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做仙女已很多年(2)
第4章不做仙女已很多年(2)
服務小姐領着她來到簡單指定的包廂,推開門,她小小地吃驚了下,除了簡單和小吳,還有一個人——康劍。
“白護士,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穿衣服。”簡單起身迎接,欣賞地看着白雁。
白雁臉一紅,“我以前有那麼兒童不宜?”
“打嘴,打嘴,”簡單輕輕打了下自已的臉腮,“我意思是說第一次看到你穿護士服以外的衣服。這衣服的作用真不能小窺,白護士這樣一穿,立刻就多了幾份知性氣質。”
“簡秘書,”康劍突然出了聲,“你該通知走菜了。”他站起身,向白雁伸出手,白雁一愣,笑了,也伸出手,只是指尖碰觸了下就收回來了。
康劍的指尖微涼。
他打量了她一眼,禮貌地請她坐下,他自然在她身邊落坐。特意表達謝意的小吳則坐在最邊角,只會憨憨地笑,忙着倒茶、倒酒。簡單負責調節氣氛。
白雁感覺這頓飯,吃得還算輕鬆。
上甜點時,小吳的手機突然響起,他聽了幾句,神情突然很焦急,掛了電話,很抱歉地說常務市長要看這個季度全市招商引資情況的彙報材料,他得回辦公室去。
小吳是騎摩托車過來的,喝了點酒,簡單不放心,開車送他過去。
兩個人一走,包間裏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有了股空曠的意味兒。
“下雨了。”康劍說道。
白雁側耳傾聽,窗戶外有蠶吃桑葉的沙沙聲,她有些不自在。康劍不是簡單,縱使他很周到地替她布菜,看她茶杯空了會給她斟滿,還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幸好甜點之後就是湯和主食,不然真會消化不良。
偏偏天公不作美,吃完飯,白雁想告辭,雨越發大了起來。
車給簡單開走了,福滿樓外面又看不到一輛出租車。兩個人只得回到包間繼續坐着。服務小姐已經把包間收拾過了,桌布也換了新的,重新沏了一壺新茶。
“康助,您家在哪個小區?”白雁純粹是沒話找話說。
“我現在臨時住在政府招待所,我不是濱江人,爸媽都在省城。”康劍回道,“我去年秋天來濱江工作的,之前在省政府宣傳部。”
白雁哦了一聲,“那您好辛苦,離家遠呀!”
“還好,反正沒有結婚,一個人在哪都無所謂。我不比你大幾歲,你稱呼我不必用‘您’。”
白雁不知該接什麼好了,露齒一笑,靜心細聽,雨聲更加密細了。
“白護士呢?”康劍看着白雁,燈光下,她的臉如白玉一般,淺淺的小酒窩特別的可人。
“我?我家在雲縣,聽說過嗎?”
康劍點點頭,“聽過,那兒是著名的越劇之鄉。”
白雁臉上的笑意突然像被一縷風給吹沒了,秀麗的眉頭打了個結,“康領導,這雨好像一時半會停不了,不知老闆有沒有傘,我住得離這兒不遠,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康劍跟着她站起來。
“不要了。”白雁真有點受寵若驚,康劍這樣的人物,院長見了都得點頭哈腰,她一個小護士可不敢勞凡他老人家。
“沒事,我也正想散會步。”
白雁嘴巴半張,沒反應過來,康劍已經走出了包間。等她走到大門,他的手裏拿着一把傘。不過,那把傘,稍微秀氣了點,遮遮太陽足足有餘,擋雨有點要求太高。
她真的很佩服康劍有撐起那把傘的勇氣。
“走吧!”康劍挑了下眉。
白雁沒辦法,硬着頭皮走到傘下。
傘本來就小,兩個人又要保持合適的距離,自然而然,最多只能保證頭淋不到雨,其他部位就顧不上了。
和一個不太熟悉的“青年權貴”雨中漫步,絕對是毫無浪漫可言的。
白雁猶如受酷刑一般,一邊走一邊盯着馬路,看看有沒出租車經過。真就怪了,都走了兩站路,就沒看到一輛出租車。
白雁死心地收回目光,偷瞄了下康劍,發現他把一把傘傾斜向她,他差不多整個身子淋在雨中,筆挺的西褲上沾滿了泥巴,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額頭,看上去全無平時的冷峻,像個大學生似的。
心,就那麼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這是我的手機號,不對外的。”在白雁租住的公寓前,康劍塞給她一張紙,“有時間多聯繫。”
白雁納悶地接過,看着他轉過身去,忙叫道:“康領導,回去泡個熱水澡,最好喝點感冒沖劑,預防凍了。”
康劍在雨中揮了揮手。
白雁捏着那紙條,在樓梯口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見康劍的身影,才上樓。
日子如沙漏里的沙,一點點的又篩去了不少。轉眼,天氣漸涼,一股寒流來襲,濱江的氣溫陡降十度。
白雁依然忙忙碌碌。
有一天,她從住院大樓去門診拿一份病人的資料,經過剛建好的急診大樓前,看到停了好幾輛車,院長領着一群身着正裝的人正準備進去,後面跟着一個拱着攝像機的男人。她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發現康劍在其中。
康劍也看到她了,目光相對,白雁露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
一行人繼續向前走,康劍停下了腳步,白雁眨眨眼,走了過去。
“康領導,今天下來視查呀!”白雁笑着問。
康劍面無表情。
拱着攝像機的男人突然把鏡頭轉向了他們,白雁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工作還好嗎?”康劍一幅公事化的口吻。
“好……啊!”白雁緊張得有點結巴,掌心往外滲着冷汗。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康劍挪了下身子,擋住了鏡頭。
“我沒什麼事情要找你。”白雁實事求是地說道。
康劍抿緊薄唇,一言不發地掉過頭。
過了幾天,濱江新聞里出現了這個鏡頭,醫院還特地組織大家收看。院長不知道居然有這一段,把白雁叫到辦公室,問康市助和她說什麼。
白雁沒有內容可彙報,院長恨鐵不成綱地瞪了她一眼,讓她出去。
不過,白雁的名氣這下就更大了。
柳晶把她悄悄拉到一邊,問康劍是不是她一直以來守身如玉的目標。
白雁哭笑不得,“柳晶,你明明都二十有四,怎麼還活在童話中。別管現在是什麼社會,人還是分三六九等的,康劍那樣的人和我是同一檔次嗎?門當戶對的觀念是有點落伍,可是你不覺得這很真實么?我是想嫁個公務員,是想做做個集萬眾寵愛於一身的正室,可不是委身給某領導做一丫環。別聽到風就亂下雨,污了我清白,我守身不成玉,成了塊朽木,你陪我一輩子。”
柳晶吐吐舌頭,覺得自已是疑神疑鬼。
這話說了沒二個小時,白雁就接到了康劍的電話。
“晚上有沒有空,政府放映室來了幾部大片,過來看吧!”
明明是問句,到了最後卻成了強烈的肯定。
白雁沉吟了下,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今天共進了三次手術室,有點累,謝謝康領導!”
“累了就放鬆下,我八點過去接你。”康劍掛了電話。
白雁第一次失去了平靜,在公寓裏團團轉着。手機在八點準時響起,她站在窗邊往下一看,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樓下。
她披了件大衣跑下樓,腳上穿着拖鞋。
康劍坐在駕駛座上看着她。
“康領導,真的不好意思,我明天要上早班,一會兒得早睡。”她不自然地拂着頭髮,呵呵凍得冰凍的手。
康劍抿緊唇,看不出什麼神情,他突然打開車門,“那就進來暖一會!”
白雁怔了怔,沒辦法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上,車呼地一下就衝出了小區。白雁只看到霓虹燈飛速地在窗邊閃過,她不安地看着康劍。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前方。
車停下來時,白雁依稀看出是城郊的一片小樹林,心突地怦怦直跳。
“白雁,做我的女朋友吧!”康劍臉趴在方向盤前,一字一句,說得非常緩慢,白雁想裝聾作啞都不行。何況四周太安靜。
黑夜裏,輕聲細語清晰入耳。
“康領導,你真幽默。”難得,白雁還笑得一臉溫婉。
“我是很認真的。”康劍扭過頭來,眸光深沉如海洋。
“哦,那我很認真地回答,謝謝康領導的厚愛,對不起,我不能接受。”白雁不自覺坐正了身子。
“為什麼?”康劍微微皺了下眉頭。
白雁小心地組織了下措辭,“你和我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
“我覺得和你做朋友,會有壓力,也會很委屈,上班已經夠累了,我不想下班后還得緊繃著神經。”
康劍大腦有點停轉,嚴重懷疑耳朵失去了某項功能。
“你覺得委屈?”好半天,他才擠出了一句問話。
白雁認真地點頭,“因為你是康劍市長助理,我是白雁護士。”她不是自貶,只是尊重現實,“我們不是一國的,對外國人只限觀賞,偶爾遐想下,做個夢可以,要想長長久久,還是國人比較好,你認為呢,康領導?”
“你……今年多大?”康劍忍不住冒味地問。
白雁清眸亮晶晶的,“二十四!”
“我還以為你四十二。”
“事實上我的心理年齡八十四。”白雁捂着嘴笑了。
康劍再次失語。
康領導平生第一次表白就這樣夭折了。
事後,他想想,又好奇又好笑。
政府官員,動不動就陷在文山會海里。負責城建的常務市長準備調去省城做國土廳副廳長。現在城建這方面的一檔子事全摞在康劍身上,他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只要有那麼一刻休息的時間,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白雁一臉嚴肅說做他女朋友很委屈的樣子。想着,不禁笑出了聲,抬頭一看,簡單和小吳眼睛瞪得溜圓,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
他忙清咳一聲,掩飾地端起茶杯。
不得不承認,白雁有句話說得很對,他和她真不是一國的。
白雁一看就是江南小鎮上長大的的小家碧玉般的清麗女子。
康劍出生在省城,外公是北京軍區的一位老將軍,父親康雲林現任省政法書紀,母親李心霞在省工會任財務處處長,他的舅舅、阿姨們也都是這個官那個官的。
康劍是在北京讀的書,從小就是優等生,人大碩士班畢業后,分在省城宣傳部工作。他的人生從他讀中學時就設定好了,康雲林說康劍這孩子成熟、沉穩、有分寸,適合走仕途,於是,儘力把他往這方面培養,給他創造機會。
不到二年,康劍就升職到宣傳部某處處長,二十八歲的正處級幹部,很讓人羨慕。這裏有康雲林的作用因素在裏面,也有康劍自身的優秀和努力。
就在這一年,成熟、沉穩的康劍發生了一點意外。
一切緣於一個人——伊桐桐。
大學時代,康劍身邊有不少愛慕者,不知怎麼,就沒一個能打動他的心,也許是緣份未到,也許是他要求太高。
省城有幾截明朝時期留下的古城牆。那幾截古城牆位於市中心,蒼痕密佈,殘破不堪,有礙市容,影響城市整體規劃。省領導不止一次為拆不拆這幾截城牆發起過民意調查,結果都讓人哭笑不得,一半對一半。
康劍參預過一次民意調查,結果出來后,他在省城晚報上寫了一篇文章,把拆與留的得與失一一列出,在結尾他寫道,歷史長河滾滾東流,一百年後,我們是留一座代表我們這個時代標記的城市給後人,還是留前人的幾截殘牆斷壁給後人?
這篇文章在省城掀起了滔天巨浪,歷史學家、建築學家各自寫了許多評論。最終,古城牆還是拆了,在那地基上,建起了富有時代氣息的金融廣場。
康劍簡直成了一潮人。晚報為此事對他做了一次專訪,採訪的記者就是伊桐桐。
伊桐桐並不是新聞科班出身,她畢業於美院,原先在報社作美工,忙的時候,偶爾客串採訪,居然也寫出幾篇不錯的文章,後來記者就成了她的正職。
採訪約在康劍的辦公室,兩個人一見面,都彼此吃了一驚。
伊桐桐沒想到康劍會如此年輕而又英俊、氣宇不凡。康劍只覺着面前立着一隻精緻典雅的薄胎花瓶,天然出雕飾,清水出芙蓉。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一見如故的錯覺,彷彿等了對方已很多年。
採訪非常順利。
伊桐桐寫好採訪稿,跑到宣傳部送給康劍過目,康劍禮貌地請她吃飯,很自如地相互留了手機號。接着,文章刊登出來,康劍給她打電話道謝,伊桐桐說朋友送了她兩張愛爾蘭歌舞團的演出票,找不到朋友相陪,康處長晚上有空嗎?
康劍那晚要加班寫個材料,但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看完演出,兩個人去吃夜宵。總覺得彼此間有聊不完的話題,他們在許多地方非常相似,有着出奇的默契。
凌晨,康劍把伊桐桐送回公寓,分別時,伊桐桐不知怎麼沒站好,一個趔趄栽進了他的懷裏,他的手扶住她纖細柔美的腰肢,心中一盪,吻住了她濕潤紅嫩的唇。伊桐桐嚶嚀一聲,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頸。
很自然的,兩個人迅速進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熱戀時期。
都是熟透了的男女,不到一個月,兩個人便開始同居。
伊桐桐整天像泡在蜜水河裏,滿臉都是幸福、俏麗的笑意。康劍在省政府有一套單身公寓,可是顧及到影響,兩個人一般都住在伊桐桐的公寓。
戀愛進行了大半年,伊桐桐含蓄地提醒康劍她二十六了,是不是該見見雙方父母。
還沒等康劍給她答案,伊桐桐原來在美院交往的男友從廣州奮鬥了二年後回到省城,算是衣錦還鄉,怎麼也沒想到戀人已變了心。他先是正義凜然指責伊桐桐的朝三暮四,然後低聲下氣地哀求她回頭是岸。
伊桐桐看着男友,長發及肩,陰柔俊美,自有一股風流的藝術氣質,可怎麼看也無法和冷峻、成熟的康劍相比,斷然告訴他昔日之情已隨風而逝。
男友氣急之下,拿了桶汽油,把康劍約到了街邊,說他如果不和伊桐桐斷絕往來,他就自焚在康劍面前。
時值寒冬臘月,康劍站在凜冽的寒風中,冷汗從額頭沽沽流下,臉白如一張紙。
伊桐桐趕來了,和男友撕打成一團。男人歇斯底里,一把把她甩開,擰開汽油筒,就往身上倒。無奈之下,伊桐桐只得報警。
男友被制服后,送進心理診所接受治療。
一場在別人眼中看似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的愛情以悲劇收場:康劍向伊桐桐提出分手。
與康劍相戀的自始至終,伊桐桐沒有提過男友一個字,自知不對,哽咽地點頭說:“好!”
整件事雖然被康雲林想方設法捂下來了,但還是對康劍造成了一定的影響,想想康劍需要一些磨練,於是便讓康劍下派到濱江市做了團委書紀,也算多些經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