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吊屍(十一)

第105章 吊屍(十一)

劉大爺說不知道,他曾經查過,但是什麼都查不到,那個女生家裏勢力最大,也是當年欺負陸玉萍欺負得最凶的。冰@火!中文可能出國了吧,他說。

我覺得未必,從劉大爺口中我得知原來他是後面改過名兒的,所以戚教授查不到他的消息。同樣的原因,那個女生很可能也改名換姓了,所以劉大爺什麼都查不着,按照她家有錢有勢這一點來看,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艾暮說現在不是去研究這個女的是怎麼人間蒸發的,而是想法子去查出她的消息,這樣對我們帶走女鬼肯定是莫大的助力。

大家都覺得她說的有理,開始謀划明天怎麼去晃點那個可疑的校長,讓他自露馬腳。

策劃了一夜,終於等到了上班上課時間,咱們一刻沒等出了劉大爺的門衛室直接就奔校長室去了。到底是校長,到了上午十點半才姍姍到來,旁邊還跟着一個女人,兩人有說有笑,十分融洽。我特意多瞧了這女的兩眼,發覺好像就是昨天我們來校長室時撞見的那個中年女人。

校長見到我們等在門前,表情明顯一滯,很快又換上了滿臉流水線制出般的笑容,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去坐。我則注意到這個中年女人的表現有點怪,她不跟我們說話也不打招呼,看似對我們不屑一顧,假裝四處看風景,但從她的眼角和她手的動作以及放的位置來看,我覺得她現在十分緊張,並且給我一種她想離開但是又不能直接走的感覺。

見我目光一直盯着她,校長呵呵笑了兩聲,主動上來給我們介紹,原來這女的是他的親妹妹,才回國不久,即將擔任學校教導主任的位置,最近校長正帶着她四處熟悉……他說了好一會兒,但其實他說的話我一句也沒往耳朵里走,因為我發現這個女人的異常之處,而這個異常之處足以讓我對她產生好奇或是質疑——她的額角上有一塊非常明顯的淤青。

若是這塊淤青在膝蓋上我也就不去注意了,偏偏就在額角這顯眼的位置。像是察覺到我目光不善,她稍稍朝左邊挪開兩步,妄圖借校長肥胖的身軀擋住我的視線。我哪兒能叫她得逞,跟個痴漢一樣不死心地也跟着動了兩步,還是直直瞧她,她的劉海很長,遮住了半張臉,看上去發質不錯,很順,可劉海的髮根部卻不自然地往上翹,以我對女人多年的研究,顯然她平時是沒有劉海的,頭髮應該全部都梳起來。看她穿着打扮應該很注重品味,那今天為什麼將劉海放下來,做了這麼一個僵硬的造型?而且我這麼一想,昨天見她似乎確實沒有劉海。那麼答案顯而易見,她想要遮住額頭上的東西。

校長還沒有察覺到我跟她妹妹已經追擊了一會兒,我退回去打斷他道了聲:“請稍等一下。”接着又一次將朋友拽到不遠處窗檯邊,低聲道:“那個女的就是昨天來開門的,絕不會有錯。”

朋友特別會裝,聽完我的話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只是眉心一斂,大動靜沒有分毫。要我跟以前一些老同學老朋友說那女的怎麼怎麼樣,他們一定當即就齊刷刷朝人家看過去,朋友這一點做得很好,值得表揚。

他沉吟了下問我怎麼知道的?我說:“你小子還真是對女人一眼也不看啊,她額角上有很大塊烏青,一看就知道是新傷,而且她有意遮住,肯定是見不得人的原因造成的,這麼一推敲,你說是不是她?”

他舉目朝我看了眼,道:“又是校長的妹妹,剛回國……”

我說對啊,朋友沒再繼續跟我說什麼,扭頭就往回走,我嚇了一跳,照他的性子恐怕是要直接問啊,這誰會承認啊?!就在我着急之際,只聽朋友那邊已經開腔:“昨天女鬼我們已經送走了,咱們今天談一下酬勞這單子也就結束了。”

校長一聽,臉上的笑意頓時大變,假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發自肺腑的高興,我能看出來,因為他臉笑得都歪了。還在假裝看風景的中年女人在聽到朋友這句話后也綻開了一抹不是太迷人的笑容。

接着,我跟艾暮就坐在一邊喝茶,朋友則真的開始跟校長談酬勞。等他們談完,校長都開始簽支票了,朋友又裝出一副官腔說:“只是這學校被陰氣侵蝕時間太長了,人久居在這恐怕對本身有損耗,看在這次我們合作還算愉快的份上,我再免費給你倆兩塊護身符,除了碰水,平日切勿拿下來。”說著他讓艾暮拿東西,我心道這是哪一茬,他啥時候這麼會演戲了?想着我跟正背對着他們的艾暮換了個眼神,這回我懂了,看這小妮子扭頭時憋笑的模樣,估計是她給出的主意……

她從包裏頭掏出兩個小香囊似得玩意兒,我一看,那是墳土小袋旅行裝,她道:“這東西不能打開。”說罷遞過一個給校長,要遞另一個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手問:“哦對了,這東西是寶貝兒,我們行內專有的,一般不給外人,最重要的是不能跟別的東西一起戴,你們身上有沒有別的?開過光的牌子鐲子什麼的?”

我覺得他倆現在就跟搞傳銷似的,對方那兩人也像是被忽悠進傳銷的,聽她這一問,中年女人想也沒想就從脖子上拉出一根繩子,上面是一塊玉牌。我跟她隔那麼遠也能看出這塊玉牌是多好的料子,碧綠剔透,溫潤無比。

“給我看一下。”艾暮說,誰料那女人像是回過了神,一口便拒絕了。她說這東西戴了幾十年了,以前花了大價錢請的,請的時候那個大師說絕對不能拿下來。

艾暮不動聲色給朋友使了個眼色,朋友接話道:“有這塊玉牌也不需要這香囊了,放回去吧。”對艾暮說完,他轉而看向校長:“女鬼我們已經送走了,最後只要去404做個法就沒有任何問題了,但是這個法不能只有我們三個做,還必須要你和你的妹妹一起去。”

“為什麼?”這兩人異口同聲,神情頓時警惕起來。

然後我就聽到朋友一頓亂吹,他說話特有的凌厲和沉靜,連我都險些要相信他在說實話,兩個外行不但沒聽出他在吹牛,而且臉上逐漸流露出敬佩之情。

所以說老實人說起謊來更容易讓人相信,朋友雖然不算什麼老實人,但看上去挺像那麼回事。就這麼簡單的,晚上,我們順利騙來了校長和他的妹妹。

進樓時,老劉坐在門衛室里不解地看着我,我想他一定很想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把校長搞來這裏,我也能想像,當他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以及她跟校長的關係的時候他會有怎樣的表情。但我不急着看見,因為我更想看看這兩個人被解開面具后,會露出怎樣的嘴臉。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朋友特地選了b樓左側的樓梯上去,比右側樓梯到404的位置更遠些,但卻是當時陸玉萍慘死之處。走到三樓的時候,我發現中年女人有點不對勁了,原本她穿着高跟鞋緩慢地走,這會兒卻走得比我還快幾分,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趕着一樣,等到四樓,她額上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我看她心緒不寧,故意站在她身後突然問道:“現在幾點了?”

她被我嚇得渾身肉眼可見地一顫,哆哆嗦嗦回答我:“十點半。”

“哦,”我笑道,“很快就要拉燈了。”說實話我都有點好笑了,不單單是指朋友浮誇的演技,更是覺得眼前這兩人好笑,漏洞百出的現實他們卻如瞎子一般避而不見。心底深深的恐懼在這些年裏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枝葉茂密遮住了他們的雙眼,根須粗而長,狠狠扎在他們心裏。他們用金錢、權力以及時間去把這堵牆拆得乾乾淨淨,但牆根在哪兒他們還是清楚的,恐怕如何也忘不掉了。

硃紅色的大門像是塗滿了血液,我們五人陸續進了404,“砰。”艾暮重重關上了身後的門。到11點前,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期間校長可能是覺得害怕試圖與朋友聊天,但他找錯對象了。

非常準時的,所有寢室的燈光一同滅了,包括404。“開、開燈啊。”校長顫着聲說。我告訴他我們要開始做法了,不能開燈,讓他坐到一邊去別說話別影響我們。這下他屁也不敢放,肥胖的身軀蜷在角落裏,我用餘光看着覺得真是好笑極了。

“你怎麼了呀?怎麼回事?”朋友和艾暮正在佈置最後幾樣招魂的東西,校長卻在一邊跟他妹妹竊竊私語。我問:“怎麼了?”

那女人一直手舞足蹈地甩着臂膀,見我問話,就回答說覺得脖子後面發癢。校長拉了她一把,讓她別過身去,拉開她后領就要幫她看看。

其實她說脖子后發癢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可還不等我制止,他倆在親兄妹的默契下,已經一個轉過身,一個朝領子裏看了。

“啊——!”意料之中的一聲慘叫,校長一下跌坐在地上,我彷彿看見他渾身的肥肉被震得上下顫了幾顫。

“怎麼了?!怎麼了!?”被他這麼一喊,這女人更怕了,高跟鞋踩得極快,一手拎着自己后領,原地打着轉,使勁往後扭頭想要看到自己身後有什麼。

“一個頭!你脖子後面有個頭!”校長大喊。

緊接着只聽見一道女人特有的尖利叫聲劃破夜的長空,我覺得再讓他們這樣鬧下去附近的學生都要出來看熱鬧了,於是我趕緊過去拉住她,誰知我一拉,她更激動了,三番四次推開我叫囂着她背後有頭,要叫我救命。

“叫我救命你拍開我幹嘛?”我也怒了,當即低吼起來。

“啪。”我二人一下都不動了,是她脖子上那塊上好的玉牌,驀地落地應聲碎成兩半。

她雙目圓瞪,一張嘴長得老大,突然大叫一聲:“糟了!我不能呆在這裏!我不能呆在這裏!”然後干出了一件我們始料未及的事情,她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快追!”艾暮反應極快地喝了一聲,立即沖了出去,那女人是從我們剛才上來的樓梯口跑過去了。我跟艾暮在其身後追着,我暗暗心驚女人這生物真是不得了,穿着高跟鞋都能跑得跟劉翔一樣,艾暮突然打斷了我的思路,她邊跑邊說:“她那玉是護身的,前兩個女的明顯是被女鬼怨念害死的,她也就是靠了這塊玉才能活到現在,現在玉碎了,不趕緊把她帶回來就危險了。”

還不及回話,前方樓梯口傳來兩聲重物墜地的悶響,我暗叫一聲“不好!”過去一瞧,那女人已經仰面倒在了樓梯下!果不出所料,女鬼怨念深至此,玉牌一去,她必定難逃此劫。

我倆登時傻了,站在原地愣愣等着樓梯下,恍惚間,我看見天花板上有道人影一閃而過。緊接着,我脖子後面也突然發癢,那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無數的絲線,在皮膚上刮,我嚇得渾身繃緊絲毫不敢動彈,生怕一動,那些細絲會勒住我的脖子。“葉宗!”與此同時,朋友突然在上半截樓梯朝我喊了聲:“接住!”

等我回過神,手裏已經拽住一根紅繩,上面每隔三尺便纏着一枚銅錢,頭上則由無數銅錢緊緊相扣,形成一個環。艾暮立馬從我手中接過,將環往剛才我頭頂上丟,同時,另一隻手極快地丟出一張敷。

銅錢環落地時,撒上墳土。

“回404。”我們讓校長去看他妹妹,趕緊打救護電話,咱仨則爭分奪秒在救護車來前給鬼帶路。

朋友一路拖着紅線回去,銅錢與地面的摩擦聲在這長長的走道里回蕩,聽來異常刺耳,所幸左右寢室都沒有人因此開門出來。

這一回,不知是因為已經被銅錢環扣住無從掙扎還是女鬼本身沒做反抗,招魂非常順利,墳土上出現的無數細絲時,我知道,是它的頭髮。

它在墳土圈裏出現的時候我仍是不敢看她,她倒着,頭着地,五官都扭曲了,但是沒有血。它的表現與從前見過的鬼不同,我認為可以用獃滯形容,它倒在那一動不動,就像一個詭異的木偶。

艾暮說年代太久的鬼很多都會變成這樣,連有生前之物牽連着的地縛靈也不例外。時間太久了,磨光了它們的所有記憶,留下的只有本能。她最後兩個字讓我背上一寒,它的本能竟然就是恨與怨,就是報仇。得是多麼大的恨才會讓它記到骨髓里,成為本能?

我對它曾經受過的屈辱更加感同身受,我半跪在地上,告訴它仇已經報了,是時候放下怨恨離開,去自己的地方了。我說了很多,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最後,朋友用了強制帶路的辦法,而它依舊沒做反抗,這樣,才將其送走。

這單子至此乃算結束,可我還是覺得有些東西仍然盤踞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我理解陸玉萍的痛苦,理解劉大爺的無奈和悔恨,我卻無法理解某些將自己的快來建築在其他人痛苦上的人。

而這個給予別人那麼多痛苦的人也成為了植物人,用自己的下半身去為犯過的錯贖罪。

事後,我們再次找到校長,告訴他其實我們都已經知道他的妹妹就是當年害死陸玉萍的人,這個中年發福的男人竟然在我們面前失聲大哭,求我們放過他的妹妹。

我說不是我們放過她,我們也沒資格說放不放過。很多時候我們自己幹什麼事時,就該想到因果業報。

臨了,在我問起校長他妹妹為何回來開門時,他告訴我是她當時做賊心虛來偷聽,卻不慎打開了門。

我心中冷笑,因果業報便是如此,別說不報,時辰未到。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每次有(十一)章我就特別難受。。。。章節名對不齊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修文,歡迎幫我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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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事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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