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野外烤物
第45章野外烤物
早先伊青宇已經和景逸提過,蘇家還有一處舊宅在城外北郊,一直沒賣,就那麼閑置着。蘇青昀走的時候,將府里大件物件都變賣一空,唯獨留了這處宅子沒賣人。
因此第二日景逸就帶了高翎和兩名影衛,連同喬初熏一塊騎馬出城,去到城郊舊宅查探一二。其實事情已經過了三載有餘,舊宅也便荒廢三載,即便真有什麼蛛絲馬跡,也早都掩埋在灰塵之中。不過查案子么,四處勤走動多詢問,總沒什麼壞處。
幾人騎馬行至一處宅院,地方稍顯偏僻,方圓十里之內再無任何屋舍,且不遠處就是山脈。景逸一見這地方,就先蹙了蹙眉,太多的巧合連綴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景逸抱着喬初熏下馬,小綠牽了幾匹馬栓在門柱,高翎則和小爐一起推開大門。隨着漆色斑駁的大門吱嘎嘎被打開,攘起一陣暗黃色的塵土。景逸拽着喬初熏側過身,手臂罩在她頭頂以及臉畔:“沒迷眼吧?”
喬初熏搖搖頭,見旁邊幾個影衛都低頭忍笑,原本還想回些什麼,這會兒也不好意思講了。
一行人進到院裏,就見房檐門廊幾處都結着蛛網,地上鋪着亂糟糟一層落葉,連着陰暗處一些初融的雪水,陰濕濕的骯髒一片。
一路往裏走,到主屋前時,因為高翎是打頭陣的,似是有什麼發現,也沒回身,就背過手朝景逸等打了個手勢。
景逸就站在原地不動,旁邊小綠和小爐則放輕腳步,無聲息的走到跟前,一個把在正門邊,另一個則直接往屋後去了。高翎也沒多遲疑,抬手劈開窗子就躥進屋。不一會兒門就從裏面打開了,高翎提高嗓音招呼一聲小爐,又朝景逸道:“屋裏沒人。不過在咱們之前,肯定有人來過。”
景逸拉着喬初熏走上前,就見靠窗地上,有一枚沾着泥污的鞋印,明顯是近日留下的。小爐這會兒也從後頭轉回來,幾人遂一同進了屋子。屋內四處遍佈灰塵,唯獨裏間一方書案一塵不染。不僅是有人進來過,而且來的這人還仔細擦拭過書桌。
景逸眉尖一聳,鬆開喬初熏的手,又朝高翎三人使個眼色,示意幾人都別動,且照看好喬初熏。接着緩步上前走到書案前,目光一一掃過案上各樣物件,筆洗,筆枕,硯台,一摞書冊,一沓熟宣紙,最後停留在一方一尺來長的長形梨木盒子上。盒子木質沉鬱,卻擦的光亮可鑒,上面繪了一幅麒麟圖案。
景逸挑起一邊唇角,從懷裏取出一方帕子展開。隔着帕子指尖輕觸木盒邊緣,手指帶着盒子迅速一轉,木盒開闔那面就朝向窗子,同時手指一叩一帶,木盒“啪”一聲彈開,同時三枚閃着暗青色澤的梅花針“嗒嗒嗒”打在窗欞。
喬初熏從景逸鬆開手上前,心就一直懸着,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景逸一舉一動,最後見那盒子射出三枚淬毒暗器,心也跟着咯噔一顫。撫着心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看着景逸在暗器打出去的同時就扔了巾帕。
因為盒子是朝另一邊開的,從高翎等人的角度方能看見裏面,所以景逸一扔了帕子,高翎就快聲道:“主子,裏面是一隻捲軸。”
景逸點了點頭,這時小爐扔了把匕首過去:“主子,用這個。”
景逸接過匕首,拔了刀鞘,反手握着匕首用刀尖削下捲軸一頭,插|入中空位置的同時手腕唰唰甩了幾下,那幅畫就順着景逸腕上動作“刺啦”一聲應聲甩開,在幾人面前鋪展開來。
依舊是高翎等人能看到的角度,從景逸那邊反而看不到畫卷內容。高翎等幾人正在端詳畫卷,就聽喬初熏驚呼一聲:“逸之鬆手!”
景逸原本還等着幾人告訴他畫上內容,一聽喬初熏喊他,儘管尚未反應過來緣由,手已經先一步鬆開來。同時高翎上前兩步扯了景逸一把,兩人一塊退到幾人原先站的位置。就見落在地上的匕首已經顯出一層烏青詭光,從刀尖一路蔓延過整片刀刃。而隨着畫卷被匕首帶落地上,竟漸漸冒起細小火星。
景逸此時已經看清畫卷內容,是一個年輕男子的畫像,與之前伊青宇從廖紅覃處取來的極為肖似。眉眼風流五官柔美,雌雄難辨的標緻樣貌,不過不同於之前那幅畫上十三四歲的少年,這幅畫上的男子已經是青年模樣。按照之前眾人所說,三年前的蘇青昀是十六歲,如今已是十九歲年紀,正與畫中人的年齡相符。
畫卷從邊角漸漸焦黃,漸漸整幅畫都燒起來,很快在躍動火光中燃成灰燼。
景逸等人從畫卷開始燒灼就退出屋子,因為不知道捲軸上的毒會不會隨着畫卷的燃燒釋放出什麼有毒氣味。一路施展輕功到了宅子外頭,喬初熏忙拽起景逸右手仔細看着,同時探指到手腕內側的脈搏:“公子有沒有覺得哪裏異樣?”
手掌依舊如同羊脂白玉,手指修長沒有半分紅腫,暫時看不出什麼,脈搏跳動也與平常無異。喬初熏仍不放心,焦急抬起眼,就見景逸唇角含笑看着她,手掌包握住她仍在為他號脈的手:“我沒事。那種毒只沾到刀刃,匕首握柄是木質的,你當時又提醒的早,沒事的。”
高翎也在一旁笑着道:“這次倒虧得喬小姐眼尖。我剛才只顧着看紙上都畫了什麼,都沒注意到主子……的手。”
高翎說完,旁邊兩人也低頭掩笑。本來么,過去和景逸一起辦案子,大家雖然各有分工配合默契,但一般都專註在正在調查的案情上。比如剛才,幾人都將注意力放在那幅畫上,唯獨喬初熏看的是景逸,所以才一早發現他手裏匕首不對勁。
喬初熏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鬆開景逸握着的手,轉身往栓馬匹的地方走了。景逸冷眼看了三人一眼,高翎最先止住笑,快步跟在喬初熏後頭:“喬小姐別靠太近。這馬不是自家的,也不知教的好不好,容易踢人。”
景逸轉身前道了句:“我那有把匕首,平常也不記得用。回府了記得到我屋裏取。”
小爐聽了特高興,“哎”了一聲,幾人遂各自上馬。
行了沒幾步路,景逸見喬初熏一直垂頭不語,以為她因為剛才的事有些嚇到了,抬首看了眼天色,問:“想不想在野外吃烤食?”
喬初熏抬起頭,覺着挺新鮮:“烤什麼?魚肉還是山雞?”
景逸見她一臉憧憬,不由得笑道:“你想嘗什麼,我烤給你吃。”
喬初熏更驚訝了:“你會烤肉?”
旁邊小綠插了句嘴:“喬小姐你可不知道,過去在外露宿,只要是公子烤的雞肉兔肉,大夥都搶着吃的!”
景逸也沒反駁,接着問:“想吃么?想吃咱們現在掉頭,去山裏。這會兒陽光也足,不會冷。”
喬初熏轉臉看看高翎三人,又看景逸:“會不會太麻煩?”
景逸微微一笑,旁邊小綠和小爐已經歡呼着勒馬掉頭,高翎也在一旁笑道:“我們也好久沒嘗公子的手藝了,這次是沾喬小姐的光。”
趁另三人都調頭往前奔的當空,景逸低頭,連連親了兩下喬初熏面頰:“剛才嚇着了?”
喬初熏生怕被人瞧見,忙縮着頸子不讓:“別……”被高翎他們瞧見,又該笑話了。
景逸也不急着調頭,手托着喬初熏臉頰牢牢實實吻住唇,低聲笑:“傻丫頭,你以為他們為什麼跑那麼快。”還不是怕回去挨削,藉機給景逸騰出空兒來安撫佳人。
喬初熏拽着景逸衣襟,半垂下眼帘:“……剛剛太危險了。”或許在他們看來算不得什麼,可喬初熏眼看着景逸險些被暗器算計,又握着那把浸了毒的匕首,這根本就是賭命玩啊!
原本說是幫忙找人,後來就牽扯出蘇家舊事,現在還遇上這種危險,而且擺明了是給景逸他們下馬威的。喬初熏越想越覺后怕,又不能說以後不讓景逸涉足這種事,可剛才親眼看着,跟過去聽他講還不一樣,直到現在都覺得心有餘悸。
景逸用唇蹭了蹭喬初熏面頰,又啄了下輕輕抿着的唇角:“沒事的。這次也是有些準備不足,沒想到有人走到咱們前頭,不然絕不會出現剛才那種狀況。彆氣了,嗯?”
喬初熏抬眸看了景逸一眼,靠在人胸膛點了點頭,也不吱聲。她哪裏是生氣害怕,她是擔心加上心疼。若說真格的,她也不是多膽小,不然就剛才那種情形,一般女子早嚇得尖叫出聲了。
景逸淺笑着催動馬匹,調頭往山裡去了。心裏卻開始盤算剛才的事,如此一來,可以有七八成的把握,這蘇家的事,與七笙教有些淵源。年輕女眷皆臉色蒼白全身無力,且身上有傷痕,要是一半個的也就算了,整整一大家子都這樣,蘇青昀又不讓請大夫,原因只有一個,他完全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再聯繫蘇家舊宅的位置,蘇青昀那個身份神秘的朋友,三年前……景逸面色一凜,腦海中閃過一道清瘦身影,握着韁繩的手緩緩收緊,是這樣么?唇邊勾出一抹有些諷刺的弧度,若是這樣,反倒好辦了……
景逸和喬初熏到山裏時,高翎正在生火,小綠和小爐則進林子獵活物去了。幾匹馬都拴在樹榦,找的是在小溪邊上的一塊空地,看得出之前高翎已經大略清理過了,地上很乾凈,且能曬到太陽。
景逸拉着喬初熏沿小溪走了段路,到一個水灣處停下,示意她往裏看:“一般這種小水灣滋泥多,草根蝦米之類的餌食也多,正午陽光曬的水暖,魚兒都愛往這種地方來。”
喬初熏聽着景逸耐心講解,探着身子往水裏瞧了瞧,果然,裏面好幾尾魚兒游的正歡。
景逸手臂環在人腰側,見她越來越往前湊,且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笑着將人往回拉一些:“別往前走了。離水太近的地方土松,容易栽進去。”
喬初熏拽着景逸衣襟,一雙杏眼亮晶晶的,仰起臉問:“公子會抓魚?”
見景逸點頭,喬初熏想了想,有些調皮的將人從頭打量到腳,眨巴着眼奇道:“公子穿這身衣裳,恐怕不適合抓魚罷?”
景逸知道她過去沒有這樣的體驗,有些想岔了,卻也不揭穿,故作無謂的道:“無礙,初熏想吃么!”
說完就轉身到旁邊去折樹枝。
喬初熏在旁邊既不解又好奇的瞅着。直到最後景逸折來長矛長短的樹枝,連袖子都沒挽,站在溪邊優哉游哉的對準目標,幾乎眨眼功夫就叉上來一條魚時,喬初熏才明白過來,自個兒以為的“捕魚”和景逸的“叉魚”根本是兩碼事。
咬唇紅臉在旁邊看着景逸把五六條魚穿起來遞給高翎,喬初熏覺着自己簡直傻透了,微抿着唇揪着袖口站在旁邊,頭一回覺着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有米有鍋的她還能搗騰出來三兩小菜,可到了野外,無論是景逸還是小綠小爐都比她強了百倍。打兔子打野雞,捉魚生火,以及摘樹葉采山蕈,隨便一樣,她都需要從頭學起。
景逸將小爐從附近農戶借來的小鍋架在火上,一轉臉,就見喬初熏眼巴巴看着高翎蹲在溪邊,挽起袖口剝兔子皮。蹙了蹙眉,手也不太乾淨,景逸沒像往常那樣伸手抬她下巴,就從身後湊到喬初熏耳邊,貼着她臉頰問:“看什麼呢?”
喬初熏看的正專註,都不知道景逸什麼時候跑自己身後來的,也是嚇了一跳:“沒……就剝兔子皮。”
景逸有點想笑,還是忍住了,佯裝不悅:“我還在這呢,就盯着別的男人看?”
喬初熏一聽這罪名可嚴重了,忙轉過臉解釋:“不是……我不是看高大哥人,我是看他怎麼……”
隱約聽到喬初熏的小聲辯解,溪邊涼風一吹,高翎禁不住打個寒顫:別的事上為了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就得了,這種事就不要扯上他了吧?
另外兩個影衛拔野雞毛的洗蕈子的都一徑低着頭,盡量減低存在感的小步挪遠一些,不想成為下一個被無辜殃及的目標。
喬初熏好容易解釋清自己只是想多學些東西,景逸依舊一臉冷峻:“哦,那過來跟我學烤魚。”
喬初熏只得小媳婦樣的跟在景逸後頭,看他把魚去掉頭尾,處理乾淨內里,包裹在翠綠豐厚的葉片里,插在樹枝置入火堆里,又從馬鞍側面的口袋裏取了兩隻瓶子過來。
眼見鍋里的水燒開了,喬初熏看旁邊放着幾樣不同的蕈子,略微辨識了下,就將其中兩种放進鍋里。旁邊小綠正將另外兩種穿在樹枝上,一邊笑呵呵的道:“春天裏蕈子也少,要是到了秋天,山裡能吃的東西可多了!過去我們在外邊時候也多,山裡這些玩意沒少吃。”
魚熟的最快,很快景逸就烤好了兩條,拿過一個給剛把山雞烤上的小爐,另一條拆開包裹的樹葉,遞到喬初熏手邊。
見她傻愣愣拿着不知如何下口的模樣,景逸輕笑兩聲,去到溪邊把手洗乾淨,拿過來扯下魚腹上最嫩那塊遞到喬初熏唇邊。喬初熏剛要伸手接,景逸就送的更近些:“很燙的,你拿不了,張嘴。”
小綠早跑到一邊跟小爐搶魚肉去了,高翎在另一個火堆邊翻烤着野雞和兔子,都有意避開兩人。喬初熏只得張開唇,嚼了兩口,也是眼前一亮,捂着唇驚道:“好嫩,還甜甜的。”
景逸笑着又撕了一塊喂她:“現烤的魚本來就吃個鮮嫩。”
喬初熏吃了兩口,就推說不要了,景逸也怕她飯量小,待會兒吃不動別的,就沒再勸,把剩下多半條魚都吃個乾淨。然後到火邊,一邊轉着樹枝,往兔肉上灑些調料粉。
喬初熏這邊,蕈子湯煮的差不多了。一共借了兩隻碗來,喬初熏拿着碗站在火邊,也不知道該怎麼盛。高翎見了就笑着走到跟前,取了只碗到鍋里飛快一抄,就盛了多半碗湯上來,裏面浮浮沉沉的還有好幾塊蕈子。遞了碗到喬初熏面前:“在外面都這樣的,喬小姐別嫌棄。”
喬初熏點點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會,是我什麼都不懂。”
景逸是兩邊忙活,那邊烤肉顧完了,走過來接過高翎手裏的碗,又遞了條烤魚過去:“你這份最後烤的,他們的都吃完了,不用讓。”
高翎接過烤魚就走了,景逸端起碗先嘗了口,才送到喬初熏唇邊:“肯定跟家裏沒法兒比,主要是暖暖腸胃。”
喬初熏扶着碗喝了兩口,唇邊一直噙着笑:“挺好喝的。蕈子比街上買的還新鮮。”
要說比不上家裏,也只是時候長短和調味料多寡問題,但勝在原汁原味的新鮮甘美。再加上初春時節的山野之地,草木青蔥流水潺潺,景緻乾淨優美,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吃起山間野味兒來就別添一番情趣。
過了一會兒,山雞和兔肉也都好了。景逸帶的那兩小瓶,一個是事先調好的五香粉,一個是加了幾種香料的蜜糖,是早先宮裏御膳房的一位師傅送的,平常外出尤其是露宿在山野的時候總隨身帶着。烤野味的時候就抹上一些,烤出東西來味道醇香異常。
喬初熏捏着只兔子腿吃的眼都眯起來。肉烤的香嫩,醇厚微甜的調味汁浸到肉里,風味甘美異常。景逸見她吃的恁滿足的模樣,就在一邊笑,又從樹枝上撕了塊烤好的蕈子喂她:“嘗嘗,這種烤着吃最香。”
果然!蕈子肉烤的邊緣微焦,嚼來肥厚甘美,又帶着草木清香。再喝一口湯,別提多滋潤了。
幾人一頓飯吃的都特別過癮,末了小爐去還鍋子和碗,剩下倆人就將幾隻沒烤的山雞和兔子收拾好,準備待會兒一併帶回家給大夥解饞。景逸抱着喬初熏坐上馬,在前邊慢慢溜達着,手探到喬初熏胃腹:“飽了?”
喬初熏本來就吃的不少,生怕這會兒肚子撐的鼓起來被景逸笑,忙拽開景逸的手不讓摸。
景逸就順着她推開的時候輕輕捏了捏小腹,一邊低聲笑:“這也不讓摸,初熏越來越小氣了。”
喬初熏用手臂擋着肚子,臉頰微燙:“不是,剛吃完飯……”而且她這樣坐着的姿勢,難免小肚子有點肉肉的。
景逸明白過來之後,又是一陣笑,親着喬初熏臉頰道:“有點肉好,抱着舒服。我還覺着你瘦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