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你不配有這麼好的兒子
裴老太太跌坐在地上,氣得滿臉通紅。
她本來就認為穗和配不上她兒子,這樣一來,對穗和的厭惡更加深了幾分。
“你們幾個是死人嗎,還不過來把這小蹄子給我拖走!”她衝著閻氏母女和宋妙蓮喊道。
閻氏別看平時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揚威,對這個婆婆卻是怕得很,她實在不想趟這渾水,可婆婆下了命令,她卻不敢不聽。
於是便和裴玉珠一起走過來,想要把穗和拉開。
宋妙蓮只想看戲,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都滾開,我看誰敢過來!”穗和發了怒,拔下頭上的簪子,像只護崽的母獸,衝著閻氏和裴玉珠怒目而視。
這兩人也是和她相處過三年的,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發瘋的模樣,一時竟被她唬住,不敢上前。
這時,外面又走進來幾個僕婦和一個年輕的姑娘,進門便急急忙忙把裴老太太扶了起來,又是拍灰又是問她有沒有傷着,看樣子應該是裴老太太從金陵帶來的人。
裴老太太扶着那年輕姑娘的手站穩,又讓那幾個僕婦去拉扯穗和。
“都給本宮住手!”長公主實在看不下去,一聲厲喝叫停了眾人,又對裴老太太說,“老太太,都到這個時候了,什麼東西還能比你兒子的命重要?
你若真不想要這個兒子,不如現在就寫個斷絕關係書,本宮立刻將人帶走,從此裴硯知與你們再無瓜葛,如此可好?”
裴老太太一見長公主動了大怒,到底畏懼皇家威嚴,彎下腰恭敬地說了聲不敢。
長公主翻了個白眼,叫阿義和兩個護衛過來,抬着裴硯知回了東院。
裴硯知一直拉着穗和的手不肯鬆開,穗和便也跟着他們一起走了。
裴老太太不放心,扶着那年輕姑娘的手跟了上去。
閻氏母女和宋妙蓮遲疑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剛出門,迎面碰上了聞訊趕回的裴景修,裴景修見到長公主,拱手要見禮,長公主不耐煩道:“讓開!別擋道!”
裴景修嚇一跳,連忙讓開,等他們過去后,向裴老太太行禮問好:“祖母幾時到的,孫兒事先竟不知情,也沒有親自去迎接您老人家。”
裴老太太這會子也不想說話,擺手道:“回頭再說吧,先去看看你小叔。”
一行人陸陸續續進了東院,裴硯知被抬回卧房,安置在床上。
直到這時,他仍然沒有鬆開穗和的手,穗和便半跪在床前陪着他。
阿義知道裴硯知挨打,去請長公主的時候,就順便讓人去請了大夫,這會子大夫剛好趕來。
長公主讓其他人都留在外間,除了大夫和阿義,連裴老太太都沒讓進去。
大夫進去后,拿銀針扎在裴硯知虎口的穴位上,才讓他鬆開了穗和的手。
穗和的手已經痛到麻木,此時卻顧不上自己,請大夫快些為大人診治。
大夫撬開裴硯知的嘴,往他舌根下塞了一顆丹藥,又用銀針扎了頭上幾處穴位,片刻后,裴硯知發出一聲回魂般的呻吟。
“好了,要不了多久就能醒過來。”大夫說道。
穗和懸了許久的心終於放下,眼淚也跟着簌簌而下。
裴硯知身上穿着官服,大夫不敢拿剪刀剪,叫阿義和穗和幫忙,三人齊力把他的官袍脫下,脫到只剩下白色裏衣,這才拿剪刀剪開,為他清創上藥。
白色的裏衣已經整個被血染紅,後背上皮開肉綻,沒有一處好肉。
穗和實在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把外間的人嚇了一跳。
“穗和,怎麼了?”長公主唯恐裴硯知有個三長兩短,隔着珠簾問她。
穗和的心揪成一團,疼得說不出話。
她流着淚,衝到外間,一把拉住裴老太太的手,不由分說將她拉去了內室。
“你來看,你自己來看,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麼樣子了,你這種狠心的女人,你怎麼配做他的母親?”
穗和這般不管不顧,驚呆了外間的所有人。
裴景修在一旁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
穗和以前是多麼乖巧溫順的一個姑娘,一年到頭都聽不到她大聲說一句話。
現在,她居然為了小叔,在祖母面前發起了瘋,活像個護短的潑婦。
他說不上來這樣的穗和是好還是不好,但他知道,穗和永遠不會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這也正是他嫉妒小叔的地方。
小叔憑什麼就能讓穗和為了他不顧一切?
祖母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壓制小叔最後的招數,但願祖母不要因為小叔受了傷而心軟。
裴老太太對於穗和的無禮也很惱怒,本想訓斥她,到了床前,看見兒子血肉模糊的後背,自己的眼淚也下來了。
“娘沒想打這麼重的,娘當時就是氣狠了,硯知……”她心疼地叫著兒子的名字,彎下腰想去摸摸他,被穗和一把打開,“你別碰他,你不配!”
“他是我兒子,我不配誰配?”裴老太太怒氣沖沖。
“誰都配,就你不配,你根本不配有這麼好的兒子!”穗和沖她吼回去。
裴老太太看著兒子血淋淋的後背,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和她吵,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面色凝重地盯着大夫上藥。
藥粉落在傷口上,裴硯知疼得哆嗦了一下。
裴老太太忙道:“輕點,大夫,你輕點,你沒看到他疼嗎?”
穗和又忍不住諷刺她:“他的傷不是你親手打出來的嗎,你打他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有多疼?”
“……”裴老太太嫌惡地瞪了她一眼,嘴上沒說,心裏卻打定了主意,如此沒有教養的女人,既配不上她兒子,也配不上她孫子,別說做妻做妾,做暖床丫頭都不夠格。
她現在沒空理會她,過了今晚,定要將她攆出府去。
穗和見裴硯知疼得厲害,也沒心思再和老太太較勁,拿了帕子幫他擦額頭的汗,又把自己的手塞到他手裏,讓他抓住。
葯上到大半的時候,裴硯知睜開了眼睛,意識尚未清醒,張口先叫了一聲“穗和”。
穗和的淚水瞬間又模糊了視線,跪在床前,湊到他耳邊回應他:“大人,我在呢!”
裴硯知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手在掌心攥緊,聲音破碎地問:“你疼不疼?”
他都這樣了,卻還惦記着穗和挨那一戒尺,怕她受傷,怕她疼。
穗和的心都碎了,嗚咽着將一張流滿淚的小臉埋進他手心裏:“大人疼,我就疼,大人快些好起來,我就不疼了。”
“別哭,我也不疼,真的。”裴硯知認真地撒着謊,手指幫她擦拭腮邊的淚。
可她的淚那麼多,擦了又流出來,擦了又流出來,怎麼擦也擦不完。
“小哭包,不想讓我心疼的話,就別哭了。”裴硯知說,“我一直哄你會很累的。”
“好,我不哭了。”穗和吸着鼻子,努力將眼淚憋回去。
裴老太太坐在一旁,黑着臉聽兩人喃喃絮語,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兒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小蹄子,對她這個當娘的,卻是提都不提。
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他還沒娶媳婦呢,自己這個親娘在他心裏已經沒有地位了嗎?
正想着,就聽裴硯知對穗和說:“你哭花的臉,好像我小時候撿到的那隻小貓,可它後來被母親摔死了。”
裴老太太心頭一跳,身子僵住。
她以為小孩子忘性大,會很快忘掉一些事情,沒想到兒子居然到現在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他都當上左都御史了,卻還想着一隻小貓崽子。
隨即,又聽裴硯知說道:“穗和,我有點怕,怕我保護不了你,就像我當年保護不了那隻小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