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娘的秘密(1)
第26章三娘的秘密(1)
我嚇了一跳,後退兩步,腳踏進泥里,沒站穩,整個人都坐在河裏了。
“你幹什麼!”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吼道。
站在我身後的是個老太太,穿着一件藏綠色的厚棉襖,她歪着頭看着我,然後把食指壓在嘴唇上,神秘的道:“噓……小聲點,要不然水鬼就出來了。”然後緊張的盯着那河。
看她瘋瘋癲癲的樣子我才認出來,這是上次目擊到張佳燕淹死趙宜的那個老太太,自從碟仙那事以後,有一陣兒沒見了。
我走到岸上,邊擰衣服上的水邊說:“沒水鬼了,水鬼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看見我擰水,老太太又高興起來:“你掉進河裏了,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這癥狀和雲美走火入魔時一樣一樣的。可是雲美能救回來,這老太太估計是救不回來了。
我說:“別吵了別吵了,快回去吧,你兒子喊你回家吃飯呢。”
老太太不管我,自顧自的說道:“這條河啊,是死河,他們全死在這裏面了,全死了……”
“誰?”我隨口問道:“誰死在這裏了?”
“是誰呢?”老太太笑呵呵的說:“是誰呢……哈哈哈哈哈……我不告訴你……哈哈哈哈……”
又開始說瘋話了。
“娘!你怎麼又跑到這裏來了!”老太太的兒子從遠處跑來,拽着老太太道,“快跟我回家。”
碟仙時間之後,我聽村裡人閑聊是說起這漢子,他叫二柱,是個棄嬰,遺棄在路邊被瘋老太太撿回家,老太太的瘋病是一陣一陣的,發起瘋來除了說胡話也沒什麼危險性,所以雖然歷經萬難,還是把養子養大了。二柱也知道感恩,取了個賢惠妻子,一起養着老太太。
我說:“二柱,你把你娘看好,放着亂跑別出什麼事了。”
二柱拉着自己媽往回走,聽到我的話回頭看了一眼,估計是看到我衣服濕着就猜到出什麼事了:“這是我媽乾的?”
我說:“那還能有誰?”
二柱朝我道歉道:“真對不起,我媽上次受了刺激,在醫院療養了好幾個月,這是實在付不起醫藥費了才帶回來,她平時也沒這樣,最近病是越來越嚴重了。要不然你衣服脫了,我拿回去讓我媳婦給你洗洗?”
我說怎麼這段時間再沒見過呢,搖手道:“算了算了,你媽這樣你也夠辛苦的。”
老太太被兒子推着往前走,雙目無神的喃喃自語:“都死了……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我為什麼要來這裏呢……”
二柱嘆道:“她年輕時還好,年紀越大越糊塗。”
我說:“老往河邊跑也太危險了,你還是得注意點。”
二柱連連點頭:“說的是,可是沒辦法,一不注意她就往這跑。”
老太太完全不理我倆,依然自言自語道:“為什麼來呢……我為什麼要來呢……我們只是想休息一下,可是這裏死了好多人……還有三娘……嘿嘿……嘿嘿……”
三娘?!
忽然從老太太嘴裏聽到三娘的名字,我一愣,轉頭去看那老太太:“你原來見過三娘?”
這話其實問的多餘了,因為問出以後我才記起上次老太太和三娘見面時的反常反應,看來她們原來確實認識,那時三娘還叫這老太太的名字來着,叫什麼……翠萍?
“對,三娘。三娘姐弟倆長的可漂亮了!”老太太興高采烈的揮着手,從地上揪了幾根稻草插頭上,“你看我像不像三娘?”
她兒子扯了她一把:“娘,別鬧了,咱回家吧。”
我昧着良心說了句像,然後又繼續問道:“你和三娘是怎麼認識的?”
“我和三娘……和三娘……”老太太正要回答我的問題,忽然臉色一變,“她……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她的長相沒有變!不對,不對!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啊!”老太太渾身發抖,縮成一團,不停尖叫道:“別過來!別過來!不要殺我!啊!”
二柱扶着老太太對我道:“對不起,我要帶我媽回家吃藥了。”
見此情景,我也不好多問什麼,重新溜達回了家。
在小二樓門口正好看見拎着小皮包的三娘。
“哎呀,小馬哥。”三娘嫵媚的笑道,“這麼巧。”
遇見她正好,可以把我滿腔的疑問問出來。
“三娘。”我叫住她,單刀直入的說:“你還記得上次碟仙那事不?”
“就是第一次遇見雲美的那件事?”三娘問,“怎麼了?”
“那時候不是有個叫翠萍的老太太,你記得不?”
三娘的表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嗯……怎麼了?”
我說,“我今天遇見她了,她好像很怕你?”
“哦……”三娘聳聳肩,語氣輕鬆的道,“那個女人啊……看到她我也很吃驚,沒想到她竟然還活着,我以為她早死了呢。”
我問:“你們原來發生過什麼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娘盯着我半晌,忽然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人家不想說呀。小馬哥,你要知道,充滿神秘感的女人才是最美的。”
我說:“有什麼不能說的,天大的事只要你說出來,哥就能給你解決了。”
三娘嬌笑道:“小馬哥你別忘了,我和小二樓里的其他人可不同,他們無論是鬼是魔,原先都是人類。可我只狐狸精,和你們人類不同。”她把皮包甩到身後,高跟鞋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可沒有那麼容易信賴你們人類。”
三娘走到門口,又扭頭道:“對了,如果你實在想知道我就跟你透露一點吧。”三娘扶着門回眸一笑,“翠萍的男人是因為我而死的,翠萍也是因為我瘋的。”
我靠!
我愣在了當場,這才叫真正的我想到了開始但沒想到結局,原來這劇情是如此的顛沛流離輾轉反側跌宕起伏八點檔!
原來三娘是插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翠萍因為婚姻失敗而精神崩潰!
這整個一出台灣苦情戲。
完了,我痛苦的想,要是我繼續追查下去,這書的風格就變了,還能重新起一個名字——《痴情女瘋癲數十載為哪般?狐狸精橫刀奪愛造慘劇》
貔貅道:“我就知道這狐狸精不是善類,應該直接收了她。”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想,她是狐狸,你看不慣她那是你生物天性。但是這半年三娘幫我不少,這件事我還是覺得有點蹊蹺,事情應該遠沒有那麼簡單。
苟富貴勿相望約莫過了一個星期就帶來了消息,這天半夜,兩個鬼差穿牆而入。
“鬼市那裏有個鎖匠,死前是做鎖的,號稱天下第一鎖。”勿相望說,“他在鎖這方面見多識廣,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
“鬼市?”我問,“要怎麼走?”
苟富貴道:“你是活人,單獨一個人去可能會有麻煩。不過不要緊嘛,我和小勿陪你去。”
我說:“你們走了你們轄區怎麼辦?”
苟富貴笑而不語,勿相望說:“既然閻王讓我們盡量協助你,那麼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沒想到他倆這麼仗義!
正在我為自己和這倆鬼差的友誼而感動的時候,苟富貴湊過來低聲道:“雷鋒同志,用不着擔心,看您和我們熟我才告訴你,我們這是公費旅遊,能報銷!”
公費旅遊?看來這次要跑的遠了,我說:“那你們先等一下。”然後跑回去整理東西,收拾了一個小旅行包,跟雲美說了一聲拿上鑰匙,準備結束后,我跟他倆說:“咱走吧。”
苟富貴他們勾出了雷迪嘎嘎的魂魄一起走。
跟着他們走到村公交車站,那邊停着一輛公交,就是上次去地府的那輛。
我說:“上次去地府我可是靈魂出竅,這次肉身還在這,能行嗎?”
苟富貴笑道:“雷鋒同志,不要枉自菲薄嘛,你現在的道行早就不可和那時同日而語了啊。”說罷,伸手在我身後推了一把,把我推上了車。
那司機的頭已經被雲美縫好了,脖子上密密麻麻一圈線,雲美縫的時候怕光有線不美觀,就在上面紋了個圖案。
勿相望盯着司機的脖子看了半晌,問我:“他脖子上紋的那條蚯蚓究竟有什麼寓意?”
雷迪嘎嘎說:“雲美說那是條龍。”
看來雲美對於紋身的陰影還很大啊。
鬼司機見到我們十分高興,吹着口哨道:“美女,又見面了。”
身後傳來三娘的聲音:“是呀,司機大哥,我想你想的緊呢。”
原來三娘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跟上來了。
司機被哄的十分高興,說:“女的我請,不用買票了!”
苟富貴對勿相望說:“還是得扯五張車票,回去報銷。”
三娘笑着拉着我往座位上走:“怎麼啦,小馬哥,見到我不高興?”
我一肚子疑惑,三娘平時總是一副對什麼事都興緻不高的模樣,唯獨對這件事很上心。
我對三娘道:“我們這次走的遠,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
三娘但笑不語。
一個小時分鐘后,我們站在商業街地鐵站里。
勿相望指着地鐵軌道洞說:“沿着這裏走,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到了。”
我覺得背後的旅行包一下子沉重起來,就這麼點距離,你們還公費旅遊呢,結果就為了報銷個公交車費啊!
苟富貴問我:“雷鋒同志,我剛才就在好奇,你背這個包是幹什麼的?”
我顛了顛身上的包,傲然看着他道:“地鐵一日游。”
我們跳下地鐵道往裏走,只見裏面三三兩兩飄浮着鬼影。
走了十幾分鐘,忽然眼前一亮,只見地鐵道右側竟然多了一個通道,隱隱有亮光射出。
走進那通道,就是燈火通明的一條街,一眼看不到頭,街道上方掛着大紅燈籠,道路兩旁都是些擺攤的小攤販。攤販之間鬼山鬼海,吆喝聲,還價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
“天下第一鎖就在這條街上。”勿相望說,“我們分開找找。”
我們現在有六個人,雷迪嘎嘎不在勞動力的範疇之內,剩下只要五個人,從這麼多小攤中找一個鎖匠,這任務也很艱巨。
苟富貴勿相望一波走了,三娘還未等我叫他,就帶着雷迪嘎嘎走了,剩我一人落單。
我剛走兩步就被人拽住了,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小販神秘的問我:“大哥,要碟么?啥樣的都有。”
他這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熟到不行,一看生前就是街邊賣小黃碟的。我當下來了興趣,人間的碟我看得多了,鬼界的我還沒看過呢,這是一個吸收新文化學習新知識的好機會!
我四下瞅瞅見沒人注意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蹲下來翻碟。
地上堆的都是些盜版遊戲碟和連續劇,名字大多沒看過,我也沒注意,一邊翻碟一邊壓低了聲音問:“你有啥碟?”
小販一看我就是明白人,低聲說:“你想要啥我都有,古代片你喜歡不?”說完,變魔術一樣從懷裏討出一張碟遞給我。
我一看片名,哎呦不能說出來,嘿嘿嘿嘿嘿,說了要被和諧,嘿嘿嘿嘿嘿,心中那個高興啊,翻過去看簡介‘村女阿花深陷冤屈被斬首示眾,黃泉途中……’底下配圖是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懷裏抱着一個自己的頭。
我一甩手,把那張碟還給他:“人頭就算了,我審美疲勞!”
小販又問:“那護士要不?”又遞給我一張碟。
我再拿起一看,封面是個血淋淋的護士,身上扎了無數的手術刀,脖子歪到一邊,簡介是‘護士小草拿着托盤下樓梯時一腳踏空,扭到脖子,托盤裏的手術刀插到身上,搶救無效而死,死後竟然淪落風塵……’
我把碟還給他,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問:“就沒有死前死後一個樣子的嗎?”
小販笑道:“哎呦客官,你口味還真重!”然後再次掏了一張碟給我。
簡介上是‘劉姥姥突犯心肌梗塞,一命歸西,誰知……’配圖是一個沒幾根頭髮,面色青紫,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太太。
我氣的一把把碟摔回給他,你才重口味,你全鬼界都重口味!老子看這個不如回家偷看雲美扒皮!
小販還在挽留我:“客官你別生氣啊,我這還有。”說完,就要伸手繼續往懷裏掏。
我怒道:“不許拿了!我從不看小黃片!你再拿這些淫穢音像製品污染我心靈我就去警察局舉報你!”
太不像話了,這種獵奇的審美觀太不像話了!
和鬼怪打交道了這麼久,我第一次想到死後要過的日子覺得悲傷。
我正在傷感,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看我,扭頭一看,地上趴着一隻獅頭大狗,長得凶神惡煞的,正在對我舔舌頭。
“饕餮!”貔貅化作一道白光從玉佩中竄出,對着那狗低吼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饕餮?這就是貔貅的哥哥。
“你別那麼緊張,這東西看着一點都不好吃。”饕餮笑道,“雖然也不是吃不下去,但我主人現在不讓我吃。”
“竟然有人能馴服你?”貔貅奇道:“你竟然也會和人建立主僕關係?”
“人?”饕餮笑道,“別用這種低等稱呼叫他,他可擁有你們沒有辦法想像的強大力量。”
說罷,他扭頭看向一旁,旁邊攤上站着一個穿着白色長袍的男人,那男人帶着一副金絲眼鏡,長得還成,就是頭髮太長了,看起來像是個藝術家。
饕餮跑過去,打了個滾跳起來,身形迅速縮小,站在那人肩上。
我一下回憶起來了,這個男人就是弔死鬼投胎時,我們在醫院看到的那個人!
改命人!
終於被我找到了!
我大喝一聲:“別跑!你先給我說清楚你有什麼目的!”然後就往那邊沖,可是這裏鬼太多,我死活擠不過去。
我現在真懷念原來道行不高,碰不到鬼的時候。
擠了半天,我再一抬頭,改命人不見了!
我正扭頭尋找時,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時代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你我只是推動世界變遷的一枚棋子而已。”
我馬上轉身,只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鬼海中,一晃就不見了。
我那個百爪撓心啊,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正在這時,我背後又有一個聲音叫道:“馬力術……”
這回我學精了,一把抓住那說話人的手,道:“不許逃!”然後轉過身。
身後站着苟富貴和勿相望,後者被我拉着手,紅着臉說:“馬力術,大黑天的你別這樣。”
嘿,你臉紅什麼,我一把甩掉他的手。
苟富貴笑呵呵的說:“雷鋒同志,你不要性騷擾我們公務員嘛,這是性質很嚴重的作風問題,傳出去不好嘛。”
我說:“我剛才看到改命人了。”
“什麼?”兩個鬼差警惕的左右張望。
“別看了。”我說,“早跑沒影了。三娘她們呢?”
倆鬼差搖頭:“沒見。”
我說:“現在有危險分子躲在這集市裡,咱還是找到他倆一起行動吧。”
我們又走了一陣,有個肚子上露幾個血窟窿的鬼和我們擦身而過,經過的一瞬間像復讀機一樣小聲問:“發票要麼,發票要麼,發票要麼。”
這地方賣的東西還真齊全!
“小同志啊,等一下。”苟富貴拉住那個賣發票的,對勿相望說,“咱們剛才小攤吃羊肉串沒發票。”
我還以為你們剛才在認真找鎖匠,竟然是跑去吃飯了,果真當自己是在公費旅遊啊!
賣發票的從身上血窟窿里掏出一沓假髮票問:“那要買多少錢的?”
苟富貴問:“咱們剛才吃了多少錢?”
勿相望說:“吃了五十。”
苟富貴說:“咱們要實事求是,不能太鋪張浪費。這樣吧,先開五百吧。”
一下就多一個零還實事求是哪?
賣發票的笑着問:“二位官腔很濃啊,在哪高就啊?”
我說:“他倆是警察。”
賣發票的臉色大變,扔掉手裏的發票本,高呼一聲:“是條子!”扭頭就跑。
只聽見旁邊鬼魂一陣驚呼“條子來啦!”然後整條街刷的一下就空的,像被掃蕩過一樣。
苟富貴叫道:“同志們!不要跑啊!你們誤會啦!我們不是城管!”
這話說的有點晚,路上已經沒鬼了。
苟富貴嘆了口氣,指着地上的發票本對勿相望說:“沒收吧。”
鬼一走光,視野就開闊了。遠遠看得三娘和雷迪嘎嘎站在前面。我跑過去一看,他們跟前站着一個矮小的瘦老頭,正拿着雷迪嘎嘎脖子上的鎖上下打量。
“這位就是天下第一鎖。”三娘輕聲對我道。
“這鎖甚妙。”瘦老頭說道,“我這一生還沒見過這種材質的鎖。”說罷,拿出一片放大鏡,像是觀察古董一般細細觀察,邊看邊奇道:“世上所有的鎖,都會有鎖孔或者機關,可是這鎖竟然跟個鐵疙瘩一樣看不出,鎖身毫無縫隙。”
他看了半晌,又把鑰匙放在放大鏡下看,最後搖搖頭,道:“這鑰匙和鎖表面看來像是一對,但完全沒有可以融合的地方。”天下第一鎖搖頭道,“我現在懷疑這是個死鎖,根本沒辦法打開,你們是不是在戲弄我這個糟老頭子?”
三娘輕搖扇子道:“你打不開也就罷了,說這話未免有技不如人,慌找借口之嫌。”
“我技不如人?”天下第一鎖怒道:“這鎖世上絕對無人能打開!”
我們勞心勞力找到一個鎖匠,卻依然得到這樣的結果。我嘆了口氣,開始懷疑這鎖是不是真的打不開。
“不。”三娘緩緩道,“這鎖有人打開過。”
“誰?”我和鎖匠異口同聲的問道。
“只有一個人曾解開這把無孔鎖的秘密,那個人就是……”三娘用扇子捂住嘴,只露出笑得彎起來的雙眸,一字一頓的道,“神偷佚名。”
神偷佚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