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招拆招
杜清歌走到樹下,四下回顧一番,要是喬遇躲在旁邊呢,被他撞見自己這樣虎視眈眈盯着他的兔子,指不定還要怎樣嘲諷她。
她可不想在喬遇那雙平淡無波的雙眸里看到嘲諷。
等了片刻,林子裏已經曬不到太陽,晚風一吹,有點涼絲絲的,她抹了抹手臂,賭氣似地拎起兔子後腿,動作不快,可半晌也不見有人跳出來說“哈,你竟然是個小偷”,四周靜謐的只剩風吹樹葉颯颯聲。
她低垂着眼,把兔子放到籃子裏,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是啊杜清歌,你丫在想什麼呢?他是喬遇,可不是其他什麼人,他半天之前還拿着匕首威脅說離他遠一點,自己又是在瞎期待些什麼?
真是莫名其妙,杜清歌覺得自己穿越后越來越矯情了,這可不對,她現在生活的水生火熱的,可得打起精神來跳出火坑,不能繼續兒女情長了。
杜清歌拍拍自己的臉頰,快步往桃源村走去。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圓謊,自己一大早就出門給祖父送點心茶水,怎麼到傍晚才回家,這中間她幹了什麼,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定是完蛋了。
磨磨蹭蹭到家,進門前還不忘將兔子和草藤藏到柴垛底下,說來這也是杜家人教她的,吃獨食嘛,誰不會?
等藏好,她其實也還沒想出來什麼好對策,拎着個籃子,裏面還有一個早已變冷硬的窩窩頭和一個土陶碗,急的在籬笆門前徘徊,想着能拖一會是一會。
然而老天註定要捉弄她。
“清歌,怎麼站在門口?”
一道故作醇厚的男聲在身後響起,杜清歌扭頭一看,是抱着書剛回來的杜桓,他個子不高,體型虛胖不壯,卻偏偏喜歡頭包布巾,身着長衫,裝斯文書生像,怎麼看怎麼變扭。
杜清歌原想不搭理他,但是被他粗聲粗氣叫了那麼一嗓子,在屋裏的人聽見聲都出來了。
“清兒……”曹氏出來的最快,滿臉急色,顯然是看她一天沒回來,擔心了,她上前看着杜清歌原原本本站在面前,眼眶一紅,似是又要落下淚來。
杜清歌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她將落未落的眼淚珠子燙了一下,酸酸漲漲的,她走過去,牽起曹氏的手,剛要說話,就聽見:“喲,清歌兒可算捨得回來了。”
李氏陰陽怪氣地走出來,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
伴隨着她的冷嘲熱諷,杜清歌還沒來得及回嘴,就見年過半百的張大娘健步如飛地從屋內衝出來,“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刮在杜清歌臉上。
張大娘是做慣了農活的,都是掄圓了臂膀,一巴掌下去,力度大到杜清歌一個蹌踉,險些跌倒,原本白皙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杜清歌堪堪穩住身形,曹氏把她半支在身上,才不至於狼狽地被打趴到地上。
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疼。
杜清歌拿舌尖捅了捅腮幫,疼的有些麻木,細眯着眼,慢慢抬起頭,臉上平靜地沒有一絲表情,用審視地眼神一個個掃過面前站着的人。
杜新山出來掃了一眼,見是她被打,哼笑一聲又轉身回了屋。杜桓抱着書站在一旁,也全然沒有想要出聲阻攔一下的意思。杜文茵攪着手帕躲在李氏的身後,秀眉微蹙,看似很擔心她,但是眼底的嘲弄也是不遮不掩,而李氏則更是不停火上澆油。
“瞧瞧清歌兒,你這是去哪了?女孩子家家的,出了家門一天都不帶回的,回來這衣衫還……”她故意沒把話說完整,但是在場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杜清歌衣衫微亂,上頭還沾着草屑枯葉,髮絲凌亂胡在臉上,像是出了一場大汗,喬遇在她脖子上抵出來的小口子,血跡猶在,在這昏黃的傍晚,怎麼看都帶着一絲旖旎。
杜文茵像是才剛看到她這副樣子一般,小聲“呀”了一聲,莫名紅了臉。
杜桓的雙眸一暗,倒是沒有像杜文茵那樣做作地移開眼,反而直愣愣地望着,杜清歌感受到他赤裸裸的眼神,唯一抬頭,對上他的眼,眼神化刀,銳利無雙,杜桓這才微微移開了眼。
什麼東西?!靠!
杜清歌覺得被他眼神強姦了,渾身不是滋味。
而張大娘一聽李氏的話,心底的火氣又躥了上來,揚手又準備往杜清歌臉上招呼去。
這下,沒讓她碰到一絲。
杜清歌在她怒罵前,率先沖李氏喊道:“大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可是誣衊我的清白啊,你也是有女兒的人,說這些話就不怕報應到自個兒身上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色依舊還是清清冷冷的模樣,但說出的話卻是一點也不客氣,連敬語都沒用,可把李氏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着杜清歌“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夠了,清丫頭,你自己說,這一整天都跑哪去野了?”
剛好是吃完晚飯,雜事沒有,睡覺太早,最是空閑的時候,隔壁左鄰右舍聽到杜家這不算小的動靜,紛紛拿着蒲扇跑出來看熱鬧。
張大娘平常最是注重面子,見這麼多人圍觀着杜家,她迅速冷靜下來,清丫頭丟臉沒事,但是她可不能被人家說去冤枉孫女,不明是非的名頭,是以,她讓杜清歌自己說,要是杜清歌親口說了她做了那等事,她再出手教訓,非但沒人會說她半句不好,反而還得誇她明是非,有城裏大宅里當家主母的風範哩!
張大娘腸子裏彎彎繞繞,不過片刻,卻是想得挺多。
杜清歌被此刻也已經冷靜下來,進門前還毫無頭緒的她,心上一計,嘴角飛快地一揚,速度快到讓杜文茵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個堂妹,樣樣都比自己好,不管是容貌外表還是性格脾氣,二叔還在時也是把她當寶貝似寵着,不像自己爹爹不管事,娘又管的太多,想把自己嫁個好人家換哥哥的一個前途,自己從小就眼紅這個堂妹,明明都是杜家的女孩,怎麼她就能過的無憂無慮,明明她底下也有一個弟弟,甚至還是個傻子,二叔二嬸卻從沒有動過要把杜清歌的婚姻換杜慶洲的未來,她不甘心,她嫉妒的都要發瘋了。
後來,二叔因為出了意外沒了,杜家二房一下子就變成孤兒寡母病孩子一家,她或許有同情過杜清歌的,但是杜清歌卻沒有像她想像中那麼一闋不振,然而把家裏操持得好好的,讓一向就難弄的祖母都對她好了些,她心底壓着的那股子嫉妒之火又燎原般燒了起來。
她就是見不得杜清歌過的比她好,她才是姐姐,杜清歌應該被她一輩子踩在腳下,靠她的憐憫過活才對。
“祖母,我……”杜清歌咬着嘴唇,臉色蒼白如紙,似是很難以啟齒,旁人看她這樣,以為自己的猜測成了真,都憋着勁等着看她如何自己說出這等羞恥之事,更有好事者,已經開始在心底揣測村裡哪個男人這麼有艷福了。
是以,一時竟也沒有人開口催促她,場面一時很安靜。
背靠大山的小村莊入了夜后,不似白天那麼燥熱,甚至還有絲絲涼風吹拂,舒適的很。
杜清歌撩了一把飄蕩在風中的碎發別在耳後,再開口,清麗地嗓音在黑夜裏響起,幽幽地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里。
她說:“我去看我爹了,怎麼算我也是從地下躺過一遭的,該跟爹說一聲,省得他一直等在那接我。”
等着接她的爹——杜新陽……
語音剛落,募得揚起一陣陰風,有人在風中情不自禁抖了抖,配合著杜清歌的話語,讓他們都感覺杜新陽是不是就在哪裏看着他們。
說到英年早逝的二兒子,張大娘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這孩子,倒是個記得她爹的。
“只是心裏頭還惦記着要去給地里的祖父送點心,這麼烈的日頭,我也想讓他早點可以吃上點心,步子急躁了些,就……滾下了山坡,脖子也讓樹枝給劃破了。”
杜清歌低着頭說話,聲音越說越低,但是圍觀看熱鬧的人再看她的模樣,卻是像是在山上滾下來才形成的模樣,還是個孝順的姑娘,倒是自己想的齷齪了,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想法。
張大娘瞄了一眼她的籃子,窩窩頭少了一個,碗倒是還在,也不像是與野男人去苟合的樣子,心下已經信了她七七八八。
但是就這麼被她輕描淡寫一說,自己原先那個巴掌就打得有些不講道理了,她還得給自己找回點顏面,她下意識朝李氏望了一眼,往常都是這個能幹的大媳婦在自己耳朵邊出主意的。
也不甘心就這麼放過杜清歌的李氏,突然接到張大娘的眼風,一時之間也想不出為難的法子,只是餘光瞥見院角的水井,想起來了。
“清丫頭,原來是一場誤會呀,說清楚就好,你祖母也是擔心你,你可別心裏惱了她。”杜清歌低眉順眼地回道:“怎麼會呢?清歌曉得祖母為了我的名聲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