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真相漸漸浮出水面

“貴妃臨盆那天也是這樣漫天白皚皚的大雪，要接生的穩婆因為事發突然，車馬堵在了路上，皇上在殿外急的團團轉，貴妃卻很冷靜的跟我說，讓我做好幫忙接生的準備。”

“我那時雖然已有二十好幾，可接生卻是頭一遭，貴妃有條不紊的指揮着，就好像那生產的人不是她一樣，最後，孩子生下來了，穩婆才剛剛到。”

“為了生下這孩子，貴妃賠上了一條命，孩子剛一哭就閉上了眼睛，皇上在一旁看着，皇后也在一旁看着，可誰也不敢出聲，因為這兩個人都惹不起。”

“最後，皇上把孩子給抱走了，讓我在宮裏偏僻的宮殿裏養着，只我一個，誰也不許靠近。”

“公主小時的乳名叫柒柒，取的是貴妃名字裏的字，後來長大了，便改了口叫江瑞雪，是瑞雪兆豐的意思，更是希望這雪真的能給公主帶來福氣。”

“但有的時候啊，名字這個東西也沒多大的用處，公主剛滿十二歲的時候，皇上就病死了，死之前一直想看公主一眼，可終究還是沒看上。”

“皇上死的那天也下着大雪，公主一個人站在殿外，說父皇這下終於可以和母妃團聚了，她是笑着的，可我卻笑不出來，因為皇上剛走，皇后便說要把公主嫁到赤燕，這瑞雪，最終還是沒有兆豐年。”

老婦人說到這的時候，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似是要把這幾十年積壓在心口的鬱悶都排解出來一樣，連着那炭火也晃了晃。

“公主這輩子似乎跟雪有着不解之緣，出嫁的那天也下着雪，也正是因為下着雪，誰也沒來送她，她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到了赤燕，只是還好，我還陪着她。”

“我之前總怕公主來了赤燕之後會吃苦，可沒想到的是，赤燕的王是個極好的人，他敬重公主，更是對她百依百順，公主在這生活的比大周快樂，也漸漸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赤燕的百姓都喜歡她，奉她為和月亮齊名的女神。”

“我很高興公主的人生終於像她的名字一樣迎來了豐年，可公主卻突然變得憂鬱了起來，我以為是公主懷了孩子的原因，便叫她寬心些，可她看着肚子裏的孩子卻始終解不開眉頭，一日比一日憂心。”

“終於，在公主的萬般擔心中，小公主出生了，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小公主剛一出生，公主就叫人把她抱走了，我手心裏小公主留下的氣息還是熱的，可人卻沒了。”

“小公主被送到了公主在赤燕的貼身侍女家，她和公主是同一天生產，兩人似乎背着我商議好了什麼，一切就這麼順理成章的進行了，公主唯一對我說的是，不要告訴別人，但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我一定要告訴小公主，她真實的身份。”

“我那時什麼都不知道，但公主說的我一定會聽，也一定會幫着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情，那之後，我便一直帶着小王子長大。”

“可命這種東西啊，可能真的就像這雪一樣，只會越下越大，越來越壞，小王子不過七歲的時候，公主他們被赤燕王手下的將領給叛變了，公主和赤燕王都死在了那場戰亂中，只有小王子在我的保護下活了下來。”

“我那時其實還惦記着一個人，那就是被送走的小公主，戰火停歇後我去找過她，發現她和那個侍女都不見了，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她的生死，擔心了十幾年。”

老婦人說著抬起頭看了岳柒一眼，那一眼是這十幾年的終結，是終於安下心的釋然，是對一個人一輩子的承諾。

“那之後的事我便不知道了，我只是一直生活在這裏，作為一個宮女，作為一個陪伴公主的人，作為大周的子民，完成我的使命。”

老婦人的故事講完了，她也十分滿意的笑了，火盆里的炭火漸漸微弱下去，外面的風也漸漸停了，老婦人送岳柒回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把那件披風披在了岳柒的身上，微笑着，還是那句話:“天冷，路滑，公主且慢行。”

赤燕的冬天粗礦而冷冽，它無情的送走了古麗，也安詳的送走了一個心念故鄉的遊子，她為了自己的使命來到這片土地，在這裏紮根，生長，然後老去，最後埋葬在這裏，她的這一生，普通，但又非常的不普通。

第一場雪終於停下后，岳柒把老婦人的屍首給火化了，一部分埋在了赤燕前朝王與王后的墓旁，一部分裝了起來，準備帶回大周。

這也是岳柒第一次見到可修齊父母的墓，簡樸，甚至還有些潦草，但卻又許多百姓自發送來的鮮花與果品，在赤燕這片遼闊的土地上，自由而安詳。

幾場雪過後便是赤燕的新年，習俗和大周的不一樣，但同樣會有盛大的慶祝儀式，只是今年因為古麗去世的原因，哈赤爾取消了慶典，這一點引來了熱依罕很大的不滿，也是哈赤爾第一次用王的身份命令熱依罕，不許她有任何的慶祝活動。

在哈赤爾那裏受了氣，熱依罕把脾氣都發在了古麗宮裏剩下的侍女身上，那些王城裏時常說古麗刁鑽的人這才知道，整個王城裏最狠毒的其實是熱依罕。

也正是因為這次折磨，熱依罕注意到了岳柒，之前她們就打過照面，後來又多次遇到，只不過後來遇到時岳柒都在可修齊的身邊，這一點讓熱依罕很好奇，加上岳柒和古麗的關係，讓她成為了熱依罕下一個眼中釘。

“我倒不知道古麗把她的侍女送給了殿下。”

也許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也許是覺得現在的可修齊已經可以不再放在眼裏，無處發泄的熱依罕居然主動在宴請江守義的宴席上挑起了事端，她見岳柒也在，便故意展開了這個話題。

但熱依罕不知道的是，經過古麗一事後，可修齊現在敏感的很，他本就因為自己的不作為害了古麗而倍感自責，眼下對岳柒更是緊張和在意，見熱依罕把火燒到了岳柒身上，管他什麼失憶不失憶，直接抬起頭，狠狠的看向了熱依罕，那眼神中滿是警告。

而和可修齊一起注視熱依罕的還有夏書禮，他和周簡之間的關係雖然還沒弄清，但很明顯，他也不允許任何人攀扯到岳柒身上。

一時間被兩個人這麼狠厲的盯着，熱依罕也有些尷尬，默默的看向哈赤爾，然而哈赤爾也不想理他，最後還是江守義打破了這個僵局，請熱依罕給他講一講赤燕過年的習俗，一場酒席這才勉強的結束了。

酒席過後，岳柒剛站起身就被可修齊拉到了身旁，他現在就像個受傷的孤豹，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岳柒知道他心裏有傷，也就由着他，但看着他這副模樣，自己心裏也有點難受，不知道是為了古麗，還是為了可修齊，又或者，是為了自己。

夏書禮和江守義這段時間也都想見岳柒，可奈何可修齊守的太嚴，根本找不到機會和岳柒見面，只能都在一旁等着，伺機而動。

原本岳柒在知道古麗的死和熱依罕有關后是想跟可修齊說的，但看着他現在的狀態，怕他一時受刺激做出不好的事情來，最後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解決。

於是，在夏書禮等了好久后，岳柒主動來找他了。

“你和熱依罕是什麼關係。”

以為酒席上夏書禮的反應，讓岳柒更加確定了他不會傷害周簡，所以在古麗這件事情上，岳柒決定單刀直入，順便探一探夏書禮的口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果然，夏書禮並不會承認自己和熱依罕的關係。

“有人看到，古麗自殺的那天，你和熱依罕一起去了她的宮殿，你們對她的死有直接的責任。”

岳柒說著，憤怒的看向了夏書禮，於她來說，古麗同樣也是她的朋友。

“沒什麼，條件而已，我幫她，她幫你。”

對於古麗的死夏書禮似乎並不在意，繼續喝着他的茶，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這讓岳柒更生氣了。

“什麼叫幫我？！”

岳柒可不想和熱依罕扯上什麼關係，更不想夏書禮在這自說自話的說什麼幫她。

“以你的力量，贏不了江瑾義。”

“江瑾義？”

這個名字，岳柒很耳熟，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大周皇帝的名字，也就是江宣義他哥！等等，這又跟那個皇帝有什麼關係？

岳柒的異樣引起了夏書禮的懷疑，他目光考究的看向她，似乎在審視什麼，岳柒趕緊控制了自己的表情，表現的很平靜。

“那也不是你害死古麗的理由。”

“她終究會死，就像這一路死掉的那些人一樣，周簡，我警告你，在這件事裏，是你聽我的，不是我聽你的，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位置。”

面對岳柒的指責，夏書禮站起了身，走向岳柒，掐住了她的下巴，十分冷酷的警告着她，岳柒從他的眼裏，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執念，這個始終波瀾不驚的人，在他的心裏，有着巨大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