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巴邑第一美人出嫁

二 巴邑第一美人出嫁

這廂,容薇音和夏侯淵正郎情蜜意,那廂,慕容瑜掩飾地一咳:“國相,巴邑還有眾多美景,不如小王作陪,邀國相遊覽一二。”

安詢收回目光,臉上有一抹羞赫,不覺間,已經親自撩開樹枝密葉,窺探了人家姑娘家多時,罔論他為帝王宗師,竟如此失了禮數。安詢也是尷尬地一咳嗽,順着慕容瑜給的梯子下,並未駁了巴邑王的雅興與好意。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順着青石小路遊覽,漸漸離開了湖心亭上方的小道。

不知不覺間,日落黃昏,安詢到了慕容瑜為之安排下榻的地方,衣帶未解,當即叫下人備了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在宣紙上一番潑墨揮灑,竟然是廢寢忘食,連慕容瑜擺宴,為他接風的宴席都錯過了。

循着腦海中的驚鴻一瞥,慕容薇音的羞花之貌已躍然紙上。畫中的美人潤玉似的面容,精美絕倫,兩彎黛色的眉,籠着一對流轉的秋波,顧盼生輝。這世間罕有的絕色,驚艷絕倫。

裱了畫,懸於案前,安詢細細品研,竟是痴了:“畫中仙,畫中仙吶。”安詢並不是好色之徒,但文人墨客向來愛好收藏,得見慕容薇音這般罕見的麗顏,按奈不住心中作畫的雅興,也是人之常情。不覺間,三更已過,安詢細細收了畫,上榻酣睡,不覺已是日上三竿,一覺醒來,案上精心收納好的美人圖已經不翼而飛。

數日後,汴京皇宮的御書房裏,皇上捧着一幅美人圖恍了神,若有所思。美人圖的紙料很新,剛裱了沒多久的樣子。圖中的美人,束手纖纖,於一座湖心亭上撫琴,一群白鷺從她的頭頂飛過,意境高雅,恍如仙境。圖中的美人高雅脫俗,恍然若仙。

一晃,又是數日。巴邑通汴京的官道上,一駿馬疾馳,馬上雖戎馬一生,將近不惑之年,卻依然精神抖擻的將領,不是護國將軍——胡安邦,又是何人。短短几日,大啟國邊城巴邑,又迎來了來自汴京的第二位貴客,難得見到天子腳下重臣的百信一路圍觀,把主道兩邊圍得水泄不通。

“巴邑王慕容瑜接旨,奉天成渝,皇帝詔曰,巴邑王三女慕容薇音,秀鍾華閥,靜肅瓊章,貞媛和孝,德昭閨儀。特詔入後宮,封貴妃,已示天朝與番王和睦,永結秦晉之好。欽此!”

突如其來的一紙詔書,驚呆了所有出城相迎的人,包括隨侍在慕容瑜身側的夏侯淵,更不亞於是平地一聲驚雷,若無意外,再不出四月,就到了他和慕容薇音的婚期。

慕容瑜跪接聖旨,連手指都是抖的,巴邑人無人不知,三小姐乃是王爺心頭肉,骨中血,寵愛非常:“臣接旨。”

聖旨已下,違抗皇命,抗旨不尊,禍及九族,除了接旨,又怎奈何?

……

煙花爆竹開道,汴京迎親的隊伍由三千沙場捍將護衛,以貴妃之禮恭謹相待,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蕩蕩地迎了喜娘出了慕容府。本就待字閨中的慕容三小姐,如期做了新嫁娘,新郎卻已經不是曾經海誓山盟的良配,認定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他。

生死契約,與子成說,攜子之手,與子偕老,已做空話,一去不返,不過恍然一夢。一紙詔書,從此就要一如紅門深似海,紅牆綠瓦隔斷了兩個有情人。

慕容瑜為了巴邑城民,家中親眷,不做任何抵抗地接了聖旨。慕容三小姐沒有落淚,依然出奇的平靜,即便是胡安邦當著她的面,再一次宣讀聖旨的那一刻,她也是一如既往平靜如水的樣子,似乎一切都是順水推舟般自然的事情。倒是打小伺候三小姐的丫鬟婆子隱約紅了眼眶,府中已經開始張羅小姐與夏侯將軍的婚事,卻奈何天意弄人,飛來橫禍地出了一張聖旨。

慕容薇音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縱觀歷朝紅顏,誰不是顛沛流離,紅顏薄命。或許,她早就隱約料到了自己的宿命。

或許自打出生以來,她就已經懂得,所以,無悲無喜,不哭不笑。或許她的命數早就註定,正如十三歲時,那位得道高僧為她所批命一般,如今,前半句已經應驗: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皇朝帝王家。

雖然身為女子,亦不理朝政,不了解如今天下的時勢,容薇音卻知道,她是當今聖上制衡巴邑王勢力的棋子。巴邑人都知道,她是慕容瑜的心肝寶貝,視若珍寶,朝廷若是有她這個人質在手,多少能夠抵制巴邑藩王作亂的勢力。

而聖上卻不知道,他的父王雄才偉略,招兵買馬、禮賢下士,稱霸江山的野心由來已久,縱使對她百般寵溺,又怎能動搖他謀奪江山的狼子野心。

果然,懷璧其罪么?慕容薇音緩慢地接過聖旨的那一刻,她看見夏侯淵慘白如紙的臉,亦如小時候那個單薄得被風一吹就倒的少年。

車輪碾壓着黃土,磨砂着發出莎莎的聲響,三千鐵騎護着迎親隊伍徐徐前進。羅號吹打了多久,凄婉的簫聲就纏綿了多久。不用掀簾張望,她便知道,他已經跟了迎親隊伍一路,注視了她的馬車一路。長相思!離開,人離了,心不開。等待,等成迫不及待。他們原本不需要等待,七月,她本是他的新娘!

一聲馬嘶,似乎連馬兒也通了人性,依依不捨。

火耳,他的良駒,曾幾何時,他曾帶着她在一望無際的草原馳騁,天高地闊,逕自瀟洒。那時的她曾經希冀過,嫁給他,擺脫高牆大院的牢籠,男耕女織,自給自足。卻原來冥冥之中早已註定,難道真有所謂的宿命。

宣下聖旨那天傍晚,他來庭院找她,儒雅俊逸的臉上,處處盡顯不甘,他凝目注視她良久,最後,僅僅問了她一句話:“薇音,這世上,是否只有大權獨攬的人,才能夠坐擁一切,而我,不過希望擁有一個你而已!”

“若當真只有強大的勢力,才能幫我奪回你,那麼……等我,薇音,等我強大了,我必要親自迎你入懷!”他負手離去,形色之間已經不復來時的失魂落魄,她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而她,已經下定決心與命一搏。

自那天至出嫁之日,他再沒有來見過她。

等待,等成迫不及待,長相思,長相憶,蕭瑟的簫聲源源不斷地向她闡述着什麼,這一刻起,她決定等他,等着他來接她,結束這曲如泣如訴的長相思!

慕容薇音素手纖纖,按在隨身瑤琴之上,空谷幽音又起。慕容薇音寄情於琴,傾訴相思,聊表衷腸,琴音過處,必有簫聲相伴,纏纏綿綿,盤旋在九天之上,經久不散。滿天的飛鳥似乎被琴音所惑,竟然盤旋在馬車頂上,鳴叫着,一路依依不捨。

“引夏侯將軍為知音,薇音便不用學伯牙斷琴了。”過往的話猶在耳,慕容薇音素手一按,琴音突然拔高,突兀的斷弦之音劃破天際,沉悶的轟鳴,無端地讓人壓抑。

突兀的斷弦之聲驚擾了飛鳥,撲閃着翅膀飛過,引得馬匹長嘶。

琴弦已斷,知音已分。宮門深深,深似海,從今往後,伯牙子期,恐無相見之期。

車轍壓着漫天飛落的桃花花瓣,逐漸遠去,桃花殘,滿地殤。異象啊!今年的桃花花期似乎特別的長,也敗落得特別的凄婉。

山坡之上已經望不見迎親的隊伍。高頭大馬之上,一青衣玉面公子靜默而立,時間彷彿已經定格,從她離去的那一刻起。夏侯淵突然素手一揮,向來珍藏在錦袖下的玉簫已被拋擲入上空,寶劍出鞘,一聲脆響,玉簫斷了三節,沒入黃土。

黃土下,玉質上乘的玉簫已被主人遺棄,乏人問津,夏侯淵打馬狂奔,朝着王府前進。

薇音,沒有你,便沒有了絲竹管弦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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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曆六月十九,黃道吉日,帝迎藩王三女慕容薇音為貴妃,從此淑芳獨攬,寵慣後宮,一時間六宮粉黛無顏色,後宮形同虛設。

帝王專寵,於社稷江山而言,禍多於福,更何況後宮嬪妃冊立之初,皆是打着愛情為幌子的政治聯姻,其中的癥結重重,盤根錯節,複雜晦澀難明。如今,皇上專寵慕容貴妃,朝中重臣豈能作勢不理。一時間,朝堂之上,納諫之聲不斷,尤以國丈蔚靖為最。

金鑾殿,白玉為階,琉璃為瓦,殿內樑上裝以璽彩畫,浮雕雲龍的圖案,接洽處,鐫刻有龍紋的鎏金銅葉,奢靡莊嚴。一身明黃朝服的皇上端坐在龍椅上,一手按着眉間隆起的墨眉,神色間已有不耐。

“皇上,後宮專寵乃國之弊端,古往今來,多少帝王皆為了紅顏禍及江山,淪為亡國之君,幽王為博得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紂王寵幸奸妃妲己,勞民傷財,殘暴不仁。老臣隨了先帝多年,又被先帝託付輔佐皇上,實不忍先帝的江山……”自從迎了慕容薇音回來,皇上一寵就是三年,后妃都成了擺設,他中年得女,寵愛非常,又怎能忍受女兒守活寡,老死宮中。

“放肆,國丈是拿朕比作昏君么?褒姒?妲己?在國丈眼裏,朕豈不就是荒淫無道、殘暴麻木?”皇帝暴怒。

皇帝如何?後宮佳麗三千,那又如何?她們都不是他要娶的!弱水三千,他卻只取一瓢。如今的他,不過是個痴戀心上人,輾轉不得的痴情兒郎而已。只因他是帝王,就連寵愛自己的心上人都是奢侈?他是大啟的國君,手握重兵大權,操萬民生死,連寵愛心上人的資格都沒有么!

國丈趴伏在地,連磕幾個響頭:“微臣絕無此意。皇上乃是一國之君,大啟的支柱,一言一行都代表我大啟的國威。更何況,於後宮佳麗而言,皇上乃她們的丈夫,一生所要依託的人,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一時間金鑾殿下的朝臣紛紛下跪,沒有了國之智囊安詢,皇上就失一臂膀,朝中大臣如今為國丈馬首是瞻,隱有把持朝政之嫌。

“你們……哼,退朝!”皇帝拂衣而去,心頭之上,唯有沁芳宮那抹纖細玲瓏的倩影。朝臣的話外之音,他豈非不懂,但他寵愛心之所愛,就真的是千百錯,百般錯么?皇上的心愈加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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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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