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魔鬼契約(2)

第6章 魔鬼契約(2)

第6章魔鬼契約(2)

“秦小姐很刻苦,每天下課之後都要在圖書館待到很晚。不過會趕在十點之前回家。”對方說,“她一個人,也很少去參加什麼Party。”

我看見他微微蹙了眉,彷彿不知道說什麼。

“她忙起來會忘了吃飯,你提醒他。”良久,沈欽雋才輕輕嘆了口氣。

這麼溫柔而無奈的口氣,就連我這個旁觀者,都幾乎要沉醉其間了。我怔怔地看着他,那一瞬間,分不出是艷羨,還是嫉妒了。

“你找人跟蹤她?”我等電話掛了,有些不自在地問。

“不是。”他簡單地說,“有朋友在那邊,她又一個人去國外,總要照顧一些。”

“哦。”我傻傻地又追問一句,“那她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啊。”他溫和地笑笑,“這孩子又倔又傻,還在和我生氣呢。”

我說不清此刻自己是什麼感覺,就像是貓爪子撓過心臟,一條條的血痕,又痛又酸,偏偏還說不出話來。

一路沉默着,他似乎也滿懷心事,沒再開口。我呢,是懶得開口,直到快下車前,我才說:“我和你在一起演戲的事,還得多久啊?”

他輕輕一笑,“怎麼?演不下去了?”

我懷疑,“她能知道不?隔那麼老遠的。再說,她一看我照片一定知道我們是假的,我對她能構成什麼威脅啊?”

沈欽雋忍不住莞爾,“放心吧,不管像不像,酬勞不會少你的。”

我胡亂點了點頭,推開車門要下車,他卻忽然叫住我,“白晞,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攝影?”

我愕然。

這個世界上,他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

答案我早就知道,可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彩雲易散,琉璃易碎,風景流年,沒一樣能留得住。

可我的相機能保存它們。那些美好的,痛苦的,轉瞬即逝的,都在我的相機里——沒人能偷走,時間不能,生死也不能。

就這麼簡單。

我打了個哈哈,不叫他看見自己的心事,煞有介事地掉書袋:

“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年?”

不過今天沒拍幾張照片,就接到了老大的電話,臨時接到命令要出差。

我小心地將相機放回包里,然後馬不停蹄地跑到公交車站,準備回家收拾東西。作為新人,今年我還沒輪到出差,年末鬼門關將過,剩下的幾個小項目,跑的都是子公司,一股腦兒都扔給我了。

我毫無怨言,反而覺得有些慶幸。

自從答應了沈欽雋以來,這幾天我天天睡不好覺,心情很難用語言形容……既有些期待他和我聯繫,可是真的在一起相處時,我又覺得很難過。所以去出差也好,冷靜幾天回來,不用東想西想了。

回家去收拾東西,許琢已經回來了。

許琢是我大學認識的好朋友,法學院畢業,和我這樣弔兒郎當地過日子不同,一畢業,她就進了一家知名的律師所工作。

“帥哥呢?”她在我身後東張西望。

“走了。”我沒好氣地回答,“他來拿點兒東西的。”

“你們下午去幹嗎了?”許琢笑嘻嘻地問,一臉八卦。

“去拍片。他早走了。”

她一臉失望,“他是幹嗎的?”

我不答,只說:“許琢,我要出差幾天。”

“都快春節放假了,你還出差?”許琢憤憤,“你們公司欺負新人啊?”

“其實也不是啦,領導問了我的意見,我覺得OK啊。”我笑笑說,“反正過年也就這樣,我一個人挺好的。”

許琢看着我,摸摸我的頭髮說:“今年還是去我家過年吧?我爸爸媽媽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念叔叔阿姨呢!”我托腮,“新年一定去給他們拜年!”

翌日的車站已經可見春運跡象,動車開動的時候接到老大電話。

“白晞,你戶口問題還沒解決?”

我立刻想到昨天在和沈欽雋爭執的時候,我曾經說起過,當時他毫不在意地說這是“小問題”。我定了定神,回老大:“還沒呢,我是社招進來的,當時沒說起這個問題。”

“行,我知道了。回頭和HR說一聲。現在還讓你出差,辛苦了。”

到了楚城,子公司的同事接了我徑直去工作。數據到了深夜也沒核對完,幸好住的酒店就在公司附近,我洗完澡,因為有些擇床,一時間睡不着,就站在露台上看夜景。

這種時候,一個人看着燈火通明的城市,光影肆意地在腳下流淌,我忽然覺得有些無所適從,順手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煙。

在沙發邊找了盒火柴,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被點燃了,我貪戀般將辛辣的氣體一遍遍地在體內過濾,直到徹底清醒過來。

趁着這股勁兒,我給沈欽雋發了個短訊:戶口的事謝謝你了。

他沒有迴音。

空氣里有着寂靜的、焦灼的味道,手錶的時針划向午夜,我依舊燃起一支煙,開始工作。

直到電話鈴響,陡然將我從數據和報表裏拉了出來。

是沈欽雋。

“這麼晚還在折騰呢?”

“老闆都沒睡呢,員工怎麼敢休息?”驀然間開口,嗓子有些啞。

他沉默了一會兒,大約是笑了笑,“累得感冒了?”

我不甚在意地說:“出差呢,不幹完回不了家。”

“公司後天就放假了。”他有些吃驚,又似乎有些不悅,“怎麼這個時候還出差?”

這也不能怪我們部門吧?

我忙說:“我主動要求的。有出差補貼和假日津貼呢。”

他“嗯”了一聲,“後天回得來嗎?”

“坐車才半天時間啊。”我理所當然地說,“當然能回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行,回來告訴我一聲。”

項目果真堪堪到了兩天後才做完。每天還都忙得焦頭爛額,全不似別人臨近過年的悠閑勁兒。子公司的同事好心地提醒我:“要幫你提前訂票嗎?”

我不以為意,“不用吧,短途嘛!”

他們也就不再提起了。

我本以為兩個城市間不過半天車程,並未特別提早買車票,哪知道臨近春運,短途的火車票都已售罄。天氣開始一陣陣地不靠譜地抽風,又是雨又是雪還冰凍,我又很少坐長途客運,看樣子真得在楚城等上兩天了。

我在人山人海的客運西站外邊給老大打電話,愁眉苦臉,“老大,我好像回不去了啊。”

老大春風得意地正準備上飛機回家過年,聽完我的遭遇,同情地說:“你就是沒經驗,票當然要提前幾天訂啊!這樣吧,你回來也別回公司了,直接放假。”

我欲哭無淚:老大,那也得我回得來啊!

掛了電話,我反倒淡定了。

有什麼呀,大不了我在這裏過除夕了,反正去哪裏都是冷冷清清的,公司的定點酒店還是五星呢!只是可惜身邊沒有帶相機……

街上都是泥水冰渣子,頭髮似乎也沾了一層水汽,腳上的皮靴都浸濕了一半。我回到酒店已近傍晚,進了房間,將空調開到最熱,甩了靴子就洗澡。

一直衝到指尖的肌膚都已經泛白起褶,全身熱了一遍又一遍,我才從浴室出來,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其實我心裏倒也不怎麼難過,以前讀書的時候,全系就我一個留在學校過年的,到了除夕那天,整個學校的“留守兒童”都會被邀請到學校的食堂。大多數留下來過年的學生是因為買不到火車票,也有家境比較困難的不願來回折騰,可我不一樣,我是真的沒有家。只不過在大四的時候,許琢堅持邀請我去她家過年,總算沒有完成四年的大滿貫。

校長會親自來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每人還能拿個紅包。到大三的時候,校長都認識我了,就坐我旁邊找我聊天。一旁的老師就不失時機地誇我說:“白晞啊,年年拿一等獎學金的。”現在想起來,那些話總有幾分黑色幽默的含義,彷彿在說:“喏,身世可憐,才這麼勤奮的吧!”我忽然有點兒難過,甩了甩頭髮,把筆記本抱在身上,點開了網頁。

門戶網站跳出的窗口上,娛樂新聞的首頁,一個女人的身影十分熟悉。

寬鬆的深米色開襟毛衣,筆直纖細的Skinny牛仔褲,一雙穿得舊舊的運動鞋,秦眸背着書包,手裏拿着一杯咖啡,大步走在異國街頭,那頭濃密的長發就這麼隨意地拿皮圈紮起來,素着一張小臉,既輕鬆又隨意,還帶着濃濃的書卷氣。

狗仔追秦眸都追去國外啦?我點開評論,難得的,在這個魚龍混珠的網站下邊沒有難聽的罵聲,大多都是讚歎和欣賞。

我摸摸自己的頭髮,又忘記用護髮素了。再看看人家,瞬間連自卑的心都沒了。算了,懶得去想,順手點了一支煙,兇狠地吸了一口,又賭氣般把電腦合上了。

煙霧繚繞中,手機忽然響了。

是沈欽雋。

我懶懶地接起來,他倒是語氣平靜:“還沒回去呢?”

“買不到票了。”我想起來,應該和他說一聲的,除夕春節什麼的,也是難得的演戲的好機會。想想看,秦眸一個人在國外,逢年過節備感凄涼,要是能知道我和沈欽雋“在一起”,該多受刺激啊?準保立刻回到他的懷抱。

他“嗯”了一聲,“那你下來吧,和我一起回去。”

“咳!咳!”我彈坐起來,煙灰落了一身,語無倫次,“你在哪兒?”

他報了酒店的名字,漫不經心地解釋:“我也剛出差回來,飛機降落在楚城了,順便捎你回去。”

我一時間慌了。

現在真是完全沒準備啊!還穿着浴袍,頭髮濕答答地往下滴水呢!

“別磨磨蹭蹭的,晚上要是路上結了冰,更不好開。”他語氣已經有些不善。

“我……我不想回去。”我哭喪着臉說,“我要等火車票。”

電話那邊似是頓了頓,他的語氣溫和了些,“汽車怎麼了?”

我怕坐汽車是真的,尤其是長途又夜行的。以前上大學時大家組織出去玩,也是開的夜間車,有一段路車子險些滾下懸崖,就差一個身位了,打那以後,我就烙下陰影了。

我支支吾吾的語氣大約令他更加不悅了,他終於冷聲說:“十分鐘,你給我下來。”

我十分不情願地下床換衣服,看着鏡子裏自己蒼白的臉色,真是像鬼一樣。那一瞬間,我決心破釜沉舟——死就死了,和沈欽雋一起死,也挺好的。

我拖了行李箱跑到大廳,他果然已經在前台等我。看見我氣喘吁吁的樣子,便伸手接過了我的箱子,微微一笑,“七分鐘。”

“小姐,退房。”我遞過房卡,有意躲避他的笑容,我知道自己臉色蒼白,臉紅起來太明顯了。

前台的服務員接了一個電話,微笑着對我說:“小姐,你的床單上有香煙燙出的痕迹,按照規定,是要賠償的。”

我有些心虛地回想了下,大約是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一急,一截煙灰落在床單上了,正要開口承認,沈欽雋忽然開口:“香煙?”

他皺着眉上下打量着我,彷彿我是不良少女似的,有些嫌棄,又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心一橫,索性就說:“行,賠吧。”

“您是簽單還是現付呢?”服務員遞上了賬單。

他一言不發地接過來,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我一拉,“走了。”

恰好扯到我肩膀的地方,他又側身看我的頭髮,已經把一大片衣料都沾濕了,他的臉越發黑沉,將手上挽着的大衣拿下來,披在了我肩上。

“我不冷。”我低聲說。

他的眼神異常銳利,“你這頭髮怎麼回事?房間沒吹風機嗎?”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爭辯說:“你說十分鐘內下來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時我就是個懶得爭辯的人,領導同事讓我做啥,我能做的都做了,絕無怨言,可是對着他,我總想辯解幾句。

我看到他臉頰原本是繃緊的,瞬間抽動了一下,大約是想笑,又忍住了。

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我心底更覺得鬱悶,愈發忍不住,“你看我的鞋子,還濕着呢!”

“行了。”他拉着我走到門外,門童開了一輛SUV過來,跳下車遞了鑰匙給他。

寒風夾着細雨卷過來,我躲在他的大衣里,還是凍得直打哆嗦。他將我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不知又拿了什麼東西過來,才示意我上車。

我坐上副駕駛位,手碰到頭髮,只覺得硬硬的幾撮,原來已經凍成了冰條。只覺得稀奇好玩,於是拉起一些,笑着對他說:“看!這麼幾分鐘,就結冰了!”

他原本在拉安全帶,聞言側頭看了我一眼,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臉已經近在眼前。那筆挺的鼻樑近得幾乎與我的臉頰相觸,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知道嗓子瞬間啞了,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他伸手撥開我的頭髮,我身子一僵,原本披在肩頭的大衣就滑落在了座椅上,而他就這樣維持着姿勢不變,近到可以觸及,彼此的呼吸交錯融會——他的氣息,清爽微凌。

時間彷彿在這樣的凝視中悄悄溜走,我知道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漸漸升騰至臉頰,忽然惱恨他這種不知所謂的親昵,伸出手,用儘力氣將他推開了,轉過頭說:“你幹什麼?”

他直起身子,目視前方,自若地說:“你身上有很濃的煙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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