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憶
第25章回憶
鍾藎拍打着越來越燙的額頭,儘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真笨呀,繞了那麼一個大彎才看清如此簡單的一個真相。所以,貴為湯少的他,像個情竇初開的青澀少年,才狂熱的追求她。說穿了,不過是想速戰速決。只要她為他動了心,必然就刺到了凌瀚。刺到凌瀚,凌瀚精神病再次複發,不知將會做出什麼事。
戚博遠是付燕過去的男人,她能勉強鎮定自若,而凌瀚是她的兒子,她大概就會發瘋了。
“你不會也是用男色勾引了戚博遠的妻子吧?”鍾藎真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
“殺雞焉用牛刀!”湯辰飛談笑風生。
“用心真良苦!你拋棄花蓓,是想奪……走我唯一的朋友。”潮水褪去,一切慢慢袒露清晰。
湯辰飛壓低了音量,“看在你這麼聰穎的份上,我再透露你一些。阿媛是我花錢從深圳請來的演員。”
不驚訝了。鍾書楷那把年紀,沒貌沒才,哪個傻女會愛?
奪走她的朋友,毀了她父母的婚姻,下一步就該是拋棄她了吧!一件件,如此縝密周全,針針刺向凌瀚。凌瀚愛她,感同身受,意志逼向邊緣,失控難以抵擋。
“好可憐,你就是一個……做不到主角、在舞台上故意耍惡作劇來吸引觀眾的小丑。”
湯辰飛笑得越發溫柔,“你這麼想,說明你是真的單純。”
“不然又是什麼呢,哦,漫長的報復。”鍾藎集中了殘存的意志。
湯辰飛亮麗的皮袍下,果真藏着個“巨大”。
湯辰飛輕輕鼓掌:“非常正確,加十分。我只是以牙還牙!可惜……沒人會相信你的話。”
“什麼?”鍾藎咬着牙,咚地坐到地上。身子一會兒發燙,一會兒發冷。頭開始疼了,然後胃裏噁心,有一種止不住的嘔吐感。
酒吧里突地安靜下來,一聲高吼,所有的人按性別分成了兩排,從外面衝進了幾個警察。
酒保不見了,湯辰飛也不見了。
腦子成了一團亂草,怎麼也理不清。鍾藎情不自禁搖着頭,一搖就不能停止。
“你的搖頭丸呢?”警察問道。
鍾藎想回答,可是頭就是停不下來。
外面都是警車。警燈在街角無聲地閃。鍾藎夾在人流中,像牲口一樣被趕上了車。她的步伐忽小忽大,走得趔趔趄趄。
湯辰飛站在對面的樹影下,眯起眼看着。
“湯少,酒吧沒事吧?”酒保冷汗不止,臉蒼白着。
“又沒殺人放火,你怕什麼?”湯辰飛冷冷說道。
警車拉響警笛,夜深時分,震得耳膜發顫。
“明天找解斌拿點錢,回老家陪陪你爸媽。過個半年再回寧城。”湯辰飛腳步穩健,背影俊逸。他的心情非常平靜。
第六街區經營不善,一個月前準備關門,他讓解斌出面盤了下來,重新換了酒保和服務生。對於客人們私下買賣什麼,他們只當不見。生意奇迹般的好起來。
解斌來電話了,說在去公安局的路上。他回道:就是例行談話,態度謙恭點,如果要封酒吧,別反駁。
他才不在意這幾個錢。
他就是覺得此刻有些孤單,想找個人說說話。花蓓是個好對象,但是她現在對他防得水泄不漏。過去的女伴、新交的女伴,當然一個電話可以召來,她們可以百嬌千媚,把夜演繹得風情爛漫。可是有幾人懂他?
撕去一身華麗的外衣,他的靈魂百孔千瘡。湯少、湯主任、湯董……神馬都是浮雲。
鍾藎有一點懂他。
她說他從一開始對他就不是鍾情。他那顆已經堅硬如鐵的心倏地抽了下。他為什麼要對她鍾情,她的心從來就不在他的身上。他為她所做的,真真假假都不重要,她一概否定。如果有一次,她為他所動,也許他就不會走這麼遠了。
他說過,終有一天,她會為她的理智和冷漠而付出代價的。
她拋棄了他,義無反顧。
自以為潔身自好的她,先是照片門,再來個吸毒……他笑,笑得縱情。左邊的面頰上有一點兒痒痒的,觸摸的時候發現是一滴久違的淚水。
仲夏夜的拘留所里,和站街頭的流鶯、吸毒女、小偷擠一塊,她不會睡得很好。
他上了車,打開車上的音響。哈哈,楊坤的《無所謂》。
無所謂
誰會愛上誰
無所謂
誰讓誰憔悴
有過的幸福
是短暫的美
幸福過後
才回來受罪
錯與對
再不說得那麼絕對
破碎就破碎
要什麼完美
……
楊坤這個滿族大男人,怎麼可以用獨特的嘶啞、滄桑的嗓音,唱出他的心聲呢?無所謂,這些年,他早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閉上眼,把這首歌從頭聽到尾。
窗外,夜色低沉,同時,霓虹又是那麼璀璨耀眼,恨不得把黑染成了白。真是對比鮮明的諷刺!
這一夜,他睡得不是很踏實,但也沒失眠。早晨起來,洗漱之後,他打開電腦。呃?沒有郵件。
他沉思了好一會,他忙又搜索本地新聞。夜店有人服用搖頭丸、吸毒這類事件,遠遠不及某明星一條緋聞,簡單的兩句話提了下昨晚警方行動。瀏覽的人極少,下方都沒人回貼。
湯辰飛倒了一大杯酒,一口氣喝下去。不對哦,他們在同居中,鍾藎整夜未歸,他怎會不尋找?警方也應通知鍾藎家人了。
太安靜了,靜得有些詭異,靜得有些從容不迫。
斟酌幾秒,他撥通了湯志為的電話。自從湯志為作主替他辭掉公職后,他們之間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與線,再無任何聯繫。
付燕接聽的,聲音沒有起伏,乾巴巴如冬天被霜打過的荒草。“你爸爸出去晨練了,你等會再打來。有時間回來吃飯,阿姨給你做你愛吃的。”
真是賢惠溫柔的後母,湯辰飛冷笑。當初,說什麼為了他才不生孩子,編得真動人。
他記得,清晰地記得,她和湯志為去海南度蜜月,他也去了。第一夜,聽着濤聲,他怎麼都睡不着。他起身打開了窗戶,看見她和湯志為擁着站在陽台上。
她說:志為,不要自責,你那樣做是對的,她那樣的人死了是種幸福。以後,你有我。她給不了你的我來給。
湯志為回道:燕燕,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歸宿。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她說:哪有委屈,我愛你。不談一年,十年我都願意等。
海里起風了,浪咆哮着沖刷着沙灘,空氣里浮湯着暴雨來臨之間的悶熱與腥澀,他們摟抱着進了房間。
他站在窗前,看着暴雨傾盆泄下。
那一夜,他的心瞬間蒼老。
“謝謝阿姨!”他禮貌地等付燕掛了電話后合上手機,看來昨晚的消息傳播得確實不夠快。
那麼他就拭目以待,這次,不會有任何意外出現。他決定先去趟公司,解斌該從公安局回來了。
換衣下樓。他現在不開陸虎了,換了輛香檳色的寶馬,車庫裏還有一輛最新款的奔馳越野車,非常適合自駕遠遊。摘下官員那頂烏紗帽,從幕後走到幕前,他不需要再藏着掖着,至於湯志為想什麼,他毫不在意。
總台接待小姐恭敬地和他打招呼,陪着他走到電梯口,不加掩飾的愛慕如細雨般飄過來。他清咳兩聲,指指總台,提醒她的位置在那。
總台小姐羞窘得低下頭去,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溫言安慰。
解斌把冷氣開得極大,腳擱在辦公桌上,手中一瓶酒,他說提提神,順便壓壓驚。“媽的,不知哪冒出來的一個小警察,也不打聽我是誰,什麼都敢問。”
湯辰飛坐下,不說話。
解斌呵呵笑兩聲,把腳縮了回去,“湯少,你是想問她的情況吧。我走的時候,她還昏迷着呢!新手,嗨不出來,那滋味可不好受,她就撞牆。挺烈的一個人,滿頭滿臉的血,把警察們嚇得不輕。”
“不就一粒搖頭丸?”藥效應該沒那麼猛。
解斌神秘地擠擠眼,“那都沒勁,咱要讓她上癮,就給她下重了點。最新的貨,用水一衝就能飲用,和速溶咖啡和奶茶一個意思,有很強的隱蔽性,一般人很難識別。”
“我之前怎麼講的?”湯辰飛變了臉,騰地站了起來。
解斌一怔,唯唯諾諾地跟着起來,眼睛眨個不停。反正都是下藥,那就手狠點,不然她哪會學乖。
湯辰飛不耐煩地哼了聲,一次應該不會上癮,“你其他沒做什麼吧?”
解斌嘴角掛笑,“沒有,湯少你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
湯辰飛心倏地一沉,“說!”他只是想震震凌瀚,不想把鍾藎逼上絕路。公務員吸食搖頭丸,會因觸犯治安管理條例,被解除公職,被勞動教養,但不至於要坐牢。
解斌在他寒冽的眸光下收斂了嬉笑,“就是在她包里扔了袋貨。”
湯辰飛眼前一黑,整個人被震撼得無聲無息,沒有生命跡象。
第一個得知鍾藎消息的人是花蓓。
晚報在公安局有通訊員,這次臨時突襲檢查各夜店的活動,事先沒有走漏任何風聲。活動結束,花蓓接到通訊員打來的電話,當時是凌晨三點。
花蓓和攝影師匆匆趕到拘留所。
負責行動的中隊長先介紹了下情況,然後帶花蓓進去拍照片。拘留室像一隻悶熱的大鐵籠,燈光昏暗,裏邊已關着幾個流鶯,衣冠不整,蓬頭垢面,全身沒一處齊整的地方,都是淤青擦痕。夜店拉過來的擠在角落中,大部分神情獃滯、眼神迷離,稍有點意識的,臉朝里,背對着外面。
“那是?”花蓓藉著燈光,依稀看到地上躺着個人,蜷成一團,哆嗦個不停。
陪着她的警員撓撓頭,“毒癮上來了唄!”
花蓓與攝影師對視一眼,兩人往裏靠近了些。
地上的人痛苦地翻了個身,花蓓隔着鐵閘,對上一張血跡斑斑的臉。她驚愕地捂住嘴巴,失聲叫了出來:“藎!”
鍾藎勉強撕開一條眼縫,瞳孔無法集中,所有的人影都在晃動,只覺得聲音很耳熟。
“誰?”她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
“藎?”花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蹲下來,抓住鍾藎的手,像塊冰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是省院的檢察官。你們抓錯人了!”花蓓朝着身後的警員大叫。
警員變了臉,慌忙跑了出去。
“藎,不要怕,不要怕!”
鍾藎又陷入迷糊之中,彷彿極痛苦,她縮回手,又蜷成一團。
“花記者,請你過來一趟。”警員在外面喊道。
花蓓過去,中隊長神情嚴肅地坐在辦公桌后,面前放着一個包。
“你認識的那個人叫鍾藎么?”中隊長問道。
花蓓點頭。
“我們剛剛確定了她的身份。”
花蓓一喜,“快去開門,我要送她回家。”
中隊長沉吟了下,又說道:“恐怕我們不能讓她回去。”
花蓓瞪大眼睛。
“她不僅吸毒,還攜毒!單純吸毒,違法,不夠成刑事犯罪。但持有毒品較多,則構成非法持有毒品罪。”
花蓓跌坐在椅中,整個人都傻了。
“這肯定是個誤會,我們認識很久很久,昨天是她的生日,我們還發短訊來着。不可能的,哦,一定是她在執行任務,在搞偵察,像卧底那種。”花蓓跳了起來。
“據我們所了解,鍾藎已不再擔任檢察官,現在只是省院的一位資料員。”
花蓓腦中一片空白。
東方露出一點魚肚白時,鍾藎終於恢復了點神智。她憔悴而落魄,臉色蒼白,靈魂彷彿離她而去,只留下一具軀殼。花蓓抓着她的手,心揪着。
“藎,你怎麼會在那裏?”花蓓小心翼翼問道。
鍾藎蠕動着唇,嘶啞地說道:“不要讓凌瀚知道。”
花蓓哭笑不得,“都到這時候,你還在意這些。他要是敢嫌棄你,我宰了他。”
“求你!”
花蓓看著鐘藎眼中流露的絕望,呆住了。
“去找牧處長,讓他調出第六街區昨晚的錄像帶。另外,你……給常昊打電話,讓他快過來。”鍾藎的頭很疼,像無數根芒刺在扎。
花蓓覺得,心裏有一股東西,在隱隱地向上蠕爬,爬到她喉嚨口的時候,就爬不動了,凝成了一個小小的團-——那是驚恐。
她顧不上頭版頭條,立馬開車去找牧濤。給常昊的電話是在車上打的。
常昊接電話的語氣很兇,但聽到她敘述完事情,常昊彷彿呼吸都消失了。
“常律師?”花蓓急了。
就一會,常昊已恢復鎮定,“我現在就去機場,中午前應該會到。你叮囑鍾藎,不管警察問什麼,她都要保持沉默。”
花蓓嘴直扁,“藎滿臉是血,到底出了什麼事呀,是因為工作變動,她失落跑去吸毒?”
常昊那邊已掛上了電話。
牧濤是在小區門口與花蓓會合的,他嚴肅的樣子,讓花蓓大氣都不敢亂出。兩人趕去第六街區,大門已經被封上了。牧濤找人打開了門。
“媽的!”牧濤憤怒的踢翻了一張椅子。
真巧,攝像頭又是壞的!有些招數,真的是履試履行。
他調出警方昨晚行動跟拍的錄像,鍾藎身邊一群陌生人在亂舞。
“牧處,鍾藎她……真的吸毒?”花蓓被錄像中鍾藎瘋狂的樣子嚇住了。
“你信么?”
花蓓搖頭。
牧濤凜然眯起眼,“我也不信。”但是現在的狀況非常不樂觀。
花蓓的手機響個不停,都是報社催稿的。她知道不能在外面亂晃,該定下神寫稿,但她就是做不到。
恍惚之中,她把車開去了梧桐巷。她忘記了鍾藎的叮囑,她認為凌瀚有權利知道,鍾藎是被誣陷的,現在最需要他的支持與信任。
時間還有點早,陽光被擋在高樓之外,小巷幽靜清涼,磚縫間的小草頑強地擠出一兩片莖幹。誰家種在牆角的茉莉花忙碌地開了一簇又一簇,花瓣上還沾着幾滴晨露。
花蓓站在小屋的院門外,手微微緊了緊,心也跟着輕輕收縮,下一刻,她就將打破這裏的寧靜。
院門沒有上鎖,虛掩着。花蓓仰起頭,有水從二樓的花台上滴下,凌瀚應該剛給花澆過水。庭院收拾得很乾凈,一片落葉都見不着。花蓓在客廳里沒見着人,卧室里傳出細微的聲響。
她咳了一聲。
凌瀚手裏拎着一件裙子從卧室走了出來,“花蓓來啦,你坐會,我幫鍾藎這件裙子熨下就來。”
“熨什麼熨!”花蓓被凌瀚的淡定給氣着了,音量戛地一高,“鍾藎昨天一夜沒回來,你……你就不擔心?”
凌瀚低低笑起來,目光清澈,望着她,“鍾藎有時不住這裏的。”
花蓓吼道:“你有打電話確定她睡在自己家?我告訴你,鍾藎……出事了,她……”花蓓鼻子一酸,眼眶發燙,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凌瀚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慌亂或焦急,他只是指指裏面,“熨斗插着電呢,不能等!”
“你這個混蛋,到底把鍾藎當什麼?”花蓓罵道。
凌瀚笑笑,轉身進去了。
花蓓追過去,驚住了。卧室的衣櫥大敞着,鍾藎的衣裙按外出、家居分門別類的掛成兩排。拉開的抽屜中,內衣一件件疊得整整齊齊。化妝桌上的護膚品同樣擺放得井然有序。
亞麻的枕頭,素雅的薄被,散發出被陽光照射后留下的清香。床下米色的繡花拖鞋,床頭柜上打開的書。
這樣英武俊朗的男人,用一雙握槍的大手,做着這些時,如果不是因為愛,又是什麼呢?
花蓓的淚水止不住。
凌瀚動作很嫻熟,他很快熨好了衣裙,掛上衣架,撥掉插頭。“要喝點什麼?”
“凌瀚,你不能呆家裏,你得出去找找人,鍾藎她……非法持有毒品,判下來不會輕的。”花蓓哭得語無倫次。
凌瀚抬了下眉,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不用擔心,一切都是暫時的。”
花蓓抓住了他的手臂,“我通知藎的領導,就是那個牧處長,他都沒這樣說。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常昊律師身上了,希望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他什麼時候到?”
“最快是中午。”
凌瀚沉默了一下,說道:“那更沒什麼擔心的。你回報社上班去吧!”
“你呢?”
“我去看鐘藎。”
“你……現在不一定見得到她。”
凌瀚閉了下眼,“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凌瀚,”花蓓咽了咽口水,音調抑制不住地發抖,帶着無奈,“你現在不要顧忌什麼面子啥的,你……去找找湯辰飛,他爸是前公安廳廳長,說不定能想到辦法。”
凌瀚笑笑,“花蓓,謝謝你!”
花蓓苦澀地撇嘴。
凌瀚把花蓓一直送到車邊,然後打車去了拘留所。
不知是不是事先有人打招呼,他並沒有受到什麼阻攔,很順利地就見到了鍾藎。
他們是在審訊室見的面。
鍾藎捂着臉,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太無力。她知道藏不住,凌瀚遲早會知道,但她還存有僥倖心理。
愧疚不安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該再謹慎些的。
“很特別的生日禮物。”凌瀚溫柔地凝視着她,修長的手臂抬起,手指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凌瀚,我沒事,你千萬不要多想。我們和罪犯打交道,免不了會受委屈。”鍾藎心跳得猛烈,講話都帶着喘。
“我懂的,沒擔心。”凌瀚像是十分明白,聲音有些低沉。
鍾藎不敢放鬆,“你是聽花蓓說的嗎?”
“嗯!”明亮的白光里,他俊朗的面容平靜得出奇。
鍾藎連忙擠出一絲笑,“她那個大嘴巴,真是的,就愛看我出醜。我的……生日禮物還有嗎?”
“有的,我放在床頭櫃抽屜里,你回家就能看到。”凌瀚緩慢地說著,用最最平和的語氣。
她慌亂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親自給我?”
“我親手放進去的。”
“凌瀚,你是不是……要離開我?”鍾藎站起來,隔着桌子想抱住凌瀚。後面站着的警員清咳一聲,射過來兩道嚴厲的視線。
凌瀚用眼神示意她鎮定,“不會,永遠不會。”
“你發誓。”鍾藎不信。
“我發誓!”他突地探身,捧起她的臉,用力地咬了下她的唇,讓她察覺到他施加過去的疼痛。
鍾藎咧開嘴笑了,沾了血的頭髮耷在額角,模樣很驚悚,笑容卻是那麼甜美。
他的神色安寧靜切,黑眸定定地盯着她,捨不得轉動一下,看不懂的光華在其中淡淡流轉。
“我很想洗澡。”鍾藎嗅到自己身上的怪味。
警員咳嗽的聲音很大,凌瀚探視的時間到點了。
凌瀚閉了閉眼,他站起身來,“鍾藎,我會等你,等着和你一起搬家,一起回安鎮,一起……看油菜花!”
鍾藎拚命點頭。
凌瀚已經轉身走了兩步,他朝警員抱歉地笑了笑,“請再給我一分鐘。”
不等警員說話,他驀地回頭,繞過桌子,一把把鍾藎拉進了懷中,緊緊地抱着,像是恨不得把她嵌進骨頭裏。
鍾藎嘴唇哆嗦個不停,她想起和凌瀚初識的秋日黃昏,餘暉滿天,秋風瑟瑟。
“我愛你!”凌瀚低聲耳語。
常昊一臉陰霾,沒來及打理的怒發,讓他看上去就像一隻暴怒中的獅子。負責商務艙的空姐幾次想過來詢問他需要點什麼,都被他肅寒的氣勢給驚住了。最後還是空中先生給他送上一瓶礦泉水。
飛機準時從首都機場起飛,到達寧城是上午十點半,進市區花了半個小時,見到鍾藎是正午十二點半。
常昊覺得這半天特別的漫長,所以他的臉色非常非常難看。
鍾藎盡量簡潔地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向他說了一遍。
“他沒有留下電話記錄,快遞單是請人代寫的,紙條是打印的,他沒寫姓名,酒吧的攝像頭壞掉了,警察詢問過所有人,沒人見過誰和我一起。我百口莫辯。”鍾藎說道。
常昊濃眉越蹙越緊,“你明知他很危險,為什麼還一個人去?”
鍾藎別過他的目光,“如果有其他人,他不會顯身的。而且事關凌瀚,我不願多一個人知道。”
“你把這事到底當作是你的私事還是公事?”常昊忍不住發火了。
“當我成了他的釣餌時,就沒辦法區分是公還是私。我真是沒想到他會陷害我,之前他只是……”鍾藎低下眼帘。
“離間你和朋友的關係,毀掉你父母的感情,追求你,但是效果不明顯,你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他怎麼可能不下重葯!”常昊不得不承認,這招非常狠。即使鍾藎再小心,也是防不勝防。
“是的,他成功了。我很擔心凌瀚。”鍾藎喃喃低語。
常昊沒好氣地瞪她,“他在這個時候再讓你擔心,他就不是個男人。”
“不是的,不是的。凌瀚他情況不同。”
常昊真想吐血,同時,又有點心疼。她看上去是那麼柔弱、糟糕,卻還張開臂膀,竭力去呵護別人。
他恨那個叫凌瀚的男人。
千般不舍,常昊還得無奈地看著鐘藎被警員領走。天氣這麼悶熱,裏面一定溢滿了尿臊氣和人肉味,蚊蟲很多,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是一大火爐。她一向嚴於律已,哪裏接觸過這樣的環境。單純吸毒,他現在就有辦法把她弄出來,但是非常法持有毒品……常昊攥起拳頭,奶奶的,走着瞧!
他出門就去找值班警官,他要了解所有的情況。接待他的警官神情倨傲,道理一套一套的。
“公檢法是一家,鍾藎說起來和我們是一條線上的,我們也同情,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們也沒辦法。”警官聳聳肩。
常昊鐵青着臉,“你的意思是已確定她吸毒、非法持有毒品?”
警官挑挑眉,“事實就是如此。如果她手裏在調查毒品案,說不定是其他情況,可她是一資料員。哦,我們聽說了,她以前是檢察官,還擔任過公訴人,因為搞砸了官司,被換了崗,估計心情很壞。人么,總有一時想不開的時候,難免走岔了道。”
常昊冷笑:“你的推理很強啊,哪裏還需要什麼證據,直接定案好了。”
警官不以為然地斜睨着他,“你是她律師,立場和我不同,你想狡辯我能理解。”
常昊點點頭,“你說得不錯,不過,我有點替你擔心。”
“呃?”
“受你的啟發,我也想推理一番給你聽聽。鍾藎之前擔任過公訴人,會不會在處理那種案子時,得罪了誰,被人陷害呢?你別忙插話,等我說完。”常昊抬手,阻止警官開口。
“1,昨晚的活動是事先安排還是臨時起意,突襲的街區有哪些,別告訴我就第六街區那裏!2,巧合的事只能有一樁,多了就詭異,是不是?第六酒區的攝像頭偏偏昨晚壞得真是時候。3,曾經在網上有過一個視頻,鍾藎和上司出去吃晚飯,她沾酒就醉,上司扶了她一把,被有心人拍成照片發給上司妻子,妻子去檢察院鬧事,結果以道歉告終。一個滴酒不能沾的人跑去酒吧幹嗎,有誰約了她?約她的人又在哪?4,假如她因工作變動,心情鬱悶,轉而吸上了毒,那麼她應有毒癮,她為什麼會因不適應搖頭丸而撞牆?對,你會說她是第一次,那麼她幹嗎持有那麼多的貨?另外搖頭丸該有來源吧,誰給她的?我聽說昨晚可是一個都沒漏網。5,她沒喝酒吧提供的免費檸檬水,但她沒想到鮮榨的果汁里大有玄機,杯子只經過兩個人的手,酒保和侍者,你有詢問過他們嗎?”
常昊這邊珠炮似的一番話,真把警官給問住了。
“你……什麼意思?”
常昊譏諷地半傾嘴角:“我嚴重懷疑你們內外勾結,陷害我當事人!”
警官惱了,“請注意你的用詞,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被別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警官“啪”地拍了下桌子,“我們是接到舉報說第六街區有人交易毒品,才臨時行動。”
“舉報的人是誰?號碼是多少?”
警官眯起眼,“常律師,你問太多了。”
“好,你現在不想回答,那麼到法庭上在法官面前詳細說明吧!”常昊特意多看幾眼他的警號,像在默背。
“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警官繃著臉。
常昊面無表情,“我知道你們是城市和平的守護者,非常辛苦,但是請別傷及無辜。證據都是相對的。戚博遠殺妻案里,人證物證,件件確鑿,但真相呢?”
“這可以比較么?”
常昊漠然地閉了閉眼睛,“請善待我當事人,別給我找茬的機會。”說完,擺擺手,走人。
“媽的,他拽什麼?”警官有點不能理解。
呆在角落裏一位女警員弱弱回道:“頭,他就是替戚博遠打贏官司的律師。”
警官眨巴眨巴眼睛,一拍大腿,“是他呀!”那確實是要小心點,他聽說了那是個令人頭疼的主。
出來匆忙,常昊沒帶煙,瞧見對面有家便利店,他過去要了包煙,也給自己買了袋麵包。他兩頓沒吃了,就着礦泉水,站在便利店門口就啃開了。
雖然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事實上替鍾藎開脫的證據卻微乎其微。湯辰飛太狡猾,計劃完美無瑕!接下來該怎麼辦,常昊決定先見見凌瀚再做決定。現在的關鍵取決於凌瀚的承受程度。
他沒有凌瀚的聯繫方式,只好找花蓓幫忙。
花蓓喳喳呼呼的,“等着呀,我替你約。”
咽下最後一口麵包,花蓓回電話了,支支吾吾的。常昊腦子不太夠用,凌瀚說他很忙,實在抽不出時間來見面,他等會只能回個電話給常昊。
陽光眩亮得常昊眼睛都睜不開,心裏面又着急,無名火直躥,他真的懷疑凌瀚愛鍾藎嗎?
當凌瀚打來電話時,他的口氣並不好。“我能知道你現在忙什麼?”
凌瀚笑道:“謝謝你趕過來,常律師!”
“我不需要你的謝謝。你不知道鍾藎此刻的處境很劣勢?”
凌瀚就回答了一個嗯字,然後沉默。
“你……”還是個人嗎!常昊生生把後面幾個字咽進肚中。他不能和凌瀚計較,凌瀚精神異常。
“我想我找錯人了。”常昊僵硬地說道。
電話那端傳來輕輕的一聲嘆息,“常律師,往後的日子,請一定好好珍重自己!”
常昊半張着嘴巴,啞口無言。
凌瀚這條路堵絕,他只能去找牧濤走走別的路。常昊發誓:不管有多難,他都要把鍾藎從拘留所里弄出來。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外面下着小雨,若有若無的,好一會,地面上都沒有濕。
鐘點工今天剛收拾過屋子,84用多了,屋子裏飄蕩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湯辰飛把所有的窗都打開,濕漉悶熱的空氣吹進來,稍微一動,便是滿身的汗。無奈,湯辰飛又把窗戶關上,開了空調。
他好好地泡了個澡,把手機關了,只留了一盞柔和的壁燈。橙黃色的光暈輕柔地灑落在沙發上,他按下音響遙控器,閉上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