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章

第九三章

十二月末的北京,空氣透着這個北方城市固有的寒涼和刺骨。冰@火!中文(百度搜索4g更新更快)

比空氣還冷的則是那些位處cdb商圈的寫字樓,它們高聳入雲,完全不接地氣。反光玻璃整整齊齊鑲嵌在高樓牆壁,如同切割鑽石面一般泛着寒光,讓這個繁華的首都核心看起來漠然而冷峻。

而矗立在同一地帶的“央視大褲衩”卻因其獨特的外形,和歷年來民眾們重重疊疊的抨擊吐槽成為一座比較滑稽的存在。

秦珊的父親秦瑞言就在這裏面工作,結束一天的攝影工作,他就提前去人事部請了假。

女兒今天回家,當父母的當然要先準備準備。

開車回去的路上,秦筠言特地去華普大廈地下停車場附近的一家老字號小攤位打包帶回幾份餄餎面,八塊錢一碗,便宜得很,秦珊一直很喜歡。

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把幾袋熱騰騰的一次性面碗小心放好,蒸騰的鮮香味把一整個車廂灌得滿滿。

不在上下班高峰期的關係,從國貿到王府井這一路上都不是很堵,等紅燈期間,秦瑞言打了個電話回去,問自家老婆寶貝女兒回來沒。

今天不用錄節目,李筠一整天都待在家裏,又是打掃又是煮飯,忙這忙那的。接到秦瑞言電話的時候,她正繫着圍裙在拖地,女人忙得滿頭是汗,她捋了把額頭,把拖把杆子靠到一邊,攤回沙發回道:“剛才跟她通了個電話,小珊說快了,已經到宣武門啦。”

“她打車了嗎?打車快點。”

“打了,說本來準備坐地鐵或者公交回味一下家鄉氛圍的,但是,那個小混蛋不讓,性子急。”

秦瑞言:“今天是我們家珊珊的歡迎宴,別提外人。”

李筠:“嗯,不提,提到他就來氣,看見他估計就想給一板兒磚。”

秦瑞言:“你忙着吧,我也快到家了。”

現在讓我們把鏡頭轉向前門東大街穿行的某輛黃綠殼相間的現代車內。

此時此刻,正有一位金髮青年正斜靠在後座,閉目養神。

他好像天生具有一種一上出租車就自動自動秒睡的技能。

開車的司機是個四十多歲多歲的女人。

作為一個出租車司機,還是在北京這種對外地人刻薄,卻又對外國人極具包容力的城市當出租車司機,見過的老外肯定不在少數。但這名見多識廣的司機小姐依舊被今天拉到的那個相貌過於英俊出挑的外國客人給吸引到從後視鏡里偷窺了好幾次。

小夥子確實好看。眼窩是老外特有的深邃逼人,面部輪廓稜角鮮明。他兩瓣嘴唇放鬆地閉在那,上薄下飽滿,非常性感。同時他也擁有白種人的好膚色,雖說穿着壓抑的深黑色襯衣,但一旦有日光路過窗戶,一樣會把男人袒露在外頭的脖頸、臉頰、以及袖口挽到胳膊的小臂,打得像是會發光一樣。

他抱臂仰靠在椅背,氣定神閑。

比起他的氣定神閑,他身邊的一個本地姑娘反倒顯得有點局促緊張,腰桿筆直地坐在自己那塊地方。

司機小姐之所以認定她是本地人,因為這女孩剛才打車的時候一口地道京片子。

她上車后就跟自己的老媽通過一次電話,通完這個電話后她就一直緊張兮兮得像是神經一直綳在那。她雙手攥了手機一會,才又把白色的直板揣回兜里,去拉扯那個也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的金髮青年。

“奧蘭多,你睡著了嗎?”她的英語熟練流暢,口音好得像是曾經在國外生活過一樣:“奧蘭多,我有話要跟你說。”

金髮男人這才稍微給點面子,慢悠悠半睜開眼,剔透的藍光從眼皮下方縫隙里透出:“怎麼了?”

女孩絞了絞雙手,“我覺得我們應該去買點禮物,”她垂低眼去看自己糾結在一塊的手:“我們這邊,去拜見家長,都要帶些禮品過去的,不能兩手空空。這是風俗,也是基本禮數。”

——奧蘭多本來就在她爸媽心目中沒啥好印象,再不帶點東西過去討好討好長輩緩衝一下敵視情緒的話,奧蘭多恐怕連她家門都進不了吧。

但金髮男人顯然沒把這個提議放在眼裏,他雙眼完全亮起,難以置信地問:“我這個人還不夠?”

秦珊:“……”

奧蘭多十指交叉擱在修長的大腿上:“我是來北京旅遊的,能不分主次重點將去你家的日程給提上來,已經足夠他們感恩戴德了。”

秦珊重重拍了他大腿一下:“你能不能有點禮貌啊,這裏不是你的國外,沒那麼隨心所欲。中國是禮儀之國,你就配合一下啦,假裝謙讓懂禮一點,好不好?!”

說罷,女孩還用兩條手臂勾住男人的胳膊,晃了又晃,搖了又搖,撒嬌。

畢竟大多數男人都很吃女人這一套。

但奧蘭多明顯不是大多數男人之一,他斜掃秦珊一眼:“禮儀之國?中國在世界上是出了名地缺乏社會公德和公民意識。提前別的國家一千年的文化卻幾乎沒起到什麼作用,大多數人還是隨心所欲。日本人素質都比中國人要高得多。”

秦珊有點憋屈:“我承認,日本人素質確實不錯,但日本學到的禮儀都是機械性的,他永遠不會發自內心。中國人里,再壞的人都有忠恕觀不會肆意妄為,這種純粹的倫理制度培養了許多代人。比起你們西方的躁動不安引發邪念,中國的文化卻是在用一種靜態的方式獲取快樂。中國人不會追求無限的擴張,只要能活着,就能活得很好,比起那些固守機械禮儀程度的國家更具人性,”秦珊想了想,引經據典證明自己的論斷:“沒有一次世界大戰是發自中國。”

奧蘭多:“所以英國紳士差點統治世界,而中國整天只在語言上高喊以和為貴,行動上從不相讓,”他昂了昂下巴:“我們坐的這輛計程車,簡直是完全不要命的馬路殺手。”

秦珊語塞,不打算跟他繼續這個話題,嘟嘴囔囔:“不買就不買,反正也不稀罕你那點禮物。”

奧蘭多勾起一邊唇笑了笑,繼續假寐。

在駕駛座上開車的司機很明顯能感受到小姑娘爭辯語氣里的不悅和憤懣,她一向對乘客很熱情,很快用北京話問道:“姑娘你怎麼了啊?”

秦珊抬起耷着的眼皮,去看司機小姐扎着馬尾的後腦勺:“沒什麼兒事,就我男朋友跟我回去見家長,讓他買點東西也不肯。”

“這你男朋友啊?嗨,我還以為是你什麼一對一的外教,你看着也不大啊,都帶男朋友見家長啦?”

秦珊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呃,我已經二十啦。”

司機:“哎呀,真看不出來,你看着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可能長得年輕顯得嫩吧。”

“呵。”耳畔傳來一絲短促輕蔑的冷笑。

秦珊瞬間臉漲的通紅,本來奧蘭多不買禮物這事就讓她來氣,結果這丫的還時不時譏笑她一下,秦珊咬了咬牙,剛打算換成英文回噴一頓,但她立馬又遲疑了……等等,奧蘭多剛才突然嘲笑她難道是聽懂了她說的話?要不然男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地來個冷呵煞風景啊。

秦珊露出探尋地眼光,湊近閉着眼的金髮男人,盯着他兩片刷子似的長睫毛,用中文慢吞吞問他話:“奧蘭多……你是不是聽得懂中文啊……”

男人沒搭理她。

秦珊語氣放輕緩,繼續意味深長:“你是不是為了我,為了來我家,特地偷偷學習中文了?”

還是不理睬。

少女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難道聽不懂?那換句簡單點的,”她點了點下巴,有些不確定問:“奧蘭多……我喜歡你?”

細心的秦珊馬上捕捉到男人的眉梢略微挑了下,這讓她更加確定地加重口氣:“奧蘭多,我喜歡你。”

雕像一般精美和沉默的金髮男人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懶洋洋地從喉嚨里滾出一個低沉有力的短句:“ditto.”

所有的怒氣在這一刻煙消雲散,秦珊美滋滋地抱緊身前的小背包,像是抱着一大塊甜絲絲的、世界上最香甜濃郁的巧克力。

在電影《人鬼情未了》裏,男主角曾對女主說過:情形大多如此,凡我生命中有什麼美好的事情發生,我都會害怕會失去它。

為了掃除他的擔憂,女主非常肯定地重複兩遍,告訴他: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而之後男主人公很快給她的回答就是“ditto”,我也一樣,我也正有此意,我也愛你,我也真的愛你。

語言真是最有人情味的東西,文化差異讓這個世界被區分成一塊一塊,而語言又能輕易把有心人聯絡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不小心睡多了,晚上才爬起來碼字otz,抱歉了,小紅花和土豪等明天吧

給大家推薦一篇文,很好看,更新也勤快,作者是我偶像,我是看着她的文長大的噢(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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