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下)湖底兩水鬼
南宮旭和蕭岣二人與湖對面那些人在此刻皆顯出一副相互探詢的神情。
南宮旭道:“今兒還熱鬧!你看那幾個像是秦文彪的手下。”
蕭岣只手抓握住菜刀把,顯出警覺的樣子對南宮旭道:“你瞧!那幾個洋人拖有一根在水裏的啥管子?是在?——是在盜寶!”
“我得去看看!”南宮旭的右手已朝肩背後的杜鵑刀伸去。
蕭岣驚訝道:”啊呀,那兩個洋娃娃也跑來了,肯定是同那幾個洋人一夥的。”
南宮旭剛邁出兩步,跟在他後面的蕭岣又是‘呀!’地一聲叫,在他左手疾出又收回時,手指間出現了一枚‘飛鏢刀’,刀身上那張掌心大的紙上有幾個字跡:速速趕回賽場!
仍然盤腿坐在山頭上的毋極夫人招呼六妹坐在她身旁。歸海陽離開后,她的心緒雖是明顯有些不佳但還是竭力掩飾。南宮旭這娃娃還算不錯。她冒出一句話來。
“他原本來是要去與那伙人較量一番的。”紫衣女子道:“是有人提醒他了。”
毋極道:“只要進入湖底的二人沒有結果,這些人就不會注意到咱們,咱們就再多呆一會兒權作觀山望景,還能行吐納練內丹呢。”
紫衣女子道:“若是那個洋人得了手,我還是按您原定的安排去——?”
毋極道:“還是那句話,無論是誰得手都不能讓其離開這裏,包括在場的所有人一個也不得離開五色海半步,你可傳到?”
紫衣女子點頭道:“遵照宮主指令,除閩東堂未趕赴川邊,滇西堂與蜀南堂各派出有十人前來,皆在半個時辰前便各就各位地守候着。”
毋極道:“這二十餘人可全都是原毒蟲幫的?”
紫衣女子點頭道:“自從獨孤幫主被洋人滅掉就只有這三十人留下來,已分別歸併入三個堂口。”
多年的經營已初見成效卻被他毀於一旦,本希望他能作為我湖堂宮創大業的……殊不知此人卻栽倒在一個洋妞身上!此人不僅貪財暗地裏還是個色中餓鬼,所乾的那些勾當從表面是一點也不出……
這些年我的湖堂宮使出過一些不同的手段,雖也促使數十個大小官員的惡行提早敗露,也多少攪得清廷一些庸官貪官寢食難安,可卻沒能讓那慈禧……眼見大清朝廷已成一隻千瘡百孔的破船,可這妖婆子還是那麼強撐着威風高高在上!
我湖堂宮費了不少銀兩,也仿效一些大小貪官搞出的那些發酵生霉的玩意兒,比如桃紅館、柳翠樓、歡喜巷……乃至大悅堂、小池廟。哎!現看來反而是我湖堂宮替這些貪婪無底的傢伙們尋歡作樂提供了方便。
諸如秦文彪駱雲富一類貪官污吏,原本是想促使這類不斷增多的碩鼠白蟻蛆蟲搞垮慈禧的破船,殊不料貪官污吏們如今竟然是一個個結夥成幫肆無忌憚明目張胆地大幹起來……腐朽不堪的破船載着高高在上宮廷,慈禧這妖婆在鶯歌燕舞的宮內不知是真的視而不見或是裝作瞧不見?瞧她那副嘴臉,依舊是威風八面。
僅就讓秦文彪的鴉片生意十分順當這樁事,我毋極就有罪。我暗中助了他,卻沒能讓他敗露。自己惹上了一身騷,也就顧忌到我湖堂宮的安危,。
毋極暗自嘆息並自責,看來也是我毋極……近日的她經少了那股子自信的勁頭,自問自己的所為是否能達到近日的她已目的?……真是愚蠢的算計,所有的計劃看來是荒唐可笑!她看了看身後的女子,這位一直追隨着她的六妹是她唯一信得過的人。
“六妹呀!這支雪蓮花你收藏着吧。”
毋極夫人輕言細語的一句話讓紫衣女子一怔心神一震,目光驚異地瞧向出現在她手掌上的一枚十分精巧的銀制雪蓮花。這枚雪蓮花與交給南宮旭的那枚是一模一樣的。當毋極夫人說出其來龍去脈,紫衣女子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宮主毋極夫人還在幼年時就與宮三姐受同一位師太授藝,皆是以蓮花陰陽掌為最基礎的修為,當師太得知她是肅順王爺的後人便不肯再留下她……離開師太的粟妹子從此就與宮師妹天各一方,斷了任何的訊息。
若干年後南宮旭的出現,加上後來從鍾離春首重再經由歸海陽託付與她的那枚銀制雪蓮花和南宮旭的生辰八字,喚醒了毋極夫人塵封於心底的往事……這位當年的粟妹子如今的湖堂宮宮主將自己關閉在海龍溝內宮整整七天。湖堂宮上上下下皆知道宮主是在進行一年一度的閉關修鍊,只是在這一年特別的增加了一次。
面前的六妹此時方知曉宮主與三姐姐會是自幼同師學藝的姐妹,驚訝伴隨着激動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幾乎在瞬間便明白了宮主那不少令她不解的作派。此刻的她心下似乎生出了隱隱地不安——宮主好像是在對她交待什麼。
威廉當即對已經昂奮的比爾道:“在這裏施展你的水下本領,才是我聘請你來華夏大清國的目的,其它都沒什麼意義。”
“這個藏在五色海底的寶貝是我最近聽說過的,據說是一對做工精湛價值連城的金鴨子?但是我又聽說這對金鴨子已經被當地的藏人取走收藏了。”比爾流露出疑惑。
威廉道:“當然,說法不止一種,也有說是被那位叫秦文彪的將官弄到手后獻給了大清太后,還有說是又被那個叫南宮的小子與同夥盜走了;又有說是只失卻了一隻……總之是各說不一。”
“這不可能,要從那位深居皇宮內的太后那裏盜走寶物是極不容易的,這位少年人有多大的本領?”比爾搖頭。
“問題恰恰就在這裏……”
“那麼——如果真是那樣,五色海湖底既然沒了這對寶貝……”比爾的腦袋搖得越發厲害。
“勞勞勞!請你一定要有耐心,那些真真假假的說法只是說法而已,我威廉先生可不是個頭腦簡單的人我對沒有大錢可賺的生意從不感興趣,沒有利潤的事兒我不會瞎費心思。我既然請你去五色海尋寶,必定是經過了一番周密細緻地偵查探尋,花了的銀票不少但一定很值!”
“哦,既然威廉先生這麼有信心,比爾我願意效力!這酬金——”
“當然,只要這對金鴨子到手,我一定會再付給你一筆特別豐厚的酬金。”
蕭岣因南宮旭的郭達寶劍是從自己手裏丟失的,免不了心下發慌,見忽然出現在南宮旭面前一位帶有面紗的女人,女人
潛在湖底的比爾已從西南面搜尋至湖底中心,此刻正細細地由內至外一圈一圈地探視着下面。威廉不容置疑地告訴他,據可靠消息,那一對金鴨子所在的位置就在五色海湖心。
當日剛進入午時,水佬鬼從東北面下水剛一潛入湖中,比爾就有所察覺,他更加快了搜尋的動作。他已經從威廉那裏知道,今日是跑馬山難得的熱鬧,能否將寶貝弄到手至關重要,平時里到五色海來的外地人尤其是外域人都會格外引起當地人的警覺。
威廉告訴過比爾,這裏的當地人將跑馬山和五色海敬若神靈,沒人敢打盜竊神山聖湖寶貝的主意,即便是膽大包天兇悍無比之徒也都是十分敬畏神靈的。且不說被稱作神山聖湖所藏的寶貝,當地人做買賣也是有所禁忌的。
“‘前世賣狗,下一世討口。’這話你可聽說過?”威廉道,說罷朝他微微一笑。
“什麼什麼?這意思是不能夠作狗的生意買賣,賣了狗下一世就成了乞丐?”比爾驚異道,隨即便理解了這大清為啥有不少的古董寶貝流入到了大英博物館,原來如此。看來,當他們沒了這些顧忌之時,咱們要想得到這裏的寶貝好東西就只得花不少的錢了。
“也是!因此我們就得抓緊工作。”威廉連連點頭,“圓明園!在那座舉世聞名的皇家園林內得到大量奇珍異寶的機會——是,用大清人的詞彙叫什麼來着?對了——叫作‘可遇不可求’。”
到此時,五色海岸邊只見威廉正在詢問剛趕上山來的薩莎和傑克,威廉身旁的幫手是幾個大清人。
“我們的目的,是來觀賞五色海在冬季的景色,聽說相當的壯觀。”薩沙應答。
傑克也點頭道:“早就聽布諾說過,這是一個神秘而美麗的高山湖泊,但我們還沒來過。”
威廉嘟囔道:“布諾先生?一個只知道遊山玩水的傢伙,自以為是個了不起的探險者。”
薩沙反駁他道:“據我所知,布諾先生才是一位真正的探險者。”
傑克點頭,目光停到威廉的面上,道:“他可不是那種讓我們很反感的人。”
“是什麼人讓你們反感?”威廉不以為然地問一句。
薩沙不等傑克開口便接話道:“從別的國家來到大清國來的有這麼一種人,打着探險遊歷的招牌卻幹着別的事兒。”
“年輕人,你們不懂的事太多了,什麼是探險?並不只是去別地別國走一走瞧一瞧觀賞一下景色就行了。”威廉聳聳肩頭滿臉的不肖,不願與她二人談論下去,此時的目光絲毫不離開波光粼粼的湖面。
薩沙追問對方道:“請問威廉先生此時此刻在這裏幹什麼?未必是在探險?”
威廉咧嘴笑了,他身旁的另一個人也在發笑,傑克見過此人是個翻話的通司。
“探險?當然是探險。”威廉笑得越發放肆,“我威廉到過南美洲到過印度群島,如今來到被稱作東方最大的文明古國大清,最喜歡做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探險,你們瞧,我的朋友已經潛入到湖中正在認真細緻十分辛勤地搜尋着湖底,看看能夠探出點什麼秘密來。”
“如果發現了有價值的東西怎麼處置?”
威廉眼睛盯着湖面,嘴裏輕鬆地回答道:“當然是由我威廉先生來保管,替打箭爐的人們保管到咱們大不列顛的博物館裏,就連他們的同胞這位王先生都十分理解贊同。”
通司連連點頭,說了一通嘰里咕嚕的洋話,而後又對幾個滿清人翻成半藏半漢的話語解說了幾句。
一個大清人不滿道:“我們這裏的東西憑啥要他拿去保管?”
通司搖頭道:“威廉先生他們的大英國最會保管各種好東西,人家有一座專門保管的大房子時時有重兵把守呢!再說,再說咱們不是有句俗話叫做,‘公雞叫母雞叫誰人尋到誰人要’!”
“說些啥?完全是小娃娃話。”那個大清人分辨不過他,只能低聲嘀咕一句,何況替這位洋人威廉先生效力,會得到高額的報酬,起碼能勝過在茶運商行幹上十天半月的重活。
薩沙眉頭緊鎖用法語低聲對傑克道:“瞧瞧,難怪不少的華夏大清人總是對咱們射出一種戒備的目光。”
“我還常常感到是充滿了敵意。”傑克點頭,朝那個通司瞥去露出鄙視的眼神,“今天我才明白,像此人一類的為何被叫做內奸假洋人。”
“古德古德!好好好!”威廉很是開心,“傑克小朋友,你和你的朋友法拉西姑娘也來幫助我吧,幫助我就是幫助咱們的大英帝國。”
“聽說我們的朋友已經潛入到了水中。”薩莎並不理會威廉,只對傑克說道,“瞧瞧威廉先生帶了這麼助手來幫助比爾先生,咱們當然也該幫幫水四哥!”
“你們二位為何不替我們的大英帝國效力,反而要幫助那個大清的潛水者?還說他是你們的朋友。”威廉滿臉不快地嚷起來,他身側的兩個人在小心地掌控着那根從水下延伸出來的管子,管子的盡頭處連接在一隻奇特的箱子上。還有一人全神貫注地盯着湖面。
威廉見她二人已經不太搭理他,氣得聳肩瞪眼莫可奈何,只能一門心思地關注着水下的動靜。對比爾將要取得的成果胸有成竹,那個潛水的大清人任他有多大的本領,也敵不過咱們的新式裝備。
另外一撥的十四個人是秦武派遣來的,個個身上皆掛有腰刀其中七人懷中還藏有短洋銃,秦文彪下的指令是:只要有人從水下打撈出東西來,無論是何人皆不得離開五色海,必須由將軍本人親自定奪。
此刻,比爾透過戴在雙眼前面的琉璃鏡注視着湖底,拿着手電的那隻手理了一下連在面罩和鼻孔處的通氣管,一手將一隻銅製探棍逐步探刺着水底泥沙,根本顧不上觀賞水底那些奇異的花草魚蟲。
半個時辰過去,一無所獲的比爾開始漸漸失去了耐心,就在這時發現了一處小沙丘旁邊有塊奇特的珊瑚石,而且手電發出的一束光芒這數米的範圍顯得格外明亮。他一下來了精神,加之感覺到有人也潛入了湖裏並朝他所處的方位而來。
水佬鬼距離對方越來越近心下也越來越急,他意識到對方竊取寶貝的手段很可能就要得逞,因他看出這位英人水鬼已經到了他前次看到金魚隱身的地方。他穩住胸腹內餘存的那點氣息,奮力朝那塊珊瑚石泅去……
薩莎先是瞧見對岸的兩人分明是南恭喜和他的朋友,正詫異他那位朋友何時丟失了一隻胳膊?忽見南宮旭一扭頭很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正愣神間,卻見五色海湖面中央有陣陣水波泛起。
在薩莎身側的傑克幾句低聲的耳語,她便已會意。也會潛水的傑克是從水波的動蕩中看出是由兩股力道的攪動而成,斷定必是先趕過來的水四哥已經在湖底與比爾較量起來。自從經薩沙的緣故同水四哥等人的接觸,傑克極大地改變了看法。
其實這滿清國的民眾並非如同威廉先生所下的定義,並不皆是呆蠢又貪婪的。他真正理解了當年他叔叔和他的妻子朋友為何要投身於太平軍的戰鬥中去,看來當年的太平軍戰士們有不少是像水四哥和夏侯三哥一樣的,用滿清人的話說,叫做血性漢子。
傑克很同意薩沙的見解,太平軍的不少戰士在戰陣中那麼地拚命,其夢想大都想要替自己家人和後人們改變這渾濁的世道。他更是同薩沙一樣搖頭沉重地嘆息:遺憾這裏為何沒出現像咱們的華盛頓一樣的英雄人物?有這樣的人物帶領大家那結果必定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