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天命五
臨沅，府衙後院。
咳嗽聲不絕，醫者忙裏忙外，不知何人病成這般模樣。
“報……”副將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只見他快步入了房中，向著病榻拜道：“大都督，大事不好！我洞庭水軍前日與晉軍在洞庭血戰，戰至昨日凌晨時分，殲敵無數，苦無援軍，等我軍卒抵達洞庭時候，水寨已滅，戰火已歇，水軍全軍覆滅！”
“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病榻旁站立的諸將急忙上前為他舒緩，勸慰着。
等到他舒緩許多之後，方才抬手示意眾人讓開，長長出了口氣，道：“悔不聽州平所言，如今四面環敵，只怕不出十日荊州必破也。”
話還未說完，便聞一聲急報傳來。
來人風塵僕僕：“大都督，大事不好了。潘將軍在汨羅淵遭晉軍突襲，首戰告敗，現撤往汨羅淵東面。”
有時候就是這樣，好事不來，偏偏壞事接踵而至。
“報！”
“沅陵方向出現大量晉軍，昨日一戰，縣中戍卒勉強擊退敵軍，只是晉軍似還在集結之中！”
“五溪蠻夷難道也投了晉國不成？”魯肅面色更黑，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報！！！”
又是一聲報令，只見又一個副將快步進來：“都督，沙羨被晉軍圍困！”
“晉軍何時渡了江南？難道朱桓沒有乘着晉軍渡江之際擊其半渡嗎？”魯肅面色紅潤，比之先前更多了幾分血色，只是誰都知道那絕對不是恢復。
“朱將軍親率大軍擊敵，奈何敵軍勢大，血戰告敗，只能退守沙羨城中！”副將道。
“晉軍在江夏不過兩三萬人，何來勢大一說？”
“都督，晉軍不知何時調集了十餘萬精銳！沙羨如今遭遇的是十餘萬晉軍啊！”
“噗嗤！”魯肅吐出一口逆血，周圍人大驚失色，急忙上前勸慰。
他擺手，連連嘆道：“悔當初不聽州平所言，如今水軍盡數折了，想要東歸極難。傳令下去，各部兵馬快速集結，向長沙前進，準備撤往揚州。”
“報……”號令還未下達，便聞一聲急報傳來。
只見一個副將快步入屋，抱拳拜道：“大都督，晉軍渡孱陵與我大軍交鋒！虎牙關被西路晉軍突破，敵已渡過絳水抵達洈水，攻破了我軍洈山大寨！”
魯肅面容扭曲，一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握着旁邊將軍的手，費儘力氣道：“撤！再不撤我荊州軍將盡滅……盡滅……撤！撤！”
最後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只是他還想要說什麼，話卻停留在了喉頭，最終無力倒在了榻上。
“都督！”諸將急呼，他卻無法再回應絲毫。
探得那鼻息，卻只有出來的，再無了進去的。
東吳的大支柱終於崩塌，這一位奇才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為羸弱的東吳爭取了兩季的機會，但也親手將東吳推向了滅亡的邊緣。若非賭了那一口氣，說不定等待他的將會是更好的結果。
衡山，祝融峰。
子曾說過：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
樽中的酒還溫着，只是亭中的人卻已無飲酒之意，他的目光不斷看向西南方向，似要看穿那層層雲海，看清楚那西南方向的激烈廝殺。時而又將目光看向北面，遙望長沙治所。時而掐指算着，好似推演周天。
“州平常說天命不可違，此番出山走這一遭也算是與王辰交手了，可覺得如何啊？”男子實在看不過去了，開口打斷了崔州平，道。
崔州平這才一笑，放下了手上的忙活，將這溫酒一口飲下，道：“事到如今我才算是當真曉得了什麼叫天命不可違，什麼叫人心不可猜啊！”
“何以見得？”
“我苦苦為子敬獻計，給王辰設下了一到連環殺計。但偏偏在這個時候，子敬卻堅定以為我是王辰安插在他身邊的人。”崔州平無奈道：“聰明反被聰明誤啊，看來這天命當真是不可違背啊。”
“昔日那般，你為何不與魯肅說清楚？”
崔州平連連擺手，無奈道：“你說哪個時候我與他說，他會信嗎？這麼大的一個局，要不是我自己設下的，我都不相信！”
“還是這閑雲野鶴的生活好吧？非得要去摻和那事兒，”一人又道：“咱們可沒有元直孔明那等抱負，好好過着日子也不錯。”
“哼哼哼……”崔州平含笑，只是這心口卻不一：“我要不是為了家父之仇，也不會出山去背天行事。”
“州平啊，你說如今這戰局，吳國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崔州平思忖一二，道：“我估摸着現在晉軍已經過了臨湘城了，不出一日時間酃縣方向的吳國軍隊將會遭遇兩面夾擊，彼時必然撤往衡山之中。那要看是哪位將軍指揮了，如果是我吳國酃縣軍將盡滅。彼時，這一支軍隊也沒有必要再往北面前進，大可徑直向東面挺近，直逼揚州豫章廬陵，威脅呂蒙大軍北歸的道路，迫使呂蒙完全撤出交州。”
“而北面更不用說了，如今魯肅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如果我沒有猜錯，不出六日時間荊州便要徹底改名換姓了。”崔州平飲下溫酒，笑道：“再說兩江，陳詡也罷，陸遜也罷，終究無法違背天命。大江之上被晉軍戰船分割，三郡之地將要面對晉軍百萬大軍。這領軍的將軍哪個又是等閑之輩？沮授？關羽？王昀？這些可都不是簡單的人啊。”
“荊州軍被滅，孫權一面要組織軍隊進入豫章，一面要加緊撤回呂蒙。他甚至有可能會冒險撤回陸遜，為的就是保全這一隅之地。但是晉國益州各路兵馬以天崩之勢席捲而來，吳國又算什麼？可惜啊，明年的今日只怕天下都插便了晉國的旗幟啊。”
“難道就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嗎？”
“有！”崔州平笑道：“魯肅如果撤回了豫章，吳國說不定還有翻盤的機會。如今想要翻盤，除非晉國不四面夾攻，除非東路大軍被陸遜擊破，除非山越不反！除此之外，再無！”
四面夾攻？
荊州、北面、交州三個方向，哪裏來的四面夾攻？
難不成這崔州平失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