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169章
“你是說，笙瀾，未然，鳳息就是一個人。”路樂樂明白了，看着面前的笙瀾，那個其實已經瘋了的人，心裏有着難言的疼痛。
前世的笙瀾，好得無可挑剔，然而，終究與她有緣無分。
“笙瀾。”她走了上去，將手伸向他，“笙瀾，讓我抱抱池兒，好嗎？”
笙瀾看着她走來，眼中漾開一絲笑意，走向路樂樂。
“樂樂，別靠近，你別忘記了，他同時也是鳳息。”
姬魅夜一把拉迴路樂樂，沒想到這個動作完全刺激了笙瀾，對方頓時冷笑一聲，連聲調都變了，“姬魅夜，為何你還不死！你的孩子現在在我手裏，當初你殺了池兒，今日我就讓這個孩子替池兒償命吧。”
這個聲音，聽起來是鳳息的。
路樂樂一聽，看到那個人將孩子舉起來，姬魅夜手中銀絲飛出，身後那些蝙蝠也從深山中湧出，形成一道密集的牆，擋住了姬魅夜。
笙瀾一看，駕着麒麟縱身飛上天空，嘴角有一絲殘忍而可怕的笑，“我憎恨笙瀾的心慈手軟，更憎恨泱未然該死的付出。”然而，話沒有說完，他猙獰的笑容突然變得痛苦，一隻手抓着頭髮，顫抖的聲音道：“不能這樣，鳳息，你不能這樣做。”
此時，麒麟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在空中發出嗚咽的聲音，然後不安地動來動去，那個人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樂丫頭……”
“樂樂，去殺了他！”姬魅夜聲音傳來，“我沒法殺他，他的怨念因你而生，只有你親自動手才能將他殺了。”
“我……”路樂樂手一抖。
誰都知道她下不了手，百年前一樣，此時也是一樣，更何況，對方已經瘋了，一會兒是未然，一會兒是鳳息，一會兒是笙瀾。
“他這個樣子已經發瘋了，隨時都會傷了清鳶的。”
然而看着漫天飛舞的血蝙蝠，看着痛苦地騎在麒麟上的那個人，看着他手裏搖搖欲墜的清鳶，路樂樂再度騎上受傷的骨翼鳥，舉起手裏的劍，刺了過去。
“夫人，夫人，求你不要傷害大人啊！”下面傳來了書蓮的聲音，“不是大人讓我來帶走豆豆的，是我自己帶走豆豆的。夫人，你不要殺大人！”
骨翼鳥滑向慌亂不安的麒麟，路樂樂手裏的劍幾乎就要從手中脫離，就在這個時候，笙瀾突然恢復了安靜，髮絲在風中飛舞，姿容秀美，白衣翩翩，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望着路樂樂，深情而溫柔，那好看的唇，也突然勾起一絲笑容。
“骨翼鳥後退！”路樂樂尖叫了一聲，然而骨翼鳥似乎沒有得到命令，繼續往前沖，“停下，停下！”
不，一定能想到其他辦法說服笙瀾的。
殺了他，她做不到。
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殺一個愛了自己兩世的人，殺了一個曾兩世都為自己付出的人。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說服笙瀾的。
她寧願自己死，都不會殺笙瀾，也不會殺未然。
“停下啊！”
就在這個時候，溫和笑着的笙瀾突然從麒麟上站起來，然後跳下來迎接路樂樂。
“啊……”眼前那張臉越來越清晰，笙瀾迎面而來，輕聲說道：“我曾經每天都做着同一個夢，夢中有一個漂亮的女子騎着骨翼鳥盤旋飛來，她雙眸清澈漂亮，眼中能看到我。”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非常的近，迎面而來的他，用力抱緊了她，連同她手裏的那把劍。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間，下顎靠在她肩上，而她手裏的劍，已經刺透了他的心臟。
鮮血將聖劍染紅，然後蜿蜒而下。
“神樂，我沒有騙人，今天我美夢成真了。”他輕輕合上眼睛，唇邊笑容好看如初，“因為我知道，這一天，也是我解脫的一天。我放棄了第三世，放棄了再度尋找你，因為我知道我總是會晚一步。”
“也因為放棄第三世，我得了永生，卻生活在無盡的噩夢中。思念像魔鬼一樣啃食我，讓我失去理智，讓我茫然，讓我痛苦不已，也更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有死在了你的手上，我方能得到解脫。”他嘆了一口氣，清鳶依舊保持着開始的姿態，蜷縮在兩人之間。
“如今，我死了，我終於可以明白死的滋味了。當我化成未然的時候，即便是死，那種思念的滋味還在，你的影子還一如當年，在我心裏，怎麼也無法忘記，因為笙瀾沒死。當我成為鳳息的時候，我希望可以選擇另外一種方式，希望自己去恨你，然而，神樂，我終究還是笙瀾啊，那個一生只愛你一人的笙瀾。”
“現在笙瀾終於死了，神樂，我突然好開心啊。我終於不用再去想你了，不用再去找你了，也不用再去追你了，甚至還能死在你身邊。”
“笙瀾！”淚水在他迎面而來的時候已經滾落，此時，她除了能喊出他的名字，已經不能說出多餘的字了。
“神樂，我好累啊，一千年了，我終於……終於可以徹底地離開這個痛苦的世界了。”
他無力地笑着，淚水溢出眼眶，“神樂，當年的西番蓮枯萎了，你看……你看現在是不是都開了？”
路樂樂看向四周，在結界之外，也就是遙遠的山頭，那些枯黃藤蔓，竟然慢慢變綠，那些枯萎了一千年的花，真的突然開了。
西番蓮開了……大朵大朵的，旖旎了整個山頭。
“開了，真的開了。”路樂樂說道。
“嗯，神樂，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件禮物。”
話說完，路樂樂突然感覺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緩緩從腰間滑落，而他的身子也輕了起來。
“笙瀾，笙瀾！”她忙看着懷裏的人，卻發現他渾身發出細碎的光芒，然後……他的頭髮，他的臉龐，他的眉眼，他的雙唇，他的下顎……他變成了發光的碎片，遠遠看去，像是飛舞的花瓣，在風中飛散開來，然後旋轉、飛遠……
曾經覺得他清美如煙，如今，他真的化成了煙，徹底地離開了她的世界。
那一天，南疆的百姓發現，枯萎了一千年的西番蓮，竟然全部開了；人們看到，許多發出七彩光芒的花瓣，在空中飛舞，然後飛向了天空。
路樂樂靠在姬魅夜懷中，而豆豆也安靜地蜷縮在她手心。
四周西番蓮齊開的情景，美得讓人難以移開眼睛。
此時，路樂樂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她低下頭，看着手心裏幾乎透明的小東西，突然動了一下。
許久之後，一聲嬰兒響亮的哭啼聲傳來。
我曾經每天都做着同一個夢，夢中有一個漂亮的女子騎着骨翼鳥盤旋而來，她雙眸清澈漂亮，眼中能看到我。
因為前世的你，騎着骨翼鳥離開，眼中只有那個人啊……
番外：豆豆VS姬魅夜戰爭自從豆豆醒了之後，考慮到南疆的天氣過於潮濕，姬魅夜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離開南疆，前往塞北。
臨走之前，路樂樂還是去看望了溯月，相隔百年，兩人見面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一路步行前去了月重宮，此時是百花盛開的季節，西番蓮艷麗旖旎，將整個南疆變成一片花海，在白玉石階之上，能看到百姓相聚成群，在有祭台的地方膜拜。
千年來，枯萎的西番蓮竟然真的再次開放了，這在百姓的心目中意味着，天神再度眷顧這個國家，繁榮時代再度開啟。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西番蓮，竟然這麼漂亮。”溯月坐在白玉欄杆旁邊，抬手拂過紅色如火的西番蓮，不由得感嘆道：“原本以為這麼漂亮的花不過出現在畫師的畫冊中，沒想到我竟然有幸看到真正的西番蓮。”
路樂樂坐在旁邊，懷裏的豆豆已經睡着，然而她卻不敢將他放下。
或許是因為當時豆豆過早地離開了母體，他自小就沒有安全感，她一放下他，他就會驚醒，眼睛不停地尋找她的影子，找不到的話一定會大哭，無論怎麼哄也不行。
此時小傢伙睡著了，頭靠在她懷裏，小手卻是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指，模樣像極了姬魅夜變成嬰兒時的樣子。
“孩子最近好嗎？”
“其他還好，就是挺愛哭的。”路樂樂抬起頭看向溯月，突然想起了死去的那個人，想起了曾經那個人說過會陪着她一起看西番蓮重新盛開。
西番蓮開了，而那個人，已經永遠不在了。
“珈藍說你們明天就要去塞北了，那以後，還回來嗎？”
“豆豆身體不適宜這邊的氣候，不過，等他成年，我希望他回來看一下。”
這裏是豆豆出生的地方，這裏有很多的記憶，有很多關於他的故事，還有這些年一直都關心他的人。
若雲，溯月，君上，還有笙瀾，未然，鳳息……
“真好。”溯月笑了笑，“那樂樂，以後我們若是想你了，該如何去找你們？”
“這塊藍色的玉佩。”路樂樂拿出一塊玉佩遞給了溯月，“我們去了塞北，恐怕會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如果你們有什麼事情，就拿着這個玉佩，根據我們給你們的書信來找我們。”
“溯月，好好地照顧你自己。”
溯月將玉佩放在手心，低下頭眼底漾開回憶。
一百年前，未然說會有一個命定中人帶着一塊藍色的玉佩出現在大泱。
百年過去，物是人非，這塊玉佩出現在了他手裏，然而很多東西都變了。
她留下了玉佩，只是想他們之間還有關聯，僅此而已。
他們離開南疆的第七日，南疆皇帝駕崩，因為已經遠離南疆，姬魅夜一行人並沒有得到皇帝駕崩、新帝登基的消息。
怕豆豆染風寒，一路也不便引起他人注意，他們離開的時候，仍舊選擇了馬車，一路上也可以欣賞異國的風光。
至於珈藍，自然充當了馬夫的角色，有時候還是豆豆的保姆。
“珈藍，尿布。”姬魅夜從馬車裏飛快地探出了半個身子，朝着珈藍喊道。
“珈藍，用過的尿布！”
“珈藍……”
馬車裏，小傢伙哭得很厲害，雙手握成拳頭在姬魅夜的懷裏踢着雙腿，不管姬魅夜如何哄，豆豆還是哭得十分響亮，讓姬魅夜十分頭疼。
馬車停在了驛站旁邊，路樂樂在路邊買了一些乾糧，順便挑選了一些能餵養豆豆的新鮮牛奶，剛折身回來，就看到姬魅夜坐在馬車裏，一臉的苦惱，下巴上還有幾道抓傷。
至於珈藍，藉著尿布的事情，已經躲開了。
“豆豆。”路樂樂將東西放在旁邊，笑嘻嘻地喊着小東西的名字。
果然，姬魅夜的臉色一沉，懷裏糾扯着他頭髮的小傢伙一聽到樂樂的聲音馬上止住了哭泣，轉着大眼睛尋着路樂樂。
“來，我抱抱。”剛摸到小傢伙的手，豆豆便扯起小嘴兒笑了起來，密長的睫毛雖然沾着淚珠兒，但那樣子根本就找不到曾傷心哭泣的痕迹。
這樣子，着實讓姬魅夜心裏像貓抓一樣難受又彆扭。
其實剛才馬車停下來，看到旁邊有商鋪，本來該姬魅夜自己親自去買東西，但是為了讓豆豆不要太過依賴路樂樂，姬魅夜用了強硬手段從路樂樂懷裏搶過了睡着的豆豆。
只是，那傢伙果真哭得讓人心焦……
作為豆豆的親爹，豆豆卻一點都不親他。
姬魅夜痛苦地扶着額頭，鑽出了馬車，看到珈藍頂着烈日抱着一大堆尿布從河邊跑回來。
其實，豆豆不僅是不親他，簡直就是無視他。不過一想到豆豆也是一副不甩珈藍的樣子，他這個做爹的心裏又平衡舒坦了一分。
珈藍看着姬魅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珈藍忙繞道走到馬車的後面，盡量避開姬魅夜。
原本以為豆豆醒了之後，這一家會其樂融融，然而珈藍卻分明看到了一場即將開始的戰爭。
誰讓豆豆醒來的時候，剛好是笙瀾死去的時候呢。
於是，豆豆VS姬魅夜的戰爭要拉開序幕了……
番外第一戰
珈藍站在遠處，看着姬魅夜強忍着盛怒卻要擠出一絲微笑，禁不住背脊流冷汗。
這笑，的確是比哭還難看。
此時，路樂樂依舊坐在馬車裏，小傢伙在她懷中嬉笑，漂亮的眼珠兒盯着母親，張着小嘴兒，發出啊啊的聲音。
小東西醒了三個月了，在路樂樂的照料下，好得出奇地快，原本透明的皮膚，現在也呈現了嬰兒獨有的粉嫩，原本小小的手，也胖了一圈。
“小夜，你熱的奶呢？”小傢伙開始咬着她的手指不放，路樂樂這才抬起頭，看着被冷落了許久的姬魅夜，“豆豆餓了。”
姬魅夜看了看那懷中的小東西，太陽穴不由一跳，走上去坐到路樂樂身邊，將熱好的牛奶端上去，“他看起來不餓啊，要不，讓珈藍抱着他出去兜一圈？”
“兜一圈？我們要趕路，剛才你不是還說不過十幾日就快到山谷了嗎？我看在路上待着什麼也不方便。”說著，拿着勺子舀了一點牛奶喂到小東西嘴裏，小東西慌忙吞下去。
本想把這討厭的小東西支開，卻遭到路樂樂拒絕，姬魅夜沉了沉臉，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樂樂，我和你商量一個事兒。”
“嗯，你說吧。”路樂樂頭也不抬地給豆豆喂着奶，沒有注意到姬魅夜的表情。
“你讓珈藍把豆豆抱走，我告訴你。”
“豆豆餓着呢，有事兒就說吧。”懷中的豆豆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眼瞳瞟向了姬魅夜，剛好與姬魅夜四目相對，不知為何，姬魅夜心中一顫，突然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果然，那小傢伙突然扯開嗓子大哭了起來，那聲音洪亮得刺耳。
“小夜，你知道豆豆餓了旁邊有人打擾他會哭的。你先出去轉轉，等他把奶喝完。”路樂樂輕輕哄着小傢伙，這豆豆也奇怪，喝奶時旁邊有其他人，他就一定大哭。
姬魅夜皺着眉頭，什麼其他人，每次喝奶只要他在，而且，只要他和路樂樂說話，那小渾蛋一定扯着嗓子哭，而他一離開，那小渾蛋當即收聲。
“小渾蛋。”
那傢伙明明就是衝著他的，剛才那一眼，他可是看清了，分明是在向他示威。
好吧，要不是看在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的份上，他姬魅夜才不會認為那小渾蛋是他的兒子。哎，那小渾蛋怎麼是自己的兒子呢？！
姬魅夜氣鼓鼓地再度出了馬車，心裏琢磨着，一定得想辦法和路樂樂再生一個女兒，挫挫那小渾蛋的銳氣。
但是，生孩子可是一個問題。
要知道，別說兩人親密地糾纏，就算他挨着路樂樂太近了，那小渾蛋也哭得不行。完全成了他們夫妻的第三者。
姬魅夜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回頭看看馬車裏的路樂樂。
那小渾蛋已經不哭了，又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在喝奶，還時不時地逗着路樂樂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