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有奇迹發生?
有些人,如鑽石般,被割裂后,補得再完整,也不是原來那顆最精緻、無暇的獨一無二了……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局……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傷害……
盛夏依然躺在手術台上,眼底的絕望,恨意,早就化作可以毀滅一切的火焰!
憑藉著骨子裏的恨意,才慢慢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每上移一分,四肢五駭就像被人生生拆開,又重新粘上,站在旁邊的小護士,根本就不敢目前縫合!
當盛夏剛準備坐起時,身體因為一個支撐不住,猛然躺下去!
“寶寶……寶寶……”
其中一個膽子稍大的護士上前,“小姐,韓醫生說了,你的寶寶……寶寶已經死了……”
“不……一定是他哪裏弄錯了……寶寶還在我肚子裏,還在!”
她分明就感受到寶寶在肚子裏,自在地伸着胳膊,打着滾,說不定在她聽不見的角落裏,張嘴叫她媽媽……
怎麼可能……
有些後知後覺,那股鈍痛,幾乎讓她撕心裂肺!
兩個小護士想要上前,卻被盛夏猛然發出的一聲嘶吼嚇傻!
“啊……”
凄厲的女聲,響徹整個手術室,手術室外的丹尼斯想要進入,卻被工作人員阻擋,只能在手術室外,無力嘶吼:“盛夏……盛夏……”
祁愷威……
她不會,她不會讓所有人碰她的孩子……
就算是死胎,也不準任何人碰!
“不要過來!”
“不準碰我!”
心底的職業良心,狠狠折磨着護士,她們想上前,卻被盛夏再次掙扎着坐起的手動,嚇得根本就不敢動!
“小姐……您的寶寶……真的沒了……”
護士努力向盛夏解釋,想要平復她心底的不安,如果她再繼續掙扎,可能連縫傷口的最佳時機都會錯過,留下一生都難以抹來的傷痕!
身體狠狠顫抖,盛夏慢慢伸手出,看屏幕,彷彿一個冷靜的醫生看着另一個患者的身體。
光滑平坦的子宮壁,沒有任何波動,彷彿,不曾存在過任何東西一樣……
伸手,努力想要觸碰寶寶……
小護士驚訝得合不攏嘴,看着盛夏伸手撫過鮮血淋漓的小腹時,心有不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護士訝異目光中,當盛夏的手透過粘乎乎的血液,觸摸到孩子的那一瞬間,幾乎感受到子宮壁冰冷的溫度,可在護士看來,盛夏臉上的神情,是如此安靜柔和。
彷彿一個輕撫着孩子的母親般慈愛!
“這位小姐,您的孩子真的……”看到這幅情景,護士溜到嘴邊的那個‘死’字,卻是怎麼說不出來。
事實已是如此,她又怎麼狠心再傷這個可憐的女人一次!
“不……它還活着……”
盛夏虛弱得不成語調的聲音,惹人憐惜,明明小腹處的傷口血液不止,卻又沒有任何救急措施,可是這個女人,卻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一般,行動自如!
她輕輕撫過漸漸冰冷的子宮壁,就像是婆娑着女人最心愛的珠寶和名貴服飾,還要珍惜的輕柔,抗拒眼前的所有事實,輕輕撫過屏幕上的那一小塊光滑肉壁,顫抖不已:“寶寶……我的寶寶……你一定知道媽媽有多愛你……你會叫我一聲媽媽的……對吧……”
“小姐……你不能再這樣了……要是再不取出死胎,處理傷口,可能真的會死去!”
連母體都保不住的時候,更別談保住寶寶!
護士根本就不敢想像,現在手術台上的這個被老公遺棄的女人,究竟是憑着怎樣的一股狠勁,拚死也要保住這個孩子!
竟然如此清醒地強撐着!
冰冷的眼神倏然掃過,護士猛然後退一步,對上盛夏那彷彿真空的眼神,頓時覺得氧氣不足,雙腿頓時打顫!
“它是我的乖寶貝……我沒有違背和老天爺的交易……它不會死的!絕對不會!”
從她默默向老天爺禱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曾碰過葷腥食物,一次都沒有!
老天爺一定不會如此殘忍的!
“小姐,不要再任性了,讓我們幫你取出死胎,麻醉劑已經拿上來了!”
盛夏耳邊完全聽不到護士焦急的聲音,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依稀記得,第一次從b超單子上,看到那麼小的一顆肉芽時,心底滿滿的都是喜悅,臉上全是幸福地依偎在祁愷威懷裏……
不要想了……
再也不要去想了……
僅管那個還未成型有胎兒,此時就在她的子宮裏,可是所有人都要將她和寶寶分開,就連留下的護士也是這樣!
不……
滿臉淚痕的小臉隱隱發青,心尖在顫,手也在抖,當她的指尖碰觸到隱隱的一抹跳動時,心跳倏然靜止!
“寶寶……我的寶寶……”
盛夏早已乾涸的眼底,麻木空洞中,立刻浮現出一抹暖意!
“寶寶……我的寶寶還活着……”
“護士……幫幫我……幫我縫合傷口……快……”
“你看,屏幕上……好像真的有生命體征了……”
這一刻護士也被嚇到了,她們從醫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
更何況,下診斷,說胎兒已死的,是他們醫院最英明神醫的‘聖手’韓醫師下的判斷!
她們需要做的是,取出對母體有生命威脅的死胎,然後縫合傷口!
可明明剛才,屏幕上都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了啊!
難道,真的有奇迹發生?
明明子宮壁里的那團小肉球,沒有一點點生氣了,可靠近盛夏指尖的那一抹悸動,她真切地感受到了。
聽到護士的話,盛夏幾乎要睜大雙眼,將眼前的人烙在心底。
被盛夏如此犀利地盯着,護士雙腿輕輕打顫,完全不敢動彈!
“我的孩子……它,它夭折了嗎?”
盛夏想,那抹跳動,一定是她的錯覺,她太過思念而產生的錯覺!
她只是不願意承認,孩子已經夭折的事實!
啊?
護士面面相覷,如果可以選擇,她們真的不想繼續呆在手術室里,她們幾乎要被這個女人逼瘋了!
“它一定是嫌棄媽媽不夠愛它……所以它離開了……”
盛夏莫名重複着,語氣如此溫柔,眼神如此執着,可那心頭的悸動,卻讓人窒息!
她們也不是很確定,更沒有膽量去推翻韓醫生已經下過的結論和診斷!
儘管她們也只是醫院的職員,可是同樣生為女人,那種刺骨的生疼,那種被丈夫拋棄,失去心愛孩子的痛苦……
她們甚至可以感受到盛夏那顆已經死去的心……
絕望,沉默,就連靈魂都只剩下冰冷……
“是的,因為母體受傷,孩子還太小,沒有保住,已經胎死腹中了!”
護士輕聲道,根本不忍心說得太大聲……
她們被盛夏身為人母,人妻的那種堅毅所征服!
“謝謝你們!你們幫我的,他日一定十倍回報!謝謝!”
盛夏的聲音格外輕,可是話語中的分量,卻是沉重如山。
接着,盛夏強忍着止不住地哆嗦,慢慢坐正身體,臉頰上毫無血色,身下的床鋪,早已被染得開始滴紅,因為不堪重負,鮮紅的血液幾乎沁到光潔的地板上。
“請你們弄一個這麼小的死胎過來,拜託了!”
“是……是……”小護士轉身就走,人流手術的每天都有,找個像這麼小的死胎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盛夏看着小護士離開,低頭,審視着腹部的傷口,對着身旁剩下的那個護士輕聲道:“幫我拿針線……”
“你想……”
小護士原本就嚇得不輕,現在,更是震撼,完全不敢動彈,明明這個女人虛弱得隨時就要倒下,卻看着腹部上那麼大一個洞,說要自己縫合……
竟然是怎樣的恨,才讓她堅持到現在!
除了感受痛苦的能力,竟然還有足夠的理智,來安排所有的一切……
當她不由自主地將針線遞到她手中時,注視着盛夏那靜無波瀾的小臉上,眼底帶着光澤澎湃的恨,那一瞬間,護士頓時明白,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靠精神走很遠很遠……
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就是憑藉著她骨子裏的冷血,仇恨,才撐到了現在!
“謝……謝……”
明明早就語不成調了,盛夏依舊用淑女的語調,和女人的驕傲,向護士致謝。
那一刻,護士被震憾了。
眼睜睜地看着盛夏將她遞過去的針線接過,下一刻,低頭,仔細審視着腹部被破開有部位,下一刻,直接咬住止血用的紗布,當舌尖被咬破的那一瞬間,針刺入肌膚,下針!
因為疼痛而不止的冷汗,不斷從額頭,背部沁出。
明明疼得不行,卻依舊面無表情。
視線,完全專註在手中的針線,生怕縫偏,每穿一針,她的心,幾乎從喉頭向嗓子眼跳一寸,眼底一片冷寂!
手指的每一個動作,都讓她痛上三分,每痛一分,她的心,就越冷一分!
當護士顫抖不已地幫她打上結時,淚流不止,好不容易才把結打好,耳邊傳傳來盛夏幾不可聞的聲音:“謝……謝……”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她卻說得如此艱難!
透過淚眼看着這個遭受丈夫背叛,卻依舊堅強的女人,看着這個一針一線將自己傷口縫合的女人……
……謝謝親愛的月票……
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