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盛會（八）
“我以為，整個天下，真正像楚人的，除了楚地江東，沒有別的地方了。”姬雲道：“因為我們，有楚國人的靈魂。”
一旁的孟嘗君不禁來了興趣，這個大膽而另類的觀點，讓他覺得十分新奇。自從江東一點點發展起來，他的商品進入中原各國之後，人們都習慣性的用江東來稱呼他，商品度被稱為江東貨而非楚物。在人們的心裏，江東雖然在名義上掛着楚國封地的頭銜，但他有軍隊，一切都是獨立的，在名號之外所有的一切楚國都沒有能力控制，雙方之間還發生過一場規模不小的大戰，要是有人說江東還是楚國，誰都會覺得這是個笑話。但偏偏這句話，卻出自於江東統治者姬雲的口中，這的確是件有趣的事情。
“楚人稱為楚國，是因為我楚國先君在穴熊的妻子妣厲生長麗季時難產，剖腹產子而是死。死後為了讓她的身體完好，巫師用荊條保固她的腹部。我們楚人為了紀念她，因此以來為自己的國家命名。但這並不是楚的開始，楚在建國之前，從火神祝融開始，就已經存在了自己的部族，然後因為中原戰爭失利，被迫從中原有熊遷徙到雒陽這裏，而後有遷徙到丹陽，最後有被迫遷徙到荊山。最終在這裏才開始建國。從這裏篳路藍縷，開啟山林，一步步努力下來，才有今天的楚國。我們從來不是蠻夷，是黃帝有熊氏的正統後裔，在血統上是文明者，而我們將南方的荒野開闢成為一片文明之地，我們的文明成就不若如北方諸國，今年的朱雀獎，全部都是我們楚人所得，這都足以說明，如今的天下，文明的頂點，在楚國。”
姬雲道：“我曾經就告訴過你，楚國是楚人的國家，不是一家一些，一王活着幾個封君的私人財富。幾百年前建國之前，楚國王室的先輩也僅僅只是族人中推舉的領袖罷了，他的權力是楚人賦予的。能給，就有資格收回來。我們不滿的是王室的統治，而不是楚國，因為我們就是楚人。楚人祝融之後，他的子孫是應該善於用火的民族，這一點，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符合條件。楚人一路遷徙，幾百年中流狼遷徙，卻始終不忘祖訓，不遠沉淪為野人，篳路藍縷，開啟山林，富有開拓精神，充滿包容性，靈活多變，勇敢善戰，不屈不撓，今天的楚國，也只有江東一地的人，還有這樣的品質，所以，我們才是真正的楚人！”
“你!....”姬雲藐視王權，在這個時代在終於道統的屈原而言，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但氣憤的屈原最終不能咆哮不來，因此這裏的場合併不允許，同樣，姬雲的話，也的確有自己的合理的地方。
姬雲彷彿並沒有在意屈原的憤怒，繼續道：“如果一個國家積重難返了，那麼就需要一劑猛葯才能救活他，如果不然，只有慢慢的死去。我們能作的是用自己覺得合理的方法去努力，如果我們失敗了，我們努力過，建東二十多萬人，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我們並沒有損失什麼。如果我們很成功，而確依然不能讓日暮西山的楚國有所改變，那麼後果就是我們將活下去，把楚國延續下去。”他看着屈原道：“我當年就提起過改革的事情，可惜一代君王都已經離開了，楚國除了越來越糟，沒有任何好的改變。如果有，那就是我們。我們開疆擴土了，而且還解決了溫飽問題。把那裏變成了楚國唯一安居樂業的地方。”
“如果你那天有興趣了，可以到我們的地盤上去看看。”姬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只要不是帶着軍隊，我們隨時歡迎。”說著便是一個燦爛的笑容。
屈原心中怒氣未消，輕輕頷首，瞪着姬雲道：“我會的，但那片土地，依然是王的領地。”
姬雲笑一笑，不再說什麼，目送着滿帶怒氣無處發泄的屈原離開宴會。
一旁的孟嘗君在此時，已經明白了姬雲的意思。他向，未來這個人，會成為楚國真正的統治者。楚國雖然守住了新城，但楚國損失極大，而且地理上有大片的領土和西方的秦國接壤，長期的內亂和多如牛毛的封君讓楚國政治混亂，國力暗弱，想要再次崛起，本身就很苦難，在加上楚國如今的兩位繼承者昏庸和短視，即使讓楚國保持現狀的勢力都十分困難。
孟嘗君一臉微笑道：“聽說楚王已經和江東君簽訂了條約，會承認江東君在江東之建國，田文在此要先向江東君道賀了。”在他看來，江東建國，對於齊國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相對而言，國與國交往，會比現在的國家與地方之間的往來顯得更加合理，需要顧及的東西會少很多。江東從楚國的身上分下一塊肉來，而且同時作為相鄰的國家，他們之間從歷史到地域而言，天生就是敵人。而這，真是齊國想要看見的。就如姬雲給出的處理秦國的策略，處理一個底蘊深厚的楚國，也是同樣的道理。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姬雲若有所思得道：“戰爭很多時候看上去像是依靠土地人口在進行，又有的時候看上去是將領們的智慧在比拼，所有背後最深刻的我以為還是民性的力量。秦人和楚人一樣，曾經長久的生活在蠻荒之地，戰爭頻繁，時常需要對外族作戰，經常作戰的華夏民族會得到一種久居中原的國家不可能擁有的優勢，那就是他們的好戰和處理問題的靈活性，善於變通，不守舊陳規。秦人之所能夠變法那麼徹底，那麼冷血，就是因為他們有胡人的殘忍性，也同時具備中原文明的科技和頭腦。他擁有的東西，我們楚人，趙人和燕人都有，但不同的是，這些國家都沒能發揮出自己身上的能量。楚國更加強於燕趙不僅僅是因為楚國地大物博，更是因為楚國文化昌盛，它的文明具有張力，即便是這個國家砸策略上有許多失誤，甚至因為他而亡國，但只要楚人還在，他就一定能重生。這樣的民族看似柔弱，其實很強盛。法家可以在短時間裏強國，但卻不能停止戰爭後用來治理一個國家，因為他沒有寬容性。他會有很多弱小到可以讓他忽視的敵人，而有一天，當他的國家軍隊鬆懈下來的時候，他的滅亡之日也便為其不遠了。而在那一天，這強大的國家最大的敵人就是楚人。”
“江東君好像認為秦國就一定能對滅我山東六國一樣。難道你認為你所提及的方法，不能奏效嗎？”對於姬雲亡秦必楚的觀點，聽上去很簡單，但卻讓他很難理解，甚至覺得有些危言聳聽了。秦國他去過，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秦國罷了。”
“走不奏效我不知道，這要看您怎麼安排了。”姬雲笑道：“江東是個生意人，我們喜歡的是開墾土地創造財富。”
孟嘗君突然想到了什麼，向姬雲問道：“如今齊國韓魏楚已經成為盟友，我想向楚國發出邀請，派江東之兵加入我們的盟軍共同對秦作戰，君上以為有沒有這種幾乎。”
這個邀請很隨性，但孟嘗君是從楚國的角度去要求，姬雲承認自己是楚國人，那麼這就是一個很奇怪的變動，如果江東答應了邀請，那麼也就代表着江東獲得了聯盟的某種認可，他能夠代表楚國。
“我江東一方，軍隊不過五萬，承擔這保衛江東的重任，而且在遼東，朝鮮，鯨東（鯨海（古代中國對日本海的稱呼）以東，指現在日本。）南方的朱崖都有軍事行動，臨近的越國也有一直動亂不止，我們需要一定規模的軍隊保持地區的安全。”就在孟嘗君覺得有點失望的時候，姬雲接着往下說道：“我們能派出的兵力不會太多。”
江東加入滅秦，就意外着成功的將其納入了盟軍一方，孟嘗君需要的只是江東站隊表明自己的立場罷了，至於出兵多少，不過是個象徵性的問題罷了，當然，除此之外，他也希望見識一下江東軍的勢力到底如何。姬雲答應加入盟軍，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多少都可以，能多一個盟友參戰，就能過一分勝算，我們士氣必將更加高漲。”
“一月之內，我會儘力籌齊五千人參戰，但我希望在戰場上，我軍能有獨立作戰的權利。”姬雲提出自己的要求：“江東軍隊主要都以消滅野蠻部落入侵為主，沒有多少大規模作戰的經驗，配合各方作戰很難兼容，而且我們作戰的裝備和方式也和大家存在差異，獨立作戰，我們的優勢將會得到發揮。當然，我們會盡可多的支持和配合主力的作戰。”
孟嘗君大度得道：“這個沒有問題。聽說江東攻城作戰技術精湛，如果能指點我軍一番，那麼我相信這次作戰，在入冬之前就能徹底結束了。”
“我希望是這樣，時間太久了，冬天會有人凍死，那就太糟糕了。”姬雲說著便要離開了。
孟嘗君突然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如此熱衷於蠻荒之地的開拓？”
姬雲隨手拿起一塊甜點，塞到嘴裏：“基於兩點，第一點，很多人都想吃飯，於是大家都在爭半鼎里的飯，我覺得這不明智，因為不論你怎麼爭，也只有半鼎的飯，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鼎變得更大，飯煮的更多。江東不過一片吳地，雖然比較富庶，但也是土地人口和物產都是有限的，想要得到更多，就需要擴展自己的空間。想要吃到更多的魚，那就要去海里捕撈，想要吃到可口的甜點，就去南方種植甘蔗，蠻荒之地雖然很貧瘠，但不是一無所有，那裏的土地可以開墾，那裏的野人也可以教化，在我看來，這比起爭奪中原成熟的土地，代價小而且收穫大。第二點，你們用戰爭來爭奪的東西，我覺得，通過商業就能夠獲得。通過商業交換，我們就能獲取別過勞動所得的東西，而我們自己卻不用費盡心機去管理那些土地和人口，而且雙方是自願的，這不是很好嗎？”
孟嘗君不再問什麼了，默然低頭沉思了起來。
很快，他就離開了宴會。回程的路上，田式和他通稱一輛馬車，這是田式的四輪馬車，是江東軍姬雲說贈送的。此時從大學城到雒陽城的路上，亮着許多的燈。這是江東設計的路燈，他位置高約三米，通過特殊的長柄才能掛在燈架上，燈本事盛放的是海鯨的油，一盞裝滿油料的燈，可以燃燒兩個時辰之久。當然這是奢侈品，只設立在重要的地方和繁華之地，而且周圍的建築必須不容易引起火災。基本滿足這些條件之後，還必需是在濃重的節日和一些特殊的時日才會點亮起來。
望着一路明亮的燈火，久久不語的孟嘗君突然轉身對田式道：“我現在，終於明白我要作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