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何不愛你(1)
第12章如何不愛你(1)
思虞膝蓋受傷加上淋了冷水導致傷口發炎,身體免疫力一向不好的她無法避免的半夜又發起了高燒。
她知道這次冷錫雲不會再來照顧她,因為他躲她都來不及。
爬起來找了幾片退燒和消炎的葯吃完又躺回床上,一覺昏睡到次日中午,才在母親略顯焦急的聲音中醒來。
“小虞,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沈碧如關切的望着女兒問。
思虞搖頭,因為喉嚨很痛,她不想開口。
“你不是天天問你哥回來沒有?他現在就在樓下吃飯。”
思虞聞言有些詫異,卻還是搖頭。
“你這孩子,怎麼不說話?”沈碧如給她整理房間,瞥到矮柜上那盒退燒藥,楞了一下,問:“小虞,你怎麼又吃退燒藥?又發燒了?”
思虞指指自己的喉嚨示意喉嚨不想說話,沈碧如也不再問。
“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告訴媽?”她嘆口氣,“你躺着別起來了,我去給你煮粥送上來。”
思虞重新閉上眼,感覺身體每一處都似乎說不出的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卧室門打開,走進來的卻不是沈碧如。
“媽說你又發燒了,這是她特意給你煮的粥。”冷錫雲把盛着熱粥的托盤放到矮柜上,眼睛並沒看自他進來便一直盯着他的思虞。
思虞只靜靜望着他,既不開口也沒有坐起來喝粥的意思。
冷錫雲沒打算多停留,放下托盤便轉走向門口。“我不想吃。”
思虞在他快走到門口開口,聲音啞得厲害。
冷錫雲停下來:“隨便你。”
“我就知道你不在乎,就算是我絕食餓死你都無所謂是不是?或許我死了正好如了你的意,這樣以後你就不用再煩惱我會纏着你了。”
“冷思虞,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冷錫雲回頭看她,神情是惱怒的,既氣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氣她一再為難他。
“我沒想怎麼樣,是我愛你卻又不能和你在一起,這種痛苦太難忍受了。所以我想,或許只有我死了,一切才能得到解脫。”
冷錫雲僵住--她竟然會有輕生的念頭。
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才能讓她心裏好過一些。
似乎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他返回來,在她床邊坐下,掀開她身上的被子去看她膝蓋上的傷口。
“已經發炎了,難怪會發燒。”
“這都是拜你所賜。”她指的是他把她帶到浴室讓她的傷口碰到了水。
冷錫雲看她一眼,“是你咎由自取。”
思虞再說不出話來。
他說的沒錯,是她咎由自取。
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聽他說:“去醫院看看吧。”
她不理。
“那我去醫院給你開些葯。”
思虞望着他,語氣幽幽:“你對我這麼好,要我如何不愛你?”
“…”
“我昨晚一夜沒睡,翻來覆去腦海里都是你的身影。”
“…”
“昨晚我真是有些恨你,恨你為什麼要把這一切看得那麼清楚?你難道就不可以假裝我們不是親兄妹和我在一起?”
“如何假裝?”冷錫雲反問她:“我們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有共同的父親和母親,你只顧着自己的感受,到底有沒有想過若是讓他們知道這些事,你要他們如何承受得住?”
這個問題思虞一直避開不談不想,潛意識裏有種逃避的心理。
可逃避也無法避免現實的殘酷。
“尤其是媽,她最欣慰的就是你我兄妹情深,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兒愛上了她的兒子,你認為她會怎麼想?她會崩潰還是會瘋掉?又或許--”
“你別再說了!”思虞飛快打斷他。
冷錫雲嘆息:“我不說不代表這些不存在,你自己考慮清楚,你真的愛我愛到寧願毀了父母也要和我在一起的程度了嗎?”
這個問題思虞無法回答。
她一萬個不願意傷害父母,尤其是希望她和哥哥相親相愛的母親,但她真的很愛他。
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做到兩全。
“我去醫院,你好好休息。”
——
又在床上躺了三天,等膝蓋上的傷口癒合得差不多了,思虞才離開房間下樓。
聽母親說冷錫雲去了國外,以前他不論去哪都會告訴她一聲,可現在…她搖搖頭,走去客廳,卻意外看到正盯着電視屏幕瀏覽財經資訊的父親。
她沒想到父親今天這麼早回家,下意識就有種想逃回自己房間的衝動,父親卻突然朝她看來,目光在她臉上定格了一會,收回。
“自己給自己罰站,你不累?”
父親類似關心的語氣讓思虞受寵若驚,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她走過去,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
冷鄴霖雖然眼睛盯着電視,實際上他的心思卻並全不在上頭,那隻搭在交疊的雙腿上的右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以思虞以往和父親相處的經驗,往往是能少開口就少開口,最好裝聾做啞順便視而不見,否則免不了要被或輕或重的訓斥一頓。
父親從小到大都看她不順眼,這是連寒微都知道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你哥在做什麼?”冷鄴霖忽然開口。
思虞一楞:“他不是出國了嗎?”
“我是問你,他這些年都在做什麼?”
——
販毒、開賭場、販賣軍火…但凡是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都做。
如果讓父親知道在他眼裏‘一事無成’的兒子竟然是專門從事犯罪行業的不法之徒,後果會是如何?
她完全不敢想像。
“你也不知道?”見她沉默,冷鄴霖又問。
思虞慌忙搖頭,又把頭垂得低低的,就怕被父親看出什麼。
“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進我的公司上班?”
思虞再次搖頭,心想他們父子一直以來就不合,冷錫雲不肯進父親的公司也不奇怪。
冷鄴霖哼了聲,從齒縫裏擠出三個字:“因為你。”
思虞抬眼,看向父親的眼神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
“他一直都恨我對你不好,包括當年選讀專業和突然跑去美國留學,都是在用行動向我抗議。我好不容易等到他終於肯回國,他卻還是不肯接受我的安排進公司幫我,這也都是因為你。”
“…”
“你上次指責我不是一個好父親,那麼請問,我是不是除了供你吃穿讀書玩樂外還要把你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
“家裏有你媽和你哥疼你還不夠,你是一定要全家人都圍着你轉才覺得滿足?”
“…我沒有。”
“那我有虐待你刻薄你對你苛刻嗎?”
“…”
“你哥為了你做了那麼多,現在該是你為他做些事的時候了。”
原來繞來繞去,這才是父親的主要目的,她還真當他是開始關心自己了。
“您要我做什麼?”
冷鄴霖捕捉到女兒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眉頭不舒服的皺擰,想解釋,想了想又覺得實在沒必要,反正她已經認定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他再做解釋也是白費口舌。
“我要你勸他收心斷了外界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安心進我公司上班,以後接管公司,做正正經經的生意人。”
思虞聽父親的口吻像是知道了些什麼,但又不敢問,只好沉默。
“他最寵你,你如果求他他一定會聽。”
——
冷錫雲出國一星期,思虞每天從早到晚盯着手機屏幕,期待他的電話,卻每次都在失望中輾轉入睡。
他不僅沒打電話給她,就連一條簡短的哪怕只有寥寥幾語的問候短訊都不曾發過一條。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被他這樣冷落過。
這次,他是真的把她漠視得很徹底。
她輕嘆口氣,從衣櫥里拿了條過膝的米白色小洋裙換上,打算外出。
剛才接到寒微的電話約她出去,這是這大半個月裏寒微約她的第六次,前五次她都找借口拒絕,這次寒微索性在電話里直言,如果她不答應就等於和她絕交,所以她不得不赴約。
更何況寒微是無辜的,她不該因為她是寒轍的妹妹就遷怒她。
母親不在家,家裏靜悄悄的。
室外陽光毒辣,她從置物箱裏拿了把遮陽傘,一出門就看到頂着烈日在門口等她的寒微。她快步走過去,把傘撐在寒微頭頂:“不是約好了直接去咖啡廳等嗎?”
寒微像是有些靦腆的笑笑:“我們以前都是結伴一起去的,我希望我們往後也還能像以前一樣。”
思虞望着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聞珊現在恨不能吃她的肉,大概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她的名字,如果她知道自家女兒仍在和害她兒子的‘罪魁禍首’來往,肯定會大發雷霆。
“思虞,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思虞掃了眼身上那條明顯變得寬鬆的裙子,敷衍的笑笑。
兩人並肩往附近的那家咖啡廳走,毒辣的陽光炙烤着萬物,連吸入體內的空氣都似乎帶着灼燙的溫度。
和往常一樣選了最靠角落的位置,寒微點了思虞喜愛的點心和冷飲,連笑容都帶着討好的味道。
思虞故做不知,在冷飲送上來后喝了一口便問她:“你哥現在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寒微神色一黯,“他的左眼已經無法恢復視力,只有微弱的光感。至於以後還能不能站起來,醫生的說法是很不樂觀,就看以後做復健能不能恢復一些。”
思虞低頭望着顏色漂亮的冷飲,又問:“你恨我嗎?”
寒微一楞:“恨你什麼?”
“是我讓你哥哥變成那樣,你心裏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怪我?”
“那又不是你的錯,你是正當防衛,要怪也是怪我哥咎由自取。”
思虞皺眉,不知道怎麼的寒微這番明顯是為她打抱不平的話她聽了卻感覺有些怪怪的。
她和寒微認識這麼多年,在她印象里寒微一直是個直爽而仗義又性格開朗的女孩,只是這次她未免仗義過頭了,畢竟失明又癱瘓的那個人是她親哥哥。
“思虞,錫雲哥那天在醫院看都沒看我一眼,他是不是恨所有寒家人,包括我?”
寒微的聲音將思虞遊離的思緒拉回。
“他不是那種分不清是非的人,你別多想。”
“可是他——”寒微的話被自己包里傳出的手機鈴聲打斷。
思虞見她臉色一變,慌忙去掏手機,猜想是她母親打給她的。
果然寒微一看來電顯示立即朝思虞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接聽電話。
思虞聽不到聞珊在電話那端說了什麼,只看到寒微的臉色越來越白,口中也只是發出‘嗯’‘哦’這樣的單音節,直到她掛了電話,思虞也沒聽她說過別的。
“思虞,我要回醫院了,我媽說我哥自殺,我…”她越說越慌,起身時還打翻了面前的冷飲,弄了自己一身。
這已經是思虞第三次聽說寒轍要自殺了,像他那樣愛面子勝過性命的男人,大概是無法接受自己如今又瞎又殘,所以寧願死了一了百了吧?
寒微離開后,思虞獨自在咖啡廳里坐了許久。
直到暮色西沉,她才起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