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三千弱水(1)
第100章三千弱水(1)
地宮的機關被破壞,整座地宮發生震動,不少的地方已經開始塌陷,漫天的塵土飛揚,漸漸模糊了視線,百里行素眼看着那個恨了自己二十七年的女人在那邊緩緩倒了下去。
他從不恨她,因為他知道二十七年幾經掙扎求生就是為報仇,這仇真正報了她依舊得不了解脫,這種恨已經完全吞噬了她的靈魂,不死不休。
煙落拉着百里行素,望着那邊已經被暗箭所傷倒下的華淳太后,咬牙說道:“走。”
煙落被暗器傷了手臂,蕭淑兒也因閃避不及而身中一箭,蕭清越看着情況越來越糟想叫百里行素,卻又不忍開這個口,或是許這樣對華淳太後會是解脫吧!
百里行素斂目壓下所有的思緒,起身帶着他們迅速穿松在陣中尋找出口,陣中傳出錦瑟和金武衛的慘叫之聲,他們沒有人說話,只是在險象環生的陣中一直跑一直跑,閃避一道又一道的機關暗箭,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倒塌聲。
終於一行人,走到盡頭,面對的一面石壁,百里行素將機關打開,石壁上出現一道門,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一行人走了出去。
“這地宮出來,竟然是在山裏?”蕭清越望了望四周嘆道。
蕭淑兒望了望百里行素,這地宮的出宮本來是只有祭台那一個,想來這個出口,是出自百里行素之手了,他在地宮多年要做到這樣一道出口應該不難。
百里行素揚袖一指前面:“過了那座繩索橋就到對面山洞,沿着裏面直走就能回到夷都城裏。”
冬青看了看幾人,先行扶着受傷的蕭淑兒過橋,諸葛候和蕭清越也跟着往橋上走,百里行素回頭望了望地宮裏面,目光深沉而複雜。
煙落望了望他,道:“我們走吧!”
百里行素點了點頭,跟着她上橋,巨大的震動,讓橋不斷的搖晃,眼看着橋便要斷了,蕭清越在前面叫道:“小煙,你快點,橋要斷了。”
一行人剛走過橋,橋便從腳下斷了,走在最後的百里行素頓時便落了下去,煙落一扭頭頓時滿臉驚恐:“師傅--”
她縱身撲過去抓住他的手,卻自己也跟着向下墜去,蕭清越又趕緊去拉她,腳勾着一邊的藤蔓,可是細細的藤蔓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齊齊朝下滑去,諸葛候趕緊抓住蕭清越的腳大吼:“徒弟媳婦,你沒有沒有掉下去?”
她要掉下去了,修聿小子非跟她拚命不可。
蕭清越抓着煙落另一隻連忙道:“快上來,我撐不住了!”
煙落望着百里行素,面上血色盡去,聲音顫抖地說道:“師傅,跟我上去。”
此刻,他的眼底竟是那樣的平靜,滿頭的白髮隨着山風亂舞,糾結纏繞,他衝著她笑,那是她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笑容,不是狡黠,不是玩世不恭,是溫然如風的笑。
她手上和手臂的傷口因為強大的力道而烈開,鮮紅的血順着手臂蜿蜒沁入他們相握的手間,百里行素手微一滑,她目光驚懼,緊緊抓着她,指甲都扣進他的皮肉,朝上面的蕭清越道:“姐姐,拉我們上去。”她的聲音顫抖不已。
蕭清越一聽,朝着上面的諸葛候吼道:“老頭快拉我們上去!”
諸葛候試着使力向上拉,腳下的土地微微一松,因為方才那橋的關係,這岸邊的土質較松,一不小心他們真的全都掉下去不可,於是道:“不行,這裏山崖要塌上去了。”
“煙兒,放開。”百里行素望着她平靜說道。
“不放!”她決然說道,目光中帶着乞求:“你答應跟我離開夷都的,休想反悔。”
“我的一生在這裏開始,從這裏結束,便是天意,未嘗不是好事。”百里行素笑着說道。
“沒有結束,現在才剛剛開始,說好一起走的,我會給你買房子,我會做你的靠山,會幫你娶媳婦,我答應你的事都還沒做到…”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眼底卻不由自主沁出淚來,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上。
“你傻啊,我騙你的,誰要吃你的軟飯。”百里行素笑着說道“中州的女人身材不好,長相一般,我才不要去。”
“把手給我,另一隻手給我!”煙落朝他吼道,看到他那樣的笑那被撕扯得要窒息,死死地要把他朝上拉,奈何一隻手根本無力將他拉上去“我不要你死在這裏!我不要!我不要!”
百里行素沒有再說話,目光中似是傾盡了一生的溫柔,笑着與她決別:“煙兒,我們再見吧!”
“不要!不要!不要!”她努力想要抓住他,他卻伸出另一隻手一點一點地扳開她緊握着他的手…
煙落頹然伸着手,鮮血順着她的指尖滴落,看着他一點一點地遠去,一點一點地淹沒在雲霧之中,冷冽的山風吹得她眼睛直發疼。
山風吹過,朝陽初升,光芒萬丈,白衣白髮的男子淹沒在雲霧深處,恍若真的是那乘風歸去的仙神,遠離了萬丈紅塵。
諸葛候使力將她與蕭清越拉上去,三人剛一跌進山洞,方才站立的那一處便已經塌陷了下去,煙落撲向崖邊望着下面,悲徹吼道:“百里行素,你混蛋!混蛋!我給你買房子,我做你的靠山,我…”
蕭清越一把抱住她,望着那雲霧繚繞的深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諸葛候在一旁干著急,這會天都亮了,修聿小子該進城了,要是知道地宮塌陷,還不急死了。
黎明之際,大夏飛雲騎攻陷夷都北門,朝陽之中一身銀甲如神祗的帝王策馬入城直入帝宮,第一時間吩咐人平定城內動亂,到達帝宮從龍騎禁軍口中得知煙落一行人已經離開東齊帝宮,遠遠望了望太和殿的方向,折出帝宮。
剛一出宮門便見祁連等人過來了,仔細一瞧她根本就沒在一起,眉眼間頓時一片冷銳:“人呢?”
祁連上前稟報:“昨夜夷都大亂,華淳太后和百里勛派了黑鷹死士追捕皇後娘娘一行人,百里行素將他們帶入了祭神台的地宮。”
楚修聿握着馬鞭的手一緊,一臉怒意沉沉:“我問你,人在哪裏?”
“地宮斷世石放下,我們沒追進去,方才城中祭神台那邊發聲異動,地宮…估計塌陷了。”祁連沉聲說道。
縱然沒有親自進去,也從一些龍騎禁軍口中聽說了地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斷世石一放便是隔絕外世,再難相見。
楚修聿只覺身上的血液一寸一寸冰涼了下去,頹然轉身上馬,一拉韁繩帶着人朝城中的祭神台而去,祁連等人連忙跟了上去。
祭神台部分地方已經倒塌,一片狼藉,一身銀甲的帝王高踞於馬上望着那被放下隔世石的地宮入口,他不信她就會那樣離她而去,這麼多的苦,這麼多的風雨都走過來了,她都沒有放手,怎麼會在這時候離去呢?
她答應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字會的!
祁連指揮着人在入宮處,試了幾回,依舊沒有無法捍動一分一毫,回到馬前稟報:“斷世石重逾千斤,非人力所能打開。”
“打不開,就把這祭神台挖了,挖也給我挖到地宮去!”楚修聿沉聲令道。
只要她沒說自己要走,誰也休想從他身邊把她帶走,誰也休想!
飛雲騎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話,紛紛動手將祭台拆了,要將這埋葬在地下的地宮給挖出來,可是誰也忍不住在想,這樣大的響動,下面還不知塌成了什麼樣了,還會有活的嗎?
楚修聿開始站在邊上等,然而等了一會兒他等不住了,自己也要上前去幫忙,早知道會這樣的話,當初在陽州說什麼他也不該走,即便是陪着她一道進這地宮也好。
他多麼希望在那兩個身上所為她做的,是由他來做,如此的話,她也不會如此為難。
煙落被蕭清越拉着離開了斷崖從密道出來,卻是在瀲香別苑裏,剛趕到祭神台便看到飛雲騎的人正在那裏挖察神台,一身銀甲恍若神祗的帝王站在那裏,背影蕭瑟而寂寥。
她顫抖的唇動了動,想要叫他,卻干啞地發不出一絲聲響,舉步走了過去,越走越快,最後直接跑起來了,修聿聽到背後急促的腳步聲,心中一緊,剛一轉過身來,纖秀身影便撲進了他的懷裏,那樣的猛烈。
修聿腳下一個踉蹌,眼底卻泛起莫大的驚喜,微微一笑將所有的疲憊一一掩去,溫聲問:“回來了?”
她臉貼着她冰冷的鎧甲,熟悉的氣息瀰漫著,包圍着她,過了許久她抬頭望向她,眼睛通紅,面前的男人銀甲戰袍,熟悉俊朗的面容滿是風塵,從上陽關繞道漠北,悄無聲息直取鳳城忻州,打入夷都來,這之間心血和艱難,她如何不知?
煙落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你在這裏,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回來。”
楚修聿垂下手去,握住她的手,感覺那手的異樣頓時一顫,抬眸望向從她身後來的蕭清越一行人,卻沒看到百里行素微微皺了皺眉,蕭清越無奈地搖了搖頭。
修聿從蕭清越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幾人一道帶着人馬迂迴數百里進到那深谷之中尋了兩天兩夜,她終於體力不支而暈迷不醒。
朔州,這是離開夷都第三天了,她又一次夢到了百里行素跌落深谷的情形,驚出一聲冷汗醒來,修聿靠在床的外側睡著了,當初從濟寧到陽州,再從上陽關轉戰漠北趕赴夷都,他真的累壞了。
她探手撫了撫他的眉眼,忍不住探手擁住他,頭輕輕地擱在他的肩頭:“我愛你,會一直愛下去。”
這一生也許有太多讓她後悔的事,卻唯有這一件自始至終,無悔。
地宮一夜,恍然讓她已經跨躍了生死輪迴,也讓她的心穿透了籠罩已久的魔障,堅定地看到了那個纏繞在心底的人。
睡着的男人眉梢微動,唇角勾起溫軟的弧度,卻沒有睜眼醒來打擾她。
東齊大亂之後,三國戰火依舊,東齊各方手握軍事大權的自立為王,其中最為強勢的要數撤出東齊夷都的百里勛一方,西楚和大夏都勢要將大昱這股勢力連根拔除,斷絕後患。
在朔州停留了幾日之後,蕭淑兒拒絕了跟她一起到中州的提議,帶着冬青去了岐州,還住在以前那座府第,蕭清越親自將她們送到了岐州。
一轉眼,已經過去了數月,依舊沒有百里行素的消息,大夏的二皇子已經滿了周歲,府里上下忙活着給她做周歲,修聿從前線趕回來,順路便去到滄都將無憂也接着一道回來了,剛一回到松濤閣,便看到剛學會走路的小傢伙從裏面左搖右晃地走了出來,剛換了一身寶藍的錦衣,整個人圓乎乎的,看着特別可愛光着腳便在屋裏跑。
煙落拿着鞋子從內室追出來:“瑞兒,回來,鞋還沒穿呢!”
瑞兒跑到門口處,便正撞上正進門的修聿和無憂,一個沒剎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惱火地揚起小臉望向擋路的人,無憂笑着將他抱起,教他道:“瑞兒,叫哥哥!”
瑞兒平日與無憂玩得多,也親近些,張了張嘴便道:“咯咯!”
修聿瞧着眉梢一揚,唇角無聲揚起,無憂抱着瑞兒指了指他,教道:“瑞兒,叫爹爹!”
瑞兒瞪着大眼睛望了望修聿,然後帥氣地一扭頭望向煙落,伸了伸手:“涼涼!”
修聿面色頓時黑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一撩衣袍在邊上坐下,煙落無奈失笑,從無憂手中將孩子接過,道:“叫娘娘,不是涼涼!”
瑞兒依舊喚道:“涼涼!”
煙落抱着孩子坐下,幫他將鞋子穿上,望了望無憂問道:“累不累?”
無憂笑着搖了搖頭:“不累。”說著拉着瑞兒的手,兄弟兩玩得不亦樂乎。
那邊備受冷落的大夏皇帝重重地哼了一聲以引起妻子的注意,煙落抿唇笑了笑,將瑞兒放到榻上,起身便要過去,瑞兒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不撒手:“涼涼,哦的!”
言下之意,娘是她的,不準過去。
修聿面色黑如鍋底,惡狠狠地瞪着榻上的小傢伙,這傢伙是跟他有仇是不是,聽無憂說連學着叫祁月叔叔都會了,就是不叫他,平日還霸道緊,粘着煙落不放,睡覺還抓着她手,她一動身走就扯開嗓子哭。
煙落望了望父子兩個,好不無奈,無憂在一旁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好不容易才將小的哄好了,放到榻上由着他玩,這才過去修聿跟前。
某個大夏皇帝靠着椅子閉着眼睛裝睡,懶得理她。
“生氣了?”煙落伸手推了推他。
修聿依舊閉着眼睛裝睡不理,煙落甚至無語,低聲道:“你多大的人了,跟孩子計較些什麼?也不怕人笑話?”
這父子兩個有時候真讓人惱火,顧了這個,那個生氣,顧了那個,這個生氣,都一樣的霸道不講理。
修聿一撩衣袍起身進了內室,煙落扭頭望了望無憂道:“無憂看着瑞兒。”說完跟着進了內室。
“你就是太慣他們兩個了,你看看他一天都囂張成什麼樣子了,這才多大點?還有無憂,你也什麼都寵着,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修聿語氣不善地在裏面說道。
煙落皺了皺眉,一邊幫他更衣,一邊道:“你小聲點,別讓他們聽到。”
修聿惱火地瞪了她一眼,大力一攬她的腰,咬牙切齒:“你…,看來我是該好好振振夫綱了。”說著狠狠吻上她的唇,長久的分離讓他眷戀這難得的溫存。
煙落驚得推他,吃力地從他的吻中脫離,喘息說道:“孩子還在外面呢,快把衣服換了,一會抓周時間該到了。”
修聿垮下臉來,低頭輕咬着她的耳垂,抱怨:“你不能老這麼虐待我?”
“快換衣服,該出去了。”煙落紅着臉催促道。
他不滿地低頭吻住她的唇,觸了一下離開,抱得到,吃不了,氣死他了,道:“這會先欠着,晚上再討回來。”說罷不情願地換了衣服。
煙落起身出了門,將瑞兒抱起,送無憂回房換了衣服,修聿剛好換了衣服來一道去了前廳,剛一過去,蕭清越和飛雲騎的人便跑來把瑞兒抱走,蕭清越笑眯眯地拿出個小布偶引誘:“瑞兒,叫姨姨。”
瑞兒望了望她手裏的東西,眼睛一亮,笑着叫:“姨姨!”
邊上圍着的飛雲騎一等一聽,頓時拍手叫好,都拿着東西出來哄:“瑞兒,叫叔叔!”
瑞兒很乖,便衝著眾人叫道:“叔叔!”一干人等喜不自勝,玩得不亦樂乎。
修聿臉黑沉沉地,咬牙恨恨道:“這沒良心的,怎麼是我兒子?”
邊上的無憂一聽回頭笑了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爹爹,誰讓你老欺負他來着,現在好了吧,他不認你了吧。”
“嘿,你小子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啊!”修聿劍眉一揚道。
無憂吐了吐舌頭也跟過去跟着蕭清越一行人起鬨,煙落無奈失笑,看到他黑沉着臉,伸手拉了拉他,這父子兩個簡直生來就是冤家,就是不對盤。
抓周的時辰到了,煙落才將孩子抱了回來,放到桌上,滿桌放着府里搜羅來的抓周物品,一個個都在邊上遞東西:“抓這個!抓這個!”根本沒有他們兩個做父母插手的地兒。
小傢伙在長桌上爬了一段,把東西挨個的瞄,最後卻是抓着桌上放着的一截青蔥抓住了,抓着就往嘴裏送,剛咬了一口就嗆得哇哇直哭,眾人哭笑不得:“抓蔥好,聰明,抓蔥好。”可是讓他抓,沒讓他吃啊!
煙落趕緊上前去抱了起來,接過修聿遞來的水給它喂。
修聿在一旁瞪了小傢伙一眼:“看你還抓着東西就啃?”
瑞兒甩頭不理他,引得眾人直笑,修聿目光冷冷地掃過:“很好笑嗎?”
眾人齊回道:“一點都不好笑。”臉上卻個個一副笑死我了的樣子。
諸葛候和皇甫柔等不及開席已經先吃開了,聽到笑鬧聲,皇甫柔過來將孩子抱起,瑞兒卻看到站在一旁啃雞腿的諸葛候,小手伸了老長:“要!”
無憂趕緊順手在邊上的飯桌上扯了一隻雞腿給他,小傢伙啃得滿臉是油還不亦樂乎,楚修聿看得眉頭直皺:“他怎麼還這麼能吃?”
前廳的周歲宴還在繼續,蕭清越和祁月幾人把瑞兒抱得滿桌轉悠,玩得好不開心,回頭一看主位上,修聿已經起身拉着煙落回松濤閣去了,大夥真熱鬧着也都懶得理會他們。
剛一掩上門,楚修聿便迫不及待的扣着她的腰深深吻住她,長臂一伸將她抱起進了卧房,唇齒糾纏間,喘息漸濃。有力又微微粗糙的手緩緩揮入她的衣內,罩住嬌軟的豐盈。
她驚得一震,喘息着望着他,明凈的面容染上絲絲緋紅,格外撩人。
“煙落,我想要你…等不及了…”因為慾望而沙啞的聲音貼着她的脖頸傳來,火熱的手覆著她的柔軟,另一手扯開了她的腰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