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滅門
山姆見古龍飛如此為自己說話，心裏的負罪感頓時減輕了不少，又上前抱了抱古龍飛，說道：“其實，我也聽到了你們這邊的槍聲，但那時我真的是無能為力！我獨自一人走在前面，想先探探路，如果有大一點的獵物，我給你們趕過來，尤其是讓槍法好的你來動手！哪知道，我走了不遠，突然掉進了一個大坑之中，坑低還埋了不少削尖了的竹子，一根竹子刺進了我的大腿！奶奶的，這多半是附近的獵戶乾的！”他忍不住罵了一句中國話，然後指了指大腿的傷處。
“傷得厲害嗎？”古龍飛早看見了他大腿的綁帶，便關切地問道。
山姆搖搖頭：“沒事，今天的運氣總算不錯，竹尖貼着褲子穿過，只是劃破了一點皮，不是很嚴重！我剛掉下陷阱不久，就聽到一陣槍聲從你們的方向傳了過來，立即知道不妙，因為我聽得出來，是步槍和衝鋒槍的聲音，而你們身上背的都是獵槍，肯定不是你們在開槍！但我只能在陷阱裏面干著急，受傷都在其次，那陷阱有兩米多高，井壁又很光滑，我怎麼都爬不上來，也不知道這些獵戶挖這麼深有什麼用，這裏也沒那麼大的獵物嘛！好在這時他們來了，將我救了起來！”說完指了指剛才打跑敵人的那群人。
古龍飛這才注意看他們那群人，他們的衣着相同，都是一身黑衣勁裝，黑壓壓地在雪地上站了一大片，至少有三十來人，其中一個背對自己，正向他們說著什麼，估計是他們的頭領。不禁有些不解地問道：“他們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們有了危險，前來救我們？”尤其是見到他們手裏的雜駁的武器，不僅槍支的長短不一，甚至還有人拿着弓箭、梭鏢、匕首，怎麼也看不出他們的來路！
山姆這次卻沒有說話，只是搖頭，表示不知道。古龍飛不禁暗嘆道，這人真的是本性難移，才多說得幾句話，又閉上了嘴，多說幾個字要死人啊！
這時那個頭領模樣的人，轉過身來，向著古龍飛、山姆走了過來，他見到古龍飛后伸出一隻手，說道：“你沒事吧？我們不知道你在這裏，等聽到了槍聲才趕過來，幸好沒有來晚，不然我要後悔一輩子！”
古龍飛見他的右手手腕處纏了一根布條，好像是才受了傷。他三十四五歲模樣，身子壯實，一雙眼睛甚是有神，一看便不是一般的常人，聽他的語氣好像還認識自己，古龍飛在腦中飛快地收索了一片，對他完全沒有印象，這是他重生之後出現的奇怪現象，記憶好像在許多地方被折斷了或是被抹去了，只能記得起一些不完整的人或事，另一部分卻忘得乾乾淨淨！
古龍飛有些遲疑地伸出了手，問道：“剛才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那人的一臉的驚訝：“古龍飛，你不認得我啦？我是慕容頂啊，上月我們還在一起做過。。。做過買賣，你忘了？”他看了古龍飛身邊的山姆一眼，說話之時好像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話不方便說出來。
古龍飛更是不解，自己一直是戴維斯翻譯，除了隨着他在一些場面里為他充當多種語言的翻譯，便是給他將一些重要的文件譯成英文之外，很少與旁人打交道，更別說與人做什麼買賣了！但這個叫慕容頂的人，居然卻說與自己有生意往來，不知道是自己不記得了，還是他有什麼別的目的，故意杜撰些事情出來？
古龍飛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怎麼有如此多的人？而且。。。而且剛好來救了我們？”他這話的意思，明顯流露出對慕容頂的不信任。
慕容頂一怔，不明白他是在外人（他不知道山姆與什麼人）面前不願說出實情，還是別有用心，眼珠一轉，說道：“有些事現在不提也罷！我看這樣吧，你今天也疲憊了，與這位洋人先回去，明天下午四點，我在‘越洋’茶鋪等你，到時我們再詳談，好嗎？這裏的事就交給我了，你放心，我會向戴維斯先生解釋清楚的！”
古龍飛看着這麼多的同事的屍體，心裏正在犯愁，將他們棄屍荒野吧，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但是將他們運回城去，又怎麼向守門的日本士兵解釋？現在這個慕容頂主動將這件事承擔下來，那是再好不過了！況且這裏的情況複雜，儘管襲擊自己等人的敵人，被慕容頂帶人趕跑了，但誰知道還有沒有什麼危險隱藏在什麼地方，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於是對慕容頂拱了拱手，道了一聲謝，便招呼山姆離開了。
古龍飛往下走了幾步，身後還傳來慕容頂的聲音：“古龍飛，別忘了明天下午四點！”古龍飛不知道他要對自己說什麼，便高聲答應了，一邊走一邊想，明天去見見他也好，弄明白自己除了是戴維斯的翻譯，還在有什麼身份！這重生和穿越一樣，不可能全須全尾地保留完整，總是要遺漏點什麼，真是惱火！
戴維斯的朋友人不錯，手下也調教得忠心耿耿，古龍飛等人上岸了半天，開船的幾個人還在原地等候，見到只有古龍飛和山姆二人下山，不禁問道：“別的人呢，他們不回去嗎？要不要等等他們？”這些人哪裏知道山上發生了巨變，好心地還想等着他們一起返程，可惜要等之人，卻早已命赴黃泉了，今生是再也沒機會乘坐這小火輪了！
古龍飛不想對這些船工多作解釋，又怕他們從自己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便板著臉說道：“對，他們暫時不回去了，我們走吧，不用等他們了！”
一個年級較小的船工，不曉事理，偏偏要追問別的人等會兒怎麼回去之類的話，卻被一個年老的船工在頭上敲了一記，呵斥道：“老爺們的事，也是你問了嗎？還不快去將纜繩解開？”
古龍飛與山姆回城之後，心裏很亂，此時很不適合去見戴維斯，如果戴維斯問起發生了什麼事，他該如何向他解釋？他也可以原原本本地將山上發生的事情複述一遍，也許戴維斯會相信他說的一切，但洋行里還有眾多的同事，人人都來問上幾句，豈不是在傷口上來覆蓋幾層鹽？這樣的痛苦，他是不能承受的，便讓山姆自行回到洋行去，隨便將戴維斯的德國牧羊犬哈瑞帶回洋行去！自己想先回家，等心裏平靜一點再說！
古龍飛滿腹心事地踏上了回家之路，他的家住在珞珈路，這裏住着的大部分人，都是在日本人那裏做事的，他叫了幾輛洋車都不肯拉他，還拿怪異的眼神看他。這一點他心裏明白，這些人雖然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但大多數都有一顆愛國之心，一聽見他要去的地方，都將他當著了漢奸，誰也不願掙這個錢！古龍飛只有苦笑了一陣，往前走了一段，要了一輛洋車，讓他將自己拉到珞珈路臨近的那條街，這才沒有受到‘刁難’。
他下了車之後，走了一段，再拐進一條巷子，出了巷子之後，總算是到了珞珈路，這裏距離家就不遠了。一邊走一邊有些遲疑，今天出門去打獵，儘管打到了一些獵物，可是同時也死了六位同伴，當時哪裏還有心思去顧及獵物之事，現在空手而歸，該怎麼向菲菲解釋？菲菲年歲尚小，編幾句謊言便可以對付過去，這倒也是罷了。但是在老婆林巧茹面前，又該怎麼說呢？
如果將今天的事隱瞞不說，但畢竟有六個她幾乎都認識的同事被人殺了，自己心事重重的模樣，她怎麼會看不出來？但是，如果將這些事告訴了她，豈不將她嚇壞了！古龍飛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地到了家門前。
大門半掩，只見張嬸頭朝里腳朝外地爬在門檻上，古龍飛心裏一緊，是不是張嬸來自己家串門，不小心在門檻上跘倒了，趕忙上前將她扶起，一邊扶張嬸一邊對着裏面喊道：“巧茹，快出來一下，張嬸摔倒了！”心裏還在埋怨林巧茹，不知道在裏面做什麼，張嬸摔倒了都不知道，但願摔得不重才好！
古龍飛將張嬸扶了起來，發現她的身子軟綿綿的，一點也不着不上力，便將她翻了過來，頓時被嚇了一跳，只見她雙目緊閉，口角殘留了一縷血污，竟然已經死去！這讓古龍飛的頭皮發麻，心裏一陣恐慌，接連叫了幾聲林巧茹，可是卻沒人回答，一陣不詳之感襲上心頭，趕緊將張嬸放下，幾步就沖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讓古龍飛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早上出門還是鮮活的老婆和女兒菲菲，現在卻都躺在了廳堂里的地上，她們的身上都是鮮血淋漓，被人用刀砍死了！古龍飛站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便雙手着地，慢慢爬了過去，將早已冰冷的林巧茹和菲菲摟在懷裏，這是為什麼？什麼人如此兇狠，居然對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小孩下如此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