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離世
三天之前……
我死了……
被一塊茯苓糕噎死了……
這樣的死法委實算不得光彩,我豈可甘心,於是魂魄遲遲不肯入那輪迴之境。
每日飄坐在自己的棺木之上,托腮細想那日情景,悔不當初。
其實平素里我是不甚喜那口的,只不過機緣巧合,當日將糕點親自舉在手中喂我的,是那容貌清絕的南上國定遠將軍……我的夫君,慕容尚。
故才不忍拒絕。
細細想來,這結局倒是印證了那個千年顛撲不破的道理,色-是一把殺人刀啊。
如若我當時不犯花痴,沒有張口……
罷了,我想破了腦袋也覺得不會有這種可能性,誰不知道我是這南上國里,最以吃為樂的女子。
豈有到嘴的美食,不去享用的道理。
更何況當時對面的人,着實秀色可餐……我怎的拒絕?
論起貪吃,早時還不曾揚名,阿上也還活着,我也待字閨中。
那時節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帶着阿上,吃遍南上國最繁華的帝都—臨城。
結果,那天臨城裏最是熱鬧的酒樓天上仙,新來個純潔的小夥計,不曾識的我是哪位,更不肯讓阿上好好坐在桌上同我一起用飯。
說什麼這裏只招待貴人,不接待野貓。
他竟然說阿上是只野貓?明明是家貓!!
阿上不高興了,我也怒了。
一氣之下,大鬧酒樓,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到了後來自是那酒樓老闆,聞的此事,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匍匐在我面前百般賠禮。
把那不長眼的小夥計當即趕出了天上仙,並立時命大廚做了這裏最拿手的菜品作為補償。
畢恭畢敬的把阿上抱上了桌……
美食在前,我原先的不快自是拋擲腦後,和我的阿上美美吃了一頓。
自那時,相府之女北汐顏貪吃,霸道的風聲在臨城驟起。
愛吃怎了?這是我自己的事,又沒有吃你們家的米!
在初聽得有人在街邊望着我竊笑議論,我憤憤不平。
曾對着我的隨身小丫鬟翠兒,一通念叨。
翠兒聽了竟然嬉笑不止,看的我火大。
“我在外面有了這等不好的名聲,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取笑,想着我不會尷尬是不是?”
翠兒聞言,一張俏臉兒更加扭曲的不成樣子。
“小姐,其實就算沒有酒樓那件事,你也早就在這臨城裏聲名遠播了。”
我當即愣住,上下看了一眼自身,怎的,我生就與眾不同,自帶光環,竟讓人過目不忘。
翠兒捂嘴:“自是因為小姐您身份尊貴,又經常出入酒樓,飯館,還有一件最是讓人不解的,那就是你每次出去都是帶着阿上,一人一貓,一桌一飯自是顯眼!”
原來如此,我無語,不過就算如此我也不在乎,因為阿上是我的命,本小姐就是要和它同吃同住,形影不分。
至於那名聲,愛咋地咋地!
……
三更已過,靈堂里燭火通明,悄無聲息,留守的小廝也早已倚在門邊睡過去許久。
我百無聊賴的飄蕩了多時,漸漸也有些倦意。
正想躺在棺木之上,好好的休息。
不成想一個人影從外邊輕手輕腳的走進來……
我立時飄然坐起,翹起腿來,得意不凡。
“看看,我北汐顏還是有人緣的嘛……”
這人應是除了慕容尚之外,第二個來拜祭我的人,而且我清楚的看到她的手裏竟然提着一個深紅色雕花食盒。
頓時我魂魄為之又是一盪。
這人一定很懂我……
我猜的沒錯,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自我出生起,就一直待在身邊照拂我的趙氏奶娘。
只是她在幾個月前,被慕容尚送去百裡外的鄉下養老,
不成想竟然也這麼快就知道了我的事。
食盒裏的供品被一樣一樣的擺在了靈前的案几上,全是我平日裏最喜好的吃食。
我興奮極了,用鼻子使勁的嗅了又嗅,很快就發現一個殘酷的現實。
原來鬼是聞不到任何味道的,更是別說吃了……
怎的就一直沒有人告訴我這些?
我一下頹然躺到在棺木上,頓覺鬼生無趣。
合著我是白白激動了這會子。
“顏丫頭啊……”奶娘扶着我的棺木輕叫出聲,聲音裏帶有幾分哽咽。
“你才剛剛年方十九,花一樣的年紀啊,竟然就這樣去了,真是讓我傷心哪,如果讓夫人知道你活着的時候,我沒有照應好你,她在地下一定會怪罪我的!”
聽了這話,我一陣默然,重新從棺木上坐起,獃獃看着面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
幾時不見,奶娘竟然老了這許多……
抹了把臉上的淚,奶娘嘆口氣又道:“顏丫頭,雖然世人都說你有些痴傻,又貪吃,身材又胖,是個無能的,可是我卻不覺得,老爺夫人是何等聰明絕倫的人,怎麼可能有個半傻女兒,你一定是還沒有開竅,等你開竅了,一定是比常人聰明機靈些!”
這,這話說的讓我就有點不悅了……
說我聰明機靈我認,可是那半傻,是怎麼回事?誰傻了,我才不傻呢!
等等,還有那胖是什麼鬼?
情急之中,上下打量自己,別說胖瘦,還,還什麼都沒有……
對了,我現在只是一個孤魂,沒什麼形體的。
我鬼火頓起,立時轉向棺木中查看……
黑色檀香製成的棺木中,現在與其說躺了一個人,不如說鋪陳着一堆穿了五顏六色上好衣裙的肥肉。
看那輪廓,那份量,好像是有點……不瘦。
可這又什麼關係呢?我暗自腹誹,就算如世人說的那樣,但我臉蛋還是很好看的。
說來這話自是不假,我自問雖然沒有長成阿娘那般身如撫柳,百媚千嬌,但是眉眼卻極是相似,仿若一個模子雕刻成一般。
我的阿娘可是這南上國中出了名的美人,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加上她平素里喜好穿一身烈焰赤紅,人送綽號赤狐仙。
據阿爹說,阿娘未出嫁前,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最熱鬧時整整堵了有兩條街。
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都曾經放出話來,要選阿娘進宮做他的妃子。
只是後來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機緣巧合,竟然沒有成,倒是讓我心計頗深的阿爹,撿了個大便宜。
想到此處,我自戚戚,阿爹阿娘若是還在就好了。
奶娘在我的棺木前,啜泣哭訴好一陣子,又提起我阿娘來,弄得我也很是傷神。
正凄風苦雨的時候,又有人進來。
我這就很是不懂了,這一個兩個放着好好的青天白日不來祭拜。
專等這夜深無人的時候,難道是顧慮白天這裏弔唁的人太多,不得空?
我還真想活回來大聲告訴他們:你們想多了……
“娘!”一個男人壓低了聲音喊道。
咦?原來是奶娘的兒子,慕容尚身邊的侍衛趙阿莫。
他,我自然是熟識的,我們倆自小一塊兒在相府長大,雖然說是主僕,但情分畢竟不同,平日裏我都喊他阿莫。
我死的那天,據說他是被派出城去執行公務去了,不過現在看他的情景好似對我的事,並不吃驚,想必是早已知道。
在靈前祭拜了三拜之後,這身材魁梧的漢子竟然也流下淚來……
“小姐,我無能,沒保護好你!”他聲淚俱下。
我黯然神傷……
奶娘的哭聲此時更大了些,阿莫聽了居然着急的伸手去捂她的嘴。
“娘,小聲些,那些值夜的人雖說是被我下了葯,可很快就會醒過來,我們還是早些離開,慕容將軍說過不許外傳小姐亡故的消息,如果看到我們在這兒,一定會生是非!”
我聽的糊裏糊塗,半天轉不過彎。
就聽奶娘這時哭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偷偷接我來看顏丫頭最後一眼的,不能讓府里人知道,可是我就是覺得這丫頭委實可憐了些,爹娘被人害死,唯一的一個兄弟也失蹤不見了,世人都在騙她,她竟然茫然不知,還整天活的沒心沒肺的,哎!真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我的傻顏丫頭啊……”
噗!靈堂前的燭火忽的滅了一隻,那是我從棺木上撲過來的緣故。
我本想捉住奶娘,讓她把話再說一遍,說清楚。
什麼叫我阿爹阿娘是被人害死,什麼叫我同胞弟弟也失蹤了。
可是我卻什麼也抓不到,也沒有人聽到我的哭喊。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阿莫母子二人,從靈堂里相扶着走了出去……
三天期過,死去的人就要入土為安,我終是被葬在了郊外的密林中。
徹底的淪為了一個孤魂野鬼。
……
心有不甘,我整日怨念橫生,卻無可奈何,也只能圍着自己的墳頭轉圈圈。
忽的一晚,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鬼影。
在這郊外墳塋之中自是常有鬼出沒,我也就見怪不怪,只是不理即可。
反正都不是人,誰還怕誰!
我依舊還是長吁短嘆着,圍着自己的墓碑轉着圈。
哪成想,那白色的鬼影竟然飄到我跟前來……
“哎,錯了錯了!”白色鬼影對着我不住的絮叨着這兩個字。
錯了?誰錯了,我好好的在這裏思考鬼生,是你故意來找事。
說破天也是你的錯!
就在我憤憤然的時候,那鬼影又道:“南上國臨城北氏之女汐顏!”
吆,敢情這個老鬼知道我是誰……
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猶如五雷轟頂一般:“本官是陰間當值判官,我在查看賬簿時發現你陽壽未盡,卻誤入陰間,故特意來告訴你,你現在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