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藍桉跑過少年時 1(28)
第28章藍桉跑過少年時1(28)
時光列車—篇—
TimeTrain
如果真的到了世界的盡頭。
那麼,還好,我認識你。
我們可以搭乘時光的綠皮火車,回到那些美好難忘的往昔。
那時的陽光清鮮潤澤,世界是繽紛的彩虹色,你是神的孩子,眼裏躍動着希望、溫暖與光。
Memory80:早有預謀的巧遇
我的大學,在南方的一座著名的城市,有一條蜿蜒而過的江水。我喜歡這座城市,時尚又不失溫暖的市井氣。一到傍晚,學校附近街道上,就會飄起燒烤的味道。我會和新認識的舍友,一起去喝酒吃肉。
酒喝多了的時候,她們會講自己高中時代的愛情,一個暗戀了五年,臨到畢業的告別會,才藉著酒勁狂喊了“我愛你”;一個從沒談過戀愛,期許能在大學裏,碰上她的白馬王子;還有一個仍在戀愛進行時,每天至少要發兩百條短訊。
而我,始終對曾經的愛情守口如瓶。她們說:“蘇一,你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我微微笑着,不想回答。
大二的時候,宿舍的小團體開始亂愛了。有愛過的,終究抵不住距離,分手了;沒愛過的,開始了真刀實槍的戀情。
下半學期,我收到了第一封情書。那是系裏的一個大一學弟,個子不高,但有一雙極清朗的眼睛。
要命的是,他竟然會跑酷。
我在他身上,總能找到一點兒藍桉的影子。比如,言語中的淡淡冷漠;比如,嘴角上的玩世不恭;比如,喜歡穿Nike鞋和很薄的衣服,哪怕是在寒冷天氣。
可是,我發現自己竟然不會有動心的感覺了。那種被荷爾蒙鼓動的興奮與痛,早已消失殆盡。
一次,為社團的宣傳籌備展台,學弟也來幫忙。結束的時候,他執意要送我回宿舍。我們並肩走在林蔭道上,遠處有男生打籃球的叫嚷聲。我勸他:“你就不要對我浪費精力了,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堅決呢,試一試不好嗎?”
“感情這種事,試也沒有用。沒有就是沒有。”
學弟彎了彎嘴角:“隨便你喜不喜歡,只要我不同意,咱們就不算完。”
他說話的蠻橫語氣,很突然,就擊中了我胸口。因為他讓我想起了那年冬天的長草花園,我和藍桉並肩躺在乾枯的草地上,頭頂的天空無比湛藍。
就是在那一天,藍桉第一次向我說“我愛你”的吧,也是在那一天,我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我忍不住就落淚了。
原來,時間並沒有磨平我心裏的痛楚,它只是把它們掩埋在很淺的心底,覆了層薄薄的紗,輕輕一碰,就揭開了。
學弟緊張地說:“喂,怎麼了?我說錯話了?”
我搖頭說:“沒,不關你的事。”
是的。這個傷痛,只關乎我與藍桉,任何人都無法替換。
其實,我很喜歡大學的日子,沒有緊迫的學習壓力,可以花大把的時間,埋在圖書館裏讀古今中外的名著,或是躲在宿舍里和舍友看恐怖片……而這些沒有愛情成分的散漫時光,終於開始在我的心裏建起一堵透明的牆。
我看得見的從前,卻已分割成兩個世界,一邊是熾烈如火的愛情,一邊是靜如止水的生活。
大三那年,學校後門的馬路翻新重鋪。林林總總,開了許多店鋪,有N多買古怪小東西的首飾店,香氣肆意的奶茶和肉夾饃,還有紅湯翻滾的麻辣燙,以及一間不合群的汽修店。
不過,你必須承認,這家老闆是很有眼光的。因為那一年開車的學生越來越多,自己有車的老師,也數不勝數。
一次,我和同學一起買涼皮和肉夾饃回來,忽然聽到汽修店的門口,有人大喊了一聲:“蘇一!”
我轉回頭,卻愣住了。那個叫住我的人,竟然是卓濤,他穿着橙色的工裝,透出有別於從前的英挺。他說:“真是太巧了。”
我詫異地看着他:“呃……不是真的巧遇吧?”
卓濤撓着後腦勺兒,像從前那樣,齜着大白牙,傻傻地笑了。
從沒想過會在這裏遇到卓濤,原來他就是那家汽修店的“有眼光”的老闆。他長高了許多,我站在他身前,都要仰望了。也許是因為他最早接觸社會,言談舉止已退去了少年的青澀。
他約我去了一家火鍋店吃飯,整間店面,都是熱鬧的大紅色。他說:“現在我賺錢了,以後麻辣燙就要升級麻辣火鍋了。”
我問他:“你怎麼想起來找我?”
卓濤支支吾吾地說:“聽說……你和藍桉分了。”
“已經很久了,好吧。”
“可是我剛聽說沒多久啊。我本來是離開傷心之地,去了外地打工來着,今年回來才知道你們的事。”
我有點兒黯然,說:“什麼傷心之地,別說得那麼誇張。”
“我哪有誇張,一回去我就想哭啊。”
我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
卓濤擰着眉說:“真的,唐葉繁那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到現在也不和我聯繫,我又不是他爸,真是有異性沒人性。還有啊,謝欣語家也遭了大難。怪不得我爸當年不讓我買他們家蓋的房子,原來化工廠的地是不能隨便蓋房子的,土裏都是有毒的物質,住久了會得癌。最近被記者揭發出來了,她爸當初花六七年蓋的三期房子,幾乎都在化工廠上或是化工廠邊上。現在業主聯合起來要賠償呢。然後,那個以他兒子命名的酒店也垮了。我一直以為那個酒店是藍桉的,沒想到欣語她爸才是大股東,人家安瀾國際只負責管理。七億的銀行貸款,還債還到他上吊有沒有?所以,謝家已經破產了。據說她爸自殺了兩次。”
“那欣語呢?”
“她啊,還好。她那麼聰明,怎麼會有事?想當年,她就讓她爸把她住的小樓買下來。還有,以前她爸給的錢,她也都沒亂花,全攢起來了,最少也有百八十萬。”
“你怎麼這麼清楚?”
“當然清楚了。她媽帶着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來投奔她,結果她門都不開。她媽在她門前,整整罵了一天,什麼都說出來了,可她鐵了心了,面都不露一下。”
我終是忍不住問起了藍桉,我說:“藍桉他……”
“他啊……挺好的。我在新聞里看到他了,他現在是安瀾國際的新Boss,全面接手所有的事宜。本來呢,他和謝金豪應該是合作關係,可他就是見死不救。一直等到謝家破產之後,他又低價把那家酒店拍了回來。大家都說他這麼年輕就心狠手辣,真是太可怕了。”
我一聲不響地聽着,心裏默默地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報應吧。謝金豪一定是做的壞事太多了,冥冥之中,註定讓他終是敗在藍桉的手上。如果當年不是他脅迫我爸害了藍桉的父母,我和藍桉,也不必遭受這麼多的痛苦。
卓濤用筷子敲了敲杯子說:“嗨,想什麼呢?”
“沒有啊。”我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那天和卓濤分開之後,他發來短訊說:“小一,願意和我重新開始嗎?”
我猶豫了許久回:“那就試試吧。”
Memory81:失去聯繫的唐葉繁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和卓濤重新開始。我們都自動地跳過了那段不願提起的記憶,順延了從前的軌跡。他還是那樣愛我,只是多了一分成熟。愛情不再只是一塊可以點燃整個廚房的栗子蛋糕,而是每天餐桌上的細米白粥。
卓濤說學校食堂的伙食不好,常常拉我去他租住的小房子裏自己下廚,給我炒可口的家鄉菜。我特別愛他的茶樹菇燉雞,記得第一次嘗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驚呆了,竟然和我媽做出的味道如出一轍。
我詫異地說:“這個味道也太正宗了吧。”
他說:“當然了,我特地跟你媽去學的。”
“我媽知道你要來?”
“嗯,是我不讓她說的,好給你個驚喜。”
我有點兒小感動了,夾了塊雞肉,放在他碗裏,說:“謝謝你啊,卓濤。”
“謝什麼呢。”卓濤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小一,我……我……是不是可以,再叫你老婆了?”
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叫我“老婆”了。這個從小到大、卓濤特有的稱謂,讓我的心,柔軟了。
我點了點頭,拉着凳子,移到他身邊,把頭靠在他的肩頭,說:“就算你不讓我說,我也要說,謝謝你,卓濤,謝謝你堅持不懈地愛着我。”
卓濤抱住我:“傻瓜,這有什麼好謝的。喜歡你,把你娶回家,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好吧?”
那一天,我們喝了好多酒。卓濤興奮極了,不停地說著。他說:“你看,我爸還挺有先見之明的,當初沒讓我傻讀下去,學會一門技術多正確。看那些大學畢業生,一個月賺兩千就樂死了。我,自己開店,給員工開兩千。現在開車的人越來越多,開家汽修店,穩賺不賠的。等攢夠了錢,再買一套房子,就可以娶你過門了。”
我聽着他嘮嘮叨叨地說著,心裏忽然有種很踏實的感動,那種真真切切的幸福,彷彿觸手可得。
這一年我二十歲,很多往事,好像真的就此飄遠了。
我變得開朗起來,舍友們口徑一致地說:“看看,這個有愛情滋潤的女子,是想氣死誰啊。”
五月的時候,學校主辦了三市校際話劇節。我們宿舍的老大,是個小劇場迷,於是寫了一個叫《四棵樹》的劇本,要我們全宿舍傾情出演。結果這個節目,一路過關斬將,衝到了最後。
總決賽就放在了學校新建的大禮堂,那天卓濤也來了。他抱着九十九枝紅艷玫瑰,到後台給我打氣。
我在一片艷羨的目光里,有點兒臉紅。
我說:“不用這麼誇張吧?”
卓濤卻說:“這算什麼誇張啊,我原來準備買九百九十九枝來着。”
我連連搖頭:“唉,真是庸俗。”
“啊?你不喜歡啊?那我送別人了。”說著,他就要作勢抱走。
我連忙搶過來說:“不行,我就喜歡庸俗。”
就在我們打鬧的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我的身邊。
我愣了一下,試探地喊道:“梁子靜?”
那人停下腳步,轉過身說:“你是……蘇一?”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說:“是我啊。”
梁子靜也是來參加話劇比賽的,她變得太多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卑微的打工皇后。她穿着淡藍色的連衣裙,清高而文藝。
那天比賽結束之後,我和卓濤約她一起去學校的咖啡店。
其實,我們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就是唐葉繁。
卓濤還沒等咖啡送上來,就迫不及待地問:“唐葉繁現在在什麼地方?”
梁子靜用一種疑惑的眼光,看着我們,她說:“為什麼問我?”
我追問:“當初他不是和你一起走了嗎?”
梁子靜似乎很不想提起那段往事,她輕皺着眉頭說:“沒有。那天,我一直在火車站等他。結果,他始終沒有來。後來,我一個人走了。”
我訝然地說:“不會吧。他也沒有回家啊。這麼多年都沒有音訊。”
梁子靜說:“謝謝你告訴我,至少解開了我這麼多年的心結。我一直以為是他沒有勇氣和我離開,原來,他是選擇了他自己。”
“什麼自己?”
“其實我一直覺得,他並不愛我。我只是他反叛家裏束縛的一個借口,給他離家出走的勇氣。當他發現自己可以一個人離開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地把我扔下了,尋找他想要的自由。”
“你這樣想,有點兒太偏激了。葉繁不是那樣的人。”
“蘇一,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在這個世界上,他只愛他自己。”說完,她站起身走了。
我倚着卓濤,坐了許久。
唐葉繁究竟去哪兒了呢?他不和我們聯絡,是因為我們帶給他太多傷痛的記憶吧。也許,他是想去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斷開所有的過去,重新開始。
卓濤說:“葉繁這個傢伙也真不夠義氣,不和別人聯繫,怎麼也要給我打個電話吧。”
我坐起來,看着他搖了搖頭說:“你這個大嘴巴,告訴你,就等於告訴全世界。”
也許是有卓濤,我不再那麼懼怕面對過去。那年暑假,他陪着我回了趟家。媽媽還像從前那樣健朗,可是爸爸當年被打時留下了病根,手腳不像從前那麼靈活了。他們見到我,格外欣喜,媽媽拉着我,說了整整一夜的話。
後來,我還和卓濤偷偷去看了唐近文。他的頭髮全白了,像個垂敗的老人。他打開門,看到我們的一刻,就嗚嗚地哭了。他想念唐葉繁,想念得太久了。這幾年,他一直都在尋找唐葉繁,但始終沒有下落。
他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看着卓濤,說:“你說,葉繁現在是不是也得像你這麼高了?”
“那肯定的。”卓濤大大咧咧地說,“他長得一直比我猛。”
唐近文一邊點頭,一邊又落淚了。
那天,我沒把遇見梁子靜的事告訴他,他已經夠可憐了,我不想讓他再少一絲希望。
謝欣語還住在她的小院子裏,一切還和從前一樣,只是圍牆上加了很高的鐵絲網。
我去找她的時候,她沒有一絲意外和驚喜,只是輕聲細語地說了聲:“小一,你來了。”好像我上次來看她,就是昨天的事。
我們就坐在紫藤的樹蔭下,聊這麼多年的過往。她大多時間,還是靜靜地聽着。
最後,她說:“小一,你真是幸運,還有卓濤等着你。”
而我真的算是幸運吧,在經歷了那麼多波折之後,能有卓濤不離不棄地愛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