快去吧,我猜着他定是一心等着向道長報恩呢。”
朝陽子聽她這般說,老臉不覺一紅,卻是黑着臉訓辰年道:“做人不要那麼死板,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有志氣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只為賭那口氣,卻是沒有必要。”
辰年道:“我哪裏賭氣了,道長可莫要冤枉我。道長若是去那王大戶家,可別忘了問他要些零嘴過來,也好叫我解解饞。”
她這裏眼看着就要做母親了,卻仍如小姑娘一般忘不了零嘴,朝陽子也拿她無法,白了她一眼,道:“出息吧你!待日後母女兩個爭零嘴吃,那才叫笑話呢。”
話雖這樣說,第二日朝陽子從王大戶那裏回來,除了帶回兩個接生婆,還真給辰年提了一大盒果子點心來,打開那盒子一看,裏面俱是盛都里最時新的樣式,把朝陽子都瞧得愣住了。
辰年不覺失笑:“好一個王大戶,竟養了這樣好的廚子。”
朝陽子也是無語,愣愣地看了那食盒一會兒,抬眼去看辰年,卻是忍不住問她道:“你說那封君揚到底是精還是傻?”
辰年想了一想,道:“他若真想瞞,哪裏有他瞞不住的。不過道長說得也對,不管怎樣,他都是這孩子的父親,收他些好處也算應當。道長放心,我不會為了和他賭氣,就不顧孩子的好歹。”
她既然有了這話,那兩個產婆就都留了下來。這兩人都是封君揚從盛都帶來的,不知給多少富貴人家接生過孩子,經驗最是老到。她們兩個細細地給辰年檢查了一遍,道:“孩子已經入盆了,左右不過這四五天的工夫了。”
果然,到了第四天傍黑,辰年就覺出肚痛來。那房東婆子收了辰年許多好處,早就把產房準備了出來,裏面一應什物俱全。產房裏有那兩個產婆照應着,外面還有朝陽子這位神醫坐鎮,辰年倒也不覺得如何害怕,趁着陣痛稍歇的工夫,還不忘問那產婆道:“須得生多久?”
產婆不覺發笑,道:“這哪裏有個准工夫的。不過娘子放心,您身子壯實,這孩子也不算大,用不得許久的。只您這是頭胎,又剛開始發作,怎麼也得有個一日半日的才行。”
辰年緩緩點頭,暗道不過就是一日,再怎樣疼,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誰知這生孩子卻遠沒她想的那般容易,初時還好,那一波波的陣痛她還能忍住,待到後面那間隔越來越短,叫她也忍不住呻吟出聲。
朝陽子本等在東廂里,久聽不到消息也不禁有些心急,出了屋門去看,卻見順平在院門口探頭探腦,不覺一愣,奇道:“你怎的來了?”
順平忙顛顛地跑了進來,低聲道:“道長,您還不知道咱們王爺?嘴上說得再好,心裏也是放不下王妃的。咱們前日裏就偷偷來了,只是沒敢露面,這不一聽說王妃要生了,立刻就趕了過來,眼下正在牆外立着呢。”
朝陽子瞥了一眼院牆,雖看不到封君揚的身影,卻仍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那就叫他在那立着吧!”
他一甩袖子轉身回了屋內,把順平一人晾在了院中。此時正是寒冬臘月,又是半夜時分,那北風颼颼的刮刀子一般,順平是真心想厚着臉皮跟朝陽子進屋去,可一想自家王爺還在牆外站着,只好咬了咬牙,小跑着出了院子,與封君揚道:“王爺莫要擔心,聽着屋裏動靜不大,朝陽子那裏也不見着急,定是一切安好。”
封君揚不語,微微垂首,身子卻是挺得筆直,立在雪地里動也不動一下。
順平不覺暗嘆了口氣,又道:“王爺還是進去等着吧,叫王妃也好知道您來了。不管她多麼惱您,這個時候,都是希望您能在身邊的。”
封君揚這才抬頭,緊着嗓子問順平道:“當真?”
“萬分的真!”順平忙道,生怕封君揚不信,又拿了自己舉例,“小的婆娘當年生孩子的時候,小的就是在門外候着,聽着她把小的從頭髮根罵到腳後跟,足足罵到孩子落地。待到後來,那婆娘才告訴小的,就因為知道小的在外面,她心裏踏實,便是罵著小的時候都覺得有力氣。”
封君揚遲疑了一下,終下了決心,毅然地走進那院子,立在窗下,提氣沉聲說道:“辰年,我在這裏。”
那屋中立時靜了一靜,過得片刻才聽得辰年嘶聲罵道:“滾!”
話音未落便就轉成了呼痛之聲,竟是比剛才的聲音還大。封君揚聞聲面色刷白,幾欲站立不住。一旁的順平強自忍了笑,上前低聲與封君揚說道:“不礙事,不礙事,王妃肯罵您,這就比什麼都強。”
封君揚薄唇抿得極緊,一言不發地立在窗下,只靜靜聽着裏面辰年的痛苦呻吟,每逢她喊得厲害的時候,便就沉聲喊一句:“辰年,我在這裏。”
也不知挨了多久,仿若長達漫漫數年,封君揚忽聽得產婆在屋內歡喜地叫道:“生了,生了!”緊接着又是啪啪幾聲脆響,窗內便傳出了嬰兒的啼哭之聲。
朝陽子早已從東廂里出來,揚聲問屋內產婆道:“情況如何?”
過不得片刻,就聽那產婆回道:“是位女公子,母女平安。”
朝陽子不覺也鬆了口氣,只等着待屋裏收拾乾淨了,好進去瞧一瞧辰年。便是順平,一時也忘了自己王爺,與朝陽子一同湊在門口處,想着去瞧一眼那小郡主。唯獨封君揚還猶自呆愣愣地立在窗下,口中依舊念道:“辰年,我在這裏。”
這一句並不比之前的那些聲高,可落入辰年耳中,卻是聽得最為清楚。淚從她眼角溢出,與汗水混在一起,緩緩流入鬢角之中,辰年不覺閉目,直待那眼中淚乾了,才輕輕開口,交代產婆道:“大娘,去把道長請進來。”
那產婆手腳麻利,很快就將辰年收拾利索,恭聲應道:“知道了,您先安心歇着。”
不一會兒,朝陽子看過了那孩子,從外間屋裏進來,先給辰年切過了脈,這才笑道:“挺好,一會兒我再給你熬些湯藥來,這些日子你好好養着就是了。”
說話間,另外那個產婆跟着把孩子抱了回來,放低了給辰年看,滿面堆笑地說道:“您瞧瞧,老婆子接生的孩子無數,卻還從沒見過長得這般好的。您瞅瞅這眉眼,再看看這小鼻子小嘴,看着就叫人歡喜。這小模樣長大了怕是比您生得還要好!”
辰年強撐起身來去看那襁褓中的小娃娃,只見她小臉比人拳頭大不多少,紅彤彤的麵皮,眉眼俱皺巴巴地擠在一起,哪裏能看得出什麼眉清目秀來。她不覺失笑,怔怔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笑意卻是漸漸淡去,與朝陽子說道:“道長,你把這孩子抱到外面給他看一眼,就叫他走吧。”
朝陽子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這個“他”指的是封君揚。
辰年垂了垂眸子,又道:“告訴他,以後也不用再來。這孩子先隨我姓,等她長到懂事,我自會告訴她身世,到時如何,由這孩子自己決定。”
朝陽子不覺嘆了口氣,卻是什麼也沒說,只叫那產婆抱着孩子去了外間。順平還在門外等信,一聽說朝陽子點名叫封君揚進去,不覺大喜,待再回身去找自家王爺,這才發覺封君揚還愣愣地立在窗下。
順平一時也忘記了規矩,只樂呵呵地向著封君揚招手,道:“王爺,快些過來,王妃請您進去呢!”
不想封君揚立在那裏卻是不動,順平忙小跑了過去,立在封君揚身前,又將剛才那話重複了一遍,封君揚卻仍是沒反應。順平十分詫異,小心地看了看封君揚,就見他面上雖蒼白,神情卻已是鎮定下來,只是不知為何會是這般毫無反應。
封君揚抬眼,淡淡地掃了順平一眼,輕聲說道:“你過來扶我一把。”
順平一怔,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強抻緊了麵皮,也不敢問封君揚是不是嚇得腿軟走不了路,反倒替他遮掩道:“王爺也是,也不知道動動地方。莫說還是這麼冷的天,便是沒站僵了腿,也得凍僵了。”
他小聲絮叨着,扶着封君揚往正屋門口走。此刻天色已是大亮,太陽早就越過了東側牆頭,明晃晃的陽光打在人的身上,倒是個雪后大晴天。封君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幾步,低聲問順平道:“是她叫我進去?”
順平想朝陽子叫與辰年叫也沒什麼區別,聞言忙點頭:“是呢!”
封君揚心中頓覺亮堂起來,在門口處先解下了身上的大氅丟給順平,這才自己打了帘子閃進屋裏。一抬眼,就見朝陽子正抱着孩子立在外間屋裏,封君揚腿腳不覺又有些發僵,一時竟是不知該如何邁步。他停了片刻,這才提步上前,屏住了呼吸湊近那孩子,低頭去細看她的模樣。
小小的,嬌嬌的,那小手拳在腮邊,細嫩得仿若透明……這是他的女兒,這是他和辰年的孩子。封君揚心中滿是喜悅,眼角卻不覺有些濕潤,想也不想地就往裏屋走去,恨不得一步就能邁到辰年身邊。
朝陽子身形一閃,攔在他的跟前,低聲說道:“她不想見你。”
這句話猶如一記悶棍,打得封君揚頓時一僵。他愣愣地站了半晌,這才回神,澀然一笑,輕聲道:“我知。”
朝陽子又把辰年那些話轉述給封君揚,道:“你知道她的脾氣,就別硬頂着來了。”
封君揚緩緩點頭,沒有說話,只復又低下頭看那孩子。
朝陽子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瞧封君揚這般,竟是有些心軟,想了想,便把懷裏的孩子放進了他的懷裏,道:“你抱一抱吧。”
封君揚哪裏抱過這麼小的孩子,一時手腳俱是僵住,也虧得那襁褓裹得結實,這才能叫他架着胳膊托住那孩子。他怔怔地看着那孩子,只覺得心都化成了一汪水,想低下頭去親那孩子,待湊近了卻不敢觸碰,便只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貪戀地嗅着這孩子的氣味。
朝陽子將孩子從他懷裏抱過來,道:“走吧。”
封君揚沉默了良久,卻是輕聲說道:“我想看她一眼。”像是怕朝陽子拒絕,忙又補充道,“我不進去,就在門口看她一眼。”
他說得那般可憐巴巴,朝陽子拿他也沒了法子,只得向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自己過去看。封君揚緩步走到裏屋門口處,伸出手去想掀那隔簾,待指尖觸到那微涼的門帘,卻又停下了。他保持着這個姿勢許久未動,最後卻是縮回了手,轉身往外面而來。
順平一直在門口候着,不想自家主子這麼快就出來了,一時不覺有些意外:“王爺?”
封君揚沒有理他,只大步不停地往院外走去。順平滿心疑惑,看看他,又回頭看看門內,忍不住跺着腳長嘆了口氣,這才在後追了封君揚而去。
封君揚帶人從山中出來,並未返回宜平,而是直接從太行西側繞過,奔赴青州,在那裏度過了新武三年的除夕。
年前時候,慕容恆已是率兵打下了臨潼,就在眾人以為他會繼續往東,攻打武安時,不想慕容恆卻是停下了東進的腳步,只佔據臨潼與新野兩處重鎮,與武安的鄭綸對峙起來。
慕容恆此舉太過於出人意料,世人一時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為天氣寒冷不便戰事,鮮氏這才暫停了東進,還有人說是因為鮮氏並不想與封君揚起正面衝突,所以止步臨潼。封君揚聽了這兩種說法只是冷笑,他將視線從地圖上移開,抬眼看向屋內眾人,出聲問道:“你們怎樣看?”
鄭綸剛從武安趕來,他雖未與慕容恆交戰,卻是曾親自前往新野探察過鮮氏軍隊,聞言答道:“都不是。”
“哦?”封君揚雙目微微眯了一下,問他道,“有何想法?說來聽聽。”
鄭綸道:“屬下之前也曾以為慕容恆是為了青冀兩地而來,現在卻覺得他目的不在此處,而是為了看死我們,讓我們無法出兵援助賀家。”
封君揚若想援助賀家,最好的出兵之路便是從青州往西而來,與賀家兩面夾擊鮮氏,既可令其腹背受敵,又能奪下些地盤,據為己有。而若是從雲西經泰興往北而來,只能是作為客軍受賀臻調遣,白白出了力,卻得不了什麼好處。
此時能立在這屋中的沒有一個笨人,便是老將莫恆心眼實誠些,到了這時也都明白了。眼下,慕容恆駐兵新野、臨潼,就是看死了青州西出之路。一旦大軍從青州而出,除非先去攻下這兩城,否則慕容恆隨時可以派騎兵南下,切斷封君揚大軍的後路,置他於被動之地。
可攻城與守城,這一反一正,差別可就大了去了。若慕容恆肯東來,莫說他有十萬大軍,便是再多些也不怕他。可眼下攻防對換,想從慕容恆手上奪回新野、臨潼兩處重鎮,卻是極為不易。
封君揚本想着叫鮮氏與賀家再彼此消耗些,這才沒讓鄭綸出兵援救新野、臨潼兩地。不想拓跋垚恰恰就利用了他的這個心思,扼住了他西出之路,然後安坐靖陽,看着穆展越與陸驍兩個一步步向南推進。
封君揚眉頭微皺,向邱三道:“豫州那裏如何了?”
賀澤雖早已返回泰興,可他一隻手臂被辰年廢掉,無法上陣殺敵,只得另換了堂叔賀進去了豫州,這才將賀臻替了回來,坐鎮泰興。那賀進雖也是一員頗為出色的戰將,卻與賀臻不能相比,不過才守了幾月的工夫,豫州就已是險象環生。
邱三聽封君揚詢問,忙答道:“從前幾日傳過來的消息看,豫州光景不是很好,那陸驍幾次引得賀進出戰,叫他折損了不少兵馬。”
莫恆聞言,不由得說道:“這樣下去可是不妙,豫州乃是江中平原的門戶,一旦破了,千里沃野可任由鮮氏鐵騎馳騁,幾日之間就可到達泰興。”
依鮮氏大軍現在的勢頭,豫州城破不過是早晚之事。封君揚擔心的不是豫州城破,而是賀臻能將泰興守上多久。盛元年間,北漠韃子曾圍困泰興長達兩年之久,卻是也沒能攻下泰興。這一次,卻不知賀臻能堅持多久。
正月未出,豫州終被穆展越與陸驍合力攻破。消息傳回靖陽,拓跋垚不禁大笑,與身邊近侍說道:“你可知夏人明明有這麼廣闊的土地,有這許多的人馬,為何卻被我們鮮氏打進國門,奪下一座座城池嗎?”
近侍想了一想,恭維道:“因為咱們鮮氏兵多將廣,驍勇善戰。”
拓跋垚笑着搖頭,道:“因為他們人心不齊,他們只會彼此算計,玩心眼,窩裏鬥!”
他既這樣說,身旁眾人自是隨聲附和,又有心腹老臣說道:“豫州既下,江中平原可任由我鐵騎馳騁,攻下泰興就是早晚之事,只那青、冀兩州有太行山作為屏障,不好奪下。不如叫賀蘭部也帶兵入關,往東支援慕容部。”
拓跋垚聞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又過得幾日,陸驍的信使從豫州而來,向拓跋垚稟報道:“攻破豫州后,丘穆陵將軍縱容帳下的北漠人馬在城內劫掠了三日,雖未屠城,卻也與屠城無異。”
拓跋垚剛從城外回來,身上的狐裘大氅尚未解下,襯得他人高大而俊美。他聞言並不在意,道:“人家這麼老遠過來給我們打仗賣命,圖的是什麼?總得給了他們好處,他們才能繼續為你拚命。叫步六孤驍不用管這些,他若不忍心,那就約束部下,離得那些北漠人遠點,別跟着摻和就是了。”
信使解釋道:“步六孤將軍是怕丘穆陵將軍如此行事,激起夏人仇恨,以後會拚死而戰,待攻泰興的時候,更加艱難。”
拓跋垚反問那信使道:“難道丘穆陵越張榜安民,不取百姓分毫,賀臻便會開了泰興城門,迎你們入城嗎?”
那信使被問得張口結舌,拓跋垚又笑了笑,道:“無論丘穆陵越如何行事,泰興之戰都會極為艱難,因為賀臻知道,丘穆陵越是一定要屠泰興的。回去告訴步六孤驍,叫他帶兵暫在豫州城外駐紮,待丘穆陵越南行之後,再進駐豫州安撫民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