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坦誠心跡
第59章坦誠心跡
不知過了多久,才又見人影向她衝來。辰年本能地揮劍就砍,可她手臂早已經疲軟無力,長劍被那人輕鬆擋住。
來人急聲說道:“辰年,是我,阿策!”
辰年茫然抬頭:“阿策?”
封君揚瞧她這般模樣,心中悶痛,忙上前將她攬入懷裏,柔聲道:“是,我是阿策。”
辰年抖着手去撫他的面頰,半晌后才終肯相信,向著他傻傻一笑,身子一軟,竟就在他懷裏昏死了過去。她身上滿是鮮血,突然這樣昏死過去,頓把封君揚嚇得魂飛魄散。他忙將手掌貼在辰年背心處,催發內力護住她的心脈,抱着她躍上坐騎,往宜平城飛馳而去。
此時已近晌午,宜平城外的賀澤大軍不復存在。他們一夜經歷了兩場襲營,一真一假,本就被折騰得筋疲力盡,不想天快亮時,封君揚又帶三千輕騎殺到。這一次,賀澤軍心徹底被擊潰,大軍往南潰逃。
封君揚顧不上率軍追擊賀澤,只帶着辰年疾馳入城,直奔城守府去尋朝陽子。朝陽子聽封君揚的聲音都變了調,又見他懷中的辰年渾身是血,也是嚇了一跳,待探過辰年脈息,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橫封君揚一眼,沒好氣地叫道:“你喊什麼喊?沒事也要被你嚇出事來!”
封君揚聞言心神稍定,問他:“她的傷不礙事?”
辰年能平安回來,朝陽子心中也是極高興,脾氣比往日好了許多,“看脈象只是虛脫過去。等我再看看她身上的傷,才好確定她的情況。”他叫封君揚將辰年抱入室內,將她檢查了一遍,數出三處刀傷,一處箭傷,基本都在背上,所幸都算輕淺,沒有大礙。
“這丫頭真是命大!”朝陽子替辰年包紮着傷口,又交代床邊的封君揚,“不要叫她,讓她好好睡。我回頭給她開些補血安神的葯來,等她醒了就喂她一碗。”
封君揚點頭應下,目光卻一直痴痴地落在辰年面上,不肯移開。
朝陽子瞧他這般,不禁嘆了口氣,提着藥箱出了門去。
辰年一直昏睡到深夜,卻是從噩夢中驚醒。封君揚就躺在她身側,見狀忙將她攬入懷裏,沉聲安慰道:“我在這裏,辰年,我在這裏。”
夢裏的殺戮與死亡還那麼清晰,黑暗軟弱了她的意志,叫她無法區分夢境與現實。她手臂緊緊地環住封君揚的脖頸,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顫聲低語:“阿策,我殺了好多的人,怎麼殺也殺不完。小七,魯大叔,他們都死了。他們殺了你,又用刀砍下我的頭,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頭顱飛上了半空,然後墜落下來,離着地面越來越近。”
她漸漸講不下去……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經放棄了他,可等他冰冷而僵硬地躺在她的懷中,她才覺出無盡的悔意。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毫不畏死,可真的瀕死一回,才知她也是怕的。那貼上她脖頸的刀鋒是那樣的冰冷,寒意刺骨。她像是被人沉入暗黑寒冷的湖底,恐懼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灌入她的口鼻,越是掙扎,越是往下沉去。
封君揚聽得心若刀割,低下頭不停地親吻她的發頂與額頭,柔聲道:“你沒有死,我也沒有死。辰年,我們都還好生生地活着。我和你在一起,我們會一直好好地活着。”
那溫熱的唇瓣撫慰了她,帶給她活生生的氣息。他的身體是熱的,他是活的。這一刻,辰年全然忘記了自己之前一直在想着如何逃離他,她仰起頭來,用唇去迎合他。兩唇相觸的一刻,封君揚身子微微一震,隨即就含住了她的唇瓣。
她唇瓣微顫,動作慌亂而急切,大力地吮吸他的唇,探出舌尖來在他的齒間遊走。封君揚先是愣愕,而後驚喜,手臂小心地避過她身上的傷處將她摟緊,低頭回吻過去。
這吻激烈而纏綿,他用手扶住她的頭,唇緊緊地壓住她的唇瓣,容不得她半步退縮。不過她也沒想後退,只貪婪無盡地索取。兩人糾纏片刻,封君揚見辰年竟伸手來撕扯他的衣袍,這才驚醒,忙將她的手摁在自己胸膛,喘息着說道:“辰年,停下。你身上有傷。”
辰年不管不顧,抬頭用唇封住他的話,將自己貼近他的心口,感受着那強勁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熱的體溫。彷彿只有這般,才能證明他是活的,而她,也是活的。
因着她身上有傷,封君揚給她擦身後並未給她穿衣,這樣一副玲瓏有致的身子在他懷裏扭轉廝磨,又是他心心念念了幾年的人,封君揚只覺心旌搖曳,哪裏還能按捺得住自己。
他索性放棄了抵抗,用唇舌回應她的熱情。情熱處,心裏到底還比她多了些許理智,生怕壓到她背上的傷口,用雙手捧住她的腰臀,稍稍用力一轉,將她翻至自己身上。
房中燭火如豆,帳內春光旖旎。
他們唇舌勾連,肢體糾纏,仿若連根而生,相依相偎。她伏在他的身上扭動不停,卻沒了進一步的舉動,好似這般已是足夠。封君揚實在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只得將她的雙腿強行分於自己體側,挺身緩緩頂入她的體內。
她身體驟然一僵,似有意起身逃離,他卻強硬地握住了她的腰肢,慢慢地挺身向上。緩慢,卻又無比的堅定。一分分,一寸寸,在抵到盡頭的那一刻,他不禁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抬手輕撫上她的背,啞聲喚她的名字:“辰年,辰年……”
跨越了三年的分離與思念,經歷了無數次的苦難與折磨,他終又能再次貼近她,與她親密無間,靈肉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辰年僵滯的身子漸漸放鬆,容納着他伏倒下來,在他的身上輕輕喘息。
封君揚壓制住心中的躁動,只用雙手捧住她的臉,抬起身體湊過去親吻她。從額頭到眉眼、鼻尖,再到臉頰,往來巡弋。那吻很輕,仿若羽毛拂過,所過之處酥麻微癢,叫她不由自主地低吟出聲。而他卻不為所動,只細細地吻着她,那樣的認真,那樣的虔誠,好似手中捧着的是他的生命,他的靈魂。
他的唇舌卻在她的臉上流連,溫柔纏綿。強硬與溫柔,慾望與情愛,在這一刻,他全都交付與她。甚至,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也掏出來,置於她的掌心。
他的唇緩緩往下,最後終於肯落在她的唇上,輾轉廝磨,逗弄嬉戲,由輕到重,由溫存到激烈。
辰年不耐地扭動腰肢,全沒了往日的淡定從容。那刺激一時來得太過於強烈,他忍不住吸了口涼氣,伸手摁住她的腰肢,低聲央求:“辰年,停下。”
可辰年此刻神志早已迷亂,如何還能聽得進去。她的手藉機扶上他的手臂,反而尋到了支撐,一味地任性胡鬧起來。
封君揚對她束手無策,快感如浪潮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把他高高地拋起,又重重地摔下,只幾個波浪,就將他擊潰,腦中仿似瞬間炸開,靈魂被逼出體外,只餘下空白一片。
良久的失神之後,他才能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來,瞧着她猶自在他身上扭動,哭笑不得地展臂將她攬倒在身前,下頜輕輕地抵着她頭頂,啞聲道:“你故意使壞,是不是?嗯?”
辰年不答,雙手纏上他的脖頸,側頭貼在他的胸口,感受他激烈而強壯的心跳,還活着,真好,他們都還活着。
他停了一會兒,心裏有難言的羞澀,又帶着一絲心虛與忐忑,小聲地問她:“你還沒要夠,是不是?”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答,卻聽她呼吸漸漸勻長起來,他不禁低頭去看她,見她竟是伏在他身上重又沉沉睡去。他彎起嘴角,無奈苦笑,雙手輕輕地將她擁住,藉著昏暗的光線,痴痴地看她的睡顏。
她一直緊蹙的眉頭已經放平,輕合的眼帘遮住了那一雙美目,卻顯得睫毛更加濃密纖長,引得他忍不住伸出手指來輕輕逗弄。她像是在睡夢中感到了癢,抬手揮開了他的手指,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尋了一個更舒適的位置,微微嘟着嘴,再次睡去。
封君揚看得啞然失笑,心像是被浸入蜜中,甜而喜悅。她那嘟起的唇瓣太過於誘人,惹得人想去親吻,可他幾次探頭,都無法觸到,只得遺憾地放棄了這一打算,將這個吻落在她的額頭。
辰年這一覺睡得沉穩了許多,他的心跳一直響在她的耳邊,叫她感到安心踏實。
靜宇軒耳力出眾,剛走進院中,就聽見了屋內的喘息聲。只是她自幼痴迷武學,從未涉及過男歡女愛,初一聽見,竟是愣了一愣,然後便與身旁的朝陽子說道:“壞了,我那徒弟傷勢準是又嚴重了。”
朝陽子被她說得一怔,急忙向前趕了幾步,待聽清裏面的動靜,身形不由得一僵,一張黑臉頓時漲成了紫紅色。瞧着靜宇軒那裏竟然還要往前,忙就一把扯住了她,二話不說,拉着她轉身就往外疾走。
靜宇軒被他拉扯出院門,奇道:“你為何不進去瞧瞧那丫頭?我聽她那聲音,好像很難受。”
朝陽子憋了半天,這才紅着臉說道:“沒事,姓封的小子在給她療傷!”
靜宇軒更是奇怪,道:“我怎麼聽着他動靜也不對?”
朝陽子窘得說不出話來,正不知如何糊弄她,抬眼間就瞧見遠處匆匆走來一隊軍士。當首那人黑衣亮甲,身材高大,正是奉命前來急援宜平的青州守將鄭綸。朝陽子暗道一聲“不好”,想也不想地就攔了上去。
鄭綸稍稍有些意外,冷靜地看朝陽子一眼:“道長可是有事?”
朝陽子難掩緊張,張了張口,竟是問鄭綸道:“鄭將軍什麼時候到的?”
鄭綸答道:“剛到。”
朝陽子翻了翻眼睛,又結巴道:“趕路辛苦,怎的,怎的沒坐下先歇歇?”
他言行這般古怪,鄭綸不禁微微皺眉,可敬他身份,便就答道:“軍情緊急,需先向王爺稟報軍務。”他說著想越過朝陽子繼續前行,不料朝陽子卻又閃身攔在了路中央。鄭綸心中生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長到底有何事?為何屢屢阻攔鄭綸?”
朝陽子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一旁的靜宇軒看得不耐,大聲說道:“辰年那丫頭受傷了,你家王爺正在給她療傷,沒空見你。”
鄭綸濃眉一挑,疑惑地看向朝陽子:“謝姑娘受傷了?”
朝陽子老臉羞得黑紅,忙把鄭綸獨自拉到一旁,強自鎮定着說道:“沒事,只是一些輕傷,正在熟睡。你家王爺擔心她,一直在旁邊守着。你現在就是尋他去說軍情,想他也沒心思聽,不如先去別處待一會兒,等會兒再來。”
他這邊小聲說話,不想靜宇軒耳力實在太好,把話聽得清清楚楚,瞧朝陽子明擺着說瞎話,忍不住走上前來,戳穿他道:“你這黑道士着實奇怪,他們兩人氣息都亂成那樣了,你卻偏偏說無事,若他們兩人都走火入魔,我倒要瞧你能不能救得回來。”
朝陽子再按捺不住,氣得從地上蹦了起來,向靜宇軒怒罵道:“你這四六不懂的蠢物,你今兒話怎的這樣多?你給我閉嘴!不說話還能把你當成啞巴賣了?”
靜宇軒被他罵得一愣,隨即就惱羞成怒,二話不說揮掌便向朝陽子打去,怒道:“黑老道,你敢罵我,我斃了你!”
朝陽子豈會是她的對手,連招都不敢接,忙就施展輕功往外逃去,口中卻是不肯示弱,只高聲叫道:“我不是怕你,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地飛掠而走,再顧不上鄭綸。鄭綸感情上便是再遲鈍,到了此刻也明白了朝陽子為何攔他。他僵立在那裏,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只覺心中憤懣難言,一時竟不知是進是退。
順平那裏聽得消息,瘸着腿趕了過來,遠遠地瞧見鄭綸面色,心中便是一驚。他前半夜的時候一直在屋外守着,自是知道了封君揚與辰年之間發生了什麼。瞧見鄭綸這般模樣,順平忙斥退了旁人,拖着傷腿走上前去,壓低聲音,語氣嚴厲地與鄭綸說道:“你莫要犯糊塗,她本就是王爺的人,和你毫無干係。”
過了好一會兒,鄭綸才慢慢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色,淡淡問順平道:“你的腿怎的傷了?”
順平仍探究地打量着他的面色,隨意答道:“別提了,趕路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了,扭到了筋骨,虧得有神醫在這兒,不然就得成個拐子了。”
“那還不下去老實歇着,省得日後再落條瘸腿。”鄭綸說道。
順平笑了一笑,玩笑道:“還得勞駕鄭將軍扶我回去,咱們兄弟可有些日子沒湊到一塊兒了,上次形勢緊張,只匆匆見了兩面,竟也沒顧上好好說句話。”
他藉著鄭綸的扶持慢慢往前走,暗中卻給那守在院門處的親衛做了手勢,命其絕不可再放任何人進去。那親衛瞧了,卻是忍不住覺得委屈,心道之前是你說不用攔這神醫,咱們這才放那兩人進院,眼下倒又都成咱們的不是了。
屋內,此刻也已是雲雨停歇。封君揚終得到滿足,擁着辰年躺倒在床上,手掌輕撫她微微汗濕的腰,細吻她的發頂。辰年那裏睏乏未消,又添疲憊,趴在他的身上,很快就又沉沉睡去。
瞧她睡熟了,封君揚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床上,認命地爬起身來去給她擦身清洗。不過他也是連夜奔馳,疲乏至極,剛才又經了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在床上時還不覺如何,待腳着了地,這才察覺雙腿竟是有些發軟。
他在床邊坐了片刻,這才披衣起身出門。院中一片寂靜,並無旁人。封君揚在廊下輕輕拍手,才有親衛從院門處跑過來,低聲問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封君揚不見順平身影,這才記起他傷到了腿,便就問道:“順平的腿怎樣了?可叫朝陽子給他看過了?”
“已是看過,說沒有大事,休養幾日就行了。”那親衛恭聲答了他這話,又道,“剛才朝陽子道長帶着謝姑娘的師父過來了一趟。”
封君揚微微一怔:“什麼時候?”
“約莫卯時三刻,兩人只剛到院中,就又轉身回去了。”
封君揚面上竟是有些尷尬,只“嗯”了一聲表示知曉。那親衛遲疑了一下,又將朝陽子在院外遇見鄭綸的事情說了出來。封君揚聽完面色微沉,問道:“鄭綸現在順平那裏?”
親衛應道:“是。”
封君揚沉默片刻,吩咐那親衛派人去他早先的住處,尋兩個穩妥的侍女過來伺候,自己則轉身又回了房內。床榻上,辰年趴在那裏睡得正香甜。他坐在床邊,靜靜看她片刻,忍不住俯身下去在她唇上輕輕印上一吻。
又等了約莫一刻鐘的工夫,那兩個侍女才被帶到。封君揚囑咐她們兩個好生照看着辰年,門外又留了親衛保護,這才往城守府前院而去。宋琰早已等在正廳里,瞧得封君揚進門,上前行了個大禮,請罪道:“末將有錯,沒能攔下謝寨主,叫她出城冒險,請王爺責罰。”
封君揚叫宋琰起身,淡淡道:“她那個脾氣,便是我也攔不住,這不是你的過錯。”
封君揚雖這樣說,可宋琰心中卻仍是有些忐忑。他站起身來,恭謹地將這些時日守宜平城的情況報告與封君揚聽。正說著,親衛在門外稟報鄭綸來了。封君揚略略點頭,先命宋琰去處理城防之事,這才命人傳鄭綸進來。
到了此刻,鄭綸心緒已是平復,進門與封君揚見過了禮,沉聲稟道:“屬下帶軍追擊賀澤殘軍至宛江,遭遇泰興水軍。賀澤被其所救,逃至船上。”
“泰興水軍現在何處?”封君揚問道。
鄭綸答道:“泰興水軍救到賀澤之後,沿江退往上游,在距此約五十里的一處江中島上停駐。屬下已命人嚴密監視。”
封君揚又問:“可知是何人帶軍前來?”
“應是賀臻堂弟,賀進。”
封君揚這才略略點頭,抬眼見鄭綸還立在那裏,便就說道:“坐下說話。”
鄭綸應諾,走到一旁坐下,微微垂目,沉默不語。
封君揚看他兩眼,默了片刻,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鄭綸,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感情亦是如此。這和身份、地位、權勢毫無關係,只是因你來得晚了。”
鄭綸聽得愣住,待反應過來,忙站起身來單膝跪了下去,道:“恕屬下愚鈍,屬下不懂王爺在說些什麼。”
“你懂,你什麼都明白。”封君揚走到鄭綸身前,雙手將他從地上托起,正色道,“鄭綸,你我雖名為主僕,卻情同兄弟。我不想因為一個女子,壞了你我二人情誼。除卻她,這天下的淑女良媛,只要是你瞧中的,我都能幫你達成心愿。”
封君揚將話說得這樣明白,鄭綸再裝不得傻,只得問他道:“王爺說的可是謝姑娘?”
封君揚盯着他,點頭道:“正是辰年。”
鄭綸說道:“屬下早知謝姑娘是王爺的人,怎會對她起什麼心思?那場婚禮全是為了糊弄賀澤,不作數的。王爺既然喜歡她,那就給她換個名字,收在身邊就是了。”
聽他這樣回答,封君揚看他片刻,卻是忽地笑了,應道:“好。”
他放下此事,與鄭綸商議起軍事來,直說到過了晌午,又留鄭綸吃過了中飯,這才放他回了軍中。
待他一走,封君揚回後院去看辰年,見她仍在沉睡不醒,心裏不禁有些擔憂,派人去將朝陽子請了來,皺眉問道:“道長,辰年怎的還醒不過來?”
朝陽子才挨過了靜宇軒的揍,心裏正窩着一團火,聽封君揚這樣問,忍不住暗罵道:她為何不醒,你竟然還有臉問我?
他轉身出去,在外間案上提筆寫下一張藥方,轉身交給封君揚,沉着臉說道:“按方抓藥。”
封君揚出身富貴,涉獵甚廣,也算略通一些醫術,低頭瞧了瞧那方子,見多是補腎益氣、滋陰壯陽之物,不禁很是奇怪,抬眼看向朝陽子,問道:“辰年怎能用這些東西?”
朝陽子翻了翻白眼,冷聲說道:“不是給她的,是給你的。”
他覺得封君揚怎麼也得露出些尷尬之色,不想封君揚只是淡定地將那方子收了起來,然後又問他道:“她只要用那補氣血的方子就成了?”
朝陽子對封君揚臉皮之厚,深表嘆服,聞言應道:“只先用着那個,若是發熱,我再給她另開方子。”
封君揚點了點頭表示明了,想了想,又與朝陽子說道:“還得麻煩道長,再給她開服避孕的湯藥。”
屋中並無旁人,朝陽子正在收拾自己的醫箱,聞言動作一頓,轉頭冷冷瞥他。
封君揚瞧出他似是誤會了,便就解釋道:“我尚在孝期,她身份又還未明,若是有了孩子,反而不好。”
朝陽子問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縱慾?”
封君揚面上訕訕,低聲道:“是我一時情切,沒能控制住。以後不會這般了。”
朝陽子冷哼一聲,這才又重新給他寫了張方子,囑咐道:“熬好了就給她服下,別耽擱了。我且告訴你,你莫要欺她娘家沒人。她師父那個脾氣,若是惹急了,才不會管你是不是承天道之人,先斃了你,叫那天道再尋別人去!”
“承天道?”封君揚微微揚眉,問道,“承什麼天道?”
“你少打岔!”朝陽子自覺失言,不敢接他這話,只橫他一眼,繼又說道,“而且還有道爺我,道爺不會平白看着她受你欺負。若她與你兩情相悅,那我絕無二話。可你敢欺負她,道爺拼着這條命不要,也叫你小子得不了好去!”
封君揚聽完他這話,頗有些哭笑不得。如若往常,他自然不肯受朝陽子威脅,可朝陽子既與辰年親厚,他少不得多給朝陽子幾分敬重,聞言不卑不亢地應道:“我愛惜她還怕不夠,怎會去欺負她?”
朝陽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拎着醫箱出了門。
封君揚親自把他送到門外,轉身回來交代了心腹親衛出去抓藥。直到天色擦黑,那葯才熬好,封君揚雖不忍心,卻也只能把辰年喚醒,將她摟入懷中,葯碗端到唇邊,柔聲哄道:“喝了葯再睡,乖,聽話。”
辰年睡得頭腦暈沉,迷迷瞪瞪地把葯喝完,這才驚覺出不對勁來。她驚愕地抬頭看看封君揚,又再低頭看自己,如此這般幾次來回,倒是把封君揚瞧得樂了,笑道:“不是在夢中,是真的。”他說著,手指撥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頸下被她啃得紅紫之處,戲謔道,“你自己看看,昨夜裏可是你對我用強,不能吃干抹凈就不認賬了。”
好一會兒,辰年面上的震驚之色才逐漸退去。事情突然成了這個模樣,她既覺難堪又覺後悔,心中已是亂作一團,偏又不願向封君揚示弱,只得用被子裹緊了自己,低垂下頭,不言不語。
封君揚把葯碗放置一旁,安靜地看辰年片刻,伸出手去輕撫她的散發,低聲道:“辰年,沒有什麼比生死更能照清人心,你心中是否還愛我,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不要說昨夜裏你是神志不清,才會和我那般。那才是你的真心,被你強行壓制的真心。”
辰年默得片刻,冷聲說道:“封君揚,你出去,我想自己待着。”
這個時候,封君揚怎肯輕易離去,他非但沒走,反而從床邊換坐到腳踏上,湊近了她,道:“辰年,我們活在這世上,已是這般不容易,既然彼此相愛,為何還要相互折磨?”
辰年被他迫得無路可走,猛地從床上撐起身來,盯着他怒道:“我愛你,沒錯,我愛你。不管別人怎麼瞧不起我,不管你怎麼算計我,我就是沒有出息,我自己犯賤,我就是喜歡你。封君揚,你得到這個答案,可是滿意了?”
她努力地瞪大了眼,可即便是這樣,眼中還是現了淚光。
封君揚含笑看她,溫聲道:“不滿意,你總得嫁了我,再給我生上七八個孩兒,和我白頭到老,我才能滿意。”他伸手去抹她眼角的淚,聲音柔和而堅定,“謝辰年,你嫁我,好不好?”
辰年怔怔地看他,他很少這般連名帶姓地叫她,她不禁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啞聲問他道:“封君揚,你要娶誰?”
封君揚彎唇微笑,答道:“謝辰年,封君揚要娶謝辰年,他不娶什麼賀家嫡女,不娶什麼王女遺孤,他只娶江北女匪——謝辰年,那個在飛龍陘中,劫了財又劫色的小女匪。”
辰年愣了片刻,強自咧嘴笑了笑,眼淚卻是刷地一下子流了下來:“封君揚娶不了謝辰年了,他們兩個已經走得太遠,早就回不去了。”
“回得去!”封君揚用拇指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淡淡說道,“只要方向對了,不管多遠,我們總能再走回去。難道還有比生與死的距離更遠嗎?我們一步步地走,你若是覺得辛苦,那就站在原地等我,讓我去尋你。”
話到一半,辰年已忍不住伏倒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封君揚安靜地坐在那裏,任由着她哭。直到門外有侍女輕聲稟報說葯已熬好,辰年這才嚇得停住了哭,又覺丟人,索性縮回了被中,將自己蒙了個嚴實。
封君揚瞧着她笑了笑,起身去門口將那葯湯端了回來,扯開被子,與辰年說道:“快些喝了,補氣血的。”
辰年分明記得之前已喝了一碗,不由得奇道:“怎的又喝?剛不是才喝過嗎?”
封君揚淡淡一笑:“既然怕吃藥,以後就不要去逞英雄,受這麼多傷,只喝這些,算是少的了。”
辰年不疑有他,接過碗去一口喝盡了那葯,又道:“你當我願意去拚命?你說頂多半月就回,結果二十天都沒到,眼看着宜平要丟,我能怎麼辦?”
封君揚淡淡說道:“丟了就丟了,用得着你拿命去拼?你少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死了就死了,也算是為我而死,我怎麼也得記你這個情,把你寨子裏的那些人和流民全盤接下,好生安頓他們。”
辰年被他說中了心思,一時沒話辯駁,只嘴硬道:“才不是。”
封君揚笑笑,並不與她爭辯。
辰年也不想再提此事,便就詢問封君揚眼下戰事如何。封君揚簡單地與她說了幾句,聽她又問魯嶸峰與朱振等人的情況,便就答道:“倒是都逃回來了。”他停了停,看辰年一眼,忽地問她道,“溫大牙與傻大呢?怎的不見他們兩個。”
辰年猜他們兩個該是遵照她的吩咐往北邊逃了,坦然答道:“我臨出城前給過他們兩個交代,若是天亮還回不來,就叫他們兩個先走。”
封君揚雖早已猜到,可聽她這話,心裏還是難免有些不舒服,便就問道:“你會不會也要跟着跑?”
“之前的確是這樣打算的。”辰年默了一默,又道,“阿策,你該知我的脾氣。我說要,便是爭着搶着我也敢要。可我若說不要,那就是我真的不想要,絕不是向你故作姿態。”
封君揚低低地冷哼一聲,問道:“那你現在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辰年咬了咬唇瓣,道:“我現在腦子極亂,你得叫我自己待幾日,有些事情,我需得想清楚才行。”
封君揚不敢迫她過緊,只得應道:“好,我給你時間。”
他說完這話,出去給辰年端了一碗素粥回來,瞅着她吃下了,這才起身離去。辰年睡得太久,腦子越發暈沉,躺不得片刻,竟又昏沉沉睡了過去。這一覺直睡到翌日清晨,才能強撐着坐起身來,穿衣下床。
外面天氣雖有些寒冷,空氣卻是清新。辰年沿着府中小徑走不多遠,彎腰從地上拾了兩枚石子來,揚手往身後打了過去。那石子正正地打在遠處的一棵樹上,一個暗衛從樹后現身出來,頗有些尷尬地向她招呼道:“謝姑娘安好。”
辰年拍拍手上的塵土,道:“你若要想跟着我,就光明正大地跟着,咱們還能說兩句話。”
暗衛哪敢真湊上去與她說話,聞言忙道:“小人這就退下。”
辰年點點頭,又道:“回去告訴你家王爺,我不喜歡他這樣。”
暗衛恭聲應下,小心地退了下去。
辰年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又轉身過去,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朝陽子的住所。他一向起得早,此時正在院中打一套怪模怪樣的拳法。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這才緩緩收了功,回頭瞥坐在台階上的辰年一眼,瞧她面色還好,便就只問道:“可有發熱?”
辰年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答道:“沒有。”
朝陽子放下心來,進屋拎了兩個矮凳過來,自己坐了一個,另一個丟給辰年,問道:“大早上的,怎麼到我這裏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辰年換到矮凳上坐下,答他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心裏有些亂。”
朝陽子翻翻眼睛:“這心病我可治不了。”
辰年不由得被他說得笑了,靜了片刻,卻是忽地說道:“道長,我想再去信他一回,可好?”朝陽子不語,辰年又道,“那日以為自己必死之時,心中最想見的一個人卻依舊是他。既然如此,我總得再去努力一下,便是依舊不成,日後想起了,也不會後悔。”
朝陽子瞥她一眼,嘆道:“哪如遠走高飛逍遙自在的好!”
“是啊,我也覺得走了許是更好。”辰年苦笑,“可不再去試一下,日後想起,難免會不甘心。”
朝陽子聞言點頭:“也好。”
兩人又說得幾句閑話,話題便就轉到了流民之事上,辰年道:“慧明大師以前說過待宜平形勢穩定了,就先往盛都去為流民募集些善款,好做南下安置之用。我得去尋慧明大師,問他什麼時候動身去盛都。”
朝陽子道:“昨日裏見到他就說了此事,過不兩日就要起程。”
慧明大師在盛都甚有聲名,若是由他出面募集善款,沒準能得那些豪紳巨賈相助,辰年聽得心中歡喜,一時竟忘卻了與封君揚之間的愛恨糾葛,只笑道:“這事還得去尋封君揚去,哄他再多出些銀錢安置流民,這樣一來,也免得一些人去了就賣兒鬻女。”
朝陽子面上卻無多少喜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師父要跟着老和尚去。”
辰年一怔,隨即就又笑了,道:“師父練武成痴,怕是還一心想着要練成五蘊神功,這才緊抓着慧明大師不放。正好崔習也在盛都,不如你們就隨着大師一同過去,順便把茂兒也給崔習送去。”
不想朝陽子卻說不去,辰年知他是放不下自己,便就又勸道:“有道長在身邊,好歹還能勸着師父些,道長還是跟着她一起去吧,也省得她在盛都惹出什麼禍事來。至於我這裏,封君揚對我確是真心實意,便是他對我不好,我也不會虧了自己。”
朝陽子聽得她這般說,不覺沒了主意。辰年又勸得幾句,他終於應下了同靜宇軒一起去盛都,卻是正色與她說道:“你得應我一事,無論日後順遂也好,艱險也好,你都要給我好好地活着。”
辰年點頭應道:“道長放心,這話我早就應過了慧明大師的。”
朝陽子翻翻白眼,低聲嘟囔道:“這老和尚,什麼話都說在我前頭了。”
辰年笑笑,又與他坐了一會兒,便就去尋封君揚說朝陽子等人要走之事。封君揚聽完只是拿眼瞥她,似笑非笑地問道:“先是溫大牙與傻大,現在又是你師父與朝陽子,接下來會是哪個?魯嶸峰是我的人,朱振等人與你交情沒那麼深厚,這麼算來倒是沒的旁人了,不會該是你自己了吧?”
辰年靜靜看他片刻,這才說道:“阿策,我們需得嘗試着相互信任才是。”
封君揚看她兩眼,笑了笑:“好,我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